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往家里送了两次信,收了两回信,在行宫过了景安帝的寿辰,便到了移驾回宫的日子。秦凤仪早已归心似箭,每天必要往他岳父跟前晃两遭,主要是他媳妇儿长得像岳父,秦凤仪这也算睹岳父思媳妇儿了。只是,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见秦凤仪往岳父家去得殷勤,难免说景川侯这女婿招得好,这哪里是女婿啊,景川侯随驾,儿子不在身边,这女婿简直是比儿子还要殷勤百倍。
当然,也有人说秦凤仪会巴结,岳父家位高权重,他就这么一天三两趟地跑,要是岳父家无权无势,就不晓得秦探花是否如此殷勤备至了。
这样的怪话虽则不是没有,只是秦凤仪何尝怕过别人的闲话。景川侯更是不会在意这些,原本秦凤仪一个四等纨绔能有今日出息,多赖景川侯教导督促之功,景川侯在这个女婿身上用的心力,半点儿不比在儿子身上的少。反是几个儿子皆是乖巧性子,不似秦凤仪,简直是问题儿童,故而景川侯待秦凤仪也自有一番不同。再者,岳父家看女婿,只盼女婿亲热着些才好呢,哪里还会盼女婿与自家生疏的。便是一向不大喜欢秦凤仪的景川侯夫人,因着闺女嫁人之期将近,心下亦是盼着女婿待闺女也如秦凤仪待李镜这般才好呢。
景川侯夫人还有个想头儿,私下跟婆婆商量道:“我总觉着,阿衡不似大姑爷这般热络。要不,让大姑爷多跟阿衡说说话儿,那孩子就是太腼腆了。”柏衡身为御前侍卫,也在随驾名单内,都是侯府的女婿,柏衡就没有秦凤仪这一天恨不能来八趟的殷勤了。
李老夫人笑道:“你也知道衡哥儿腼腆,这一回京就要成亲了,孩子约莫是脸皮薄,心思都是一样的。头一天打的猎物,不就巴巴地给你这丈母娘送来了。”
景川侯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不禁一笑:“就是太腼腆了,咱们两家的亲事,原早就说定的,这眼瞅要成亲,也不必羞窘。当初阿镜大婚前,哎哟,大姑爷还见天儿往咱家跑呢。”
“那会儿阿凤往咱家跑是去找阿镜,现在阿洁又没在你身边儿,衡哥儿想也是想阿洁,还能想咱们这两个老货?”李老夫人一句话,逗得景川侯夫人直笑,忙奉茶给婆婆道:“母亲哪里老了,出门儿人家都说咱们像姐妹。”
李老夫人笑接了茶,道:“这回去就是阿洁的亲事了,阿钦这一科后,也得开始议亲了。”原本二姑娘的亲事定在八月,因着两家都要随驾秋狩,便换了九月的吉日,这一回京就要办喜事的。
“是啊!也不知阿钦这次秋闱如何。我是想他下科再考,大姑爷非说让他下场长个经验,这要是中不了,怕要灰心的。”
李老夫人听着儿媳妇儿这话,对这儿媳也是无语了,二孙子上科的秀才,今年秋闱之年,二孙子就有些犹豫要不要下场,长孙看过二孙子的文章,说在两可之间。秦凤仪一向是个热心肠的,知道李钦犹豫下场之事,立刻就给他拍板定了。原本景川侯夫人还说不跟着丈夫秋狩了,今年亲闺女出嫁,亲儿子下场,景川侯夫人不放心,想留在京城。秦凤仪干脆说:“你就跟着岳父走吧,你在家管什么用?二小姨子嫁妆也备好了,二小舅子读书你也帮不上忙,你在家反是啰唆,二小舅子没你盯着,兴许能中,你在家啰唆个没完,他反是心理压力大,兴许中不了呢。”秦凤仪一通说,景川侯夫人与秦凤仪关系十分微妙,两人确定,谁也不喜欢谁,但秦凤仪有事,譬如被太后训斥,景川侯夫人还很为他操心,宫里请安都会在平皇后那里为这个后女婿说好话,把平皇后烦得不轻。像秦凤仪,他也不咋喜欢这个后丈母娘,后丈母娘是个势利眼,当初就不愿意他与媳妇儿的亲事,经常说他坏话。可秦凤仪对俩小舅子、俩小姨子一向不错,而且甭看他与后丈母娘不对眼,他说的话,后丈母娘还是会听的。
于是,景川侯夫人就随丈夫一道出来秋狩,这一出来,看看山水,倒也不挂念儿女了,只是如今就要回京了,难免又絮叨起来。这絮叨中,就有些对秦凤仪这后女婿的埋怨了。
李老夫人素知这儿媳的性子,听过便罢了。
其实,景川侯夫人也怪,这位夫人是跟婆婆絮叨了跟丈夫絮叨,话里话外抱怨后女婿,就是不跟后女婿秦凤仪絮叨,很有些欺软怕硬。主要是,她跟丈夫与婆婆絮叨,丈夫、婆婆都当寻常,秦凤仪不一样,秦凤仪若是听到,必要跟她拌嘴的。说来,这京城能与丈母娘拌嘴的女婿,秦凤仪也是头一份儿啦。
秦凤仪并不晓得后丈母娘在絮叨他,不过京城桂榜一出,必然八百里加急送至御前的。秦凤仪每天在御前服侍,见着这榜单,一时便寻个空当打发小厮去给老太太和后丈母娘报喜了,他家二小舅子,得了个一百四十七名,今科京城秋闱,拢共录了一百五十名,二小舅子倒数第四,也算正经举人了。
揽月跑去报喜,得了李老夫人与景川侯夫人双重打赏不提,就是李家婆媳二人亦是喜笑颜开啊!秦凤仪也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景安帝自然也看过桂榜,那榜单上非但有各举子姓名,其后籍贯自然也有的。景安帝笑道:“哎哟,二小舅子中举,这么高兴啊!”
“那是自然了。”秦凤仪道,“陛下不晓得,我这二小舅子比较笨一点儿,考秀才就考了好几年,去岁才中的秀才,今年头一回下场,他心思重,要是中不了,难免郁闷。唉,看他念书还挺用功,如今中了,也好去说房媳妇儿啦。”
景安帝看他说得有模有样,一副大姐夫的口吻,不禁一乐。
李钦秋闱得中的消息,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与景川侯府交好的各路亲友都过去贺了一回。李老夫人与景川侯夫人皆是一脸喜色,寒暄不断。景川侯夫人现在也改了口,看秦凤仪也顺眼了,笑道:“别说,阿凤的话还是准的。”
秦凤仪笑嘻嘻道:“您老别抱怨我就行啦。”
景川侯夫人颇不认可,道:“我何曾抱怨过你,我知道你都是为阿钦好的。”“那是!”秦凤仪道,“你这丈母娘虽是后的,我二小舅子可是亲的。”
这叫人说的话嘛!景川侯夫人听得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也不用对我好,对你小舅子他们好就行了。”“我对小姨子也很好啊,二小姨子这回成亲,我跟媳妇儿说了,要多给二小姨子添妆。”
一想到闺女喜事将近,而且听到秦凤仪这话,景川侯夫人如何又不欢喜呢,遂转怒为喜,笑道:“添妆多少,都是你们做大姐姐、大姐夫的心意。咱家可有谁,不就你们兄弟姐妹嘛。”她拉过秦凤仪,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还叫厨下做秦凤仪喜欢的菜给他吃,秦凤仪颇是受宠若惊,心说后丈母娘可真是个实在人,一听我要多给二小姨子添妆,就对我这么好啦!
他却不知,后丈母娘完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而且自从秦凤仪得了祥瑞之后,后丈母娘对于这后女婿的看法就颇与众不同了。譬如这回儿子中举,后丈母娘的想法就是,这后女婿果然是个有福的,他说是能中,果然我儿就中了。
于是,身为“有福”的后女婿,景川侯夫人想着,以后要让儿子更加与这“有福”的后女婿多亲近才是。
尽管景川侯夫人这想法有些势利眼,却也代表了一部分人对于秦凤仪的看法。非但是这次献祥瑞之事,人们觉着秦凤仪运道好。就看秦凤仪自身的经历,由一介盐商子弟,考取探花,迎娶贵女,得陛下青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谁也不能说秦凤仪“无福”啊!
因着秦凤仪这“福分”不一般,而且现在是扛过祥瑞的福分了,就是景川侯夫人都寻思着,待闺女出嫁时让秦凤仪帮着做送亲使,以加持闺女的福气。
秦凤仪就这么一路带着“福分”回了京城,先是众臣送御驾回宫,之后便各回各家了。秦凤仪骑马,一路快马地赶回家去,门房小厮远远见着自家大爷骑马归来,纷纷跑出来牵马的牵马,请安的请安,还有跑去接了揽月一干人的车马的。秦凤仪已是跑内院去了,他比报信儿的小厮腿脚都利落三分。
秦老爷不在家,秦太太与李镜正在看衣料子,一见秦凤仪回来,当下喜得拿在手里正看的衣料子也不顾了,秦太太跑过去拉着儿子看了又看,直道:“我儿,可是回来了!”
李镜的身子已有些显怀,却也并不算明显,她自从有了身孕,行动间处处小心,起身笑道:“可算回来了。母亲每天念你百十回。”
秦太太拉着儿子到榻上坐下,笑对媳妇儿道:“你也不比我念得少。”
李镜一笑,摸摸丈夫的脸有些凉,就知道是骑马回来的,又问他冷不冷、饿不饿。秦凤仪道:“不冷,骑马还热呢。赶紧打水来,我洗一洗,再跟咱大阳说话。”他两眼盯着媳妇儿已显怀的肚子瞧了一回,又夸媳妇儿,“这俩月不见,长大许多啊!”
李镜哭笑不得:“真是傻话。”
丫鬟端来温水,秦凤仪洗过手脸,这才坐着吃茶与母亲、媳妇儿说话,秦太太别个都不好奇,就好奇那祥瑞的事。秦凤仪简单说了:“就是一头白鹿,咣当撞我跟前的树上,撞晕了,我给陛下扛了去。”
虽则秦凤仪说得简单,秦太太却双手合十,一脸欣慰,直道:“我儿,这是你的福啊!你想想,那天我看跟着皇帝老儿出去打猎的队伍直排出十里地去,那么些人,怎么就我儿能遇着祥瑞!那祥瑞怎么不往别人处撞晕,专往我儿跟前撞晕,这就是我儿的福啊!”
秦凤仪拿块栗子酥搁嘴里道:“兴许是那鹿看我生得好。”
秦太太笑道:“那更是我儿的福啦,满天下人看看,哪里还有比我儿生得更好的。”在儿子相貌这方面,秦太太比秦凤仪还自信呢。
李镜听这母子二人的话当真无语,不过想想这事也稀奇,这鹿不知是哪方人马预备的,结果却叫自家相公捡个便宜,想想倒也有趣。
不一会儿,秦老爷回来了,秦太太问:“见着孙管事了?”“没,我看街上皇帝老儿的仪驾,连忙赶回来了。”见到儿子自然一番问询,看儿子神采奕奕,秦老爷也是高兴,笑道,“你送回的野味儿我们都吃了,香!”
秦凤仪更是挺着胸脯,仰着脑袋,一脸得意地表功道:“都是我亲自猎到的!刚开始放了好几天的空箭,一个都猎不到,还有好些人笑我,后来慢慢熟了,就能猎到了!原本我想猎头老虎或是大熊的,哎,都叫陛下抢了先,后来陛下歇着不去猎了,我去猎时,就见不着老虎大熊了。”秦凤仪说来很是遗憾。
李镜听着,但笑不语。秦老爷笑道:“这些就很好了,打了四五车的猎物,还少啊!我儿文武双全啊!”秦老爷对于自家儿子向来不吝赞美。
秦太太很是认同儿子这话道:“我让你爹送了一车给方阁老,方阁老听说是你猎的,都夸你弓箭使得好。”
“那是!文官里就我一个能上场打猎的!”想到自己的战果,秦凤仪也很高兴,“下午我去师父那里走一遭。”
李镜笑:“急什么,先换衣裳,你今儿个回来,咱们正好中午先吃顿团圆饭。”秦太太笑道:“你媳妇儿这话对。”
秦凤仪头一回去秋狩,看到猎场多少新奇的事,他又是个爱显摆的性子,简直说之不尽。这一说,就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待一家子吃过团圆饭,秦凤仪就与媳妇儿去自己院里歇着了。小夫妻俩月不见,自是少不了思念,不过其中秦凤仪往家送了两回信,李镜也并不是娇弱的性子,看丈夫一切都好,也便放心了。
秦凤仪摸了摸媳妇儿的肚子问:“咱大阳有没有想我?”未待李镜说话,秦凤仪便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动、动啦!”
李镜笑道:“都五个月了,自然会动了。”
秦凤仪又摸了摸,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直道:“怎么又不动了?”“刚那是跟你打招呼,这是歇了。”
秦凤仪感慨道:“果然是咱儿子啊,在娘胎里就知道跟他老子打招呼了。”把李镜逗得直乐,连丫鬟也都忍俊不禁。
秦凤仪告诉媳妇儿:“岳父打了一头老虎,把虎皮送给咱们大阳了。”“虎皮虽不是极难得的物什,也是稀罕的了,给儿子好生留着。”
秦凤仪问了些家中琐碎事,倒是李镜细问了秦凤仪得祥瑞的事,秦凤仪该说的已在信中说了,如今夫妻二人私下说话,李镜道:“应该是大皇子那边弄的。”
秦凤仪皱眉道:“我原想着也该是大皇子那里,只是他如何就把个祥瑞追丢了呢?”
李镜嘴角一翘:“他与祥瑞无缘呗。”
秦凤仪亦是不喜大皇子,只是如今他当官有些日子了,深知一些官场忌讳,悄声道:“这话咱们自家说说便罢了,我与他早便不对盘,如今这祥瑞也偏叫我得着了,他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
“这还能怨别人?”李镜摇头,“瞧瞧他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就是想着献祥瑞,里里外外便要安排妥当,倒叫祥瑞跑了,这叫什么事?”
秦凤仪想想也好笑,不由得一乐:“这平郡王府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啊!”“不一定是平郡王府操持的,要是平郡王府操持,这事当不会如此。”
秦凤仪一向与大皇子关系冷淡,并不关心这乌龙事是谁帮大皇子操持的,只笑道:“你不知道,还有内务府撺掇着要办祥瑞大典呢。”
“你没撺掇吧?”李镜知道丈夫这性子一向有些爱热闹,连忙问他。“我怎么会掺和这事,陛下问我的意思,我都跟陛下说了,我说我瞧着这祥瑞似是别人养的。你是没见,那鹿肥得很,油光水滑的,屁股又大又圆。”
李镜根本不管鹿是肥是瘦,摇头道:“真是笨,陛下那不只是问你的意思,陛下是试你,看这祥瑞之事你有没有参与其间。”
秦凤仪挑眉道:“不会吧?我都跟陛下说这祥瑞像是家养的,叫陛下不要当真了。”
“你这是实在人有实在运。”李镜细与丈夫分析此事,说道,“你想想,那祥瑞怎么就那么恰巧地撞晕到你跟前儿的?献祥瑞的事,素来猫腻极多。陛下并非昏聩之主,你又是御前近臣,他难免多心。幸而你是个实在人,不然倘遇着个肤浅谄媚的,还不得趁机撺掇着陛下大作排场。若是那般,便是祥瑞之事与你无干,陛下也要疑心你了。”
秦凤仪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李镜笑道:“所以说你是实在人有实在运,你说了实话,反倒正对陛下心思。”“我当然会说实话啦,我跟陛下那么好,干吗要骗陛下啊!再说了,陛下不比我聪明啊?我都能看出那是家养的,陛下肯定比我更早就看出来了。”秦凤仪道。干吗要说谎啊,在比自己聪明的人跟前说谎,这不是犯傻嘛。
李镜一笑:“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秦凤仪与媳妇儿歇了个晌,下午往师父家去的时候,方阁老见到小弟子自然高兴,师徒俩说起话来,方阁老也问起了祥瑞一事,秦凤仪细细地同师父说了。方阁老并未多言,只是道:“这事虽则是桩喜事,但也不要再多提了。你是清流出身,当做实事为陛下分忧。”
秦凤仪应了,还说:“哎,要不是师父你问起,我已是忘了的。”
方阁老笑道:“真个刁嘴,晚上就在家里吃饭,也与我说一说猎场上有趣的事。”
这可就热闹了,秦凤仪这嘴比说书先生还利落呢。连方家大太太都说:“只要小师弟一来,家里就像多了二十口子人一般。”况且与方悦、方大老爷、方四老爷,自然也有些男人们的话要说,秦凤仪在方家用过晚饭才回家。
接下来便是继续回宗人府当差之事,秦凤仪已熟门熟路,二皇子还谢了秦凤仪送他野味儿的事,秦凤仪笑道:“殿下那里肯定少不了这个,不过这是我亲自猎的,是我的心意。”
二皇子笑道:“我与王妃都尝了,母妃也吃了,说味道极好。”秦凤仪十分高兴。
倒是有一事令秦凤仪十分意外,裴贵妃还打发人赏了他一份兽皮子,那过来行赏的小公公说得十分明白,说是谢秦探花对六皇子教导功课。
李镜打赏了内侍,内侍客客气气地谢赏,告辞而去。
李镜自然要问个究竟,秦凤仪就说了:“就是路上,我常跟六皇子一道玩儿,他这回出来,并没有先生跟着,陛下让我给六皇子讲功课,我就给他讲了几日。贵妃娘娘怪客气的。”
李镜笑道:“既是贵妃有赏,咱们收着就是。”
她再一细看,还都是些上好的皮子,这份赏赐可着实不轻了。
裴贵妃这份赏赐,虽有拉拢秦凤仪之意,却也着实是带了五分感谢。
景安帝要做明君,对儿子们要求一向严格,如几位随驾皇子,虽则是一并跟着秋狩,功课却也没有谁会落下。当然,大皇子现在有了实缺不必念书了,但四皇子、五皇子这一路也是勤学不辍。裴贵妃不是那等过于拘束孩子的母亲,却也担心儿子这两个月落下功课来,不料,景安帝闲了检查几个儿子的功课,还赞了六皇子几句。
裴贵妃颇为喜出望外,笑道:“我还说,这俩月松散了,功课怕是落下不少。看来,六郎这课业还行。”
景安帝笑道:“不错。”
六皇子道:“我每天都有跟秦探花念书的,一天都没落过。”景安帝笑道:“就是大字没什么长进。”
“秦探花说了,字是用来承载学识的,有了学识,不论什么样的字,写出来都是好的。倘只是字好,腹中空空,那样的字,写出来也没神韵,叫我不必舍本逐末,我又不用考科举,字慢慢写就是,写上三五十年,自然会好的。”六皇子道。
景安帝笑道:“你倒是肯听他的话。”“我觉着秦探花说得有道理。”六皇子道,“父皇,我觉着我骑术现在大有长进,您送我一匹大些的马吧,别总叫我骑那些矮脚小母马了。”
景安帝笑道:“等你再长高两寸,就给你换大马。”六皇子闻言颇是郁闷。
倒是裴贵妃见儿子学问有长进,收拾了些秋狩后得的皮子赏赐了秦凤仪一回,这事也是经了景安帝首肯的。秦凤仪得了皮子,见都是些不错的皮子,便让家里人分着做些皮裘,冬天好穿上御寒。
之后便是岳父家摆酒,贺二小舅子中举之事。李钦还敬了大姐夫一杯,想着当初要不是大姐夫一意让他下场一试,也不能运道这么好中了举,虽则是倒数第四,也是正经举人呢。就是景川侯夫人说起来,也颇知秦凤仪的好,当时就与李镜说了:“待你二妹妹出阁,让大姑爷过来一并帮着送亲。”
李镜笑道:“那可好。相公最爱做这差事了。”她又问娘家何时晒嫁妆、何时添妆。
景川侯夫人自是早预备好的,与李镜说了日子。
这是侯府喜事,李镜有身孕,不敢让她帮着操持,不过秦凤仪现下差事不忙,时常到岳父家来看有什么要跑腿帮忙之处。侯府自有能干的下人管事,何况景川侯夫人准备闺女嫁妆好几年,自然是处处周到的,但秦凤仪这份热心肠,便是景川侯夫人也得知情,景川侯夫人还跟二儿子说呢:“你大姐夫这人,就是嘴坏,心肠倒是不错。”
要别人说这话,李钦定得附和一二,偏生是他娘说,李钦道:“娘你就别说大姐夫了,你就这点,跟大姐夫真是有的一比。”
景川侯夫人气得笑骂儿子:“混账小子,你也来说老娘的不是!”
李钦赔笑,忙跟他娘说两句好话哄了他娘去。景川侯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不会与儿子计较。但见秦凤仪这样热心,景川侯夫人也早早地寻了匣上等宝石,让人出去打了项圈、手脚镯来,准备明年给后外孙子大阳做洗三礼。
李二姑娘出嫁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忙完这宗事,便是京城宗室书院建成大典。宗人府与礼部准备各项典礼所用之物,还有,大典当天的各项规矩礼仪,因为届时有陛下亲临,总之是各种烦琐。宗室书院建成,还要招收宗室子弟入学,同时,各藩王俱上表陛下,言来京日久,不放心藩地事务,这就要回藩地去了。
景安帝挽留再三,做出个情深意重的样儿,藩王再三上表,景安帝便允了他们回藩镇的折子。藩王们要走,有几位国公则是想留下来,他们各人皆有子弟入学念书,何况到国公一爵,也就没有藩镇重任了。既想留下,景安帝便让他们留下了。
如此,景安帝又设宴,与藩王共饮,之后令大皇子代为相送,各路藩王留下在京学习的子弟,便各回各的藩镇去了。
当然,藩王们走前,依照先时宗室大比的成绩,该给实缺的,景安帝都给了实缺,有些成绩好的,还是给的不错的实缺。另外,藩王们先时上表为子弟求爵位之事,亦是按照宗室大比的成绩来的,成绩好的,爵位给得便痛快;有些实在不堪入目的,景安帝直接就说了,待三年后宗室大比,若考得好,再赐爵不迟。至于宗室改制之事,虽则要削减普通宗室的银米,但并没有一步到位,而是逐年递减,而且以前给宗室的诸多限制,如今也解除了,只要不去做下九流之事,普通宗室与寻常庶民无异,士农工商,无所限制。当然,便是普通宗室也是有一些优待的,譬如年未满二十岁的宗室子弟与年满六十岁的宗室老人,朝廷依旧每月会有粮米供应,只是没有先时的六石之多了,改为一石。还有,宗室子弟可就近入学,官学减免学费。同时,宗室子弟也可考取京城宗室书院,每年有考试名额供应,参加宗室大比。另外,宗室子弟亦可科举,这上头,就与平民没什么差别了。
总之,藩王们来之前,没有料到这半年时间竟会有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宗室改制,待他们离去时,这座天子之城依旧繁华热闹,但看着来来往往来京城读书的宗室子弟,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顺王走前还与秦凤仪约了一场架,然后,走时有些鼻青脸肿,顺王倒是很义气,还与景安帝说了:“这是我与秦探花的私事,就别说与皇婶知道了。”
景安帝笑道:“王弟你这性子,还跟小孩儿似的。”
顺王拱手道:“三年后再来给皇兄请安。”他又请景安帝多看顾他在京的子侄们,便辞了景安帝而去。
顺王闹了个鼻青脸肿,秦凤仪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十分怀疑顺王是嫉妒他生得俊,所以猛往他脸上招呼。景安帝看秦凤仪那烂羊头的惨样儿,让他先在家把脸养好再去宗人府当差。反正现在宗室书院都建好了,宗室改制也有户部、宗人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宗人府差事不忙,景安帝实在见不得烂羊头,就放小探花养伤假了。
结果,秦凤仪刚在家养伤,京城却不知从哪里流出一则流言,这流言还是关于秦凤仪的,流言的出处,是自祥瑞而来。流言是这样说的:为什么祥瑞是被秦探花撞见的呢,因为秦探花本就是有大福泽之人呢,无他,祥瑞是白鹿,秦探花媳妇儿肚子里怀的,就是一条白龙。所以,这祥瑞才能被秦探花遇着。秦探花福气大,他儿子福气更大。
秦凤仪听到这事,当即就气坏了,他当然知道这白龙不是随便说的啊!秦凤仪气道:“明明是白蛇,哪里是白龙了!”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服众的,因为民间就有说法,都是管蛇叫小龙的。
当年,汉高祖刘邦,可不就是斩白蛇起义嘛。当然,据说后来那条白蛇转世投胎,做了王莽。秦凤仪疑神疑鬼的,跟媳妇儿道:“不会有人来杀咱家儿子吧!”
“胡说什么呢!”李镜立刻斥责秦凤仪。
秦凤仪因着这事,还特意去跟皇帝陛下解释了一回,道:“我梦的就是一条大白蛇,不是龙。龙岂是什么人都能梦到的?再说了,龙是胎生,大龙生小龙。蛇是蛋生,大蛇生蛇蛋,蛇蛋再孵出小蛇来。我岳母生我媳妇儿的时候,梦到一个仙子交给她一个大白蛋。所以,我媳妇儿上辈子说不定是一条大蛇,然后,我儿子是条小蛇。”
景安帝好笑:“行了,朕岂会信这等无稽之谈。”“陛下不信就好,我是怕影响咱俩的感情。”秦凤仪郁闷道,“陛下不晓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晓得谁跟我有这样的仇怨,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
秦凤仪原本怀疑藩王们,但藩王们都回封地去了。还是景川侯消息灵通,悄悄告知秦凤仪是一位镇国公夫人进宫时同太后说的此话,那位镇国公夫人说:“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这白鹿岂是轻易可得的,咱们皇家这么多有福气之人,怎么倒叫一介小臣遇着了?听说这位秦探花太太有孕之时竟梦得白龙入身。娘娘,这可是不可不防啊!”
裴太后当时虽斥责了这位镇国公夫人,说这都是无稽之谈,只是到底想到先时偏殿屋檐遭雷击之事,难免心里亦不大痛快。
何况时下之人多有信这些神鬼传闻之事的。譬如,大皇子妃生小皇孙前便有太阳入怀之梦,就是太后娘娘当年生今上时,亦有大星入室之梦,像秦探花太太,梦到白龙入身,这样的吉兆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而且流言当真是传得比什么都快。哪怕景安帝亲自辟谣,说了秦凤仪梦到的是白蛇,不是白龙,可素来假话比真话传得广。便是秦凤仪这素来不爱理会流言的性子,也为此流言苦恼不堪。
而且这都不用查了,就是秦凤仪得罪了宗室的缘故。
关键,秦凤仪自来京城,得罪的也不只是宗室这一桩,他御前得意,再加上他这性子,得罪的人多了去。如今有这流言,那些与秦凤仪不睦之人,只恨不能落井下石呢。
结果就是,此等无稽流言,竟越传越广,转眼竟有诸如“白鹿现,白龙出,天地换新主”之类诛心之话流出!
纵使秦凤仪心理素质如此强大,此时都说:“这京城算是住不得了!”
秦凤仪与媳妇儿商量着,待明年谋个外放,干脆去南夷州做官算了。
李镜也为此大是不快,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笨重,扶着腰道:“我们在京一日,这流言怕是不能了了。外放也好,你与父亲商量一下吧。只是我这身子,一时也走不了。”
“外放也不是一时的事,况且这也不急的,爱说就说呗,真个神经病,叫他们说去好了。咱们又不会掉块肉。放心吧,就是外放也必然是待你生产后,咱们大阳大些才好。不然,小孩子赶远路,我也不能放心呢。”秦凤仪虽然小事爱咋呼,大事上当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也不是那等没主意之人。
李镜听他这样说,倒也渐渐安下心来。
秦凤仪安慰妻子道:“放心好了,这么点小事,我不过是不想在京总被他们谣言诟谇罢了,哪里是怕了他们。”
秦凤仪跟爹娘商量外放之事,反正自从做官后,家里事就一向是他做主的。秦老爷、秦太太在这上头一向没大主意,秦老爷道:“这要是有人要害你,离了京城怕是会更好下手呢。”
秦凤仪道:“离了京城不见得是谁对谁下手,在外谋个一县之主去,南夷州是章大人在做巡抚,有他在,咱到那里也不必怕谁。”
秦老爷一听是南夷州,倒也放心了些,道:“再问问你岳父,要是你岳父觉着还成,就寻个清静去处,咱们一家子过清静日子也好。”
秦凤仪应了,去找岳父商量,景川侯倒也没说不好,只道:“陛下素来待你不同,这事,你亲自与陛下说一声,再谋差事不急。”
秦凤仪道:“我也这样想。”
景安帝听了秦凤仪想外放的话,却道:“这急什么,你媳妇儿不是眼瞅要生了吗?再者,难道有点儿流言朕就要放逐心爱的大臣,他们想得也忒美了。你且放心当差,朕还没到眼花的地步。”
原本说说秦凤仪家的胎梦什么的,景安帝也没在意,但这种“天地换新主”的话都出来了,当他这皇帝是死的吗?景安帝这等实权帝王,寻常小事不一定计较,但如今犯了他的忌讳,景安帝直接革了两位镇国公爵,圈禁在宗人府,之后,朝中颇有大臣调度,那些散播谣言的,没一个有好结果。便是平郡王府,也有两位子弟被革职,永不录用!更不必提其他功勋豪门,但有推波助澜者,均无好下场。
之后,景安帝借“朝中颇有妄语”为由,对整个朝廷宗室来了一次大清洗,不是没有大臣求情,景安帝冷笑道:“朕再宽厚下去,怕真要被他们‘天地换新主’了!”
有御史以“不过民间无知传言,请陛下不要介怀”为由,请景安帝宽大处理,景安帝当下就将此御史贬斥了去,天地都要换新主了,还要他宽厚,再宽厚,怕就真要把“新主”宽厚出来了!
整个朝廷宗室的震荡,直待年前方歇。
不论朝中对于此次大清洗持什么态度,秦凤仪私下跟媳妇儿道:“陛下可真够意思。”
李镜笑道:“陛下是多年君王,自然威仪不凡。”
有景安帝出手,这等流言消失之快,简直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秦凤仪是“无流言一身轻”,现在也不提外放的话了,只是在御前服侍得越发用心,以报君恩。景安帝看他如此殷勤,心下暗乐,还与愉老亲王道:“凤仪真是个实心肠的性子。”
愉老亲王道:“这孩子,至纯至真。”
愉老亲王也很喜欢秦凤仪,觉着秦凤仪活得通透。景安帝肃清宗室,自然没少得愉老亲王帮忙。
如今,活得通透的秦凤仪却遇到了一桩糊涂事,倒不是朝廷的事,也不是他家里的事,而是岳父家里的事。说来真是令人无语,出嫁的二小姨子,原本嫁到桓国公府后好端端的,结果大过年的,硬是闹了一场气。
他岳父多要面子一人哪,原本这事秦凤仪并不知道,可后丈母娘实在是被柏衡气晕了头,用后丈母娘的话说:“这话要是不说出来,那真是要憋闷死我了!”
李家人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气,便是李钊素来好脾气,对柏衡也是无话可讲了,景川侯现在更是不正眼看柏衡一眼。这事,还就适合秦凤仪去劝一劝。秦凤仪本身也是个热心肠,就问怎么回事,李钊私下同秦凤仪讲:“阿衡有个房里人,很是不老实,二妹妹才嫁过去俩月,他这位房里人倒有三个月身孕了。你说说,着不着恼?”
秦凤仪也挺惊奇,道:“我看柏衡不像脑子有病的啊,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看着不像有病的,做出的事叫人没法说!”李钊气道,“太太已把二妹妹接回来了。”
秦凤仪道:“他既有个心爱的人,干吗娶二小姨子啊?”“你傻呀,他家能叫他娶个丫鬟啊?”
“后丈母娘这么疼二小姨子,怎么先前连女婿房里人都没打听清楚啊?”秦凤仪道,“这要是知道柏衡房里人都有身孕了,就是定了亲,也不能叫二小姨子嫁啊!”
“唉,这里头另有缘故。”李钊叹口气,方与秦凤仪详细说起来。原来,柏衡原就有两个屋里人,京城风俗,男孩子成年以后,尤其豪门,怕家里孩子去外头胡闹,索性就给放两个知根知底的丫鬟,也省得孩子没经过人事,出门反叫人给带坏了。柏衡亦是如此,景川侯夫人自然不可能没打听过,而且柏世子夫人也说好了,成亲前就把俩通房丫鬟打发出去。桓公府不可能无此信用,奈何,通房丫鬟是打发了,可其中一个颇有心机,料到公府要打发了她们,便偷偷停了汤药,被打发前已有一个月身孕,出府后又悄悄同柏衡联系上了,也不晓得这位通房丫鬟如何这般神通广大,硬是哄着柏衡给她置了外宅养胎。柏衡大概是业务生疏,李二姑娘又是个心细的,一来二去就发现了,李二姑娘倒不是个性子烈的,但堂堂侯门嫡女,娘家侯府,外家郡王府,现在宫里的皇后是她嫡亲的姨妈,李二姑娘哪怕是个好脾气,也不是个面团儿啊!这事便闹了出来。
李钊道:“简直气死个人,二妹妹先时也没跟娘家说,只是与柏世子夫人说了,柏世子夫人也是气个好歹,就要打发了那丫鬟,柏衡这个混账东西,反倒执拗起来,被那丫鬟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那现在怎么着啊?”“二妹妹说了,她倒不是容不下姨娘庶子,可这样有心机的女人,她断不敢叫她进门的!”
秦凤仪点头道:“这是正理。叫桓公府处置了这个女人就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晓得,桓公府的老夫人,十分疼爱柏衡,柏衡求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又说,已是如此了,处置了那女子,反叫柏衡与二妹妹离心,何况一个丫鬟,再如何也越不过二妹妹去。”李钊道,“你说说,这叫什么话!”
秦凤仪嘿了一声:“这可真是啊!”
秦凤仪又劝大舅兄道:“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啊,要依我说,还不如叫二小姨子和离,趁着年轻,另寻个明白人。至于柏衡,他愿意娶丫鬟就娶丫鬟去吧!”
“婚姻大事,岂能说和离就和离的?”李钊道,“能往一处过,还是要往一处过的。”
秦凤仪毛遂自荐道:“要不,我帮着去说说?”
李钊也是这个意思,道:“这事,我要去说,就显得上赶着柏家了。必得教桓公府个明白。不然,他家还觉着二妹妹嫁到他们家就是押给他们家了呢。何况公府里心大的丫鬟不止一个,有一就有二,有这么一个先例在前,怕是以后多要有这种混账东西近前了。倘柏衡依旧这么混账,倒不如叫二妹妹回娘家,另嫁个明白人;若他能明白,就此处置了那丫鬟,倒还有可谈的余地。”
大舅兄还是想得很周到的,秦凤仪道:“我先过去问问,看看他家是个什么意思。”
李钊深深叹了口气,拍拍秦妹夫的手臂,秦凤仪揶揄道:“当初还骗我跳湖,现在知道我好了吧?”
李钊好笑:“是啊,你最好,保持啊!”
秦凤仪回家跟媳妇儿说了这事,李镜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娶了二妹妹,还敢跟丫鬟牵扯不清!”
“看,要是知道你这样生气,就不与你说了。”“不是生气不生气的事儿,就没有这么办事的,这说不定还不是柏衡一人的主意,有这样的丑事,谁家不是立刻就处置干净的!他家能拖拉到这会儿,就是没把咱家放在眼里!”李镜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去都不用去,年前要是他家不把事处理明白,立刻就与他和离。二妹妹年纪还小,另寻婆家,哪怕门第低些,也寻个明白人,过一辈子的痛快日子。”
“唉,这毕竟是成了亲的,能劝还是要劝一劝的嘛。”秦凤仪道,“我看柏衡也不似那昏头的,这人年轻时,谁还没糊涂过呢,能明白,便是好的。”
李镜冷笑两声,瞥了秦凤仪一眼,小秀儿!
夫妻俩心有灵犀,秦凤仪摸摸鼻梁,笑着握住妻子的手,道:“你看,我也有昏头的时候,后来还不是明白了,瞧咱们现在多么恩爱,是不是?”
李镜也不是动不动就翻旧账的性子,与丈夫道:“你去说这事儿,必要不卑不亢才好。二妹妹虽嫁给他家了,可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和离的。咱家虽不愿意和离,但若柏家实在不识趣,也不必再迁就他家!”
“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