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秦凤仪是个话痨。
而且此话痨属性,在成为父亲后就表现为极爱同儿女讲述自己与妻子的爱情故事以及种种“忆苦思甜”的感慨。忆苦,顾名思义,就是回忆当年种种被岳父大人为难的事件了。
很多时候,秦凤仪一直认为当年在侯府外的小巷里与岳父大人错肩而过,他还管岳父大人叫了声“哥”,便是翁婿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了。当然岳父大人亦是如此认为。直到有一天,忠义公秦老爷听到儿子又谈到此事,笑道:“那哪里是第一次见面,说来,阿凤很早就与亲家公见过了。”
秦凤仪道:“怎么可能啊爹,以前我怎么可能与岳父大人见过?如果见过,我是绝对不会忘记岳父大人的。”
秦老爷笑道:“你是很长时间没有忘啊。”“究竟什么时候?”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秦老爷微微一笑,露出一抹回忆的神色。
彼时,秦老爷已经由竹竿似的侍卫,吃成了一个圆润润的扬州富商。有一天,秦老爷出门,见景川侯骑马经过扬州街头。秦老爷当下三魂去了六魄,回家都是惊魂未定,悄悄跟媳妇儿嘀咕了一回。秦太太也是吓了一跳,问丈夫:“没看错吧?”
“这怎么能错?李缜还是以前那样,倒是较以前更添气派了。”秦太太与丈夫道:“那你出门可得注意,别叫他把你认出来。”
“他哪里会认得我,就是以前在京,我们也没咋见过的。”主要是身份太过悬殊,秦老爷、秦太太是柳王妃陪嫁的人,帮着柳王妃管理陪嫁事务,与景川侯鲜少有交集。秦老爷道,“放心吧,当初阿凤少时,我抱着阿凤与他错身而过,他都没认出来呢。”
秦太太连忙道:“小心无大错,这几天,你可千万别带着阿凤出门了。”“我晓得。”
秦老爷晓得是晓得,但秦凤仪五岁,成天屁股上长了弹簧一般,在家闷不住,非要他爹带他出去赶市集,秦老爷这惯孩子的爹,自然禁不住宝贝儿子的央求,想着景川侯位高权重,再如何也不会去集市,而且宝贝儿子都央他小半日了,眼瞅再不带出去逛就要翻脸打滚了,秦老爷便怀着一颗侥幸的小心脏,扛着宝贝儿子去街上逛了。
因为秦老爷身材圆润,走得就不是很快,这就大大不能满足小凤仪的速度要求,小凤仪强烈要求自己下地走,秦老爷心疼儿子,不让,小凤仪便奶声奶气地花言巧语起来:“我是怕爹驼着我会累啊,爹,你放我下来吧,我一准儿好好走,我跟爹手牵着手,绝对不会松开!”
秦老爷给宝贝儿子这几句软话哄得心里暖烘烘的,跟泡在温泉水里似的,越发要驼着儿子,不肯叫儿子的小脚下地受累,还道:“阿凤这么懂事,爹不累!”
小凤仪见这招竟然不管用,立刻扭扭屁股换一招:“爹,我要尿尿啦。”
这下子不能不放儿子下来了,然后小凤仪在街上憋出泡尿后,就再不肯叫他爹驼了。父子俩手牵手走路,路上,小凤仪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只要是儿子看上的,秦老爷一律给儿子买下来,交给身畔大仆拎着。集市上人多,秦老爷买糖人的工夫,小凤仪便不见了。
秦老爷差点儿急疯。
小凤仪原本牵着他爹的手,不知何时,一抬头就换了人。
小凤仪因为好动,爱往外跑,爹娘就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有时为了吓唬儿子,不叫儿子总往外头玩儿,就用人贩子的故事吓唬过儿子。小凤仪望着眼前这个两撇狗油胡的中年男子,小小的脑袋里想着,这完全不是自己爹啊!中年男子却是一把拉住小凤仪的手,阴阴一笑,眼中带出几分阴狠恐吓道:“乖儿子,叫爹!”
别看小凤仪年纪小,也不大懂事,却很有灵敏的第六感,极识时务地张嘴奶声奶气喊了声:“爹——”
狗油胡一看,心下大乐,想着这孩子年纪小,有点傻,还不记人呢,于是伸手将小凤仪抱了起来,看他乖,也没用迷药,便抱着小凤仪出了集市,往荒僻处走。也不知怎么这般巧,小凤仪被抱出集市,正好遇着鲜衣怒马的景川侯一行。小凤仪一声尖叫:“救命!人贩子拐小孩儿啦——”待狗油胡捂小凤仪嘴的时候,景川侯如雷电般的眼神扫过,狗油胡捂着小凤仪的嘴巴就要跑,小凤仪的鼻子嘴巴给人捂严,差点儿被憋死,两条小腿不停踢打,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响。这便是个瞎的也瞧出不对了,狗油胡赔笑道:“自家孩子,正闹性子……”
景川侯已是一马鞭挥过去,直接揭了狗油胡半张面皮,小凤仪吓得,哇一声便大号起来。
侍卫已上前,捆住狗油胡的捆狗油胡,解救小凤仪的解救小凤仪。小凤仪却是哭得惨,相对于狗油胡这个人贩子,面前这个穿漂亮衣裳长得俊俊的大叔更可怕好不好!
小凤仪那嗓门儿,参考长大后的皇帝陛下的嗓门儿就好了,专职喊“上朝——”的殿前官都不如皇帝陛下的嗓门儿亮堂。皇帝陛下小时候的嗓门儿完全不比日后逊色啊,小凤仪号了一路,号得侍卫长都怀疑那狗油胡是这孩子亲爹了。待到了侯爵阁下暂居的别馆,侍卫长问哭得花脸小猫一般的小凤仪:“那人是你爹吗?”
“不是啦,他是人贩子!”小凤仪哭得惨兮兮,“我爹叫秦淮,家住琼花街玉树巷,从南往北数东边儿第三户就是我家啦!大叔你把我送给我爹吧,大魔王好可怕!”
侍卫长以为这孩子叫人贩子吓到了,哄他道:“一会儿就打发人给你家送信。魔王已叫我家侯爷捉住了,别怕啊。”
小凤仪抽抽咽咽,小胖手指着景川侯:“魔王还在啊!大叔快把他抓起来!”侍卫长心道:难不成这小孩儿都能瞧出我们侯爷的厉害了?
魔王景川侯只皱眉看了眼这花脸猫的胖小子,此时的景川侯再也料不到,再过十三年,他便会重得魔王之名。
小凤仪受了惊吓,抽抽咽咽了好半天,才由丫鬟洗过脸,又吃了碗蛋羹,之后,小凤仪吃得饱饱的,头一歪便呼呼睡过去了。
小凤仪睡了半日,再醒来已是傍晚。
闻到饭菜香,小凤仪跳下床,走到门口,见到魔王大叔正在吃饭,边儿上好几个丫鬟姐姐服侍。小凤仪家里也是有丫鬟的,只是小凤仪虽然不会说,心里却觉着,魔王大叔怪气派的。
小凤仪肚子咕咕响了两声,景川侯看他一眼,已有丫鬟过来,俯下身笑问:“小公子醒了?”
小凤仪点点头,仰着小胖脖子往桌上瞅,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我饿了。”丫鬟笑道:“奴婢带小公子回房用膳吧。”
小凤仪摇头,咬咬手指,两只大大的桃花眼眼巴巴地瞅着魔王大叔:“我想跟魔王大叔一起吃。”
丫鬟有些为难,景川侯看这小胖子一眼,不得不说,小凤仪的花猫脸洗干净还是很有看头的。圆圆的婴儿肥的脸庞,大大的桃花眼,高高的鼻梁,粉嘟嘟的嘴巴,便是见惯出众孩童的景川侯也得说,这小胖子长得很不错,就是肥了点儿。因为小凤仪长得顺眼,景川侯对他微微颔首。
小凤仪高兴地颠颠儿过去,习惯性地扒住人大腿,然后手脚并用,唰唰两下就爬景川侯怀里坐下了。景川侯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随即很快适应,因为小胖子凤仪开始点菜了,指着一盘圆圆的菜问:“那是狮子头吗?可真小,我要吃。”
景川侯只好给他夹一个,板着脸与他道:“这不是狮子头,是焦炸小丸子。”
小胖子两只小肉爪捉着个小丸子认认真真吃起来,两腮一鼓一鼓的,甚是讨喜。景川侯向来鲜少要丫鬟服侍,他还给这小胖子添了碗豆腐汤,小胖子凤仪道:“叔,我还想吃里面的鱼肉,你拆鱼头给我吃一点儿鱼肉吧。”
景川侯道:“不成,里头有刺。”“叔,我一准儿特小心,绝对细细地嚼,一点儿都不会让鱼刺卡着。”小胖子信誓旦旦,景川侯便让丫鬟给小胖子拆鱼头了。小胖子特别健谈,他现在也不怕魔王了,觉着魔王有求必应,还怪和气的。小胖子还跟景川侯介绍呢:“叔,我们扬州的鲢鱼头也特别好吃,可香了,你吃过不?赶明儿我让我爹请你吃饭吧!”
“先吃你的饭吧。”
小胖子能长这么胖乎乎的模样,饭量很大,不过并不暴饮暴食,待吃饱,便主动不再吃了。景川侯让丫鬟给小胖子洗手,自己另行去卧房寻了册书卷消遣。不一时,小胖子便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甭看小胖子年纪不大,却是个话痨,肥屁股坐在景川侯腿上,一副装得很懂的样子说:“叔,你这书不赖啊。”
“你看得懂?”“不懂。”小胖子一本正经道,“不过我觉着叔你很有内涵,所以,推断你看的书肯定很不错。”
景川侯硬给这记马屁拍乐了,问他:“你这么能说会道,当初怎么被人贩子拐走的?”
“不知道。我原本拉着我爹的手,再一抬头,就是人贩子拉着我了。他长得好丑,还要我叫他爹。我爹说人贩子会打小孩儿,我就叫了。”
“那你怎么对我喊救命啊?”“叔你穿得好看,一看就不是人贩子啊。”小胖子摇头晃脑地道,“你比我爹穿得还好看,我爹说,人贩子没钱,才要拐小孩儿去卖。你比我爹有钱,肯定不会卖小孩儿啊。”
“那你就不担心我不救你,待以后挨人贩子揍啊?”“你救我了啊。”小胖子得意地眨巴眨巴那一双大桃花眼。景川侯想着,这小胖子虽然年纪小,人还真不笨。
小孩子人生两件事,吃了睡,睡了吃。小胖子跟魔王叔说着话,不一时就往魔王叔身上一靠,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景川侯伸手指戳戳小胖子的脸,小胖子吧嗒两下嘴,继续呼呼睡。景川侯也是做了父亲的人,家中儿女都很懂事,便把小胖子放平到榻上盖了小毯子睡了。不过想一想小胖子脸蛋的触感,景川侯见小胖子开裆裤露出的肥屁股,偷偷捏了两把,手感很不错。
小凤仪正在魔王叔这里睡觉,他爹就哭哭啼啼地找来了。小凤仪一见他爹就欢呼一声,掀开毯子跳下榻,迈开两条小胖腿飞奔过去,一下子扑到了爹怀里,亲了爹满脸,甜甜地叫着:“爹,你可来啦,我好想好想你!”
秦老爷用狂飙的眼泪给儿子洗了回脸,又哭哭啼啼地跟景川侯磕头道谢,景川侯看秦老爷哭成这样,再想想头晌小胖子那小花猫脸儿,心想,真不愧是父子,虽说长得不大像,这性子倒是十成十一样。
秦家父子亲了一会,秦老爷又给景川侯磕头道谢。景川侯摆摆手,只是道:“以后把孩子看好了。”
秦老爷连连称是,见景川侯没别的吩咐,便又磕了个头,抱着宝贝儿子离去了。
秦老爷回家,仔细盘问了儿子一回,小凤仪虽则年纪小,记事却是极清的,奶声奶气地说了一遍。秦老爷、秦太太直念佛,待哄睡了儿子,秦太太道:“真是险之又险。非但咱阿凤逢凶化吉,就是你,在侯爷面前都没被认出来,看来这扬州城咱们长住几年也无妨的。”
秦老爷摸摸小凤仪睡熟的胖乎乎的小圆脸儿,点头道:“是啊。”
恩爱的夫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故事,秦凤仪与他的小镜子如此,秦老爷、秦太太亦是如此。
彼时,秦淮还是个侍郎府竹竿般的侍卫,而秦太太,还是柳家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柳姑娘身边四位大丫鬟,三个瓜子脸,唯这一个是个圆脸,正巧,这位姑娘小名儿也叫阿团。
秦淮偶有一次,见到扶着大姑娘上车的阿团姑娘,登时惊为天人,一颗心就此落在了阿团姑娘那里。
秦淮遂与交好的侍卫打听那位圆脸姑娘来,一打听,顿觉难度不小,朋友道:“你眼光可真不差,阿团姑娘是咱家大姑娘奶嬷嬷家的闺女,大姑娘待她像亲妹妹。”
另一侍卫偷笑,道:“虽则阿团姑娘得到大姑娘重视,不过脸太圆,也着实丰润了些。”
秦淮心眼儿多,笑道:“可不是,要不叫阿团,瞧着就像咱们过年吃的汤团,这姑娘平日里肯定吃得多。”
大家说笑一回,秦淮想娶到阿团姑娘却是不易,无他,阿团姑娘是大姑娘身边的红人儿,而且母亲还是大姑娘的奶嬷嬷,母女二人都深得大姑娘信任不说,家里父亲也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秦淮则只是府中的普通侍卫,爹娘早早过世,他是在叔叔家长大,家无恒产不说,自己本身还有命硬之嫌。这样的秦淮,想娶到大姑娘身边的红人阿团姑娘,其难度,完全不逊于许多年后他儿子秦凤仪肖想侯府嫡女李镜啦。
所以说,虽则秦淮与秦凤仪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还当真有些父子缘法。
其实,两个人非但在婚姻上相似,连带着偶尔发昏这一点上,也有些相似之处。
譬如,秦淮为了避免阿团姑娘被与他一样有着卓越眼光的人相走,他便出了个大大的损招,他到处说阿团姑娘的坏话——说阿团姑娘饭量大,一顿要吃半头猪云云。
一面说阿团姑娘的坏话,秦淮一面也愿意为沈嬷嬷与阿团姑娘跑腿。虽则这种时候并不多,但只要有,秦淮都是把事情办得既快又好,而且也不似别的小子耍滑头要好处啥的。于是每次给的银子有些富余,秦淮也都会如数把剩下的银子交回去,沈嬷嬷办事何其老练,给银子让秦淮办事,从来只有多的,多的便是给秦淮的跑腿费。秦淮收了跑腿费,也只是攒着,打听出阿团姑娘喜欢吃京城福瑞楼的酱肉后,偷偷买酱肉送给阿团姑娘。阿团姑娘圆圆的眼睛瞅着酱肉吧嗒下嘴,很实在地表示:“我娘说我太胖了,叫我少吃肉。”
秦淮连忙道:“哪里胖了,一点儿都不胖。你是天生的小圆脸儿,圆圆的,才显出有福气啊。那种尖尖瘦瘦的,才不好看呢。”
阿团姑娘有点儿心动,秦淮道:“哎,这酱肉是刚煮出来的,要是搁久了,味儿可就不好了。这样吧,也不用一点儿都不吃,少吃些就是了。我这么远给小团妹你买来,你尝一口,我也就没白跑一趟。”
阿团姑娘两只水灵灵的杏核眼瞅着酱肉火烧,觉着秦侍卫哥说得有理,便接过酱肉火烧咬了一口,之后把俩酱肉火烧全尝了。尝过后,阿团妹怪不好意思地道:“哎呀,这福瑞楼的酱肉就是这样,吃过一口还想吃。”
侍卫哥笑眯了眼,道:“明儿我还给你买。”“不成不成,要不是有我们姑娘交代下来的事,我不能总往二门来的。”阿团妹道。侍卫哥问:“那下回姑娘有什么要差遣的,你打发人去寻我。”
阿团点头。
从此,只要大姑娘有什么要使人出门的事,多是秦淮跑腿,每次事办完了,回禀的时候,秦淮便会给阿团妹带福瑞楼的酱肉、广德楼的烤鸭、天祥斋的糖葫芦……总之,京城老字号,只要是能捎带的,秦淮给阿团妹买遍了。
两人之间,自然也有那么些若有似无的意思。
直待阿团妹听到府中下人里关于她每餐能吃半头猪的谣言,尤其这谣言还是秦淮哥散播出去的,简直是把阿团妹气坏了。特意找了个空闲,把秦淮叫来骂了一顿,阿团妹圆鼓鼓的两腮气得通红,两只圆溜溜的杏眼更是仿佛要喷出火来,小小的粉嘴噘得老高,骂秦淮:“原把你当个好人,原来只是面儿上好,背地里说人坏话!你这样的人最坏了!”
秦淮还不知哪里事呢,待问其究竟,方晓得阿团妹说的是啥。秦淮有些不好意思,待阿团妹骂他一顿出了口恶气,回身要走时,他紧紧拉住人家姑娘的小胖手,低声道:“我,我还有话说。”
阿团妹拍开他的手,拿白眼翻他,斜睨他道:“还有什么话?明儿我就把你说我坏话的事告诉我哥,叫我哥揍你!”
“我,我那么说是有原因的,你知道不?”“什么原因!还不是要笑话人!”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笑话你?”秦淮两只耳朵通红,轻声道,“我是喜欢你,我没爹没娘,只是刚攒钱置了处小宅子,我怕,我怕有人先我相中你,把你娶走,我才说你坏话的。我一点儿不觉得你能吃,我也喜欢你圆润润的,特招人疼。我,我就是特喜欢你。”
秦淮话还没说完,阿团姑娘脸都红成个苹果样儿,轻啐一口:“不正经!”撒腿跑了!
秦淮觉着,他可能是娶不到阿团姑娘了,因为大姑娘院儿里再有事情吩咐,出来的都是别的姑娘,他的小团妹再没出现过。一想到可能娶不到小团妹,秦淮就无精打采的,出租宅子的事务也不上心了。
殊不知,现下小团妹也是心惊肉跳的,按理,竟有侍卫对她无理,她应该告诉她娘、她爹、她哥,或者是她家姑娘,可一想到秦淮说的那些喜欢她的话,小团妹就会两颊发烫,不知所以。
谁都不是傻瓜,哪怕小团妹有些天真,可也有些感觉秦侍卫哥对她特别好,总给她买好吃的,而且不似别人,嫌她胖。虽则秦侍卫哥说的那些个“她一头能吃半头猪”的话也叫人生气,但想想,秦淮哥也是有原因的。一念及此,小团妹就有些舍不得去告状了。
小团妹神不守舍好几天,结果叫自家姑娘看出来了,柳姑娘无事时还悄悄问她:“你这么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样,是不是相中谁了?”
小团妹吓一跳,继而脸色惨白,想着自己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怎么能想别的男人呢?一时吓坏了。
柳姑娘看阿团吓得不轻,连忙道:“别害怕,我这就私下问问。”
阿团眼睛里溢出两滴泪,不晓得要怎么说。还是柳姑娘徐徐问她,她才小声说了,柳姑娘问:“就是时常给你买吃食的那个秦侍卫?”
阿团点点小脑袋。
柳姑娘道:“那个秦侍卫为人倒是不差,听三弟说,也知道过日子,这些年,自己的月例还有得的赏银,从不乱花乱用,除了给你买吃的,今年还置了个百两的小宅子。”
阿团低着小脑袋,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听自家姑娘说完,阿团绞着衣角问自家姑娘:“姑娘怎么都晓得啊?”
柳姑娘笑道:“咱们时常打发他出去买东西做事,自然要打听一下人品。”阿团小声问:“那姑娘觉着,他,他为人如何?”
柳姑娘一笑:“人品靠得住,人还是知道过日子的,只是家中无父无母,未免单薄了些。”
阿团小声地道:“家里单薄也怪不得阿淮哥啊。姑娘不是说,看人首要看人品?”柳姑娘打趣道:“你这是看上他了?”
阿团脸又红成一片。
阿团姑娘看上秦淮哥也不成啊,阿团姑娘的爹娘兄嫂都不愿意,你秦小子啥人哪,不就是个府里的寻常侍卫,一月不过二两月银。咱家姑娘可是大姑娘身边儿的一等大丫鬟,月例也是二两,而且平日里只用服侍大姑娘,重活一点儿不用做,还有小丫鬟使唤。这样姑娘身边儿的大丫鬟,尤其接着传来了自家大姑娘被赐婚八皇子的消息,大姑娘以后就是皇子妃啦,像阿团这样的大丫鬟随着主人也会更出息。就是嫁人,也得是府里大管事家的孩子方才配得,倘是外嫁,寻个财主亦是不难,哪里能嫁这么个寻常侍卫啊。
人阿团姑娘家一家子不乐意这亲事,还说秦淮名儿起得不好,花哨,不像好人。
秦淮真不愧是秦凤仪他爹啊,虽则自己秦淮这个名儿是不好改的,秦淮没有半点儿自暴自弃,尤其是晓得小团妹对他的心意后,他但凡有空,便到老丈人、大舅兄那里献殷勤,还一有机会就给小团妹买好吃的,把小团妹养得水灵灵、白嫩嫩,可有福气啦。
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秦淮这样的心诚,沈家也不是要卖闺女的人家,只是谁家不愿意自家闺女嫁个好人家呢?
可自家姑娘就是相中这秦家小子了,而且大姑娘似乎也看这秦小子不错,还说让秦小子帮着管陪嫁产业啥的。也不晓得这秦小子走了什么运道,得了大姑娘的青睐,秦淮既得了好差事,又是给即将做皇子妃的大姑娘当差,沈家人一合计,就自家闺女这一脸福相,估计就是做了姑娘的陪嫁,也不是做通房的材料。何况,沈家虽然想闺女嫁得好,还当真没有让闺女去给未来的皇子姑爷做小的意思。
如此,看秦淮心诚,沈嬷嬷又私下问了一回自家姑娘的意思。
柳姑娘笑道:“这几年,咱们有什么外头的事,多是使唤秦淮,我看他为人实诚,也不乏机灵。先前我庄子上有一件事,打发他去了,办得也不错。倘是小团嫁他,以后他们夫妻正好帮我管着外头的陪嫁。”
听姑娘这般说,沈嬷嬷也悄声道:“这几年我冷眼瞧着,秦小子倒是个稳重的。”
都是柳府的下人,认识不止一日,打交道也不止一日。既是主仆二人瞧着秦淮都不错,可见这人的确有可取之处,何况,小团又挺中意他。
于是二人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啦。而接下来的发展,也验证了阿团姑娘的眼光。
阿淮哥与小团妹亲事既定,小团妹便不能做自家姑娘的陪嫁丫鬟了。
小团妹又舍不得自家姑娘,一想到从此就要离开姑娘了,心里就闷闷的,连阿淮哥买给她的好吃的都觉着没滋味儿了,一时间,竟消瘦不少。柳姑娘还以为她婚前担忧呢,还安慰她道:“我看秦侍卫是个实诚人,你担心什么呀?”
小团妹哭唧唧地道:“人家不是担心阿淮哥,人家舍不得姑娘啊。”
柳姑娘给她擦眼泪,笑道:“女孩子长大都要嫁人的啊,何况,咱们又不是从此就不见面了。你们是要随我嫁过去的,要我说,还是与我住在王府才便宜。”
小团妹连连点头,道:“我一辈子都不要和姑娘分开。”柳姑娘一笑,眉眼弯弯。
小团妹亲事定下,不再做自家姑娘的陪嫁丫鬟,不过夫妻俩都做了柳王妃的陪嫁。小团妹也在自家姑娘出嫁前,先嫁给了无父无母的阿淮哥。虽然阿淮哥无父无母,但嫁人后小团妹就发现,这可真是自在,她没公婆要服侍,阿淮哥的叔婶除了有些贪财势利眼,到底不是正经公婆,小团妹娘家在侍郎府有体面不说,自己又是王妃的得意大丫鬟,秦家叔婶真不敢得罪她,小团妹可是很会告状的啦。所以,两人成亲后,府里分了夫妻房,两人就热热闹闹地在府里过起日子了。待柳王妃嫁进皇子府,夫妻二人也一并随着柳王妃住到了王府去。至于阿淮哥自己置的小宅院,被一向会理财过日子的阿淮哥找了牙行租赁了出去,每月租金就有二两,阿淮哥把自己攒的银钱,还有收的房租都给小团妹攒着,留待以后两人过日子用。
王府的日子波澜无惊,秦淮帮着管理柳王妃的陪嫁产业,小团妹就在王妃的主院寻了个小差事慢慢学着做,唯一让沈嬷嬷忧心的便是自家闺女成亲一年都没身孕。当然沈嬷嬷也很忧心王妃的身体。柳王妃素有些弱疾,大婚后与八皇子倒也恩爱,只是一直不见有孕。太医过来给王妃把脉时,柳王妃还唤了小团妹一起诊一诊。
小团妹也有些着急,想着自己比自家姑娘成亲还要早些呢。小团妹一向没什么心事的人,她有心事便与阿淮哥说了,阿淮哥无父无母,倒是很看得开,道:“孩子都是命里注定的。倘是命中多子,必然有子;倘命里没有,不必强求。我听说,京城郊外七里槐村的一户财主,本是个无子的命,那家男人死活求子,纳了十二房姨太太,生了个儿子,结果孩子长到六岁,喝水时呛死了。又过继了兄弟家的儿子,结果连着过继了三个孩子,皆夭折了。后来,干脆过继了个长大的族侄,这族侄都十八了,前脚儿过继,后脚儿就骑马跌了马,寻常人跌马的不是没有,有些运道好的,不过摔个屁墩儿,厉害些的摔折胳膊腿,就是他家这族侄,一过继,自马上掉下来便跌断了脖子。这户人家就是注定了无子,何须强求呢。你也不必急。”
小团妹听后倒是宽慰小少,小声道:“我倒是不急,姑娘可是王妃,不知道殿下急不急?”
秦淮想了想,道:“我听说,京城灵云寺的送子观音是极灵的,要不,你劝姑娘出去逛逛,也拜拜菩萨,散散心。”
小团妹觉着,这主意不错。主要是小团妹自己也很喜欢去庙里逛。何况,她家姑娘虽做了皇子妃,人是极尊贵的,只是除了管理皇子府内闱事务,就是与别家的皇子妃各种宴会交际,在小团妹看来,这也是极费神的。
小团妹先私下跟自己娘商议了此事,她娘觉着这法子倒也不错,不过沈嬷嬷道:“我听说,皇家人都是去天祈寺的,那是皇家寺院。”
小团妹道:“我听阿淮哥说,灵云寺的送子观音灵。”
沈嬷嬷便与柳王妃商议。柳王妃虽则身子不太好,倒是个喜欢出门的,一听便应了。寻了个无事的日子,先打发人灵云寺定下香房,柳王妃便带着下人侍卫去了灵云寺上香。灵云寺在京城倒也有些名声,不过正如沈嬷嬷所说,皇族一般多去天祈寺,但灵云寺亦是积年古寺了。寺中苍松翠柏,极有一种古朴风韵,柳王妃爱这里的清雅,开心地游览了一番。小团妹还找到送子观音那里,与自家姑娘一道拜了拜,小团妹见上有签筒,小声与自家姑娘道:“姑娘,咱们摇个签吧。”
柳王妃笑道:“摇这个作甚,倘是好签,自然添些兴致,倘是摇个下下签,多扫兴。”
小团妹很想摇,柳王妃看她盯着签筒,一副向往又好奇的模样,笑道:“你摇一个吧。”
小团妹想了想,道:“我先摇一个,看看准不准。”柳王妃含笑:“好。”
小团妹便取了签筒,在菩萨前许下愿来,闭眼摇出一支签来,拿起来递给自家姑娘。柳王妃替她看了,笑道:“哎哟,是支上上签。”
小团妹喜得眼睛一亮,主仆二人一起看去,签上四句签文:斜风细雨江南春,白头鸳鸯恩爱深;忠义令名传千古,凤凰来仪报深恩。注释:少平顺,偶坎坷,遇事皆能化险为夷,福寿双全。
小团妹道:“前两句还能明白,后两句什么意思啊?”
柳王妃一见“凤凰”二字便不由得心下一动,自来,龙凤皆是皇族象征,何况“凤凰”二字。柳王妃不动声色,笑道:“总是好签,只是越是好签越是不好说出去,不然可就不灵了。”
小团妹连忙道:“姑娘放心,我一准儿不往外说。”因得个上上签,小团妹整个人都喜滋滋的。她得个好签,觉着这灵云寺真不愧是阿淮哥介绍的寺庙,果然是极灵的,遂鼓动自家姑娘道:“姑娘,你也抽一签吧,我看这签是挺灵的。你看,我一抽就是上上签。”
柳王妃点头,也摇了个签,小团妹捡起来,瞧一眼,心下一喜,笑道:“姑娘,是个上签。”双手递给姑娘。
柳王妃接过,觉着这签较小团摇出的那支厚重了些,两指一错,分开来,却是两支签粘在了一起。小团咦了一声,凑过头看,还道:“姑娘摇出了两支。”看下面一支,亦是一支上签。小团笑道,“两支都是上签,可见姑娘运势正旺。”
柳王妃一笑,先看上面一支,四行签文,细看却是一首唐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即便是小团这不大懂诗的人,瞧了这诗都觉着是极好的。签文注释为:得此签者,生而贵重,后大贵天下。小团连连念佛,笑道:“果真是极准的。”
柳王妃再看后一支四行签文:君生二意相决绝,梧桐枝头凤来仪;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支签亦为上签,只是看打头一句,便从汉司马相如之妻卓文君诗“闻君有二意,故来相决绝”化来。这又涉及一段文史典故,相传文君与相如私奔,相如显达于汉武帝,欲移情他人,文君作此诗。不过据说后来相如见此诗,念及当日与文君情意,后二人百年好合。
柳王妃一时也解不透,就听小团两眼放光道:“姑娘,看这注释,说姑娘必得贵子呢。”柳王妃回神,见签文注释:得此签者,必得麒麟子,夫贵子显,是为上签。
小团见自家姑娘得到了俩上签,心下非常高兴,笑眯眯地道:“夫贵子显,可不就说的姑娘吗!”
柳王妃见这签头,也觉着起码是个好签,亦是喜悦,笑道:“咱们掷着玩儿便罢了,可不要出去说,不然,倒叫人笑话了。”
“姑娘放心吧,姑娘的事,我什么时候搁外头说过,我谁都不说。”小团别看性子天真,嘴巴是真的很紧,人也可靠。
因为主仆二人皆掷了好签,柳王妃自然给灵云寺添了笔不薄的香油钱,小团也放了些私房到功德箱,好让菩萨神佛的保佑她家姑娘平安顺利,赶紧能生下麒麟子才好。她倒不是很急,反正,她抽了上上签,签文都说她有大福,福寿双全。
小团回家,晚上还跟丈夫说了自己抽到上上签的事,秦淮笑道:“我就说不必急吧,咱们的福在后头哪。”
小团笑道:“姑娘一下子摇出了两个上签。”秦淮道:“可见,咱们姑娘也是极好的运道。”
“那是!”小团本来想跟阿淮哥说一说姑娘抽的签,不过想到姑娘不许她乱说,她就憋住了没有说,只把自己摇到的那支签给阿淮哥看了。阿淮哥也识得字,这签文也简单,只是阿淮哥不解道:“咱们在京城好端端的,怎么说江南春啊,咱们又不会去江南。”
“哎,这谁晓得呢,反正是好签。”小团指了签文注释道,“看到没,说咱们就是偶有坎坷,也能化险为夷,平平顺顺的,后头还有大福,福寿双全。”
秦淮也高兴媳妇儿抽到上上签,笑道:“果然是极好的签。”
今日觉着媳妇儿抽到好签的不只是秦淮,八皇子景昊亦觉着自家王妃掷出两支上签,也是大大的吉兆。
景昊今年不过十七,刚刚成年,在朝中工部学着当差,他成亲早,现下一门心思学着做事,倒并不急着生儿子。但谁不喜欢上签啊,尤其是,王妃去庙里逛了一日,景昊总得问一问行程可还顺利,柳王妃笑道:“不过去庙里看看风景,哪有什么不顺遂的。”
景昊笑道:“都说灵云寺的香火灵验,王妃可许了什么愿没?”柳王妃道:“许了,保佑殿下平安顺遂。”
景昊道:“我听说大哥立太子前曾于天祈寺摇了一支签。”“太子殿下摇了支什么签?”“这就不晓得了,大哥没说。”事实上,大家对此签都有所猜测,因为立太子的吉日是钦天监一早就算好的,原本立太子前一天还风和日丽,结果立太子当天却是无端一场暴雨,很是不吉利。
柳王妃想了想,道:“我也摇了两支签,倒都是上签。”
景昊正是想到他太子大哥立太子种种不吉利的时候,闻此言忙道:“灵云寺也是京城有名的寺院了,王妃求了什么签,给我瞅瞅。”
柳王妃便自妆盒里取了出来,递予丈夫。景昊先看了第一支签,笑道:“以牡丹喻王妃,倒也相宜。”柳王妃虽则身体有些弱,但绝不是弱不禁风的相貌,这位王妃美貌非凡,几近耀眼。
柳王妃瞋丈夫一眼,景昊再去看第二支签,先说头一句“君生二意相决绝”,道:“咱们结发夫妻,是要白头到老的,这句不准。”再往下看去,景昊却是大喜,屏退了丫鬟,与妻子道,“梧桐枝头凤来仪,这话有些意思,你小字阿梧,这必是说你的。看这下头两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是唐时王维的诗,说的是大明宫上朝的诗,定是预兆着我朝繁荣昌盛,万国来朝的意思。”
柳王妃笑道:“我看也是这个意思。”
景昊深觉妻子抽的签不赖,尤其这两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简直是再吉利不过而且为什么这签文叫妻子摇出来,不是叫别人摇出来呢。再看到签文注解,得麒麟子,夫贵子显,景昊更觉别有深意。
其实,景昊在诸皇子中排行第八,他爹一共也就九个儿子,他是倒第二,母族虽是国公府,却是不得皇父青睐。不过他爹给他安排的亲事不错,王妃柳氏虽则并非豪门出身,却是正经清流,其父工部柳侍郎,乃六部最年轻的三品侍郎,深得皇父信任。而且岳父人品亦佳,官声极好,便是景昊初初当差,在工部也多得岳父指点。
何况,妻子柳氏相貌品性没的说,今又求得如此好签,景昊对妻子越发满意,夫妻又是一夜恩爱不提,景昊寻思着什么时候也去灵云寺摇个签才是。
即使很多年以后,已经升级为秦太太的小团妹,依旧不大理解皇室中人的想法。她一直不明白,明明与自家姑娘恩爱的皇子殿下,如何就突然对另一个女人弹《凤求凰》呢?
《凤求凰》的事,并不是小团妹从自家姑娘那里听说的,她是自阿淮哥那里听说的。小团妹一时间都没明白过来,不解道:“殿下为啥要给平家大姑娘弹《凤求凰》啊,人家平家大姑娘还怎么嫁人啊?”这不是调戏人家大姑娘吗?说完这句话,小团妹才反应过来,瞪圆了一双杏眼,惊得张大圆嘟嘟的嘴巴,道:“难不成,殿下要娶平家大姑娘,那咱们姑娘怎么办啊?”
阿淮哥这几年多经历练,原本只是柳王妃一处陪嫁铺面儿的小管事,如今已是管着柳王妃大半私房产业。不然,他也不能消息灵通到连《凤求凰》的事也晓得了,要知道,小团妹可是在王妃院里当差,还不晓得呢。小团妹吓一跳,阿淮哥安慰她道:“王妃到底是陛下亲赐的正室,凭谁过门儿,也越不过王妃。只是王妃心下如何能好过,你留些神,多劝着王妃些。”
小团妹很为自家姑娘难受了一回,小声道:“殿下怎么说变就变啊,不是跟姑娘好得很吗?”
秦淮叹道:“殿下与姑娘都成亲三年了,尚无子嗣,说不得,便是为了这个。”
小团妹道:“去年我随姑娘到灵云寺烧香,那签上说,姑娘会有贵子,而且是麒麟子。”
秦淮轻声道:“签文这东西,信也便信了,倘是不信,谁有法子。”毕竟柳王妃无子是事实。
小团妹觉着自己看错了皇子殿下,原本觉着皇子殿下与自家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看来,皇子殿下是配不上自家姑娘的。小团妹伤心了一回,忽然想起什么,遂板着脸问阿淮哥:“咱们成亲也快三年了,我也没生小娃娃,阿淮哥你是不是也想学殿下纳小啊?”
秦淮连忙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团妹你还不晓得吗?当初成亲时就说好,咱们两人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再说,咱家又没王位等着继承,我也不急生孩子。”
小团妹叹道:“当初要晓得皇子殿下是这样的人品,姑娘还不如就嫁个寻常人,像咱们这样一心一意过日子呢。”
秦淮也是为自家姑娘担忧,无他,那位让皇子殿下弹《凤求凰》的平家大姑娘,并非寻常出身,乃当朝平国公嫡长女。这样的出身,便是给八皇子做正室都足够了,倘为侧室,难保不夺了柳王妃的风头。而秦淮夫妻都是柳王妃的陪嫁,何况,柳王妃对二人有恩,并不将他们等同寻常下人看待。不说别的,就是王妃寻常间的零碎赏赐,就是当他们自家人一样看待了。
夫妻俩说了一回皇子殿下要纳小的事,小团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柳王妃那里,柳王妃已经命人收拾院落了。小团妹还说呢:“好端端的,收拾院子做什么?”
柳王妃道:“殿下要纳侧,自然得准备院落。”
小团妹一听这话,差点儿滴下泪来,很为自家姑娘委屈。小团妹拉着自家姑娘的手道:“姑娘,你是不是很难过,难过便哭一哭吧。”
柳王妃叹道:“我进门三年无子,原就该为殿下张罗侧室的。”小团内心非常难受。
柳王妃倒比小团妹还好些,倒是沈嬷嬷私下与王妃道:“纵是给殿下纳侧,也不必平家大姑娘,就是咱们府里的丫鬟身份低些,京城有的是寻常人家的闺女。姑娘也太实在了。”
柳王妃道:“我一直无子,殿下纳侧就是为了生子,倘出身太低,也不大好。”
沈嬷嬷忧心道:“姑娘别嫌我这老婆子说话难听,平大姑娘这样的出身,为侧室也委实低了些。六皇子妃与她是堂姐妹,出身还逊她一等。”更令沈嬷嬷忧心的是,能让公府嫡女心甘情愿为侧,八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柳王妃道:“不论她什么出身,侧室就是侧室。”
平侧妃进门的那一日,小团还跟着府里的丫鬟婆子去平侧妃的院子里瞅了一回,待回去柳王妃那里,小团道:“相貌人品跟姑娘没的比。”
柳王妃一笑,拍拍小团的手,道:“已是不早了,你也回去歇了吧。”
这倒不是小团偏颇自家姑娘,平侧妃自然也是个美人,但平侧妃的美跟自家姑娘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最让小团不服的是,这么个样样不如自家姑娘的侧室,却是把皇子殿下迷得七荤八素,平侧妃得宠之事,全府皆知,尤其平侧妃最爱银红,成天穿着银红的裙子出来招摇,银红最近大红,一般懂礼的侧室都会避开银红,樱桃红、胭脂红,一样是红啊。
小团因着平侧妃进门,平白长了些宅斗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