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青龙胎记(1 / 2)

龙阙 石头与水 18928 字 11个月前
🎁美女直播

秦凤仪陪着土人们参加了一回太后娘娘的千秋宴,那叫一个开了眼界,回家同父母、媳妇儿道:“往日间我觉着咱们扬州也算富贵风流之地,上回我岳父的寿宴,我也算开了眼界。哎哟,跟太后娘娘的千秋宴简直没的比。”

秦太太也好奇得很:“这么好看?”

“那可不嘛。”秦凤仪道,“那些个歌舞音乐,都别提了,特别好。把那些个使团都看傻啦。”

秦老爷听得直乐道:“我们虽无福去看,阿凤你看了与我们说一说,我跟你娘、你媳妇儿也只当是看过了。”

秦凤仪直咂嘴,仿佛犹在回忆太后千秋宴的盛况且感慨道:“难怪人人都往京城跑,果然是一等一的好地方。”

他不但陪着土人们参加了千秋宴,还参加了陛下的阅兵,这回比上次匆忙的阅兵更加气派。景安帝与诸皇子宗亲都是着软甲佩宝剑,其余官员,武官皆是戎装,文官各着自己品级的官服,就有一人异样,秦凤仪。秦探花明明是文官,但他自己搞了身软甲,也佩了剑。

卢尚书先说骆掌院,给骆掌院朝秦凤仪那里使了个眼色:“瞧瞧那是个什么样!”

骆掌院一瞧,好吧,秦凤仪这小子,自启蒙时就是个臭美的,衣裳不好看都不来上学的主儿。如今都娶媳妇儿做官了,性子竟未大改。秦凤仪估计是自己想的式样,外头用的软甲,里头着的玄色衣袍,哎哟,他,他,他这衣裳样式怎么跟陛下的这么像啊!

骆掌院简直头疼死了,这犯忌讳的知不知道啊!好吧,骆掌院细看看,也就是外银内黑的样式有些像,国家只是禁明黄,并不禁黑,而且秦凤仪这自己捣鼓出来的衣裳,没有陛下的战龙软甲精细,他也就是个样子货。

不过,样子货现在美得不得了。

他本就生得好,其实秦凤仪原就不矮,他今年二十一岁,许多男孩子这个年纪基本上个子都长成了,秦凤仪不是,大概是京城水土养人,秦凤仪自去岁来了京城,竟又长高不少。他是那种青年瘦削又俊挺的身量,风中劲竹一般,再配上那张绝代美貌的脸孔,这一身戎甲,且他学过两样拳脚,虽则只是强身健体,但身上那种青年人的勃勃生机,便是骆掌院也不由得道:“别说,秦探花真不枉这探花之名。”

卢尚书低声道:“这会儿不好说他,待此事完了,你可得说一说他,这样的场合,穿各自的官袍就好。”也不知朝中风水有问题还是怎么,竟招来这么个奇奇怪怪的探花。

骆掌院点头应了。

但就秦凤仪这等风姿,他不要说在一众土人里了,就是在所有人里,都如同会发光一般。当下便有使臣向陛下打听秦凤仪,景安帝微微侧头才看到自己的小探花,看他这一身打扮就知道是跟自己学了,心下一乐,招秦凤仪近前,近处打量,越发觉着小探花人若美玉,身若青松,笑道:“这一身不错。”

秦凤仪笑嘻嘻道:“去岁阅兵看陛下这一身真是威武极了,臣心里仰慕了好久好久,我这是特意让裁缝铺子做的。”

那使臣现已知秦凤仪探花出身,立刻表示了对秦探花学问的敬仰,有通译官翻译了,秦凤仪笑对通译官道:“跟这位使臣说,我的学问虽不错,但较之陛下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我们国家,陛下才是最有学问、最有智慧的人。”

秦凤仪一向会拍马屁,何况他对景安帝是真心景仰,君臣之间那种默契的崇拜与被崇拜,就甭提了。

秦凤仪这里被叫到皇帝陛下身边,土人那里就开始与上回认识的北蛮人吹起牛来了,说来,这些土人虽然土不拉叽,但吹牛的本事着实不错。阿金会说汉话,北蛮使臣里也有会说汉话的,阿金就与人家叨叨起来了:“秦大人之所以这么出众,是因为他是被我们凤凰大神庇佑的人。若不是有凤凰大神的福佑,人世间如何会有秦大人这样的人物呢。”

然后,阿金又将这话用土语说给了族人听,土人们纷纷点头,对于阿金将出众的秦大人的出众归咎于凤凰大神的庇佑很是满意。

秦凤仪完全不晓得,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被土人们拉进了“凤凰教”。

景安帝是个爱显摆的,这回这么些使臣到来,景安帝除了显摆自家武力出众,展示了自家的军队,也要展示文教啊,现成的小探花,才貌双全的代表人物。其实,朝廷里博学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博学的有的是,多是些头发花白的半老头子了,论相貌,可做秦凤仪他爷爷。

秦探花就这么与工部新铸造出来的宝刀一道被景安帝作为大景朝的两大代表进行了显摆,宝刀不会说话,秦探花不一样,他人生得好,嘴皮子又利落,关键是他显摆自己的时候,还不忘拍陛下的马屁,同时,秦探花还跟别国使臣介绍了陛下的几位皇子,尤其是三皇子和六皇子,得到了秦探花的大力推介。

便是六皇子,出去一天工夫,学了好几国的话回去,回宫跟他娘显摆,俱是各国的“你好,再见”,裴贵妃一面听一面笑道:“我儿能去鸿胪寺做通译官了。”

六皇子喝口蜜水润润喉道:“不只我学他们的,我还教他们说我们中土话呢。不过,那些人不大聪明,嘴笨,学得很慢。”

裴贵妃又是一阵笑问起儿子这一日的行程,六皇子都与母亲说了,还悄悄与母亲道:“别的时候,大家除了父皇,多是围着大哥转的,这一回人多,只是那些使臣叽里呱啦地说话叫人听不懂。我先时有些不好意思,秦探花就胆子很大,过去与人家说话,还跟人家介绍我跟三哥,说着说着,我也觉着,那些人虽是藩人,倒还能聊上几句。”

裴贵妃笑道:“慢慢熟了就好了,就是不会说他们的话,也有通译官在,叫通译官给译一译,也就是了。”

六皇子点点头。

裴贵妃越发觉着,交好李镜是不坏的选择,秦凤仪虽则官职低,可在御前得宠,说得上话,再者,秦凤仪这样年轻,陛下正当壮年,秦凤仪以后的前程自是错不了的。

听儿子说了今天参加阅兵与宫宴的事,看陛下不似要过来了,裴贵妃便给儿子换了常服,母子俩傍晚去太后宫里请过安,也便回宫早些休息了。

景安帝是歇在皇后宫的,说到今日的阅兵宫宴,景安帝龙心大悦,平皇后奉承几句,景安帝越发欢喜,老夫老妻自有一番缠绵不提。

不想,今日还有一桩喜事,大皇子妃小郡主夜里发动,至寅初产下一子,更让帝后大喜的是,这位小皇子身上竟然带有极罕见的据说是大景朝开国皇帝才有的青龙记。这件事给震动得,一大早上,景安帝早膳都没用,听闻小皇孙身上有青龙记,立刻就去了大皇子宫里。平皇后给景安帝披了件厚料子披风道:“这可急什么,晨间风凉,陛下先用早膳,我过去瞧瞧就是。”

景安帝笑:“你用早膳吧,我去瞧,我可等不及了。哎呀,这样的大喜事,如何不早些来报。”他又说马公公没个眼力。

平皇后笑道:“关马公公什么事,定是大郎怕扰了陛下休息,让人待陛下起了再报的。”因得了嫡皇孙,景安帝看皇孙他爹亦是顺眼,笑道:“大郎一向贴心。”他又与平皇后道,“说太祖爷生下时,就因有这么块青龙记,便为前朝皇室所忌,可你说,这天意岂是可违的,终是咱们景家坐了江山。”

平皇后笑道:“是啊,太后娘娘千秋刚过,小皇孙又来报喜,可见是喜上添喜了。”景安帝大笑。

夫妻二人饭都没吃,就乘辇过去看皇孙了。小皇孙刚生,要搁常人家里,公公眼下也见不着,不过这是皇家,小皇孙生了就有专门的乳母嬷嬷照料,房间收拾得密不透风,景安帝不让众人行礼,先去看小皇孙。话说,刚生的小孩儿真不好看,不过景安帝是好几个皇子皇女的父亲了,孙子也见了好几个,尽管这个嫡皇孙现在依旧不大美貌,景安帝还是赞了句:“这孩子生得俊。”

平皇后看得仔细,笑道:“眉眼像大郎。”景安帝轻声问儿子:“胎记在哪儿?”

大皇子道:“在肩上。”

大皇子不敢抱孩子,乳母是熟手,小心地抱起小皇孙,揭下襁褓的一角给帝后二人看了,景安帝一见就笑弯了眼,直道:“跟太祖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说着,他还拍拍皇后的手。平皇后没见过太祖画像还有画出胎记来的,不过既然陛下这样说,平皇后笑道:“可见这孩子与祖宗有缘。”

景安帝怕累着宝贝孙子,与乳母道:“赶紧,让孩子躺下吧。你好生服侍,朕必有厚赏。”

乳母连忙应是,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下,平皇后记挂着儿媳妇儿,轻声问大皇子:“你媳妇儿呢?”

大皇子眼圈微黑,可见是熬了一夜的,神色却极是兴奋,笑道:“昨儿入夜就发动了,折腾到早上才生下来,这会儿已睡了。”

平皇后笑道:“让她好生歇一歇吧。”她又与儿子道,“你父皇早膳都未用,就过来看小皇孙了。”

大皇子连忙请父母一道用早膳,景安帝道:“看你这样儿也不似吃了的,咱们一起用。”一家三口出去用早膳,待早膳后,景安帝就准备早朝了,与大儿子道:“你这一宿没睡,先歇着吧,早朝就免了,给你一日假。”

大皇子刚得了宝贝嫡子,且这嫡子还有太祖爷才有的青龙胎记,这叫大皇子如何不心喜,笑道:“兴许是提了半宿的心,孩子平安落地,儿子并不困倦,孩子降生,儿子想到儿子对他的心,就想到父皇对儿子的心。儿子以后还要更加孝顺父皇母后,才不枉父皇母后的生养之恩。”

景安帝听得此话,如何能不熨帖,笑道:“好!那就与朕一道早朝去!”他说罢挽着儿子的手往外走,不忘与平皇后交代一句,“按嫡长子的例赏赐小皇孙。”

景安帝这也是个有喜事憋不住的,早朝就一脸欢喜模样,与大臣们说了喜得皇孙的事,得皇孙倒没啥,主要是嫡皇孙,这身份自然就贵重了。然后,景安帝又与朝臣们显摆了一回,他这皇孙生而不凡,有太祖皇帝才有的青龙胎记。

这下子,朝臣更是恭喜陛下了。

今日是大朝会,秦凤仪这七品小官儿也听了一耳朵什么青龙胎记的事,只是他都是排在殿外,哪怕耳朵听力不错,也没听得太明白,散朝后还与方悦打听呢:“什么青龙胎记啊?”

“这说来是太祖朝的旧事了。”方悦家学渊源,对于皇家逸事知道一些,就同秦凤仪说了,“相传太祖生下时,身上就有一青龙胎记,当时便有算命先生说,这胎记主大贵,后来,太祖有青龙胎记这事儿叫前朝末帝知晓,屡番加害。但太祖德行出众,文治武功俱是一流,最后开创这盛世江山。”

秦凤仪听了一肚子的太祖八卦,点头:“原来如此啊!”不过,他奇怪,“陛下身上怎么没有青龙胎记啊?”

方悦道:“这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吧。”而后,方悦立刻反应过来,拉了秦凤仪快步到一僻静地界儿,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知道陛下身上有没有胎记啊?”

秦凤仪原本不想说他与陛下泡温汤的事儿,这事儿他岳父说了,不叫他与别人说,可阿悦师侄一直问个没完,而且看阿悦师侄那一脸沉痛的样子,不会想偏了吧?

方悦看秦凤仪磨叽着不说,能不想偏吗?

好在,秦凤仪磨叽了下便将事情悄悄与阿悦师侄说了。方悦大大地舒了口气,秦凤仪看他那放下担心的模样,揶揄道:“瞧着老实,实际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方悦说秦凤仪:“你不瞅瞅自己办的事儿,能怨人想多?”方悦简直没法儿说秦凤仪,两人也好几年的交情,“这事可不要再与人说了。”

“要不是你死活要问,我都不会跟你说。”“你自己也知道不是个能跟人说的事啊!”“那倒不是,是岳父说不叫我与人说的。”秦凤仪没觉着有什么不好说的,方悦简直对他的脸皮无奈了。

两人便一道去翰林院念书了,散馆考试的时间就要到了,尽管秦凤仪很好奇那青龙胎记生得什么个鸟样,还是先沉下心来准备散馆考试的事。

秦凤仪在翰林院念书不晓得,嫡皇孙降生的消息可是惊动了整个权贵圈,包括嫡皇孙竟生有太祖皇帝才有的青龙胎记,一时间,整个权贵圈的话题内容都由裴太后的千秋节转移到了嫡皇子的青龙胎记上。

就是李镜回娘家,也是见嫡母喜上眉梢地跟李老夫人商量着嫡皇孙洗三礼的事。宫外都这样了,宫内更不消停。

景安帝明明早朝前刚见过,待早朝后回宫,就去了慈恩宫,显然裴太后也晓得了小皇孙的事,亦是满脸欢喜,笑道:“哀家刚去瞧过,真个乖巧俊俏的孩子。哎哟,以前我伴驾时,曾在你父皇那里看到过一次太祖皇帝背上青龙胎记的画像,简直就是拓了个影儿。只是这孩子还小,那胎记还有些小,待得长大成人,定是一模一样的。”

景安帝笑:“是。”

裴贵妃笑道:“先时大皇子妃总没动静,咱们都为她着急呢。殊不知,这贵人有贵人降生的时辰,不能早一刻,也不能晚一刻。”

后宫妃嫔里,平皇后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裴贵妃了,此时听裴贵妃这话却大觉顺耳,笑道:“这话是。要我说,这孩子就是等着母后六十大寿来贺喜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景安帝对大皇子道:“你也给你祖母请过安了,我不好总过去,倒叫上下不安,你去瞧瞧朕的嫡孙,一会儿过来跟朕说说。”

大皇子笑应,便辞了一屋子长辈,回去看儿子了。

长公主见大皇子走得飞快,笑道:“看大郎这样儿,飞一般就去了,心里定是记挂着呢。”

景安帝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不止,昨儿一宿没事,今儿早朝时还神采奕奕的。”又是逗得众人喷笑。

景安帝对这个嫡孙的喜爱可见一斑,非但赏赐是按着嫡皇子的例,便是洗三礼,亦要按嫡皇子的例。说来,大皇子降生时,他爹还不是皇帝,不论降生还是洗三礼、满月礼也只是寻常皇孙的例罢了。这位新出生的小皇孙,不说别个,在这各种礼上,规格可比他爹当年高得多了。

皇家有喜事,向来是恩泽天下同沐。

就是秦凤仪回家时,也跟家里人说:“阿悦说是青龙胎记,也不知长什么样,爹,是不是你说的半边身子都是青色胎记的青龙胎啊?”

秦老爷寻思半晌道:“这个,爹也不知道啊!”秦太太也道:“就是,你爹也没见过啊!”

秦凤仪问妻子:“媳妇儿,你见过吗?”“我哪儿能见过,这也只是说太祖皇帝有,连今上都没有的。”

“你怎么知道今上没有啊?”“要是有,早就传出来了,这可是皇家大大的吉兆。”

秦凤仪心说:我出生时还凤凰胎呢。当然,如今看到,他也是个有福的。

秦凤仪对于这青龙胎记好奇得很,就想着,什么时候觐见时跟皇帝陛下打听一回,看这传闻中的青龙胎记长什么样。虽然他不喜欢大皇子,只是打听一下青龙胎记还是无妨的啦。

大皇子得了生有太祖皇帝方有的青龙胎记的嫡子,大皇子一系自然是喜上眉梢,至于别家,反正李镜的欢喜有限,到大公主别院时,大公主听闻此事,轻声一叹:“大皇兄的运道可真是不错。”

“谁说不是呢。”

尽管京城怕是不少如李镜、大公主这般所想之人,只是人家能生出这么加分的皇孙,别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秦凤仪这等着皇帝陛下宣召然后准备打听青龙胎记的,等啊等,原本宣召他挺勤的皇帝陛下也似把他忘了一般,好几天没找他。秦凤仪心说:真是个没义气的,定是得了孙子,就高兴得忘了他了。

也就秦凤仪这一向是享受惯了万众瞩目的会有这种想法。

其实,景安帝还真是得了这么个宝贝嫡孙,每天高兴得不得了,基本上下午没事就去凤仪宫,听皇后说一说小嫡孙的趣事。小孩子刚出生,能有什么趣事啊,无非大人编出来自得其乐的。反正,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位刚过了洗三礼、尚未到满月酒的小皇孙,如今已被人传成了神童一般。

李镜回娘家时也打听了一回青龙胎记到底什么样的事儿,洗三礼一般是皇家宗室参加,景川侯夫人是小皇孙七天时进宫请宫的,她与皇后是嫡亲姐妹,有幸见着了小皇孙的青龙胎记。景川侯夫人其实已经跟人说八百回了,但第八百零一回说起来仍是兴致勃勃,与李镜道:“就是一条小龙的形状,刚开始人说青龙记,我以为就是一块青色胎记呢。”

李镜笑:“看来不是。”

“真的不是。”景川侯夫人说得绘声绘色,“真的是一条青色小龙的模样,我说不好,但你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条小龙。”

李镜觉着继母还是有些夸大,除非是画上去了,不然哪里会有这种胎记。不过,李镜还是很捧场:“难怪都说太祖皇帝身上有这么个胎记,算命的都说主大贵呢。”

“是啊,非帝王之家,如何能有这样的福运造化。”景川侯夫人笑,“生得俊俏极了。”李镜笑道:“大殿下和宝郡主皆是极俊俏的人,孩子自然像父母了。”

景川侯夫人称是。

李镜笑:“二妹妹的亲事在八月,虽说还有三个多月才到,可这成亲说快也快。不知嫁妆预备得如何了?”

景川侯夫人笑:“大件都齐全了,就是时兴的衣料等到了秋天现成采买就是。”李镜笑:“我反正添妆礼都预备好了的。”

景川侯夫人想到女儿的亲事,听到李镜这样说,自然欢喜。

李镜吃过午饭就去了大嫂房里看侄子,她给寿哥儿带了好些玩具来,崔氏笑道:“又劳你破费,玩具还有好些,妹妹不要再给他买了。”

李镜笑道:“不是我买的,是相公在人家铺子里订的,还在裁缝铺给寿哥儿订了许多衣裳。这玩具是今儿头晌送到家去的,我就给寿哥儿带来了。待衣裳好了,我再送来。”

崔氏直笑:“你可跟妹夫说吧,孩子家能玩儿多少,别买了。”

李镜笑:“现在人人都说小皇孙如何如何俊俏,相公在家还说呢,就不信有咱们寿哥儿俊。”

因是姑嫂的私房话,李镜也随意了些,崔氏笑着一只手给儿子拿着玩儿,悄声道:“现在好不好的都在说小皇孙,我听你大哥说,陛下龙心大悦。”

“谁家得了孙子也得高兴,这倒不奇怪。”“不止如此,有人说陛下要立太子了。”崔氏低声道。

李镜显而易见是讶异的:“就因为生了个有青龙记的皇孙?”

崔氏摇头:“这谁晓得。咱家向来不掺和这事的,我也只与你说,你大哥说了,这是皇家的事,皇家要怎么着,咱们听着就是了,到底不干咱们的事。”

“是。”李镜心思极快,想着这事既然大哥都说了不要掺和,想来自家是不大看好的。李镜心下便已有数,这要是大皇子的意思,可就真是异想天开了。难道就因为生了个有青色胎记的孩子,便能立储不成?

李镜想着,若这真是大皇子系的招数,那可真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烂招了。崔氏还问:“对了,眼瞅着翰林院就要散馆考试,妹夫准备得如何了?”

李镜笑:“他那人,嫂子也知道,一向是极有自信的,跟我说必能拔头筹的。”

崔氏笑:“妹夫这样再好不过,要是寿哥儿长大了,做事有妹夫这样的自信,我就什么都不愁了。”

“别说,寿哥儿跟相公还真投缘,我时常过来,寿哥儿见我都很寻常。相公只有休沐时才来一趟,寿哥儿每回见他都欢喜。”

崔氏笑:“妹夫有没有再催你?”

李镜道:“上回叫我打了两下,这会儿不说了,嫂子不知道,他那人,想起一出是一出。难道只有他急,我也一样急得很。你说,我是不是像大哥,得成亲三年才会生啊!”’“你忘了先时是怎么劝我的,只管安心,孩子都是缘法。缘法到了,孩子说来就来。”崔氏道,“上次许太医看了,都说你身体没问题的。”

李镜有些犹豫:“我想着,要不要请许大夫帮相公看看?”

崔氏连忙道:“提都不要提!”她与小姑子道,“男人可在乎这方面了。”李镜问嫂子:“是不是大哥看过?”

崔氏压低声音:“我只跟你一人说,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李镜连忙点头,崔氏道:“只一次,但你大哥一个月脸色都臭得很。”李镜笑道:“大哥自小就爱端个架子,你能说服他看大夫,真有本事。”崔氏现在想想也觉好笑道:“我求他好几日,他才应了的。”“大嫂你骗大哥说让许大夫开个平安方不就成了。”

“你大哥可不好糊弄,我就这么说的,他一听我提许大夫,俩眼跟审犯人似的盯着我,我一紧张,就给露馅了,又跟他赔不是,说了不少好话,他才同意的。”

姑嫂俩说了不少贴心话,秦凤仪现在还不晓得,他媳妇儿已经准备给他看大夫了。

秦凤仪现在正除暴安良呢。

说来,因着太后娘娘的千秋寿宴,各藩邦来朝,京城一时热闹极了,秦凤仪把土人交给章颜接待后,就回翰林院念书了。他是出来同方悦买酸梅汤,说来叫人嫉妒,阿悦师侄成亲比他还晚些呢,囡囡都有身孕了,就他跟他媳妇儿,还没动静呢。

虽然心里有些羡慕,秦凤仪还是跟阿悦师侄一道出来,他也打算买些酸梅汤给他媳妇儿喝,看喝酸梅汤能不能促进生儿子。

两人出来买酸梅汤,秦凤仪就见几个倭人握着刀对着一家商户叽里呱啦大喊大叫,还推推搡搡的,秦凤仪一见就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啊,有事不能说啊!秦凤仪正要上前去劝架,结果就见其中一个倭人对着掌柜反手就是几个耳光,铮的一声,雪亮的刀锋出鞘,倒没有一刀捅到掌柜身上,但那掌柜吓得一哆嗦就瘫在地上了,紧接着地上洇出一摊臊臭的水渍,明显是吓尿了的。

秦凤仪对揽月道:“去报官!”然后,他直接一罐子酸梅汤就朝那吓唬人的倭人头上砸了过去。

那倭人也是笨,你直接躲开不就得了,非要晃着把长刀,啪的一声将罐子劈碎,然后,兜头一罐酸梅汤就此淋下,一点儿没糟蹋,非但他是一头一脸,连他的同伴也没能幸免。那倭人指着秦凤仪就是叽里呱啦一顿说,说完之后举刀就砍。

方悦那一罐子酸梅汤也飞了出去,却是被此人轻松躲过。

此时此刻,秦凤仪只恨自己不是个习武的,方悦扑过来就要救他家小师叔,秦凤仪一把将方悦推到一边,自怀里抽出一把乌黑匕首,举刀相迎。

秦凤仪这种胆量,完全不可以常理来揣测,他这匕首不过尺来长,倭人的刀却是军刀制式,何况秦凤仪是文官出身,他就敢拿刀跟人家打架。而且这种完全不是比武较量,好不好就要挨上一刀的。秦凤仪半点儿不惧,他跟他岳父学过拳脚,这也练了四五年的,不说什么高深功夫,可这些倭人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秦凤仪那种面对危机时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静,让他竟能与这持长刀的倭人周旋一二。边上一堆百姓叫好,给神仙公子加油。

还有的朝旁的倭人砸东西大骂的,京城贵人多,很快便有一队亲兵过来,先是将旁的几个倭人围了起来,那几个倭人自要反抗的,这些亲兵却训练有素,几人自成阵势,不过片刻就将人打趴下了,倭人再叽里呱啦地说话,一人十个耳光,便老实了。秦凤仪没有打多久,就见远处一支羽箭流星般掠过,正中与秦凤仪打斗的那倭人的右臂,倭人一声痛叫,却不退反进,蓦然发狂,一刀就向秦凤仪头顶劈来。

秦凤仪都觉着,自己小命怕是要交待了。那刀锋之快,带起一阵烈风,秦凤仪梳着髻,髻上玉簪应声而断,方悦以为他小师叔就得葬送在这倭人刀下,心下登时大痛。结果,就是玉簪断了,那倭人的刀竟停在了秦凤仪的头顶。

倒不是倭人手下留情,打到这种程度,哪怕秦凤仪身着绿色官服,实际上,两人都打红眼了,已顾不得彼此身份。这刀之所以停了,是因为有一人比刀锋更快,那人几乎是快成一道闪电,目力不好的都未能看清这人的身形,这人的一只手紧紧地握在这倭人腕上,那倭人的手臂便不能再动弹半分。方悦甭看也是书生,他也不会他小师叔的那些拳脚,但他反应极为迅捷,一把将他小师叔自倭人刀下拽了出去。

秦凤仪定神一看,竟是平岚。

平岚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住倭人的手腕,见秦凤仪已挪远,平岚将手一松,继而猱身而上,不过三五回合,便将这倭人打倒。

周围又是一阵叫好声。

平岚将打倒的倭人同样交给亲卫看管,过去看秦凤仪与方悦二人,秦凤仪捡得一命,心下大是庆幸,笑道:“平岚,多亏你,又救我一次。”

平岚道:“这原是我分内之事,听到有人报这里有倭人闹事,我就连忙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秦凤仪瞅那些倭人一眼问:“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点儿规矩都不讲。”“一言难尽。如今京里使团多,他们自己还有奇奇怪怪的规矩,有时候自己人都打起来,时有冲突,我们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巡视。”平岚看他胳膊,血洇出一片道,“你要不要先去药堂里治伤?”

秦凤仪此时才发现自己胳膊在流血,大叫一声,只觉一股锋锐的痛楚袭来,当下就不行了,要不是方悦扶着他,他都能晕厥过去。

当下便有一个车夫上前,作个揖道:“神仙公子请上车,小的这就送公子去药堂。”秦凤仪自知道自己受伤后,脸都惨白惨白的,倒不忘正事,临上车还与平岚道:“好生问一问,这店家都给欺负尿了,必不能叫咱们的百姓吃亏。”

平岚正色道:“这是自然。”他还要回去交差,便辞了秦凤仪、方悦二人,带着这些闹事的倭人去了。

平岚带人走时,周围都是赞颂之声。

待平岚一走,方悦与揽月扶着秦凤仪上车,不少人围上前问候,跟着神仙公子一道去了药堂。这大街颇是热闹,药堂离得也近。药堂的大夫一听说神仙公子是为了救百姓与倭人打斗受的伤,立刻细心地给神仙公子清洗伤口包扎了,还分文不取。

此时,还有店家奉上上好玉簪一支,给神仙公子簪发。有成衣铺子的掌柜送来衣裳的,还有店家请二人去饭庄吃饭压惊的,这些俱是分文不取。这些百姓,倘不是不会拳脚,先时怕都要上前助阵的,只是他们打不过带刀的倭人,只得站在一旁着急罢了。倒是秦凤仪,这位探花郎,如此血性,敢拿一匕首便与倭人打斗,这样的勇武,以前只是些女娘倾慕神仙公子,如今便是不少男儿郎对他的胆色亦是深为敬佩。

还有人重买了两罐子酸梅汤送给他二人,秦凤仪虽做了好事,但看百姓这般热情,心下欢喜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既是路上遇到了,又会些拳脚,自然应该相帮。你们手无寸铁,不然我相信,你们若是如我这般会拳脚,也是一定会帮忙的。大家就别再赞我了,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以秦凤仪的脸皮,竟被这些百姓夸得有些羞了。

待辞了这些百姓,外头还有车轿等着秦凤仪,先时送秦凤仪过来的车夫,竟没有再挨上个儿,换了个车子更大更宽敞的,主动要送神仙公子。

秦凤仪回家后,揽月要给钱,人家还死都不要,硬要给就要翻脸,说神仙公子瞧不起他,拉着车跑了。

待秦凤仪进家里去了,秦老爷、秦太太见儿子受伤,险些晕厥过去。

李镜闻信后连忙过来婆婆这里看丈夫的伤,知道只是皮肉伤后,这才放下心来。方悦在一旁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李镜心疼丈夫,难免道:“你又不懂武功,等着官兵过来就是。”

秦凤仪道:“这如何忍得啊!你是没见,你要是见了,你也忍不得!”“我会武功,你会吗?”李镜道,“这亏得平岚来得及时,要是他晚来一步,你有个好歹,要如何是好?”

秦凤仪立刻扶着脑袋叫唤:“哎哟,头晕,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浑身疼,怎么办怎么办?”

李镜看他这德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秦老爷、秦太太可是没有生气只有心疼的,秦太太眼泪都下来了,扶着儿子连声道:“我的儿我的儿,还有哪里伤着了不成?快叫为娘看看。”

秦凤仪装出一脸虚弱:“就是想躺一躺。”

秦太太连忙扶儿子屋里躺着去了,秦老爷也跟过去照顾儿子,李镜与方悦说话:“简直气死个人!”

方悦劝李镜道:“阿凤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叫他改,他若改了,也就不是你心仪的凤凰公子了。”

李镜笑:“你来也打趣。”

“不是打趣,我看他这性子是一辈子难改了。”方悦道,“你就别念叨他了,还是好生陪一陪他。我看小师叔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伤,你不晓得,他吓坏了。”

“吓他一回,就不胡乱去救人了。自己又不会武功。”

两人说几句,方悦便告辞了。李镜送他出去,心里也惦记着丈夫,过去看望,秦凤仪正跟爹娘说他如何英武与倭人打斗的事呢,说得眉飞色舞:“别看他那刀长,我匕首短,要是远着打,自然是他的长刀占便宜,待近了打,就是我的匕首占优了。”一见媳妇儿进来,秦凤仪立刻又一脸虚弱了。

秦太太听得一点儿不觉儿子威武,摸摸儿子的头,哆哆嗦嗦地问:“阿凤,你的簪子如何换了?”

秦凤仪道:“叫倭人劈断的啊!亏得平岚救我,不过也是他那箭射得不准,有那准头,干吗要射倭人的手臂啊,他应该一箭射穿倭人的脖子。我也没想到那倭人那样悍勇,手臂中了一剑,倒更加疯狂,亏得平岚救了我。”

秦凤仪还道:“娘,这得备份礼给平岚送去才好。”

秦太太脸色比儿子的脸色还白上三分,听到儿子险些被倭人劈了脑袋,一时说不出话。秦老爷略好些地道:“这是应当的,明儿我就叫人备礼,亲自过去道谢。”

秦太太心疼得直掉泪,看儿子手臂上包得扎实,想去碰又不敢碰,问儿子:“可还疼不?”

秦凤仪道:“觉着伤处火辣辣的。”

李镜道:“得疼好些天呢。”她缓了缓口气道,“你也这个年纪了,出门在外,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父母想一想,你看把公婆吓的。”

“是啊!”秦太太千万叮嘱,“我儿,以后那路见不平的事就交给侠客们去干吧。你又不是侠客,武功也平平,可再不敢冒这样的险了。”

“我知道了,看情况吧,要是见着不可忍之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的!不然,那还叫男人吗!”

别说,秦凤仪一向在清流中不大好的风评,竟因着他这遭挺身而出获得了极大的赞誉。其实,先时清流诟病的多是秦凤仪规矩上的不讲究,还有,时常做些清流不屑的事,什么靠脸得探花,也不知让一让。还有,为出轨偷人的大公主走动,还有,特会邀宠啥的,反正不大像正经人。

结果,这位不大像正经人的秦探花,竟能在街上路见不平、除暴安良。清流们虽则有些固执刻板,到底不是不通情理。就是卢尚书听闻此事,也说了句:“虽则往日间不大懂规矩,品性上还是好的。”

能叫卢尚书夸一句品性好,这赞誉,着实不低了。

秦凤仪这辈子第一次受了刀伤,他也胆大得很,自己只有一把小匕首,便敢与拿长刀的倭人打斗。可他毕竟受了刀伤,且当时险死还生,受了惊吓,夜里就有些发热。

天一亮,李镜立刻命人去侯府取帖子请许太医去。

没想到,倒是许太医自己先过来了,奉陛下之命给秦探花看伤的。秦探花的伤处,许太医看了看,换了宫里的珍珠玉容膏,再给秦凤仪开了服汤药,说三服药必然好的。

秦家人千恩万谢地备了谢仪,秦老爷亲自送了许太医出去。

李镜摸摸丈夫的额头,待药好了,服侍他喝了。一会儿,又有方悦过来探望,知道秦凤仪有些发热,许太医给开了药,已服下了,方悦也便放下心来,去翰林院给秦凤仪请了假。不少同窗听闻他们昨日之事,还挺关心秦凤仪。方悦一向耐心,说了秦凤仪受伤的事,又把昨日小师叔那等英姿大大地夸耀了一回。以至于,不少对秦凤仪有些嫉妒的同窗都有些自惭形秽,尤其一向与秦凤仪不大对付的传胪范正,想着秦探花这等勇敢之人,便是文章上不如我,其为人品性也是远远胜过我的,想到自己在翰林院一直暗憋着劲与秦凤仪分个高下的事,不由得有些惭愧了。

秦凤仪完全不晓得,他这不过做了件应当应分的事,就惹来这么多敬仰。

除了同窗们过来看望,愉老亲王听说秦凤仪受伤,想打发人来吧,不放心,索性自己换了常服,过来瞧了一回。愉老亲王不是秦父秦母那等就怕儿子有个好歹,再三劝儿子以后莫要出头的,愉老亲王很是欣赏秦凤仪的血性,道:“你这个年纪,正当有此血性才是。只是以后出门要多带些人,若你身边带上侍卫,昨日命侍卫便能将那些倭人拿下了!就是自己与人决斗,也得有勇有谋。譬如,那些个倭人其实脑子简单得很,你就不该拿匕首与他打斗,你是匕首,他是长刀,你岂不吃亏?就该扔了兵器,两人再战。”

秦凤仪一面听一面点头,扼腕道:“您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我一怒,就上去打了。”

愉老亲王笑:“你还年轻,年轻人多是如此的。只是以后多长些经验就好了。”

秦凤仪认真听了,乌溜溜的眼睛里灵气满满,愉老亲王真是越看越爱,给秦凤仪留下不少好东西,还送他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与秦凤仪道:“你要是想学武功,可以跟阿乙学。”

秦凤仪心下很是高兴,眉开眼笑地谢了愉老亲王,待他要送,愉老亲王让他只管在屋里歇着。于是激动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走路顺拐的秦老爷,送愉老亲王出了门。

秦凤仪此次受伤,来看望他的人当真不少,他岳父他大舅兄还有俩小舅子都过来了。秦凤仪原想着歇一天就去念书的,可见这许多人来看他,闹得他都想多躺两日,好享受一下亲朋好友们的关怀啦。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秦凤仪第三天是亲自到平家道谢的,平岚差事忙,并未在家。平郡王妃亲自见的秦凤仪,问了几句他的伤势,很是赞了他几句,还要留他吃饭。秦凤仪婉拒了道:“我们翰林院的散馆考试就要到了,我岳父说了,要我考前三名才成。昨儿在家歇了一天已误了不少功课,既然阿岚不在,我就先回翰林院了。什么时候他有空,我再来寻他。”

平郡王妃点头,让秦凤仪去了。虽则秦凤仪与大皇子是不大和睦,但就秦凤仪这种见义勇为的性格,就是平郡王妃也很欣赏,与儿媳妇儿世子妃道:“这秦探花,是个直脾气的性子。”

平郡王世子妃笑:“是啊,要说好,也是好的,就是忒直了。”这位自然是偏向皇子女婿的。

平郡王妃则不这样看,道:“人无完人,谁还没个缺点。只要人品好,这便是好的。”要平郡王妃说,秦凤仪这也算得上天之骄子了,尽管出身寻常,但人孩子本身出众,一路顺遂地来了京城,今又是御前红人,大皇子毕竟还只是皇子,你爹看中的人,你多尊敬着些也没什么。当然,秦凤仪的脾气也大了些,今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然叫人待见,但发作起来不给皇长子留面子,也怪不得人恼。要平郡王妃说,俩人都是娇惯的性子,不合脾气也不足为奇。

秦凤仪回翰林院念书后又感受了一回同窗们的关怀,他虽是个臭美的,但这为官小一年了,也学了些跟书呆子们交往时谦逊的道理,秦凤仪很是谦虚了一回,其实他本也认为,这只要是会武功的见了,都不能袖手旁观的。

让秦凤仪惊讶的是,一向与他不大对付的范正还把自己这两日的笔记给了他,范正性子耿直道:“原本觉着你人品不大好,现下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什么叫人品不大好啊?我怎么啦就人品不好?”

范正道:“你在屋里剪个纸人用烛火照着仿佛深更半夜还念书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呢。”

秦凤仪坏笑:“谁让你见天地让你家小厮去偷看我何时休息,说吧,你是不是倾慕于我?我跟你说啊,你倾慕我也是白倾慕,我已经有媳妇儿啦。”

看他这满嘴胡扯的劲儿,范正恨不能再把笔记要回来。他倒是想要,奈何秦凤仪不给,笑嘻嘻地把笔记压自己的书本下头道:“现在才知道我是好人,你这眼神儿也忒差了。”

范正都不想搭理他了,秦凤仪一捂胳膊:“哎哟,我这胳膊又疼了。”

范正才是真正的直性子啊,忙问他:“可是伤着了?”想着刚刚不应该夺笔记的,秦凤仪就是这么个二百五,别人不晓得,他是晓得的啊!

秦凤仪道:“我这还口干了,想喝水。”

范正只好给他倒杯水,秦凤仪喝过水,这才道:“如今这才好了。”范正气得,想着再理这姓秦的,他就不叫范正,改叫犯贱算了!

秦凤仪这人吧,你不理他,他又凑过去跟你说话。

他其实挺喜欢范正的,用秦凤仪的话说,这样耿直的人可是不多见了啊!

秦凤仪回到翰林院念书,因他伤的是左臂,并不影响写字,再者,还有同窗们照顾他,他上课念书十分用功。没想到,下午皇帝陛下还宣召他了。

秦凤仪对着过来召他进宫的内侍道:“我今儿不想进宫。”

因秦凤仪时常被宣召,内侍与他亦是熟的,笑道:“秦探花,陛下记挂着您哪,您就赶紧进宫吧。”

秦凤仪道:“我这受伤了,走不动。”内侍笑:“那我背您老人家走,成不?”

秦凤仪哈哈一笑,同小内侍进宫去了。景安帝还真挺记挂秦凤仪,觉着小探花除暴安良受了伤,虽则太医说伤得并不重,但秦凤仪是文官,哪里能与武官相比呢。

景安帝见了他,还夸奖了他一回,秦凤仪也不说话,景安帝问他:“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秦凤仪带了几分埋怨道:“我想陛下好几天了,陛下才想起我,我生气了。”

景安帝笑:“这不是这几天忙嘛,朕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呢,知道你受伤,还打发许太医过去给你看伤,如今可是好些了没?”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我以前常跟人打架,只是动刀还是头一回,以后熟了就好了。”景安帝连忙道:“哎,你是文官,这动刀动枪的,原是他们武官的行当。”“我知道,就是有时忍无可忍,也不能干忍着就是。”秦凤仪笑嘻嘻地凑过去道,“陛下,我好想你。我听说,您家小皇孙身上还有青龙胎记,陛下快跟我说说,青龙胎记啥样?我媳妇儿说,后丈母娘看过,说一看就能看出是条小龙来,是不是真的?”

景安帝对于孙子的胎记是很自豪的,笑道:“景川侯夫人说得没错。”

秦凤仪直咋舌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我还以为是以前我娘跟我说的半身青色胎记,叫青龙胎的呢。”

景安帝道:“你母亲说的是民间寻常子弟,朕这皇孙是传自太祖皇帝的吉兆,岂是寻常人可比。”

“这倒也是。”秦凤仪还跟景安帝打听,“陛下,小皇孙出生前,你做没做胎梦?”“什么胎梦?”

“就像我出生前,我娘就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赶着一群牛犊,那牛犊大得很,一个个像小山一样,壮实极了。那白胡子老头儿挑了最壮的一头,交给了我娘。转天,我娘就生了我。这就是胎梦。”

景安帝道:“没有。”“那您问问大殿下或者皇后娘娘、皇子妃,一般亲近的人都会有所感应的。”景安帝深觉有理。

景安帝还让秦凤仪看他写的诗,他写了三首诗,都是写他家小皇孙的,秦凤仪真心觉着景安帝是个好祖父,一面欣赏景安帝的诗作,一面道:“陛下诗虽则写得不咋地,但这写诗的主意不错,待我家大宝出生了,我也得给他写几首诗。”

秦凤仪嘀咕着,景安帝脸色有些臭:“朕这诗就这么不好?”

秦凤仪见景安帝不高兴,道:“这可怎么啦,我诗也不好啊!一般都是那些爱发愁、不得志的人才能作出好诗,像我就不爱发愁,我喜欢听我们扬州的清曲。陛下,您听过扬州清曲不?”秦凤仪随口就哼了几句给景安帝听,还问,“陛下,小皇孙的小名儿起了没?”

景安帝十分得意:“起了,叫永哥儿。”

秦凤仪鼓掌:“这名字好,永,有永远长久之意,福泽绵长的意思。”景安帝笑:“还成吧。”“什么叫还成啊,很好的。”秦凤仪道,“我儿子小名儿叫大宝。”

景安帝道:“这么说,你媳妇儿有了?”哎哟,先时秦凤仪盼儿子盼得都快魔怔了。“没有啊,但我五年前就把我儿子的名字起出来了啊!”

景安帝:还是个魔怔的。“大儿子叫大宝,二儿子二宝,三儿子叫三宝,这样排下去,生多少都不怕。不过我算过了,我跟我媳妇儿,最好是生三儿一女就够了。”秦凤仪同景安帝道,“陛下,这个青龙胎记这样吉祥,越发趁着这势头,叫几位成亲的殿下多给您生几个这样的小皇孙才好。”

“这样的吉兆,岂是轻易可得的。有这一个,就是祖宗保佑了。”“原来这样稀罕啊!”

“你以为哪?难道是人人可有的?”“不是,这样的胎记自然是龙子凤孙才有,不过难道只有一个?我觉着,是因为陛下圣明,才有这样带着吉兆的皇孙降世。可是,陛下您不是一般的圣明啊,肯定不止一个有吉兆的皇孙吧。”

秦凤仪这话要叫别个清流听,便有谄媚之嫌,但他说的是真心话,顿时听得景安帝大乐:“朕只盼遂了凤仪你这话才好。”

秦凤仪道:“陛下放心吧,一准儿是如此的。”

秦凤仪还央求了景安帝:“陛下,哪天小皇孙能抱出来了,您抱到您这儿来,叫我开开眼,也看看那青龙胎记是个啥样?这可忒神了。”

景安帝很爽快地应了:“成。”

秦凤仪得景安帝应了此事,心下很是高兴。

倒是秦凤仪给景安帝提了个醒儿,景安帝夜宿凤仪宫时,还与皇后说起来:“咱们永哥儿生来不凡,这先时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胎梦?”

“胎梦?”“你生咱们大郎时,不就梦到了一颗大明珠吗?”

“这几天净忙着永哥儿的事了,倒把这茬儿忘了。我倒是没梦到过什么,明儿我去问问大郎和他媳妇儿。”平皇后笑,“陛下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是秦探花说,咱们永哥儿来历不凡,问先时可有预兆。”

平皇后平日里最烦秦凤仪的,此时听这事竟是秦凤仪提醒的陛下,当下眉开眼笑,也不嫌秦凤仪了,道:“要不说是做探花的人,圣贤文章懂,这些民俗亦是通的,果然有学问。”

“是啊!”景安帝笑,“朕原还说,他与大郎拌过嘴,你不知道秦探花,他年纪小,还是小孩子脾气,有点子事儿记好久,朕这几天没宣召他,还说想朕了。可他这人吧,性子也直,很知道记挂人。知道咱们得了小皇孙,早想着恭喜朕,这胎梦的事,要不是他提个醒儿,朕也忙忘了。”

平皇后道:“他们俩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则我总跟大郎说,待臣下得尊敬,他也爱做个老成样儿。可想想,他这不过二十二岁,秦探花比他还小。皆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有不拌嘴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好了的。”

景安帝点点头,与平皇后说了一回小皇孙便早早歇下了。

秦凤仪这么一问“胎梦”,况小皇孙生得如此不凡,就是没“胎梦”,现成也得做一个啊!于是,大皇子妃小郡主、皇孙他亲娘,就立刻做了个胎梦。当然,没说是现在做的,自然是说以前做的。小郡主在慈恩宫做出个苦想的模样道:“以前倒是做过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胎梦?”

平皇后道:“快说,是个什么梦?”

小郡主道:“我梦到在一个有很多水的地方,我站在一艘极大极大的船上,天上有好几个太阳,突然有一个太阳掉了下来,我当时觉着胸口热得不得了,就醒了。”

裴太后笑:“这可不就是胎梦嘛。”

裴贵妃也说:“大大的吉兆啊!”她又问小郡主,“你先时怎么不说啊?”

小郡主一脸无辜:“我不知道这是胎梦啊!我醒后嘴里发干,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平皇后笑:“你这是头一遭有孕,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