一壁又交待几个正躲在一旁的看客把他给耽搁住,自己上去把丁五连推带拉,说好说歹,请他得些好意便高抬贵手。
唐老大这么的粗汉,还是个拉硬弓的,一下子便分开了三人。丁五牙关传来磨牙齿的声音,一脸一手是青红的伤和血痕。
唐老大塞给他一点钱:
“请多包涵,小孩儿家不懂江湖规矩,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别忘了带点香烟钱,谢谢!谢谢!”
怀玉不知道他爹还跟丁五嘀咕些什么,只见二人拉扯着离了场子去。
丹丹扶不起倒地的志高。
志高支撑着,但一脸的血,疼得迷离马糊儿,不争气,起不来了。
血又把他的眼睛浆住了,丹丹用衣袖给他抹,没有止。
看热闹的人见一场戏外的打斗完事了,没切肤之痛,便又靠拢上来——也因为好心肠。
更有个娘们,一手抱了小孩,二话不说,逗他撒了一泡尿……
志高一头一脸给这童尿一浇,马上又疼得弹起来,怪叫怪嚷:
“哗,这尿真狼虎,什么玩意儿?——”
吓得这好心肠的女人,满腔委屈:
“童尿嘛,止血的,我们家都常用童尿止血消肿,对你有好处的。”
大伙不免哄笑起来。
志高气了。
“妈的!全给老子滚开!”志高粗暴地把尿给抹了,血似因此而稀淡了点,也许只是一些混了尿的旧迹,但真的止住了。
怀玉跟丹丹张罗点布条儿来给他扎上。旁边地摊是卖大力丸和药品的,有热心的人马上随手抓来一些丸散膏丹,想给他敷上。
还没打开包包,又有人排众上来了。
“让开!让开!”
嫌人让得慢了,那人粗里粗气地闯进来,喊:
“喂喂,那药散拿回来。”
原来是旁边那卖大力丸和药品的,抢回正待敷上的一包药散,换上另一包。
“那不管用!我来我来!”
然后熟练地给他敷药疗伤。志高头破血流,疼得不安分,便被一手按住:
“你给我坐得规矩点的,动什么动!”
却原来他地摊上卖的,不过是假药,说得天花乱坠,什么狗皮膏、止血散、牙疼药,还有治男子肾亏肾寒、妇女赤白带下的……都是充的。为了治人,一腔热血,忘记了生计,马上自后头木匣中给取了“真药”来……
三两下子,把志高摆弄妥当。受了怀玉、丹丹跟唐老大的道谢,方才醒悟,脸涨红了。
当然,人群之中也有澄明的,但见他治人心切,也就不说话了。
而大部分单纯憨厚的老百姓,根本联想不起来,只交头接耳称颂他,忘记了他为什么给“换”了管用的药来。
待治人的走了,老百姓又忘记了志高落得此下场,只因为使了奸计。
那死了画眉的老大爷,忽地省得他失去了的,又嘟嘟囔囔:
“你们赔我鸟,赔呀!”
“算啦老大爷,”他们竟劝住了,“别让他赔了,您不见他伤了?身上还刮破好几道,红赤拉鲜的,好可怜嘛!”
“对啦,算了吧?”
刚转回来的唐老大只好过来,又塞给老大爷一点钱,安慰他几句,二人拉扯离了场子去。
生死桥 [贰](7)
志高眼见景况如此,好生悲凉。
从来没上过场,一上场,本以为扎好根基立个万儿,谁知自己是一粒老鼠粪——搅坏一锅汤。
砸了唐老大场子不算,这还是头一回本事,本事也不赖呀,偏就人算不如天算,台还塌给丹丹看。丹丹见了,不知有多瞧不起,说不定心里头在取笑:“还跑江湖呢,别充大瓣儿蒜了。”
刚才还份儿份儿,趾高气扬地往场子里一站呢。志高一念及此,就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他一头钻进去好栖身,再也不出来了。还有怀玉,怀玉是怎么地期望他好好地表演一场,大家携手并肩的呢。
唉,众目睽睽,无地容身,他该当如何才铺个台阶,好给自己下台?十九年来,从未遭遇这番难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