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银号的没有穷的,何家这所宅子虽则是刚收拾的,也有几处景致可赏。何老东家此时却没有赏景的心,请康老东家到书房坐了,道:“殿下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啊。”这种建一座新城卖房子的主意,真是寻常人想不出来的。大家都习惯了不是买地就是买人家的宅子,从没有这种建大批新房只为买卖的事。
康老东家道:“殿下手段倒是好,只是南夷自来穷苦,这宅子能卖出价钱来吗?”手段自是不凡,康老东家也承认这位殿下很有想法,但这件事的关键就是,能这么干的,你得是地方富庶,人来人往的多,商事发达,要不就是贵人多。前者比如扬州,扬州的宅子就一直很贵;后者如京城,京城居,大不易,这不易之中,便有房价高的缘故。
何老东家沉默半晌,低声道:“如果殿下一直进行海事交易,何愁新城不富?”
康老东家细细地抽了口气,看向这位老友,见何老东家一双老眼目光灼灼,康老东家道:“是啊,我听说三四月间番县码头上昼夜不停。倘殿下一直有海贸之事,非但对整个番县,便是整个南夷,都要财源滚滚了,更何况我等银号。”
康老东家问:“何兄,依你说,殿下会继续进行海贸之事,可准吗?”
“倘殿下无此意,今春那几十万两银子,如何会存到我们两家银号?”何老东家道,“几十万两的数目可不算少,殿下又不是要远行,倘是要远行,我相信殿下为了省事便宜会把银子存我们银号,兑了银票方便携带。可殿下如今就在巡抚府,银子搁巡抚府不也一样,不费什么事。但殿下存到了我们两家银号,那意思,不问可知啊。”这几十万两银子,怕就是要安他们的心哪。
两人都是商场上的老前辈,更是有决断之人,他们先时虽与秦凤仪不熟,但这些天没少过去请安,彼此说起话来,秦凤仪对他们有所了解,他们对亲王殿下的性情也是知晓一二。康老东家道:“既如此,我等莫再犹豫,我看,殿下要建新城,可这宅子,必然得建好后才能卖的,先期银钱投入不在少数。殿下曾问过我们银号大笔银钱投入之事,依我所说,不如我们便包下市坊那一块。土地是殿下的,自然要按红利孝敬殿下。”
何老东家道:“依你看,这一笔银子多少为好?”
康老东家道:“我观殿下行事,便是建新城,亦不会征调民夫,必然全部是把工程交与商贾。坊市那一片不小,连带地上排水、地上路面,还有各项成本,必然在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
“单坊市那里,是不是太少了?”何老东家道,“你想啊,南夷城这样的宅子,现在都要一千两起了。官宅那一块儿自是不提,便是民宅,可是有不少好地段的。”
康老东家笑道:“殿下为人精明,那几家巴结殿下巴结得紧,何况淮、浙两家与殿下交情不凡,闽地海商亦是对新城的差事垂涎三尺啊。”
“海商不过是刚吃了三天饱饭,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们所来,想是从新城牵线,待海贸时搭桥啊。”何老东家笑,“倒是如康兄所言,淮、浙两家所谋甚大,他们怕是不只盯着新城,也如闽地那些海商般,想在海贸中分一杯羹。”
何老东家说着话,与康老东家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我这里能出三百万两。”康老东家眉毛一跳:“何兄这般看好殿下的新城?”
何老东家道:“不瞒康兄,我这些天没少思量殿下所行之事。这可是位有大才的殿下啊。先不说自北向南,只看他一路上收留饥民的仁义。南夷这里我年轻时来过,我们晋中,最爱南边儿这些果脯子。我当年来的时候,是想在这里做些生意,可这水路尚好,总有船可坐,而官道委实难行,后来来了两趟我便也不来了。如今殿下先修路,便是大明智之举。要搁别人修路,必然是征调民夫,一天管两顿饱饭,便是仁义了。可殿下不是,殿下拿出银子,让咱们商贾承包了工程,而且肯先付两成银款。那些先时还有些犹豫的商家,见着银子,哪个心里不踏实?整件事,我想了又想。你看,殿下不征调民夫,可商贾还是要雇当地百姓,这一雇每天便是要付钱的。再没本事的百姓,只要肯干,肯去修路、修码头,每天就会有几十文的收入。当地百姓还不够使,便有商贾去外地招人,两湖、广西的商贾,多有回去从老家带了匠人过来的。这么一来,南夷不知多出多少人去。就是咱们来的路上,那叫一个热闹,连淮扬的漕商都过来建船走水运生意了。人一多,各行都能兴旺起来。还有些妇人,在做些饭团吃食,就往人多的地方叫卖。这南夷本地百姓,不管种瓜种菜的,现在都好卖。就是咱们银号,原本我想着,他们过来,无非开个分号罢了,但殿下一应结算,都自咱们银号走,这对咱们又是多大的利端!这才几条路十几个码头,就盘活了半个南夷,更不必提两湖的粮商,他们现在与殿下的养父好得跟什么似的。”
呷了口茶,何老东家继续道:“先时我不大明白殿下为什么花银子把路给商贾来修,毕竟建新城可是大花费。如今看来,殿下心有大才大志,非我等凡人可揣测啊。”
何老东家说的话,康老东家自己也思量过,他想了想,道:“我看殿下也非凡人可比,咱们商贾利大,就是因为但凡商事必有风险。既如此,我跟何兄一样,也出三百万。”
康老东家起身道:“这事不宜迟,咱们现下就去与殿下说一声才好。”
何老东家一想,也是,他们先说便占了先机,说什么也得拿些好地段的房子才成!结果他们到时,正遇着淮、浙两家的余、钱二位老东家出来,两人脸上都是一脸笑意,何、康二人便心说不好,想进去与殿下表诚心吧,闽商银号的郑老东家还排他们前头,把这俩老头儿给担忧得哟。结果殿下中午要用饭,说了下午未时再办工,先让他们回去。
淮、浙两家的老东家与三人打过招呼,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剩下的郑、何、康三人,谁都不肯走。反正巡抚府这里也管饭,他们几家都是财主,打赏起来更是不手软,故而他们的饭比寻常例饭还要丰盛些。
待到未时,郑老东家排前头,先去请安。及至郑老东家出来,何、康二人进去,说了想出银子的事,秦凤仪笑道:“你们几家倒似商量好的一般。说吧,你们看中哪里了?”
待二人说了坊市与平民区的一部分后,秦凤仪笑道:“你们各自眼光也差不多。”二人有些不好意思,都道:“我们这也只是小见识,殿下看哪里合适,我们就往哪里效力。就是海神娘娘的庙与凤凰大神的观,还请殿下交给咱们,咱们很愿意为神明尽一尽心哪。”
秦凤仪道:“你们各自的心我都晓得,你们有六百万的诚意,是我所未料到的。毕竟我这城还没建,你们都是商界老前辈,自然知这房子生意如何,还得看这个地方以后如何。倘地方繁华,房子自然是好出手的;倘地方寻常,建这许多房舍,又往哪里卖去?你们能来,是看好我凤凰城以后的前景。你们有这个心很好,虽则你们不是我南夷人,但既在这里做生意,我待你们与南夷的百姓们都是一样的。这次新城事务不少,你们几家都是银号界的翘楚,都是一样要为本王效力的心,我不好厚此薄彼,你们两家商号已比他们先走一步了,这样吧,新城的事,我给你们分一分,你们看如何?”
二人自然说好。秦凤仪便打发他们下去了。
秦凤仪叫章颜过来,与章颜说了此事,章颜大喜,激动得直道:“殿下真是天纵英才!”
秦凤仪道:“你去与工房的人商量着,看怎么分。这里的工程量委实不小,按百万左右分成几大块,届时让他们各人抓阄,抓到哪块是哪块,省得他们再说本王偏心。还有咱们官署这一块儿,城墙、九门的建设,也该有个计划了。”
章颜道:“咱们自己这一块儿的银子从哪儿来呢?”
秦凤仪微微一笑:“这个银子当然官府出了,我来出。”
章颜对着秦凤仪深深一揖,秦凤仪连忙扶他起来,道:“这是作甚!可别这样啊,叫人不得劲儿。”
章颜道:“银子的事是大难题,臣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着殿下做些琐事了。”秦凤仪虽然觉着自己的确干得不错,却还是正色道:“这你就错了,你以为治安不重要,这些琐事不重要?非得这些事做好了,商贾们觉着,咱们这里的环境安全,能平平安安地赚钱、经商,他们才心甘情愿地拿银子过来。我只是提个大的框,具体如何,还得看你们怎么做了。先时咱们修路,补偿农人的银钱,不也有下头县里贪墨的,吏治、治安,是比什么都要紧的事!老章你可比银子值钱多了,亏得有你,我才不用在这上头费心。”
上官特爱说甜言蜜语对于下属来说也是一种苦恼啊。章巡抚笑道:“殿下不弃,臣一辈子追随殿下。”
“那可说好了啊,你任期就要满了,可得继续连任。”秦凤仪道。“殿下就是不说,臣也没打算走。臣才不走呢,南夷这里如何如何好的话还是殿下与臣说的,这刚有起色,就想让臣走,这可没门儿。”
君臣二人说笑一回,章颜道:“对了,殿下,眼下夏收要开始了,一则是粮税的事,二则荔枝树得提前送宫里去了。”
秦凤仪哼了两声,道:“都按旧例便是。”
南夷州是出了名的穷地方,虽则地方大,朝廷真正能做主的只有一半儿,还有另一半儿是山蛮地的盘儿,又不归朝廷管。故而南夷州税赋其实没有多少,只是每年的荔枝要上贡。荔枝是栽在大缸里沿着河道、山路一路送到京城去的,供应皇室吃新鲜荔枝,比那什么一骑红尘高级得多。
秦凤仪当年在宫里吃荔枝也是吃得不亦乐乎,如今风水轮流转,从吃荔枝的变成送荔枝的。自己这里要给宫里供应荔枝,再加上与景安帝的关系很是不佳,秦凤仪与章颜道:“给朝廷写封奏章,就讲我们这里穷得很,本王的王府还没建呢,现在还借住巡抚衙门,今年荔枝收成也不好,让朝廷少干点儿劳民伤财的事儿。”
章颜劝道:“何苦如此,每年朝中要的也并不多。何况养都养好了的。既要上贡,何苦令朝中不悦。”
秦凤仪道:“这得多少人力啊,咱们这里人本就不够使。”“反正得一块儿送粮税呢。”章颜温声劝着。章颜是很希望秦凤仪能与陛下缓和一下父子关系的,故而颇多劝慰之言。
秦凤仪何尝不知此理,只是一想到要给那人送荔枝、送粮食,心里就颇多郁闷,与章颜抱怨几句罢了。秦凤仪有些小心眼儿地同章颜道:“奏章把咱们这里写得苦一些,别忒实在说咱们日子如何如何好过。就说为了建新城,自本王到来,顿顿咸菜,餐餐薄粥,海风一来,渔民们不能出去捕鱼,更是没的吃喝,本王从牙缝里挤出钱来救济灾民,以不使百姓饿死。再说,朝廷的荔枝,咱们好端端地给送去了,叫他们吃吧,这都是民脂民膏!”
章颜都听愣了。
秦凤仪还叮嘱道:“写好后给本王瞧瞧。”章颜真是愁死了。
把新城与写奏章的事务交给章颜,秦凤仪转头带着赵长史、杜知府去府学看了看。府学的事,秦凤仪原是让赵长史忙的,赵长史手里的事太多,具体是交给方灏管的。方灏绝对很适合干这行,这位同学打小就是好学生,而且板起脸来特有师道威严。江南学风甚重,方灏虽则两次科举落榜,但他不过与秦凤仪同龄,如今才二十三岁,这样年轻,也算是才子了。更何况在南夷这种地方,方灏学识更显超群。
方灏本身喜欢治学,把府学的事管得井井有条。如今的府学,除了一些秀才过来上课外,有个老举子给秀才们讲书。要知道,南夷的秀才们的水准就跟以往南夷经济在全国的水准是一样的,就那老举子的才学,较之方灏大有不如。秦凤仪同方灏说过:“赶明儿你把户籍迁过来,到咱们南夷,一准儿能得解元。”
方灏是个正直的人,还真没想过迁户籍过来考试。秦凤仪是要府学兼官学的职司,但凡城中有适龄的孩子都可过来念书,还有土人的孩子们,每个部落有十个免费名额,而且束脩上是有补助的。官学里小学生招起来,先生是最大的事情,没人哪。还是秦凤仪属官招收考试时,方灏顺带招了几个人。为着叫他们安下心教小学生,方灏还给他们挂到了秦凤仪长史司的名下,每月吃的是长史司的俸禄,几人这才安安心心地教起学来。
秦凤仪过来看一看,听着小学生扬着小嫩嗓念圣人之言,嘴角都是翘啊翘的,与方灏说:“跟小鸟儿似的,拉着嗓儿,啾啾啾,啾啾啾。”
赵长史忍俊不禁,杜知府是个拘谨人,想笑不敢笑,面色越发古怪。方灏则正色道:“殿下小时候,也是这样念书。”
秦凤仪哈哈一笑。他在外面一笑,就有小学生往外瞅,秦凤仪立刻摆出威严脸,把小学生吓得连忙转过头假装一脸认真,秦凤仪笑得更欢了。方灏实在受不了这人,道:“殿下小声些说话,别吵着孩子们念书!”
“小声小声。”秦凤仪不仅悄悄声,还蹑手蹑脚,做贼一般,直把方灏气个半死:这哪里有个殿下样子哟!
方灏请秦凤仪一行到他屋里吃茶,秦凤仪看方灏这屋就刷了个大白,连个挂屏都没有,道:“这可太素了,叫老赵画张美人图给你挂屋里。”
“臣这是官学!”方灏强调了一遍,要不是秦凤仪如今身份与以往不同,方灏不一定说出什么来呢。就这么着,他脸色也不大好,缓了口气方道:“学里就当素俭,难不成还要花团锦簇不成?”他请秦凤仪上座,小厮端上茶来,方灏奉给秦凤仪一盏,秦凤仪接了,摆摆手,道:“你也坐,咱们说说话。”待方灏坐了,秦凤仪方问学里如何,方灏道:“现在没什么事情了,就是南夷城的菜价越来越贵。大米是衙门拨的,这个不愁,菜钱再多拨几个就好了。”
秦凤仪道:“成,你给老赵写个条子便是。”
方灏道:“还有一事,上回阿金过来,问了他们族中几个小子学习情况,还与我打听了采桑缫丝的事。”
“他定是知道你是扬州人才问你的。”秦凤仪问,“你怎么说的?”“我又不懂这个,我说这都是女人做的,扬州许多女人都懂,大约并不难。”
秦凤仪哈哈一笑,拍着大腿道:“大事将成,大事将成啊!”他与方灏道,“阿灏,晚上过来吃饭,我有好事与你说。”
秦凤仪是笑着出的官学,看他那高兴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了呢。赵长史是秦凤仪的近臣,又与秦凤仪相识多日,微一沉吟便知秦凤仪因何而喜了,这般一想,亦是脸上带笑。杜知府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赵长史轻声与杜知府耳语几句,杜知府方恍然大悟。
秦凤仪接下来又去看了南夷城外的码头的修建进度,南夷城的码头太旧了,秦凤仪要他们翻新,哪里不好重新修来。秦凤仪看进度不慢,除了刮风下雨时不能修,匠人们还是极用心的。他还看到得此差事的一位曾东家,曾东家上前请安,秦凤仪笑道:“我过来看看,你这里倒还不错。”
曾东家笑道:“只要是老匠人说能修的天气,我都亲自过来,看着他们修。”秦凤仪问:“可有什么难处?”
曾东家笑笑,似是不好开口。秦凤仪道:“有话就说。”
曾东家拱手道:“原不该同殿下开口,除了这码头的差事,小的还接了另外几处码头的差事,现在人工也贵……只是先时殿下恩典,已先给了我们银钱……”
秦凤仪笑道:“我当什么事呢。”
秦凤仪想了想,道:“虽则合约是签好的,你们若真有难处,况这么大老远地过来,银钱一时不凑手也是有的。这样,按系缆桩的数目,只要修好一半,待衙门验收后,给你开条子,你就先去结一半的钱,剩下的,待哪个码头你全部完工,就请衙门验收,哪个码头完工,验收后立刻结银子,可好?”
曾东家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连连给秦凤仪作揖。秦凤仪道:“只是一样,质量你得给我保证,倘哪里糊弄,可就没今天的情面好讲了!”
曾东家连忙道:“殿下对小的们大恩大德,倘是那般,小的哪里还算得个人!”
秦凤仪一笑,再去看其他地方的修建,自码头又一路在城里逛了逛,方回府。到了巡抚衙门,秦凤仪交代杜知府:“留意几个擅养蚕缫丝、性情比较好的妇人,我有用。”
杜知府知道殿下要收拢土人,连忙应了。
秦凤仪打发几人去后,晚上设宴请方悦、方灏这对同族兄弟。秦凤仪对二人进行了表扬,先给方悦斟一盏酒,笑道:“阿悦你写的劝农耕的几个法子,老范特意上书说你写得好呢。”
方悦道:“那不过是前人用过的法子罢了。”“只要有用,便是前人用过,又有何妨。”秦凤仪再给方灏斟了一盏,笑眯眯道,
“阿灏你也帮了我大忙,要不是你,官学里都是些小学生,我真不放心别人。”
方悦、方灏互看一眼,都想着说,这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秦凤仪倒不会奸盗,但这亲自给他二人倒酒,定是有事啊!这族兄弟二人琢磨着,秦凤仪已是举起酒盏,笑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三人吃了一盏酒,秦凤仪又请两人吃虾吃螃蟹,道:“当初,我请你们到南夷来就说了,咱们南夷是个好地方啊。瞧瞧,这青山秀水的,除了穷,没别的缺点了。”
方灏正夹了个虾吃,听秦凤仪这句“除了穷,没别的缺点了”,险些噎着。秦凤仪继续道:“不过现在也好很多了。我刚来的时候,那会儿阿悦你还没来,阿灏是知道的,出门连只鸡都买不着,不是没银子,是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去。只有山上的野鸡,是郊外猎人们打来,拿来城里卖,那些家养的肥鸡,这么大个府城,都得三八日的集市上才买得着。可现在,咱们这里天天有鸡鸭吃,只要有钱,出门就买得着。就是百姓们,现在有了银钱,也舍得叫孩子们来官学识得两个字了。今春的茶,阿灏你那茶园虽则小,出产也还可以,是吧?”
方灏是个实在人,更兼念书多年,有些清高的性子。好吧,就是知道方灏是个清高的,秦凤仪怕他没个算计,当初买茶园时,叫方灏拿出私房钱买了几十亩,收成是不错。方灏道:“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这弯子绕得哟。”
秦凤仪虽则是给方灏说破“绕弯子”的事,却是不会承认的。反正他脸皮厚,仍是一本正经,道:“不是绕弯子,是我对咱们南夷长远建设的一点想法。你们也知道,咱们南夷想变好,就得有钱,有钱,百姓才能富,才吃得饱饭。可如何才能有钱,钱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这世间,利最大的四个行当,茶、盐、丝、瓷,盐是不要想了,临海的地界儿,除非把盐贩到外头去,赚外地人的钱罢了,咱们本地的盐卖不起价。剩下的,便是茶、丝、瓷三样,茶咱们有了,瓷器一时急不来,剩下的就是丝。咱们这里的妇人,比别地的妇人也不懒哪,她们更勤快。可是,她们不懂纺织,光是卖丝,咱们不过是卖个力气钱。这如何能忍的?我想来想去,准备办南夷织造局。你们觉着,这主意怎样?”
方灏对赚钱的事一窍不通啊,看向方悦,方悦放下筷子,道:“你这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先不说投入,反正你有法子弄来银子,这织锦的技术,各家保密的。要是去江南请些会织锦的妇人,咱们花些银子也能弄来。只是这也就是民间的手艺,在南夷一时可得头筹,待时间长了,湖州、杭州那里都有大的民间织绸的作坊,一旦他们过来,咱们这个就比不了的。何况,你既要建织造局,江宁织造局我虽没去过,但听说那里都是民间没有的东西,大的织机足有两层楼高,这样的技术,怕是花钱都买不来。”
“我们花大价钱!”秦凤仪沉声道,“我出三成干股,要江宁织造局的匠人师傅和手艺娴熟的织工。我建,就要建最好的。”
方悦还真给秦凤仪这魄力吓了一跳,三成干股可不是小数目,尤其如今南夷形势一片大好,听闻秦凤仪还干过走私的事儿。走私什么的,方悦并未放在心上,无他,秦凤仪要建城、要修路,千百样的花销,想把南夷由贫带富,寻常路数断然走不通的。因此即便是走私,方悦也当不知道了。
方悦想到秦凤仪与今上的关系,便多说了一句:“我再有一句,这事,织造局隶属内务司,江宁织造是陛下心腹,你可想好了。”
秦凤仪道:“想好了。”
方悦当即把事情应下:“既如此,我愿与阿灏替你走一趟江宁。”“爽快!”秦凤仪大喜,这一餐饭,可谓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