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同沐温汤(2 / 2)

龙阙 石头与水 5843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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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睡。我跟陛下刚从温汤出来,正换衣裳呢,卢尚书就来了,把我吓得呀。卢尚书惯爱挑不是的,要是让他知道我与陛下一道泡温汤,他不定怎么说我呢。我吓死了,陛下多好啊,让我在里头晾头发,他就出去听卢尚书说事儿了。大中午的,太阳那么好,我本来是坐在榻上晾头发来着,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也没人叫我。”秦凤仪就把事说了,这也不是他的过错啊!再说,他不就是不小心睡了一觉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景川侯道:“你这样儿的,就该卢尚书参你两本!”

“哎,岳父,陛下心情不好啊,我头晌过去的时候,陛下正生气呢。好容易我们泡个温汤,高兴起来,何必再让卢老头儿扫了兴呢。”

“你没得罪陛下吧?”

“陛下心情不好,又不关我的事,是立太子的事。”秦凤仪道,“我劝了陛下好几句呢。后来,陛下就好些了。我们又赌了两盘棋,泡了个温汤,我看陛下已是没事了。”

景川侯道:“你又跟陛下赌棋?”“岳父,你就是太死板了。不过小赌,添些乐趣罢了。”“立太子这样的大事,你没胡说什么吧?”“我要胡说,陛下还能这么高兴吗?”

景川侯不放心地问他到底是如何应对的,待秦凤仪说了,景川侯就出了半身冷汗,拉起秦凤仪给他屁股一下子:“立储乃国之重典,也是你说立谁不立谁的?”

秦凤仪被揍得差点儿跳起来,觉着屁股肯定是被这黑手的岳父给打肿了,道:“本来就是啊,书上都说,立嫡立长立贤,嫡长都是大皇子啊,要是立储,必是大皇子。大皇子又没什么过失,谁家不是把家业传给长子啊!”

“那这话也不该你说。”

“你不早点儿跟我说,我说也说了。”秦凤仪道,“陛下也没说什么,我们好着呢。”景川侯气得头疼,这小子,真不知是精还是傻!你都说了一辈子跟着陛下干,陛下百年后,你就辞官回乡,还说什么君臣好比夫妻,我的天哪,这种话拿出来谄媚,陛下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不能生你这气啊!

主要是,这种谄媚话,景川侯当官多年都没听人这般拍马屁过!哎哟,他可是真没看出来啊,秦凤仪真是有本事啊,真是艺高人胆大啊,立储这事儿,非但敢说,还能全身而退。

景川侯道:“总之,你以后给我小心着点儿!”“那你先跟我说,啥是能说的,啥是不能说的?”“我怎么知道你这张漏勺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话去?”

“哼!事先不跟人家说,人家说了还生气!你也忒难伺候啦!”秦凤仪也生气了,还气哼哼地问,“祖母在不在?”

“干吗?”

“我去给祖母请安,好些天没见她老人家了!”

景川侯早把秦凤仪这点心眼儿摸透了,道:“你要敢说什么不当说的,看我不收拾你!”

“就知道欺负人,还不许人说。”秦凤仪跟他岳父道,“陛下是心情不大好,我不过哄陛下一时开怀,岳父,你跟陛下是老交情了,多去宽宽陛下的心啊!”

“行了行了。”景川侯道,“先去吃饭,老太太肯定等着呢。”

秦凤仪就同岳父大人一道过去了,见后丈母娘、俩小姨子都在,李老夫人见着秦凤仪也挺高兴,笑道:“阿凤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秦凤仪笑道:“陛下宣召我过来说话,这会儿天也晚了,回城也来不及了,我就过来凑合一宿,明早再回城。”

李老夫人知道这个孙女婿很得陛下眼缘,笑道:“好,以后要是晚了,只管过来,咱们家在郊外也有别院。”

秦凤仪应了,笑道:“阿镜都跟我说了,咱们有温汤别院,我早说过来泡一泡呢,就是今儿没带着阿镜,只得我自己泡了。”

李老夫人笑道:“你岳父也喜欢泡温汤,这冬天正是泡温汤的时候,跟你岳父一道泡去。”

秦凤仪笑应道:“好。”

就这样,秦凤仪这个初泡温汤就上瘾的家伙,晚上又泡了一回。他一向是个殷勤的,拿出哄景安帝那一套来哄他岳父——景安帝都能哄好,何况他岳父呢。景川侯也挺享受,就听他那好女婿恭维道:“哎,岳父,你跟陛下的龙小弟比还是要稍逊一筹的。”

景川侯原以为秦凤仪与陛下共浴温汤,是陛下在自己的御池,秦凤仪在臣子的小温汤池里洗的呢。一听秦凤仪这话,景川侯想死的心都有了,怒道:“你跟陛下一个池子泡的?”

“当然是一个池子啦!陛下的池子大得很,我还游了两圈儿呢。”秦凤仪一脸得意,“我跟陛下还比了小弟弟的大小。”

景川侯现在完全与卢尚书一个心情了,就想掐死眼前这个祸害!

景川侯这种原本打过仗的人,以前是牛鬼蛇神都不信的,但现在,景川侯委实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因果轮回之感,当初他非定下四年之约,把秦凤仪难得要生要死地苦读四年,行了,现在报应到了!早知今日,景川侯根本不会叫这小子念书考功名,考啥功名啊,就是这小子要考功名,景川侯都得拦着。这小子哪里是来做官的啊,这是来算命长还是命不长的!这好不好儿的,景川侯都得担心闺女会不会被这小子给连累。

景川侯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操过这样的心啊!

结果,你提心吊胆地替他操心,这小子还跟没事人一样。他,他,他竟然用那双臭手丈量老丈人的宝贝,然后,景川侯一巴掌把秦凤仪的手打了回去,秦凤仪笑:“我目测岳父大人你的李小弟应该稍逊陛下的龙小弟一丁点儿,跟我家秦小弟长短差不离。不过,岳父你家李小弟比我家秦小弟要粗一些啊!”

秦凤仪还问:“这有什么窍门不?”

景川侯问:“你也是一甲探花,知道丢人不?”

“这有什么丢人的。”秦凤仪一点儿不觉得丢人,想着,赶明儿问一问陛下,能不能再让他的秦小弟长大些才好。虽然现在他的秦小弟也是人中龙凤啦,但如果能再出众一些,秦凤仪也是不嫌。

待泡过温汤,秦凤仪换了身岳父的常服,就骨酥筋软地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秦凤仪还问岳父,他穿大皇子那衣裳可怎么办?他都穿过了,再还回去似也不好。景川侯道:“大皇子堂堂皇子之尊,也不会介意这个。若是大皇子不提,你也就不必提了;倘他提及,你就顺势道声谢。”

秦凤仪应了。

大皇子哪里会不提,大皇子又不傻。

大皇子还与妻子说呢,“你与阿镜妹妹也是自小的姐妹,如今虽是各自嫁人,也该多来往才是。”

小郡主这几年皇子妃做得不甚得意,倒不是大皇子待她不好,主要是她嫁入皇家三年都无身孕。不要说大皇子,她比谁都急。如今眼瞅着侧室要进门,家里亲娘来了多少回劝她宽心。小郡主也不是没有政治智慧的人,笑道:“我晓得,只是咱们在行宫,阿镜姐姐在京城,哪天方便了,我请阿镜姐姐过来说话。我们姐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大皇子笑道:“亲戚间,原应该多走动。”想着这秦探花委实得他爹的眼缘,一天之内,非但赐了午膳,还跟着赐浴温汤,就是现在的内阁重臣,有几个被他爹留下赐温汤的呢?

大皇子一向矜贵,现也想着,得跟这位秦探花走动一二了,尤其听说这几天他爹心情不大好。唉,说到立储的事,大皇子也心烦,立储这事,当真是与他无干,可有人提了,他心里也有些高兴,只是他爹似是不大乐,而且对此冷置,大皇子心里就有些担忧。

秦凤仪可是眼下皇帝的宠臣,大皇子认为,交好秦凤仪对他百利无一害。说起来,大皇子想交往个人,凭他的本事,并非难事。

眼下就有好机会,十月是平皇后的千秋,景安帝与平皇后是结发夫妻,情分自然非比寻常。景安帝自己今年的万寿过得热闹,虽则平皇后尚未到四十整寿,景安帝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妻子,故而将这差事交与长子筹办。

景安帝的话:“大郎也大了,该学着当差啦。你母亲的千秋宴就交与你,若这宴办得好,朕必有重赏。”

亲娘的寿宴,大皇子焉有不尽心的。

千秋宴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在行宫操办,也操持不开啊!故而大皇子就回了京城。这一回去,就有了与秦凤仪见面的机会。

大皇子道:“近来给些个无知人闹得,父皇心情不大好。秦探花你素能解忧,见着父皇,多劝解着些。父皇高兴,就是我们做子女的福气了。”

秦凤仪看大皇子很孝顺的样子,就替陛下高兴,道:“陛下知道殿下如此孝顺,心里定是熨帖极了。”

大皇子笑道:“为人子女,都是应当的。”

秦凤仪想了想,不知当不当讲。大皇子何等眼力,连忙道:“咱们不是外人,有话,秦探花讲便是。”

秦凤仪这人吧,年轻,热心。他与大皇子没什么交情,而且对于大皇子娶的小郡主,秦凤仪也说不上喜欢。秦凤仪主要是为了陛下,觉着,陛下待他好,而今陛下正为立储之事烦恼。他左右看一眼,大皇子打发了近侍,秦凤仪就说了:“那天我过去陪陛下说话,陛下正因立储之事生气,我劝陛下说,立就立呗,反正立就是立殿下。”

大皇子脸唰地就白了,道:“秦探花,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这……”他与秦探花可没仇啊!

“殿下急什么。”秦凤仪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立储是大事,我虽不大懂,可殿下既是嫡子也是长子,您于朝中并无过失,就是在我们民间,只要长子不是废物,都是把家业传给长子的。我说这话,凭的是自己的良心。”

大皇子叹道:“这是父皇才能决定的事,况且几位弟弟,较我也并不逊色。”“这会儿能看出什么来呀,反正我觉着,您只要没有过失,就当是您。”秦凤仪道,“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事。”“那秦探花你继续说。”原来您还没说到要点上呢。

“我想说的是,殿下,陛下的见识比臣要高妙百倍,臣都明白的事,陛下怎么会不明白呢?陛下因储位而恼,并非恼殿下。殿下您见陛下生气,他并不是生您的气。”

大皇子有些不明白了。秦凤仪看他那迷惑的样,心说:瞧着长得跟陛下挺像,可这智慧就差陛下远矣。秦凤仪认真道:“殿下,朝中的事太复杂,我不大明白,我与殿下说一说我家里的事吧。以前,我爹是经商的,我家就我一个儿子,待我大些,我就想跟我爹学着做生意,好继承家业,也为他老人家分忧。而我家铺子里的掌柜,就有两种,一种是见了我就拍马屁,我放个屁,他们都说香的;一种是见了我必要与我说近来生意如何如何,我有什么不懂,他们立刻跟我细说这其中门道的。

“殿下,这江山,一样是基业。围在殿下身边的人,肯定比我家这两种掌柜更多,您说,这两种掌柜,哪个更可信呢?”

“自然是第二种。”

秦凤仪认真道:“谁都不如我爹可信。”秦凤仪这人,有一种难得的通透。

大皇子是真的信了,他爹宠爱秦探花,不仅是因为秦探花长得好、会谄媚,秦探花这人非但会说话,而且比起那些云山雾罩的老臣,能将话说透。

与大皇子说的这话,秦凤仪只与自己媳妇儿说了。李镜道:“你比我看得明白。”

“你一妇道人家,当然没有你男人能干啦。”秦凤仪这么说着,心下还是很得意的。李镜笑道:“你莫得意,我告诉你,皇家的事你还是少掺和。你如今不过刚入官场,多一两句嘴无妨,倘你总掺和他们这事,以后怕是难脱身的。”

“我哪里是掺和他们的事了,我是为着陛下。”秦凤仪道,“我还从没见陛下发那么大的火呢,折子都扔门外头去了。大皇子这是来找我拉关系了,我能看不出来?他是守着金山来要饭,陛下那是亲爹,陛下待我一个外臣都这样好,何况是自己亲儿子。天下做父亲的,哪里会待儿子不好呢?大皇子这人,咱们私下说啊,也就是相貌长得像陛下,脑子跟陛下比差远了。有来拉拢我的时间,多往陛下跟前服侍一二,儿子哄爹,那还不好哄?!什么储位不储位的,陛下一高兴,皇位也舍得。”

秦凤仪觉着,大皇子不是个聪明人。

李镜却并不这样看,道:“文武百官、宗室皇子、后宫妃嫔,哪个不想讨陛下欢心?你以为,陛下的欢心这么好讨的?”

“陛下很好相处啊,他待人也极好的。”秦凤仪认为并非难事。李镜笑:“你就是在这上头开了窍。”

天下至难之事,秦凤仪偏生易如反掌。

秦凤仪劝大皇子的这些话,虽则秦凤仪是觉着身边没别人了,但景安帝还是知道了。至于景安帝如何知道的,那秦凤仪就不晓得了。

景安帝与马公公道:“你看,朕略多宣召凤仪几回,满朝人眼红,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这孩子啊,有良心呢。”

马公公是自幼服侍景安帝的,主奴之间自然情分非常,道:“平日里看秦探花一派天真,他这人有时说话很是透彻。”

“心里干净的人,看事情就透彻。”

见陛下都探讨到心灵层次了,马公公就不好再多言了。

倒是秦凤仪,发现陛下宣召自己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而且他媳妇儿也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这回赏赐颇重,一整套的红宝首饰。

秦凤仪还挺高兴,道:“可见大皇子知咱们的情了。”

李镜忍不住泼他些冷水道:“这里头,知不知情的,你只要在御前得意一日,皇后娘娘也要拉拢于我的。”

秦凤仪笑:“拉不拉拢有什么关系,她拉不拉拢,我都是跟陛下好的。咱们白得这些首饰,发笔小财!”

李镜也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