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过去给方阁老拜年,问起方阁老可有买自己,方阁老道:“买啦!你跟阿悦,一人一百两!”
“果然是我的师父,就是有眼光!”再问大师兄,“师兄,你买没?”方大老爷连声道:“师兄不赌博,师兄不赌博!”
此次过年,就是要各处走动,秦凤仪还特意进去给两位师嫂拜过年,方大太太、方四太太皆慕其名久矣,见秦凤仪一身大红绣金槿花长袍,腰间勒着同样花纹的织金腰带,越发显得身高腿长,尤其衣领袖口皆出了上好的风毛,更添了三分贵气,再有秦凤仪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以至于秦凤仪说起自己的三鼎榜关扑的事情来,方大太太这一向节俭过日子的,也不管关扑的事靠不靠谱,大手笔地与公公比肩,买了秦师弟一百两。方四太太到底存些理智,买了五十两,让秦凤仪意外的是,方家的小师侄女们都有眼光,都一道买了他,把方悦闹得哭笑不得,道:“三妹四妹,你们怎么不买大哥?”
方三姑娘道:“大哥又没让我们买。”
方四姑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现在外头姑娘们都在买小师叔,我们做师侄女的,当然不能输给外头的人啦。”
秦凤仪道:“侄女们这眼光就是不凡啊!”一人一对金钗,算是见面礼了。还有一人一个大红包,过年的压岁钱。
两位小姑娘很喜欢这位貌美的小师叔,还道:“师叔你有空只管过来,我们跟师叔说说话。”
秦凤仪乐不颠地应了。
秦凤仪一个年拜下来发现,买自己的多是姑娘。
秦凤仪不禁感慨:这是姑娘眼光好过男人的年代啊!
秦凤仪过年时也就初一初二出门拜年走动,余下的时间依旧在温书、打磨文章。会试前一天,他还在看书呢。
会试之事,也就是春闱,基本上,收拾考箱,准备会试九天的用度,都是李镜与秦太太商量着置办的。秦太太有秋闱经验,李镜以前帮她哥准备过春闱,也是有经验的。俩人给秦凤仪准备起东西来,更是尽心。大到要带进贡院的被褥,小到会试时用的笔墨,更有这几天的吃食,都得预备好。李镜还特意让秦凤仪把用炉子生火的技能又熟悉了一回,无他,这会试还得考生自己带着炉炭,备着吃食,届时吃啥,都自己做。每届会试都有那等四体不勤的考生,把自己烧了烫了的,都是事故。秦凤仪已有秋闱经验,甭看秦凤仪自小是家里小宝贝一样长大,秦老爷、秦太太哪里让他做过半点儿粗活,可他动手能力强,像这种给炉子生火的事,秦凤仪道:“就是去年秋闱,我也是一学就会。厨房的李大娘还夸我聪明来着,我用炉子煮粥煮得可好了。”
“真的?”“当然是真的。揽月都不如我煮得好。”秦凤仪笑,“媳妇,有空我煮给你吃。”李镜不理这话,问:“去年秋闱都带了些什么吃食?”
秦凤仪道:“我带着燕盏进去,一早一晚,都是用冰糖熬燕窝粥。还有杏仁茶、火腿、酱肉、年糕、麦饼、大米,都要带些的,不然,要是吃不好,哪里能考得好。我晚上还得吃夜宵,要不肚子会饿的。”
李镜便放心了,道:“这就好。只是凡事仔细,水火无情,用的时候还得小心。”“我晓得。”秦凤仪道,“多给我裁几块帕子。要说秋闱、春闱的倒没啥,就是里头每天只得一桶水的用度,只能洗洗脸漱漱口罢了,洗澡是不够的。”李镜听这话颇是无语,道:“就忍这几天吧。”
“嗯!”秦凤仪安慰他媳妇,“放心吧,我现在文思如涌,真担心万一我得了状元,要是阿悦师侄伤心可怎么办呢。”
李镜当即道:“千万不要与他客气,只管让他伤心去吧!”李镜原不是大话之人,但与秦凤仪相处时间长了,似乎也染上了一些秦凤仪的性子。何况,眼下便是会试,李镜只有鼓励的!
秦凤仪认真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会试那日,三更就要去贡院外排队。时间太早,李镜不方便去送,秦老爷、秦太太一宿没睡,熬到二更就把儿子叫起来,会试时要带的东西,昨日已是收拾好,秦太太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待儿子吃过早饭、穿戴好,夫妻二人亲自去送儿子到贡院。
秦太太还问:“给你求的灵符可戴着了?”
秦凤仪伸伸脖子,指给他娘看,他脖子里绕了七八根红线,除了一只小玉虎外,都是他娘给他求的灵符。
秦太太见灵符都在,心放下一半。待儿子收拾好,夫妻二人便送儿子去贡院排队。其实,便是早早排了队,也是五更才能进考场。不过,春闱前李镜就与秦家说了,要早些来排队,天字号的考间最好。秦家夫妻自然牢牢记在心里,还特意遣人与方悦说了一声。方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自然更知此道理。故而,方悦来得也很早,只是身后带着叫秦凤仪不大喜欢的孙举人。
秦凤仪招呼他们过来,让他俩排自己前头,一会儿贡院开门好找个好考间。
方悦看秦凤仪眼睛微红,时不时打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困倦样,道:“定是没睡醒。”“你睡醒了?”
“我昨儿睡得早。”
秦凤仪困倦得很,脑袋一点一点地瞌睡,道:“没事,我进了考间先睡一觉。”却是未料到今科因考生太多,而且,是陛下主考,礼部卢尚书为副主考,陛下就说了,考生多,这进考查验可得仔细着些。就是礼部,也颇是小心,要知道,今年是陛下四十大寿,倘真酿出什么舞弊案,那卢尚书也就干到头了。故而,非但进场查得严,待领了考间号牌,都不是各举子进各自考间,而是分批领到大澡堂来,也不知什么时候砌的池子,为了查验身上是否私带东西,让各考生先洗个澡再进考间。
嘿!
这可真是!
秦凤仪没见过这个啊,方悦、孙举人一样没见过!不过,秦凤仪一向大方,也不似有些个举子扭捏,他三两下就脱光了,往池里一跳,觉着水还是温的,与方悦、孙举人道:“还傻愣着干吗,再不洗,水可就冷了。着了凉,还考个什么状元!”
方悦、孙举人一想,也是这个理。他俩还好,与秦凤仪还算熟,尤其方悦,看着秦凤仪这张举世无双的俊脸好几年,可秦凤仪这白嫩得仿佛会发光的身子,饶是方悦也心下默念好几声佛才能平静,孙举人更是不自在,不过,到底春闱更要紧,孙举人连忙扭过头去,自己也开始脱衣裳。秦凤仪扑腾两下就出来了,结果,边儿上一看,好几个正扭过头擦鼻血呢。
秦凤仪拢一拢头发,与边儿上的官兵道:“有没有止血的药,看他们这血,怎么也擦不完了。”
官兵也很是不镇定,还好有个小头目强忍着道:“公子你赶紧把衣裳穿上,他们鼻血也就止了。”哎哟,这就是那神仙公子吧,咋长得这般妖孽。
秦凤仪也怕冷,二月天的清晨,他先穿上裤子,问那几个流鼻血的:“你们不会是断袖吧?我可不是啊!也不要太思慕我,你们思慕也是注定没结局的。我这春闱后就要成亲了。”
那几人又羞又气,还有一人恼羞成怒:“没见过男人长成你这样的。”“要不才让你见见呢。”秦凤仪笑嘻嘻地道。
那人鼻血一直止不住,结果,给秦凤仪这么一笑,更止不住了,怒道:“妖邪之相,不祥!”
秦凤仪斜斜的一个飞眼过去,然后披上袍子,哈哈大笑,收拾好自己,就拎着考箱,扛着被子卷往考间去了。
他原有些困,这样折腾了一会儿,倒精神了。待到了考试时辰,发下考卷,主考官说了题目,秦凤仪便开始答题了。
因为会试极是要紧,秦凤仪尽管也早早把题目答好,却是并没有提前交卷。他是见天地在考间里做好吃的,也不是说多么丰富,就是秦凤仪可能真有些烹调天分,像他隔壁的方悦,基本上就是顿顿面茶果腹,方悦连生炉子都勉强,家里给预备的上等银霜炭,他都能弄出一考间的烟来,也不晓得怎么生的火,闹得监考大人都担心是不是失火了。
故而,方悦都是把水煮开,泼面茶吃。这个时候,能吃饱就成。
秦凤仪不是,他一早一晚都要吃燕窝粥,除此之外,还会煮酱肉粥,待他将题目答好,有闲情逸致,还烧了个火腿豆腐汤,香得很。
秦凤仪在考间里其实过得不错,他手巧,又一向不是会委屈自己的。
只是,外头的人就难免牵挂,尤其赶上今科考生多,便是李镜这惯来不信鬼神的,也每天到祖母的小禅房里给菩萨上三炷香,求菩萨保佑阿凤哥顺利。
李镜倒不全是为了二人的亲事,这几年,秦凤仪是怎么用功的,她也是看在眼里的。也不知怎的,偏生这般运道不佳,赶上这考生最多的年头。李钊就私下与妹妹说过:“阿凤的文章,要是搁在我那一科春闱,八九不离十的。今科春闱,天下举子但凡能爬得动的都来了。”
李钊这只是与妹妹私下说,对秦凤仪一向是夸他文章进境快。这也不是虚言,秦凤仪的文章当然不是非常好,但秦凤仪是李钊见过的进境最快的人。不说那去庙里苦读一个多月的事,便是秦凤仪在会试前三天给他看的文章,较之去岁刚从庙里回家时,便又有进益。
可惜秦凤仪念书的时间短,倘他能早两年念书,多些积累准备,怕就没有今日之忧心了。
九天之后,会试结束,贡院开大门的时候,已是二月底。
李镜与秦家夫妻像大多数考生的家长一样,眼巴巴地守在贡院外。方家的人也来了,还有孙舅妈,也亲自到了,见了秦太太还打了招呼,只是,此时大家都没有寒暄的心。一声锣响,贡院那朱红大门沉重又缓慢地自里面打开,然后,无数双带着殷殷期盼的目光不由得纷纷看向贡院门口。
先出来的自然不是本科举子,而是主副监考官,当然,陛下身为主考,只在第一日亲监,今日自然未在贡院,各考官以第一副主考官卢尚书为首。其实,陛下不过是兼个主考的名,便评卷之类的事,也要卢尚书主持的。
待各路考官出了贡院,由禁卫军钦差大臣护着六千七百余份举子的考卷直奔礼部,接下来,直到会试贡生榜登出前,各批阅官是不能离开礼部的,吃住皆要在里面。
各位大人走后,之后出来的才是此科举子。
秦凤仪拉着方悦在前排,方悦已是面露憔悴,好在,他正当青春,故而精神还不错。精神最好的当属秦凤仪。只见他一身崭新的朱红绣桂枝袍,头束金冠,脚踩皂靴,其人俊美耀眼。边儿上成群的姑娘尖叫不已,秦凤仪哈哈一笑,高声道:“有劳诸位姐姐妹妹过来,今会试完毕,大家且散了吧,凤仪好着呢。”
边儿上还有姑娘尖声问:“公子考得如何?”秦凤仪笑:“必不负诸位所望。”
秦凤仪觉着自己很低调很谦虚啦,但他仍然升格为今科举子中人缘差的头名,大批举子简直烦透秦凤仪了。考完了还这么臭美地勾搭姑娘,简直不是好人!还有这些姑娘,你们是不是瞎了眼,咱们虽不及秦凤仪,但也是当今才子好不好!男人,要看内涵!
但大批姑娘可是不这样想,秦凤仪一说话,不一定听清秦凤仪在说啥,但一个个都激动得不得了。
秦凤仪也是个神人,虽然诸多姑娘倾慕他,不过,秦凤仪也很会管理这些姑娘的情绪,姑娘们也只是过来看看他,并不会多纠缠。故而,看神仙公子上了车,虽仍有姑娘的香车尾随其后,依依不舍,但大家不过是多看几眼罢了。
秦凤仪上车时那满面春风的样儿,直叫李镜两眼冒火,要不是秦太太在,李镜非教训他两句不可。
话说李镜也不是没有接过考生,像她哥李钊上科春闱,李镜也过来接了,但秦凤仪这种状态的考生,李镜还是头一遭见,尤其秦凤仪上了车还拿个扇子摇啊摇的,再加上那一脸招蜂引蝶的嘚瑟样,李镜没好气道:“你不冷啊!”
秦凤仪哈哈笑两声,笑嘻嘻地收了扇子,很是欠扁地问:“媳妇,是不是吃醋了?”饶是当着秦太太,李镜也沉了脸道:“你再这样不稳重,我可真生气了。”
秦太太也说:“阿凤,我跟阿镜,还有你爹,一大早就来等着你了。快说,考得如何?”
秦太太很会转移话题。
秦凤仪颇是自信:“没问题!”
李镜也顾不得教训秦凤仪,细问他考试的题目,如何答的。秦凤仪都一一说了,道:“娘,咱们先别回家,先去师父那里。我这回写的文章可好了,我都记着呢,这就去默给师父看。”
秦太太自然高兴:“好。我和阿镜也去找方家大太太说会儿话,她可是个难得的和气人。”
李镜见秦凤仪这般自信,也为他高兴,道:“别人关这九天,都是恹恹的,我还担心你来着。要知道你在里头这般自在,我早不担心了。”
秦凤仪又想摇扇子,想到刚挨了媳妇的训,就没打开,只是晃了晃,道:“我不是与你说了嘛,我都准备好了。其实,我前天就把题目都答好了,只是这不是会试吗?我就多检查了两天,与他们一道出来的。不然,要按我的速度,我早出来了。”
李镜就喜欢看秦凤仪这般自信的模样。
秦家的马车直接去了方家,方悦回家后还是先回自己屋里收拾后,方去的祖父那里。此时,秦凤仪已将自己考的文章默好了,方阁老边看边微笑颔首:“写得不错。”
“我也觉着,比我考前做的那篇觉着更顺些。”秦凤仪眉开眼笑,“师父,那我就先回了。”
方阁老点头:“去吧,回去好生歇一歇,今儿就不留你了。”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我得给我岳父报喜去。师父,我成亲时,你可得来啊。”
方阁老一乐:“好。”又说秦凤仪,“叫你把你那状元红送我两坛,明儿赶紧给我搬来。”方阁老早就盯着秦凤仪的好酒了。
秦凤仪道:“这不成,得我定亲那会儿才能吃。”
俩人说了几句,方悦把文章也默好了,看孙举人还在写,方悦便将自己的文章先给祖父看了,秦凤仪便跟着一道瞧了瞧,方告辞回家。
回家的路上,秦凤仪脸色就有些凝重,秦太太问他:“刚不是好好儿的吗?怎么了?可是阁老大人说什么了?”
秦凤仪颇是遗憾:“师父也夸我文章做得好,只是看了阿悦师侄的文章,倒叫我这状元无甚把握了。”
秦太太哭笑不得,与儿子道:“我儿,便是榜眼也使得的。”秦凤仪道:“还有孙举人那等人,竟然文章也做得不错。”秦太太道:“他年长你六岁有余。”
秦凤仪摇头道:“唉,我的文章竟与这等人的文章仿佛,当真扫兴。”
李镜看他叨叨个没完,道:“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说人家不好。我与你说,那榜下捉婿,不少人家都要拿贡士榜单打听的,你还以为大家随便捉啊!像那已成亲的,根本没人去捉。再者,人家也没做下什么恶事,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想多了?你等着瞧吧,这类人我见得多了。”秦凤仪一笑,“不说这个了,阿镜,我回去洗个澡,咱们就去你家,先给祖母报喜,待岳父回来,也叫岳父高兴高兴。”
李镜笑:“好。”
秦凤仪道:“娘,聘礼可得再清点一遍,还有我定亲的家伙什都预备全了没?这三月中就发贡士榜,只要是上了贡士榜,殿试从不黜落。只要我一登贡士榜,我就请师父和珍舅舅为媒,过去岳父那里提亲。”
秦太太笑得跟朵花似的:“放心,我儿,为娘和你爹早就准备好了,鞭炮买了二十万响。十万响你中了进士放,十万响你定亲时放。”又与李镜道,“阿镜,你与阿凤的新房,头两年就收拾好了。”
秦凤仪也道:“你好几年没见咱那棵琼花树了吧,现在长得可好了。”
李镜有些奇怪,只是她一个女孩儿家,不好说自己亲事,只是将事放在心里,只听着这母子二人说罢了。倘阿凤哥榜上有名,自然要做官的,既是要做官,难不成还要回老家成亲?
一行人回了秦家。
李家那里早有随着李镜一道出来的小厮跑回去禀报,以免家里人着急。李老夫人问那小厮:“如何,贡院散了吧?”
小厮磕个头:“回老太太的话,卯正便散了,接到秦公子后,秦公子先去了方阁老府上,待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这才出来,回了自家。”
李老夫人与景川侯夫人、崔氏道:“这必是去方阁老那里把考试时的文章默给方阁老看。”
景川侯夫人点点头,道:“这一考考九天,想来秦公子也是累得不成,却还记着先把文章默出来。这孩子,当好生歇一歇。”
小厮欲言又止,崔氏瞧见便道:“你有话只管说,就是让你回来说的,不要吞吞吐吐。”小厮道:“小的瞧着,秦公子可不累。那些监考的大人走了后,诸举子才出来的。
咱们秦公子与方公子走在最前头,小的不会说,但秦公子可精神了,一点儿不像那些无精打采的举子。有些举子都是给人抬出来的,有些都摇摇晃晃仿佛生一场大病一般,只叫人担心会摔在地上,再有略好些的,也是神色萎靡。咱们秦公子一出来,那叫一个神采奕奕,小的都觉着,一见着公子天都亮堂了三分。边儿上好几百号的姑娘,热闹极啦。秦公子的气色,比方公子都好得多!就跟平时来咱们府上差不多。”
崔氏笑道:“这考得好不好,看气色就能看得出来。秦公子定是答得不错。”
李老夫人也是笑道:“别人科考什么的,时常听说一入考场,怎么胆小害怕只怕考不好的,阿凤可不是,阿凤一到考场做的文章,比平日都要好。以前我就说,兴许是合该走这科举的道。”
崔氏笑:“是。祖母放心吧,我看,秦公子下午必然要过来的。”李老夫人赏了小厮一个红包,让下去歇着了。
秦凤仪果然是下午过来的,与李老夫人说起会试来,道:“跟秋闱差不多,只是这二月天比我们江南八月要冷些,我们洗澡的时候,幸亏是排在前头也洗在前头,要不,有好些排后头的给冻着了。”
李老夫人不明白了:“怎么这会试还要洗澡?”
秦凤仪就开始说了:“刚把我们带澡池子那儿,我也没反应过来。想着,没听说过这一进贡院先洗澡的啊。后来我琢磨明白了,兴许是为了检查,看考生身上有没有私带什么作弊之物。我一看叫洗,阿悦还傻着呢,我脱衣裳就跳下去了,我是第一个,洗的是一池子新水,后来我们出去,他们排后头的轮番进,顶多是往里头加些热水,可水是不换的,都是洗别人的剩水。后来,池里水太多,又没人往外舀,水冷了,再加热的也不好加,好多人就洗的冷水,身子好的无碍,有些身子差的,当时没什么,当天晚上就抬出去好几个,说是着了凉。”
李老夫人道:“要不说呢,这科举,别的书本暂且放放,先得身子骨要好。不然,谁晓得这有什么新举措?”
“可不是嘛。”秦凤仪哈哈大笑,与李老夫人道,“祖母不晓得,我洗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断袖,哗哗流鼻血。有一傻瓜那鼻血流的,止都止不住,我都洗好要出去了,还在那儿止血呢。”
满屋子女眷哭笑不得。
李二姑娘、李三姑娘还有些不好意思,景川侯夫人瞪秦凤仪:“阿凤你这眼瞅就是进士了,说话还需慎重。”
秦凤仪连连称是,他又说了会试的一些事,一直在景川侯府待到傍晚,待景川侯父子回家,秦凤仪把考试时的文章给李钊看了,李钊也是点头称赞了一回,说秦凤仪答得比平时都要好。
李锋与秦凤仪打听:“阿凤哥,听说陛下还去巡场了?是不是真的?”“没有的事儿,我怎么没见。”秦凤仪道。“哪里没有的事。”李钊道,“头一天开考时,陛下就去了,怎么,你没见着?”“没啊。”秦凤仪想了想,“大概是我正在写文章,没注意。可是,我以前听唱戏的说,皇帝出门,敲锣打鼓,可热闹了,难不成我没听到?”秦凤仪要是入了神,那真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李钊好笑:“你也知道那是戏,这会试科举,国之大典,贡院又是个清静所在,如何会敲锣打鼓。想是陛下为了不扰你们答题,只是看了看,并未令人纷扰。”
秦凤仪哦了一声,遗憾道:“真可惜,我还没见过皇帝老爷长什么样呢?”景川侯道:“只要榜上有名,不怕见不到。”
秦凤仪想想,还是岳父大人有见识,一语道破啊。
于是,待得贡士榜出炉那一日,秦凤仪早早就去了方家,叫着方悦、孙举人一道,去贡院前看榜。方悦说:“打发下人去瞧瞧便是。”
秦凤仪说他:“下人瞧与咱自己瞧是一样的?快走!我可等不及下人看了再回家报喜,我这心里跟有一千只猫在抓挠一般,如何能在家坐等!”拉着方悦走了,孙举人一向不离方悦,自然跟着一道去。
三人还在贡院张榜的影壁前站了个靠前的位子,因方悦与秦凤仪都是今科三鼎甲大热门,故而,别的举子也让着他们些。待榜单出炉,大家可就不管谁是谁了,那叫一个挤。亏得秦凤仪气力好,当然,方悦的名字也很显眼,贡士榜第一名。
秦凤仪大喜,与方悦道:“阿悦哥!你第一!”
边儿上便有无数贺喜之声响起,秦凤仪不急给方悦贺喜,他叫着方悦和揽月辰星二人找自己的名,找了一盏茶的时间,秦凤仪终于见着了。秦凤仪直接挤出人群,骑马就跑景川侯府报喜去了,他的马是名驹,跑得极快,竟比景川侯府打发的小厮还要早到,一见秦凤仪那满面喜色的模样,门房打千道了声:“恭喜秦公子!”秦凤仪已是一阵风刮过,跑李老夫人屋里去了,都没来得及打赏,还是辰星在后头跟着打赏了道喜的门房,他们一干随从就留在门房吃茶了。
李老夫人正与儿媳、孙媳、孙女们说笑,也在等着小厮回来报信,结果,小厮还没回,倒是秦凤仪一脸高兴地来了。李镜简直坐不住,腾地站了起来,问:“可中了?”虽是问话,却用的是肯定句!
秦凤仪扶着茶几喘了会儿气,笑:“中了!”全家大喜,李镜忙问:“多少名?”
秦凤仪伸出三根手指。
李镜不敢置信:“第三!”
秦凤仪摇头,笑:“后面再加个百字。”
第三百名。
贡员总共也就取三百名。
所以,秦凤仪这第三百名,也就是传说中的”孙山”了。不如他的,都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