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会被潮气弄湿的。”
千秋用手往上拢了拢头发,在藤椅上坐下来。
“来这儿挺好啊。”
“真这么想的?”
“那是啊。”
千秋很高兴。也许是身在美丽的巴厘岛,且和宗形一起来。
“要是怜子小姐也来这儿,肯定会很高兴吧?”
千秋仰望着黑暗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据说她没来过巴厘岛……”
宗形揣摸不透她突然提到怜子的真意。
“回去告诉她这儿的境况。”
“什么?”
“就说‘这个地方很漂亮’……”
“还是不说为好。”
“为什么?让她知道不合适吗?”
“不是……”
“那可以如实相告嘛。”
怜子现在待在日本,用不着把两个人在巴厘岛的浪漫夜晚告诉她吧。千秋是说真心话呢,还是想试探宗形的心思呢?
“你可能喜欢像怜子小姐那样的老实人吧?”
“你想说什么?”
“只是问问而已。”
“……”
“你不要以为怜子小姐会喜欢你!”
是千秋出于嫉妒,还是希望自己离开她改和怜子交往。
“别说得那么无聊!”
“并不无聊。”
宗形眼睛注视着暗夜里的海,脑子里在回忆与怜子的过往。
他和千秋、怜子一起吃过几顿饭。还有一次是在千秋的房间里遇见她,怜子很客气,只是微笑着听千秋和宗形交谈,基本不插话。
宗形的目光偶尔会在会话的间隙与怜子的视线相遇,每当这时候,宗形就觉得心情很激动。
千秋很有灵性,她也许看穿了这样的一瞬间。
宗形在最近一年开始关注怜子。他似乎觉得怜子在等着自己和千秋之间产生隔阂,怜子在他心里的分量开始加重。
不过话虽如此,自己从未跟怜子交谈过,也没有很深的交往。与千秋来到南国的海岛,把怜子当作话题,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宗形站起来,目光仍未离开大海。在一片漆黑中,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仍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茫茫海滩,使人感受到无法估量的海的可怕。
“回屋吧!”
宗形扭头一看,千秋还双臂交叉着坐在那里。
房间里开着冷气,但还是感觉身上有点汗津津。因为在似火的南国转悠了一天,而且被海风吹过,不喜欢洗澡也不行,不能带着这种感觉上床睡觉。
宗形脱掉衣服,换上睡衣,进了浴室。
浴缸明亮而宽敞,但实在太浅。他转念一想:这是欧式,没办法!得把热水放满。
不一会儿,水龙头下面的排水孔即响起了哗哗的溢水声,他跳了进去。
“真舒服!”
宗形一边将身体沉入浴缸,一边情不自禁地嚷道。
千秋可能还在阳台上,房间里没一点动静。
宗形拿毛巾从脖子擦到耳际,擦着擦着,想起了他和千秋一起入浴的情景。
两个人最后一次入浴,大概在两年前的春天。
当时,千秋跟在宗形的后面进入浴室,她手拿毛巾,全身赤裸,前面也不设防。宗形回头一看,她黑色的阴毛突然扑入眼帘。千秋丝毫没有害羞的样子,弯着身子把手放进脸盆。
也许她认为两个人早已有着肉体关系,此时无需戒备。而在宗形看来,此举有点太过放肆。
她在西餐馆吃饭或与他人交谈时,会很有礼貌地行事。形象显得生硬,让人觉得有点过于拘谨。但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就会表现出为所欲为、满不在乎的样子。
宗形对这样的不协调产生忧虑,觉得看不惯千秋的这种两面行为。
当然,千秋并未注意到宗形的这种困惑。如果注意到了,会有所收敛或努力改正。她之所以我行我素,好像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假如是怜子,可能就不会干这样的事儿。没看见过怜子入浴的情景,但可以根据其性格特点来推断。
看起来,自己和千秋有些疏远,好像也与这种不协调有关。
宗形回忆着往事,在浴缸里慢慢伸开腿,仰面躺下来。
他采用这种姿势伸展四肢,恰在此时,门被叩响了。
“还没洗完吗?”
“你要洗吗?”
“十二楼上好像有个舞厅,咱去看看吧?”
“一会儿就出去。”
宗形从浴缸里爬出来,用毛巾擦身子。千秋推开门,露出半个脸:
“好像大厅里正在跳迪斯科。”
“这就去吗?”
“去跳迪斯科,穿夏威夷衫就行。”
“因为已经洗过澡了……”
“我想你会这么说。”
千秋抽回身子,关上门。
昨晚曾说起过,洗过澡后再跳迪斯科,精神会感到郁闷。再说今天早晨五点半就起来了,在炎热的南国海岛转悠了一整天。
宗形用吹风机吹干头发,穿上旅馆的长袍,走出浴室。看到千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好像在播这个地区的新闻,一男一女并排坐着互相交谈什么。这也许是主播和主播助理。
“还不去洗澡吗?”
“现在几点了?”
千秋的声音要比预想的明快。
“十一点左右吧。”
“从这儿能往东京打电话吗?东京也是同样的时间吧。”
“这儿的时间与东京时间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在日本现在已凌晨一点了。”
“想给事务所的阿高打个电话,怎么办呢?”
千秋姑且属于一个叫精神规划的演出公司。
“她现在一定在家吧。我从巴厘岛给她打电话,她一定很惊讶。”
宗形拿起电话机旁的通话提示卡。
“先拨这个号码,接着拨东京的号码,就可以通话。”
千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来,开始拨号。
“零三、三四七一……”
千秋一边念叨着,一边拨号,接着把听筒按在耳朵上。
“怎么回事呢?一直是长声的拨号音。”
“可能还没回来吧。”
“或许是在新宿喝酒呢。”
宗形替她拨了一次号码,依然没接通。
“本想惊扰她一下……”
千秋好像很失望,接着又露出了恶作剧般的表情。
“喂,给阿怜打一个吧。”
“……”
“你讨厌啊。”
“要是闹着玩,最好别打。夜已深了。”
“不单纯是闹着玩啊。还想求她办件事儿。”
“因为是在国外,电话费很贵啊。”
“电话费我来付。这样总可以吧。”
千秋继续眼看着电话卡,手拨着号码。
宗形从微型吧台上取来啤酒,斟到酒杯里。
“阿怜,是我啊。听清楚了吗?”
这次好像一下拨通了。
“现在是在巴厘岛的旅馆里给你打电话,有点惊讶吧?”
宗形置若罔闻地喝起了啤酒。
“这儿很漂亮啊。阳台前面就是海,下面有被椰子树环绕的游泳池,刚才宗形还在欣赏着海的夜色喝啤酒呢。”
听到千秋说自己,宗形开始侧耳静听,但听不到怜子的声音。
“是的,在啊。你跟他说话吧。”
千秋突然把话筒递了过来。
“是阿怜,你接一下!”
宗形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刚洗完澡出来,没法接啊。”
千秋轻轻地笑一笑,向宗形使了个眼色。
“对,是的。再待三天,也许还去高原。一定会晒得黑黝黝地回去……真的?”
宗形听到千秋如此之说,觉得有点对不住怜子。
“就想托你办这件事儿。见到了问个好!……嗯,这儿有种不错的印花布,想买回去当礼物……是的,说话时间太长,会挨骂……明白了。你也多保重,再见!”
千秋把结束的声调拉得很长。
“很简单地就拨通了。”
“……”
“阿怜说向你问好……”
宗形没答话,一口把剩下的啤酒喝干了。
“她说想来巴厘岛看看。”
宗形仍未搭话,他站起身,从阳台上走到床边,慢慢躺下来。
洗完了澡,尽情地舒展四肢,真爽。他闭上眼睛,想睡去,但心里兴奋,睡不着。逆着兴奋,他再次闭上眼睛。此时,千秋走过来问:
“怎么了?生气了吗?”
“不是……”
“有什么难为情吗?”
“绝不会……”
“我去洗澡了。”
千秋关掉房间的灯,去了浴室。
(1)一种套餐,有寿司、蔬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