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都要不失时机地拉拢一下秦探花,可见秦探花在朝中如何炙手可热了。虽然平皇后不见得认为秦凤仪说的话有多高妙,可秦探花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谁会在能拉拢陛下跟前红人的情况下而不拉拢呢?
秦凤仪不知不觉中,竟在那些大人物那里刷出了不错的好感值,但长辈们真为这小子捏把汗啊!这种听不懂人话的小子,你叫他御前得谨慎啊,他随口就敢对立储之事发表高论。
皇后娘娘的千秋,景安帝就带着一大家子回了京城,给妻子贺千秋。
平皇后是个谦逊的人,直说并不是整寿,简单在行宫里摆两席酒便是。景安帝却是不肯委屈妻子的,一定要在京城皇宫为皇后操持。
大皇子更是为他娘的寿辰尽心尽力,规格虽不敢与景安帝四十大寿的排场相比,但也颇热闹体面。
秦凤仪自然没资格入席,但他在翰林院都听到了丝竹之声,细听之后,道:“哎哟,还是《凤求凰》的曲子。”他用胳膊肘一撞方悦,偷笑,“这曲子选得真好。别看陛下已是不惑的年纪啦,可这心还是年轻人的心。”
方悦瞥他:“一看你就不知这其中的典故。”“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凤求凰,相如与文君呗。”想他现在可是堂堂探花,能不知道相如文君的事儿?不就是司马相如到人家卓文君家做客,一眼相中了文君,文君也相中了相如嘛,结果相如那会儿还太穷,文君她爹看不上这女婿。于是,相如在人家家里弹琴,就弹了首《凤求凰》,而后,俩人当晚就私奔跑路了。
“不是你说的那个。”方悦出身大家,对于一些皇家逸事还是晓得的,与秦凤仪道,“听说当年陛下于宫中遇到皇后娘娘,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可那时候,对一个闺中少女,即便是皇子,心中有情,也不好直接说。于是,陛下就弹了一曲《凤求凰》。而后,方结为秦晋之好。”
秦凤仪却吐槽道:“陛下可真是的,还不如直接说呢,他这一弹琴,有耳朵的都听出来啦。”
方悦笑道:“你以为都似你这厚脸皮。”
“这想娶媳妇儿就得脸皮厚,不然哪里娶得到媳妇儿哟。”秦凤仪悄悄问方悦,“你有没有给囡囡妹妹弹过《凤求凰》?”
方悦笑问他:“看来,你是给阿镜妹妹弹过了?”
秦凤仪是个实在人,道:“我琵琶弹得好,琴一般,还真没弹过。”不过,想到陛下年轻时竟还有这等浪漫之事,秦凤仪都想着回家时买把瑶琴去跟媳妇儿弹一弹了。
他这人一向是说干就干。到了休沐的日子,他去琴店挑了把琴回家,试了试音,就要弹。李镜听着他这七零八落的《凤求凰》,连忙道:“你可别弹这《凤求凰》了,这几天皇后娘娘千秋,外头都是弹《凤求凰》的,快聒噪死了。”
弹不弹《凤求凰》无甚要紧,秦凤仪兴致勃勃地建议:“媳妇儿,那咱们像相如和文君一样,私奔吧!”
李镜敲他的脑门儿:“我得看看,你这脑袋里头都是什么!给我闭嘴,咱们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夫妻,说什么私奔不私奔的话!”
秦凤仪将头枕在媳妇儿的腿上道:“媳妇儿,我头一回来京城的时候,岳父死活不同意亲事,我还真想过把你偷走。唉,你说,我就没陛下机灵,要是那时候我对你也弹一首《凤求凰》,你会不会与我走?”
“你亏得没弹。”李镜道,“我平生最厌司马相如那等有才无德之人,倒不是他拐了文君有何不妥,只是后来与文君结发后,又有纳妾之意,当真令人不齿。”
秦凤仪连忙道:“媳妇儿,你只管放心,以后我做再大的官,也不会多看别个女人一眼的!”
“我可是记住了。”“你只管记住,我这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结果,秦凤仪当晚就受到了考验。
因着近来秦凤仪时常被宣召,他翰林院的功课就落下了一些,秦凤仪是立志明年要考前三的,他这人有个好处,凡事上了心,那是真上心。他就抓紧时间补功课,回家虽与媳妇儿嬉笑,晚上也是要看会儿书的。今日正赶上李镜月事驾到,李镜便道:“我也不方便,你就在书房睡吧。”
秦凤仪不乐意:“我才不在书房睡,有了媳妇儿,干吗还要自己睡!”
李镜看他没明白,就小声与他说了自己身上的事,秦凤仪有些遗憾不能与媳妇儿好了,但他又不是色情魔。秦凤仪出身商贾,很有商贾风范地说道:“那你可得记着,今天欠我两回,下回我要补回来的。”
李镜嗔他:“就不会说点儿别的。”“媳妇儿你身子是不是不舒坦啊,要不要喝红糖水,炖个乌鸡汤?”李镜倒没有特别不舒服,待用过晚饭,就把秦凤仪打发到书房去了。
秦凤仪念书一向认真,那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是有什么人出入说话,他也看不到听不到。直待肚子饿了,侍女过来送夜宵,那微微拉低的衣领露出一抹莹白,甚至秦凤仪眼神往前一送,就看到衣领下一抹艳红兜肚的颜色,再有那一阵阵往鼻子里飘来的玫瑰馨香,这也是秦凤仪最喜欢的香气。
秦凤仪何等人啊,他自十四岁起,就有花楼的女子向他示好,待长大些,也有好人家的闺女向他表露情意。秦凤仪这辈子,见得最多的就是女孩子对他动心啦。秦凤仪还多瞧了一眼,看这女子长得不错,有些面善,不过相貌也就那样啦。秦凤仪的注意力马上就转到夜宵上来了,见是他最爱的姜丝鸡汤面,捧起碗来就吃,吃过后,浑身都暖洋洋的,他又念了一会儿书,有些困了,这才搁下书回屋睡觉。
秦凤仪洗漱后,上了床才跟媳妇儿说:“你不陪我念书,今晚有个丫鬟勾引我呢。”李镜问:“是哪个?”
“不认得,有些眼生。”秦凤仪说着,看他媳妇儿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心下暗乐,看吧,吃醋了吧。
李镜其实也猜到了,便问:“长什么样?”“就那样,没仔细看,一般吧。”“她是怎么勾引你的?”
秦凤仪的手不老实地伸到媳妇儿的被窝里去,嘴里道:“也没怎么勾引,就是身上香香的,衣领拉低了些。说来,她那胸脯比你的还大些!”
李镜当下就醋得不得了了,气道:“你个该死的!你还敢看!”她一巴掌就把秦凤仪那只作祟的臭手打了出去。
秦凤仪自己揉着手,看他媳妇儿火了,无辜道:“她给我端夜宵,头那么一低,你说,我正坐着,又不瞎,能不看嘛。又不是故意看的!”
“不是故意看,你就知道她那什么比我的大了?”
秦凤仪道:“你这胸也就比我的大点儿,是个女人就比你大啊!”
李镜当时气得要把秦凤仪踢床底下去,秦凤仪搂着她笑:“逗你玩儿呢,你这也不小,但也不大。我觉着,自十五岁长成这样,基本就没再长过。不过,我听说一偏方,要不要试?”
“谁要试来着。”李镜一副坚贞的模样,但她知道秦凤仪惯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就竖起耳朵等着听了。
秦凤仪悄声道:“书上说,多揉一揉,就能大了。”李镜笑斥:“你又在哪里看的这邪书?”“来,我给你揉揉。”
“起开起开!”
俩人笑闹了一回,李镜也不生气了,两人方相拥睡去。
待第二日秦凤仪吃过早饭就去翰林院念书了,李镜找来小圆问:“昨儿个是谁给大爷送的夜宵?”
小圆是李镜的心腹丫鬟,自是知主子的意思,悄声禀道:“奴婢给大爷送了一回茶,之后,紫裳抢着送了回茶,夜宵是红绡送的。奴婢叫小丫头瞧着她俩,她俩自书房出来时,都是沮丧得不得了。”
李镜心下便有数,想着两个蠢丫鬟,相公念书时不要说送茶了,就是脱光了进去,估计相公也看不到。但这两个丫鬟如此心大,在大户人家,倘主母不方便,那也得主母允了,丫鬟方好上前。这两个倒好,挺自觉的。
李镜不要说从没想过给丈夫身边放通房纳小妾,就是纳,也不要这样的。李镜当天就把俩人给开出去了,李镜说得明白:“你俩这样的人才,配小厮,你们得觉着委屈。相公那里,并不心喜你们。给你们一人二十两银子,身契也予你们,回你们自家自谋前程吧。”
俩人倒也识趣,乖乖地磕过头,谢过姑娘赏赐,便拿银子走人了。
打发了这俩丫鬟,李镜颇觉神清气爽。当时继母给的这俩人,她也不能说看着不像安分的辞了去,况她的亲事彼时还要继母张罗,便将这二人带了过来。她虽不喜这二人,可最初也没想直接就把人打发了,总要看一看人品,结果她不过略松一松,这俩丫鬟就自荐枕席了。李镜的性子,别的事情上让她让一让忍一忍的,她兴许不在意,她碗里的肉,你叫她让,那就如同她的仇人一般。
李镜其实还挺满意相公的定力,说来,这俩丫头都长得不错,想到相公说的话:“没大留意。”唉,也是相公那等美貌,估计看谁都那样了。
李镜照照镜子,虽则她不甚貌美,但相公已是在她碗里了。只是,眼睛看到胸处时,李镜觉着,虽不甚大,但成亲之后,还真比先时要鼓了些的,难不成,揉一揉真有效果?
面对这一命题,饶是李镜的才学,也有些迷惘了。
小两口时不时地笑闹,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两人谁都没料到,第一场家暴事件即将来临!
秦凤仪日子正过得顺风顺水,在家夫妻恩爱,父母疼爱,在外与同僚同窗们关系也好,而且他与陛下也越发好啦。秦凤仪认为,人生在世,也便是如此啦。
他近来正帮着方悦准备定亲的事,虽然方悦不大乐意的样子,但秦凤仪硬生生地抢了送聘人员的差事。方悦还说呢,“届时穿得低调点,切不能抢我风头!”
秦凤仪嘴上应了,回家与媳妇儿道:“我非穿得光芒万丈不可,哈哈哈!”
李镜道:“送聘可都是要穿一样衣裳的,在京城,不是宝蓝就是豆青,你少来那异样的,又不是你定亲,干吗要去抢阿悦的风头。”
“他那懊恼又郁闷的样儿,多好玩儿啊!”
秦凤仪正想着给方悦使坏呢,结果自己先遇着一件堵心事。
说来,自从上遭秦凤仪心疼陛下烦恼立储之事,劝了大皇子几句后,大皇子也不是个笨的,便借着这机会与秦凤仪来往起来。秦凤仪性子活泛,而且他虽有些奇特,但并不是难相处的,就这么与大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来往了,虽然他觉着大皇子有些笨,但人家堂堂皇子,要与他来往,他也不能拒绝啊。
结果,人红是非多。
秦凤仪就听到了个事儿,倘若别的事,秦凤仪真不一定会放心上。他这人看事情的重点一向与人不同。不过,设此计之人,想来对秦凤仪做过深入了解,因为秦凤仪听到的一些事是关于他媳妇儿与大皇子的。
就有一人道:“你说这事也怪,当年李大姑娘可是与大皇子议过亲的,秦探花倒真是大度。”
“大皇子何等身份,秦探花多精明的人,不要说当年只是议亲,哪怕真有什么,秦探花还真会计较不成?”
秦凤仪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原本他是偷听来着——别人偷听人说话,那必是不能露形迹的,偏巧秦凤仪听着了,也顾不得撒尿了,直接往旁边茅房堵人去了,进去便道:“你们胡说什么呢?”
那俩说人闲话的,被秦凤仪逮了个现行,面儿上自是有些挂不住。不过,他俩也知道背后说人小话不该,其中一人忙道:“秦探花你听错了。”
“你知道我听见啥了就说我听错了!一个个的,亏得你们在翰林院当差,就知道胡说八道,碎老婆子嘴!”秦凤仪瞪这俩人一眼,啐了一口,就要走。
其中一人道:“我们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一打听就知道。也就你这外来户,不晓得罢了。”
秦凤仪大怒:“放你娘的屁!你再说一遍试试!“那人也知事涉皇子,不好再说的。秦凤仪虚点他们:“我记住你们了!再叫我听到这些混账话,我叫你们好看!”
秦凤仪这性子,把媳妇儿当宝贝一般,一想到媳妇儿竟与大皇子议过亲,哪里忍得!其实他也不想想,一家女百家求,议亲,好吧,要是两家不乐意,也说不到议亲这事啊!秦凤仪当天课也没再上,就气咻咻地回家去了。别的时候,他回家都是先往父母那里问安的,如今父母院里根本没去,他直接就回自己院了。李镜正在看给方悦的定亲礼礼单,见秦凤仪回来,还说呢,“这不早不晚的,怎么回来了?”
秦凤仪脸臭臭的,先一扫屋里服侍的人道:“小方小圆你们都下去!”打发了丫鬟,他才问媳妇儿:“你是不是跟大皇子议过亲?”
李镜脸色一沉,问他:“你听谁说的这些浑话?”
“我问你哪!”秦凤仪别的时候好糊弄,遇到这事不一样了,“说!这事是不是真的?”
李镜淡然道:“没有的事!”
秦凤仪盛怒:“要不是真的,你会这么淡定?你,你,你,你还敢骗我!”他气死了都!李镜冷冷道:“我不淡定,要不我两巴掌抽死你可好?!”“哈!这会儿就要打死亲夫啦!说!你是不是又看上别个小白脸了?”
李镜听他这话,脸都气白了,要不是秦凤仪这张脸生得太好,李镜真得给他两巴掌,但她气白了脸都没对秦凤仪动手,一腔怒火却是再忍不住,啪的一掌击在几上,一张上等核桃木的花几碎了满地。也不知怎么那样巧,一丝碎屑飞溅而起正好掠过秦凤仪的脸,划出一丝血痕。秦凤仪颊上一痛,一摸,竟然见了血,登时眼圈儿都红了。李镜一见他伤着了,甚是心疼,过去就要细看,秦凤仪拍开她的手,不叫她看,自己抽抽咽咽地走了!
现在内心的感觉,秦凤仪委实形容不出,就好比心目中纯洁无比的媳妇儿以前竟然有过一段感情,总之是满腹心酸,难过极了。
秦凤仪哭着就离开家了,心想他这样哭着出来,媳妇儿竟不拦他一拦,果然对他是没情义的。于是,秦凤仪更伤心了。更何况秦凤仪梦里梦外这二十几年,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啊!他必要寻个说理的地方去,他就一路哭到郊外,找他岳父去了!
景川侯见他脸上带着血,以为女婿被谁揍了,忙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秦凤仪心中大为悲痛,一见着亲人,更是痛上加痛,闭眼大哭:“阿镜欺负我,我都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