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心疼小玉心疼了半宿,到半宿就心疼得饿了。秦凤仪这人,天生会撒娇,以前饿只管吩咐丫鬟,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娶了媳妇儿,他不吩咐丫鬟了,只对媳妇儿叫饿。李镜说他:“吃饭时不吃,半夜又饿,我早叫厨房熄火锁门了,你就喝两杯茶垫饥吧。”她必要给这不好好吃饭的家伙一个教训的。
秦凤仪惨叫:“真没给我留饭?”“没,以为你不吃呢。”
秦凤仪眨巴下桃花眼,凑过去挨着李镜道:“媳妇儿,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李镜挑眉,秦凤仪肚子咕噜一声,李镜真是给他逗笑了,拍他一下道:“下回再不好好吃饭,可就真不给你留饭了啊!”
秦凤仪乖乖点头,李镜这才命厨下给他取来饭菜,秦凤仪一看,还有自己心爱的焦炸小丸子,当下大为感动,拉着媳妇儿的手道:“咱们一起吃吧。”
“我不饿,你吃吧。”“吃点儿吧。”秦凤仪夹个小丸子给媳妇儿,李镜也就吃了。
秦凤仪填饱肚子,方与媳妇儿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看小玉,见小玉背上的伤结了痂,秦凤仪方才放下心来,又安慰了小玉一阵,看小玉不若往日精神好,秦凤仪喂小玉吃过草料,才稍稍放下心来。
张羿与大公主还亲自过来一趟,李镜与大公主自去说私房话,张羿与秦凤仪一起去看小玉,张羿武将出身,看过小玉背上的伤,道:“好在都是皮外伤,养上一个月也就好了。”
今天太阳好,秦凤仪与张羿就在外头晒太阳说话,秦凤仪道:“张大哥,你说,人怎么这么坏呢?真刀真枪的,我都不怕!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这样阴损的事!”
“所以,你以后做官,这些事上得留心了。”张羿干脆教导了些秦凤仪这些亲随出行的注意事项,像这些在马鞍上做手脚,其实还有譬如在马车、轿子,抑或行路时要留心的事项,不要以为朝廷就如何古板,事实上,这些下三烂的手段,如张羿这个做过公主亲卫将领的,都专门做过这方面的训练。
秦凤仪跟着学了些,长了不少见识。
秦凤仪因为生得好,本就是城中名人,他的马发狂的事,许多人都看到了,原也不是什么秘密,且事关神仙公子,京城简直传得飞快,连在家的方阁老都听说了。老头儿在家坐不住,亲自过来看望自家小弟子,见小弟子没事,老头儿才放下心来,见小弟子的爱马受伤,回家后还送了小弟子一匹马。
秦凤仪得师父送匹好马,心里自然高兴,不过自从小红到了家里,小玉越发忧郁了。连吃草料都是,秦凤仪不喂嘴里不肯吃了。背后两马还要掐架,揽月都说:“不敢叫它俩在一个马棚,只要在一个马棚,就开始打。”
而且只要秦凤仪一骑小红,小玉就是一副生无可恋脸,还会绝食,草料也不肯吃了。秦凤仪无法,只得把小红送还给了他师父,道:“俩马在一处不成,小玉都不肯吃饭了。”把小红物归原主,秦凤仪这一回去,小玉见讨厌鬼没跟着主人回来,都不必秦凤仪喂,就吃得特别香。秦凤仪弹它的脑门儿:“还学会争风吃醋啦?”小玉拿大头蹭蹭主人的手,又拿舌头舔主人的手。秦凤仪看它精神百倍的模样,心下很是欢喜。
小玉精神头儿好了,秦凤仪就将受惊的事忘了一半儿,不过揽月过去赔那些被小玉撞翻的摊子什么的,也花了上百两银子。
待将这些事料理清楚,景川侯的调查也有了结果。
景川侯原就主持过斥候工作,女婿的马在他府上被人动了手脚,景川侯更是不能忍,三天就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做手脚的并不是景川侯府的下人,那日寿哥儿满月,景川侯府虽未大办,也请了几家要紧的亲戚朋友。事儿是李老夫人的娘家侄儿家里的一个小子做的,说来真是叫人没法儿说,李老夫人出身京城谢氏,谢氏也是京城大族,李老夫人的娘家侄儿如今在大理寺任少卿,娶妻柳氏。这位柳氏还是现下恭侯的姐姐,柳氏是随丈夫谢少卿过来贺景川侯府长孙满月的。便是柳氏一位陪嫁的丫鬟的儿子,当然这位陪嫁丫鬟如今已是谢家的管事媳妇儿。
因柳氏一向信任陪嫁,这管事媳妇儿在少卿府也算有些脸面,她儿子时常跟着老爷太太一道出门。结果,就是这小子,给秦凤仪的马做了手脚。
可说来,这小子与秦凤仪无冤无仇的,如何会去害秦凤仪?再一查,原来他母亲是柳氏的陪嫁丫鬟,恭侯府还有个姑妈,如今在侯府也做了管事媳妇儿。这小子家与姑妈家虽都是奴婢下人出身,但因都在京城,彼此时常走动。这一走动,就出了问题。原本就不是什么正路人,还遇到恭侯世子这么个奇葩。
像秦凤仪说的,恭侯世子自己把大公主不名誉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而且这样公主怀了别人的孩子的事,你要不说出去,私下与皇家解决,还有可能走些关系,继续与大公主做个明面儿夫妻。你这嚷嚷得全城人都晓得了,大公主怎么可能还与你继续过下去。
恭侯世子不见得喜欢大公主,但他委实没料到大公主会与他和离,直接丢了驸马的头衔。说来,恭侯世子的想法委实与众不同,不说别个,你把公主闹臭,就算她不与你和离,你这个驸马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吗?你把事情闹大,人家都会以为你不想与大公主过了好不好?
可恭侯世子不这样想,恭侯世子想的是,借此丑事让一向厉害的大公主丢回大脸,以后再不敢在他跟前摆什么公主的臭架子。
结果,他没想到陛下会让他们和离!
这完全出乎恭侯世子的意料啊!
整个恭侯府,都不愿意失去大公主。
只是,待他们想挽回的时候,秦凤仪、李镜这对夫妻简直是不要命地去捞大公主。先时恭侯府只是觉着秦家多事,就是捞公主,也该是咱们做的事好吧?
只是,如果恭侯府作此想,那么,这岂不是又自相矛盾?大公主之事爆发以来,皆是恭侯府放的消息,你们既是把大公主搞臭,如何还要捞大公主?
这等神一样的逻辑,便是秦凤仪的思维也是想不明白的。
秦家夫妻根本与恭侯府也不熟,待他夫妻厚着脸皮求了不少人,终于把大公主、张将军都捞出来的时候,殊不知恭侯府已把这对夫妻恨到了骨子里。甚至,恭侯府都怀疑,大公主与姘头张羿有私之事,这对夫妻恐怕就是直接的参与者。别的不说,就冲大公主与张羿的名声,谁会愿意与他们做亲家啊!
偏偏,秦家就愿意!这里头要没猫腻,恭侯府都不能信!
好在,恭侯虽恨,却还有理智。他知道,哪怕秦凤仪官阶不高,但他关系复杂,颇有靠山,而且现下是御前红人,并不好惹。
恭侯世子的智商就明显不如其父了,毕竟恭侯虽有个庸碌名声,这些年在京城也是四平八稳地过来的。恭侯世子咬牙切齿之际,是必要给秦凤仪好看的!然后,他就想了这么个小人法子,想着给秦凤仪的马做手脚,直接让秦凤仪从马上摔下来摔死才好!
而且秦家无防备之下,还差点儿被恭侯世子得逞了!若秦凤仪当真命短,说不定真就叫恭侯世子害了。
可他偏偏是个命长的,小玉是伤得比较重,可秦凤仪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接着就是景川侯府接手此事,直接查到了谢少卿府上的下人。景川侯与谢少卿是嫡亲的姑舅兄弟,关系一向不错,不然景川侯府长孙的满月酒,也不能请谢少卿过来。
景川侯亲自过去同谢少卿说了此事,当时谢少卿就命把小厮提来,景川侯是主持过斥候工作的人,谢少卿是大理寺二把手,那小厮简直是没片刻就将事抖个干净。谢少卿气得够呛,还得先与李表弟赔个不是,这亏得没出事,倘有个好歹,伤着秦凤仪,谢少卿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呢。
只是,这事要怎么处置,反成了难题。
毕竟小厮是谢少卿府上的,倘恭侯世子死都不承认此事是他指使的,反而拖了谢少卿下水。
景川侯与谢少卿商量后,此事并没有经官,谢家很过意不去,谢太太自然也少不得被谢少卿埋怨一回。谢太太也气啊,先打点了份厚礼,与丈夫过去瞧了秦凤仪一回。
秦凤仪倒没什么,他与谢少卿不熟,而且当着谢少卿的面儿,很知道给他岳父面子。秦凤仪道:“岳父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听岳父的。”
私下他却与岳父道:“难不成就这么算了?我家小玉伤得重极了!半条命都没了!”刚把小红从家里赶走独占主人宠爱正在马棚里吃着香喷喷草料兼养伤的小玉表示:主人说得好!
景川侯道:“你未有大事,此事就算报上去,恭侯世子无非也就丢了爵位。况且他也不会傻到去认罪,结果多是咱们闹个灰头土脸。”
“那要怎么办?”让秦凤仪咽下这口气也是万万不能的!“我自会给你出了这口气就是。”
然后,凭秦凤仪再如何问,景川侯却不肯多说:“你如今也当差了,多留心,便能明白。”他想叫大女婿自己去悟。
秦凤仪倒是挺留心,但留心好几天也没见恭侯世子也跌下马来摔个半死啥的。秦凤仪与媳妇儿道:“岳父是不是糊弄我呢?”
李镜真是无语了:“难不成同样去打发人给柳世子的马做手脚?那与告诉天下人这事是咱家做的有什么差别。”
“不这样,还能怎么着?”
李镜看他这笨样,便告诉他了:“叫他丢了爵位,比让他从马上摔下来,岂不痛苦百倍!”
秦凤仪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岳父是打算把柳世子的爵位弄没啊!秦凤仪问媳妇儿:“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李镜笑:“你慢慢等着就是,这事不能急。”
秦凤仪恨不能立刻就见到大仇家倒霉,哪里有不急的。好在,景川侯手脚也利落,关键是,就柳世子这样的人品,先时因着他大驸马的身份,人人让他三分则罢,今他与大公主已和离,大公主被削尊位,自然没讨得好。可把大公主之事闹得满城风雨的柳世子,难不成就有好了?
况且柳世子本身就是满头小辫子的人。
不过,柳世子被夺世子一爵,还是有秦凤仪一点儿功劳的。
因为秦凤仪被宣召进宫陪景安帝说话,景安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柳世子:“近来御史多有上书参他诸多荒唐事,你们年纪差不离,朕想着,年轻人嘛,哪里有不犯错的,知错能改,也就是了。”
秦凤仪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急,连忙瞪圆了一双桃花眼道:“那也得看什么错好不好?陛下也忒好性子啦。”
“嗯,什么错啊?”
秦凤仪哼一声,他是个存不住事的,吧啦吧啦就把先前柳世子传他媳妇儿闲话,还有害他从马上摔下来的事给说了。秦凤仪道:“先前我就想揍他一顿,可大公主那时先叫人打了他,看着大公主的面子,我才没跟他计较。上回小宝儿满月,要不是我家小玉强忍伤痛,我要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还不得摔去半条命啊!这样的坏人,陛下还要算了不成?”秦凤仪大是不满。
景安帝看他气得脸都圆了,不禁好笑道:“我说怎么参柳世子的奏章增多,原来是景川在为你出气啊!”
秦凤仪虽有些天真,到底不笨,这一想就想明白了,哼了声:“陛下竟然套我话!”他又道,“您就是直接问我,我也会告诉您的!”
“那先时怎么没听你与朕说?”“陛下不知道,柳世子可坏了,他是收买了他姑妈陪嫁媳妇儿家的小子,他姑妈嫁的是谢少卿。谢少卿又是我岳父的表弟,他还给我送了很多礼物,觉着对不住我。唉,我想想,这到底也与谢家不相干。谁家表少爷要收买姑妈的陪嫁下人,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就算去报官,柳世子死活不认,我也没法子啊!跟陛下说,又没证据,柳世子又不会承认是他害的我,倒是谢少卿说不清了。可想一想,我跟谢少卿认都不认得,他是我媳妇儿娘家表叔,平日间都没什么走动,总不会是他发了失心疯害我。不过,我也不能白吃这样的亏啊!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柳世子要是觉着这回没害了我,下回再想别的法子,我还不早晚叫他害死!”
秦凤仪道:“您说,他多坏啊!我根本没得罪过他,我媳妇儿说是因为他记恨我家与大公主交好之事,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与他见都没见过,就是他与大公主和离,还是全怪他自己。娶了媳妇儿不好生疼媳妇儿,与媳妇儿过日子,左一个通房右一个小妾,搞出一屋子庶子,谁会愿意跟他过日子啊!他不检讨自己的不是,反倒过来害我,分明就是看我好欺负!他怎么不去害大公主?不就是因陛下您是大公主亲爹嘛!陛下,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秦凤仪把满肚子对柳世子的不满都与景安帝说了:“您要不给我主持公道,要是哪天我叫他害死了,您可得担责任的。”
景安帝原就看柳世子不顺眼了,听秦凤仪说了此事始末,也有些生气,主要是秦凤仪一向得他心,且有柳世了这个对照,秦凤仪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疼。
秦凤仪险些叫马摔了的事,景安帝也听说了些,此时,得知是叫小人在马鞍下偷埋了铁蒺藜,景安帝也不禁皱眉。秦凤仪道:“我家小玉,从是个小马驹时就跟着我了。要不是小玉通人性,不说会不会摔着我,街上那许多人,万一撞到人可如何是好!唉,你没见我小玉给伤的,可是心疼死我了。”
秦凤仪现下想想小玉的伤都很是心疼,景安帝看他这样,便道:“朕的御马监好些骏马,送你一匹就是。”
秦凤仪道:“我的小玉可是照夜玉狮子,再说小玉现在可爱吃醋了,前几天师父送了我一匹枣红马,小玉很不高兴,天天跟人家打架。我一骑那红马,它还要绝食。我现在,天天用两条腿走路。”
景安帝想了想问:“你那马是公马还是母马?”“公马。”“朕送你一匹母马,肯定不会再打了。”
“不成,我家小玉眼光高,它三岁时就有很多朋友想用他们的马跟小玉配种,我也给小玉寻过不少好马,它都看不上!”
“朕有匹踏雪,漂亮得不得了,你带回去,朕就不信,你那小玉还不老实。”
出于对皇帝陛下的信任,秦凤仪就把踏雪骑回去了。说来,踏雪真是一匹极漂亮的马,浑身乌羽一样的皮毛,如同上好的丝绸,唯四个马蹄处生了一抹雪白,故名踏雪。
没几天,秦凤仪高高兴兴地进宫,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同皇帝陛下道:“小玉看上踏雪啦!天天追踏雪屁股后头跟人家玩!”
景安帝笑:“朕的话没错吧?”“没错没错,陛下,您怎么知道小玉一定能看上踏雪的?”
景安帝还卖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秦凤仪直乐,求了景安帝半日,景安帝才把诀窍告诉他了。
倒是景安帝要削柳世子之爵,竟还有人替柳家求情,愉老亲王一句:“德不称其任,其祸必酷;能不称其位,其殃必大。”
一向对朝政鲜少发表意见的愉老亲王突然发声,柳世子之爵,就此削去!
愉老亲王的突然表态是许多人没料到的,就连景安帝也有些吃惊,这个王叔一贯就是管一管宗室事的,于朝中之事鲜少理会。
不过,许多人乃至景安帝都认为,老亲王是痛恨当初恭侯府对大公主之事到处宣扬,以致皇家宗室丢尽脸面,今柳世子行事不谨,愉老亲王落井下石啥的,也不算稀罕。
愉老亲王下了朝还跟自家皇帝侄子说呢:“恭侯简直教子无方!他家的爵位,陛下还需慎重,不求德才兼备,起码德行无亏方堪配世子位!”
景安帝安慰了叔叔几句,愉老亲王私下道:“我这把年纪,无儿无女的,也没什么牵挂。倒是秦探花可怜见的,好好的孩子,都是做好事,没作过一点儿恶,前些天竟被人暗害,险些出了大事!这是朝廷命官,若都似柳家行事,谁不好就用这样的阴狠手段去害人,咱们朝廷的好官,还不都被他家给害了呀!”
景安帝才知道,他叔完全是为了给秦凤仪出气啊!景安帝道:“凤仪的事,王叔也知道了?”
“唉,把我吓了一跳。原本我不欲多管,毕竟这个时候,倒叫朝中小人说咱家是因为阿俐的事找恭侯府的麻烦。只是暗害秦探花之事,也太下作了,哪里能忍得!”
“到底没有确凿证据,王叔在外头还是不好直接说的。”“我晓得。”
叔侄俩说了会儿话,愉老亲王便告退了,还让人给秦凤仪送了回狮子头压惊。秦凤仪过去看愉老亲王,俩人别看年纪上差了不少,倒是能说到一处去,秦凤仪说到家里小玉与踏雪做朋友的事,很是高兴,与愉老亲王道:“我家小玉是有名的神驹,可聪明了。踏雪虽然性子不大好,但长得很不错,待它俩生了儿子,我送您老人家一匹。”
愉老亲王笑道:“好啊!”
秦凤仪还从怀里摸了张大红帖子出来,笑嘻嘻道:“我生辰快到了,王爷您虽不见得有空,我也得给您送帖子。”
愉老亲王接了帖子,笑道:“你要不给我帖子,就该打了。”
秦凤仪嘿嘿直乐,愉老亲王打开来看道:“你这生辰,与平郡王一前一后。”
秦凤仪道:“甭提了,先时我也没留心,去年来京城一门心思考春闱,我也不知道我生辰跟平郡王是重了的。他老人家一庆寿,我这里哪里有人来?我想着,等他庆过寿辰,我再做生日。”
愉老亲王笑道:“那你们可是巧了。”
秦凤仪有些郁闷,愉老亲王哄他道:“这也没什么好闷的,等你以后做了大官,自然是别人给你让了。”
“我看这辈子是没希望了。”愉老亲王直笑。
秦凤仪的生辰,虽不是平郡王那样的京城盛事,但记挂的人也不少,尤其亲近的亲戚朋友,都记着他这生辰呢。秦凤仪自做官以来,也交到了一些朋友,虽生辰的正日子要挪后,还是要请朋友过来的。平郡王府那里,他给平岚送了帖子,秦凤仪的话:“难得你在京城,先时我没少吃你的醋,你还救了我的性命。别个长辈不敢惊动,你可得过来。”
平岚笑:“我必到,只是那些小事你再提就外道了。”
“我也没想多提,平岚你不知道,你要是个坏人就好了,你这么厉害,还是个好人,每每见你都叫人嫉妒。”
平岚一笑:“能叫秦探花嫉妒,我可是与有荣焉。”
“特别嫉妒。”秦凤仪说着也笑了,还问了问老郡王的寿辰准备得如何了,要不要帮忙什么的。
平岚听闻秦凤仪与他祖父同一天生辰,都觉着是难得的缘分。
给平岚送过请帖后,秦凤仪又跑了柳郎中那里一趟,柳郎中的家很是与众不同,他是文官的职司,家中却颇多刀枪剑戟。秦凤仪一进柳郎中的家都有些担心柳郎中会不会替侄子的爵位报仇啥的,反正,有用没用的想了一堆。柳郎中出来后,秦凤仪很有礼貌规矩地递上帖子,柳郎中接了,看后道:“秦探花是二月生人啊!”
秦凤仪笑:“是。”
“二月好,春暖花开的时节。”柳郎中尽管生得身量高大,不大和气的模样,但其实为人和善,请秦凤仪吃了茶,还与他说了不少话,便是待客,亦令客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秦凤仪心说:都是姓柳的,这差距可不小。看看柳郎中,再看看恭侯府那一家子,真是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了。
秦凤仪还问了柳郎中生辰何时,说等柳郎中生辰时他一定过来相贺。自柳郎中家告辞,秦凤仪回家还与媳妇儿道:“都是一个祖宗生的,差距真不是一般大。”
李镜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什么稀奇。”
秦凤仪的生辰,他还给皇帝陛下写了张帖子,觐见时送给了皇帝陛下。景安帝笑:“好多年没人给朕送过帖子了。”
秦凤仪眼中一亮,暗道自己聪明,他还跟皇帝陛下打听:“平郡王也是二月大寿,他老人家也没给陛下您送张帖子?”
景安帝忍笑,就见自家探花那叫一个得意哟,景安帝就问他:“不过是给朕送张帖子,至于这么得意?”
秦凤仪道:“陛下有所不知,我以前在扬州都是正日子过的,可这在京城,谁晓得是跟平郡王撞了啊!他老人家过寿,我要是也正日子过生辰,哪里有人去啊?我就只有把日子错开了,您说,多郁闷呢!”
“哎哟,你与平郡王是同一天生辰啊?”景安帝不愧与愉老亲家是嫡亲叔侄,俩人惊讶都是一样的。
“是啊!”秦凤仪道,“我觉着,我以后几十年都不能正日子过生辰了。”景安帝笑:“你也正日子过呗。”
“那得多冷清。再说,万一没人去,我岂不没面子?”秦凤仪还想得挺多,景安帝又是一乐。秦凤仪还问皇帝陛下:“陛下,您收了我的帖子,那我生辰时,您去不?”
景安帝连平郡王的寿辰都不会亲临,何况秦凤仪的生辰。景安帝想着秦凤仪一向天真,怕是不懂此间规矩,便道:“朕若是去了,怕你不自在。”
秦凤仪忙道:“我自在得不得了。”景安帝笑:“朕不一定有空。”
“人去不去的,其实也无妨。”秦凤仪道,“陛下,你知道我们民间有句俗话不?”
“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看秦凤仪那小眼神儿,景安帝就知道没好事。果然,秦凤仪忙道:“陛下肯定想知道。我告诉陛下啊!我们民间讲究,人不到,礼得到。”
景安帝以为秦凤仪仍是一意要邀自己去给他过生辰,没想到,却是要自己送礼给他,不由得大笑:“怎么,还要朕给你送礼不成?”
“按理,我是不该收陛下给我的礼物的,不过如果陛下非要给我生辰礼,我也不能拒绝不是?”秦凤仪还跟皇帝陛下介绍民间的寿辰都是怎么办的,道,“像陛下是长辈,我是晚辈。要是晚辈过生辰,不似宫里要给许多贵重的宝贝,我们民间,有寿桃寿面就成啦,一点儿不费钱。”
景安帝笑:“你可真会想。”“原本我与平郡王撞了生辰,就是我把生辰挪后,您也想想,平郡王得是多大的场面啊,到了我生辰时,估计能摆上三桌酒就是热闹的。排场比不上老郡王就算了,他毕竟是陛下的老丈人。可是,陛下,咱俩也不是外人呢。咱们一样是亲戚,论辈分,我该叫您一声亲家叔的。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亲家叔。”
景安帝险些被这两声“亲家叔”给噎着,秦凤仪简直无师自通地跟人套近乎,还一个劲儿地问:“是不是啊,亲家叔?”
景安帝实在受不了秦探花这个“亲家侄子”,道:“来来来,下棋下棋。”
秦凤仪看景安帝如此小气,心说:得不了寿礼,赚些银钱也好。秦凤仪自荷包里摸出张小额银票道:“那就关扑吧,二十两。”
景安帝一向喜欢与秦凤仪下棋,命内侍称二十两银子过来。景安帝发现,秦凤仪这棋艺大有进步:“又去你岳父那里翻棋谱了?”
秦凤仪嘚瑟道:“翻棋谱算什么本事,我去岁就悟了。”“悟了什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景安帝挑眉:“这话有深意。”
秦凤仪神秘兮兮地一笑,却是不多说。秦凤仪与景安帝连下三盘,输二赢一,尤其是赢的第三盘,五十手内占足了优势,纵景安帝拼尽最后一滴血,终还是输了秦凤仪一目半。景安帝大为惊讶道:“还真是不得了。”他观量了秦凤仪的棋路一回道,“以往朕都说你棋路过于凌厉,如今倒是能收着些了。这一收,便见长进。”
秦凤仪被景安帝夸得仰起下巴,端起香茶来吃一口,得意地笑道:“这是臣去岁悟的。”“哎哟,你怎么又悟了?”
“下棋跟做人一个道理。”秦凤仪随手将棋子分开,收到青瓷棋罐里,道,“先时也没悟,陛下不是叫我办了两件差事嘛,我发现,做人虽要进取,但有句老话说,刚柔并济,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有一样,就是得眼光准。这手段还是其次,倘若眼光太差,再好的手段都没用。所以,这下棋要以眼光为第一,技艺为第二。年前我与我媳妇儿下棋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以前她还偶尔能赢我一两遭,现在有输无赢,因为总是输给我,都不肯与我下棋了。”
景安帝听得一乐,与秦凤仪道:“女人家,若是好强,你就装着输给她两次,哄她高兴才是。”
“可我也好想赢好不好?”
“真是个孩子话。”景安帝带着一丝男人才能懂的心照不宣的笑意道,“凤仪啊,这男女之事上,有时,输了,便是赢了;而有时,赢了,反是输了。”
秦凤仪听着景安帝这话,觉着大有深意,可一时又不能明白。景安帝想着,要说秦凤仪伶俐,这真是他便是做皇帝这些年也见到的为数不多的极有悟性的孩子,且心性亦佳。可有些时候,秦凤仪或者因是家中独子,受宠长大,又有些孩子脾气,十分单纯。
景安帝看他这不解的模样,笑道:“你照朕说的,回去试一试就明白了。”
果然秦凤仪回去就试了一试,第二日觐见朝皇帝陛下挤眉弄眼地悄声道:“陛下您真是绝了,您咋这样聪明啊?”
景安帝含笑:“可见朕这主意不错。”
秦凤仪露出个仿佛刚偷过油的小耗子的窃笑,只是笑不说话。景安帝看他那鬼祟样儿就猜到了什么,也是一乐。
平郡王的寿辰终于到了,秦凤仪也带着媳妇儿去了郡王府道贺,李镜礼法上就是郡王府的外孙女,秦凤仪自然就是外孙女婿,他这去了,也有不错的位子,与过来道贺的宾客,认识不认识的,在一处说话吃酒。待得酒宴过后,秦凤仪也是留到了最后,方带着媳妇儿告辞。
平郡王过寿,他又是陛下的老丈人,宫中自然有所表示,非但景安帝赏赐了颇为丰厚的寿礼,还有裴太后、平皇后,对平郡王的寿辰都有所表示,秦凤仪嘴上不说,心下羡慕得不得了,想着平家当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名门,果然是显赫得很。秦凤仪还与媳妇儿说呢:“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赐我一两样生辰礼。”
李镜任由他做梦好了,其实秦凤仪也觉着不大可能了。他并不是初时来京城的时候,在翰林院待的日子长了,也知道一些官场以及宫里的规矩。倘臣子生辰时,陛下有所赐,一般是近臣,或是股肱之臣才有的待遇。秦凤仪虽则与景安帝很亲近,不过他资历尚浅,怕是陛下不会赐下生辰礼的。虽然秦凤仪很想要,不过他当真没抱太大期望。秦凤仪没想到,他还当真得了景安帝赐的生辰礼。
只是,并不是秦凤仪想的寿桃寿面之物,而是,一队侍卫。
说来,秦凤仪觉着,自己这一年运道委实不好。
先是前恭侯世子、今柳大爷让人害他,秦凤仪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而且自家爱马小玉也受了伤,现下还在家养伤呢。好在,这事儿秦凤仪也没吃亏。景川侯与谢少卿出手,把个柳大爷自恭侯世子之位上参了下来。秦凤仪自觉心胸宽厚,柳大爷被削侯府世子之爵后,秦凤仪就当这事结束了。
只不过,他觉着是结束了,柳大爷可不这样认为。
秦凤仪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刺杀之事。真的,他先时一商户子,就是想有人刺杀,他身份上也有些不够格。如今官居翰林院,终于勉强够格了。
当然,这也足以说明,秦凤仪当真是把柳大爷给得罪惨了。
秦凤仪自翰林院回家,路上闻到一阵蛋烘糕的鸡蛋甜香,他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他娘最爱这一口,就带着小厮们去点心铺子里买蛋烘糕了。
秦凤仪抱着点心匣子出来的时候,真是谁都料想不到,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一刀直接没入秦凤仪胸口。揽月当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给吓瘫了。他再机灵的人,也没遇到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刺杀啊!不过,揽月的反应着实不慢,立刻扑上前去,却被刺客一脚踢开,当然刺客也只来得及踢这一脚,秦凤仪出门是带侍卫的。此时,侍卫已冲上前与这刺客一顿打斗。
揽月爬回来看他家大爷时,已是泪流满面,他亲眼见着那刺客的刀是没入他家大爷的胸口的,结果,他家大爷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了。秦凤仪先从胸上拔出刀,再摸出被刺出个白印的小镜子,心有余悸:“亏得有媳妇儿保佑我啊!”
说来秦凤仪这人,当真是福大命大。
先时惊了马,倘若常人,多有在马上出事的,不要说摔个半死,就是直接小命交待了,也不算什么稀罕事。结果,虽则小玉伤得不轻,秦凤仪自己是油皮都没碰到半点儿。
要说惊马之事还得看运道,如今更悬了,这回刀都捅到胸口了,连揽月都泪流满面准备哭一哭他家大爷了,边上所有见着这一幕的人都觉着,神仙公子怕是性命难保。结果,神仙公子拍拍土,从地上爬起来,刀自胸口拔出来,啥事没有。
当然,这不是神仙公子有什么刀枪不入的本领,便是武将,不穿铠甲也没有护心镜啊,神仙公子不是,神仙公子怀里就揣着把小镜子。就这样,小镜子救了神仙公子的性命。
秦凤仪的侍卫也是花大价钱雇来的,虽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有些个功夫,一群人围攻,很快就把那刺客给逮住了。秦凤仪过去给那刺客两巴掌以及一记窝心脚,细瞧此人,觉着面生,问:“我根本不认得你,为何杀我?”
刺客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大骂秦凤仪:“你这等奸佞小人,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