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突然想到要吃河豚,他好久没吃了。圣子便到车站后面的鱼店里买来了河豚生鱼片。高明喜欢吃河豚的鱼白,那样的东西,现在即便是高级餐馆也很少见。
六点过后,高明自己开始喝起冷酒来。可能是截肢部位的疼痛好了些,今天的情绪不错。
“怎么了……不喝吗?”
“喝啊。”
圣子稍一愣神,端起了酒杯。
“明天公司罢工。”
“罢工?”
高明停下夹着河豚的筷子,看着圣子。
“因为年末奖金只发三个月的工资……”
“能发这些,不挺好的嘛。”
“但是,现在物价上涨,大家希望至少能给三个半月的。”
好久没跟高明谈起公司的事了。
“可是,公司也很难办吧?”
“是啊。”
圣子像是等着高明的这个意见似的,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工会决定的事啊。能怎么办?”
“不去上班?不行。即便是一个人,也要去工作。”没想到,高明的语气很坚决,“半个月的钱,算什么啊。”
“可是……”
高明不知道面对现实的苦衷,他没有自己含辛茹苦地赚过钱。所以,才那么信口说道。圣子刚想到这儿,高明又对她命令道:“总而言之,你不该参加罢工。”
涉及公司,高明还是头一次颐指气使。以前回家早了晚了,工作带回家来做,高明都是一言不发。他从来都是一个态度,即圣子公司的事与己无关。
但是这一次,他却开口明确表态了。
“但是,大家都参加罢工,我一个人不参加,不合适啊。”
“不合适也不在乎。”
刚才是想过,哪怕自己一个人,也要去工作的。可现在被高明这么一说,倒不由自主地反驳起来。
“那样一来,对不住大家啊。”
“总之,应该去工作。”
高明这么说完后,将酒杯里的冷酒一饮而下。
“好喝。不喝吗?”
“喝……”
圣子稍显娇媚的样子,胡乱将酒咕嘟了下去。
“真不好办。”
圣子嘴上这么嘟囔着,内心里却松了口气。
既然这样,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高明既然说了,自己就不参加罢工了吧。不管别人说什么,明天去上班。
摇摆不定的心情,被高明的一句话敲定了。
不过,高明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工作呢?
她没问。反正即便再问,高明也不会有更多的表示了。
可是不参加罢工,等于站在了加仓井一方。尽管不了解上班族的事,高明也应该明白这一点的。
明白,却要圣子那样做,为什么呢?
如果高明怀疑自己跟加仓井有暧昧关系,想必是不会那么表态的。理应期待罢工不断,让加仓井倒霉才是。
高明或是没有察觉?至少……可能不知道圣子在外过夜的对象是加仓井吧。
他坚决主张不要参加罢工这一点,还是让圣子心里打鼓。如果对加仓井没兴趣,应该是默不作声的嘛。可他却那么斩钉截铁地表示……
莫非还是起了疑心?
突然,完全相反的结论涌现在圣子的脑海里。
因为怀疑,反倒使这个不同寻常的人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说话,而后看反应。
如果这样,那真太可怕了。现在圣子一个又一个的反应,高明已尽收眼底。
但此刻的高明,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在那里默默地喝着冷酒,一边吃蘸上醋的河豚生鱼片。
高明不作声时,有时难以捉摸。他不会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不过高明不是那种坏男人。他感受敏锐,难以估摸,但人很好,所以交往至今。
可能高明还是喜欢加仓井的吧。虽未直接用语言表达出来,内心或是有好感的。
以前,圣子曾觉得加仓井可能对高明持有好感。加仓井也未曾明确言表,只是圣子觉得他是在乎高明的。
有时圣子想,两人都不直接表述出来,会不会总是透过圣子这扇窗户,彼此表达着善意呢?
高明不让圣子参加罢工,也许是这种善意的一个表现。虽然是间接的,但是觉着是在帮加仓井一把。
第二天,圣子九点离开了家。
说是罢工,工会的成员都先到了公司,然后在营业部的房间里集合待命。大家在那里等待杉江跟社长谈判交涉的结果。
圣子十点到达公司,见二楼的门上、墙壁上到处贴着标语口号:
开始罢工!坚决要求三个半月奖金!
在同一大楼办公的其他公司职员,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嗬,真行哪!看着那些标语口号和与己无关的斗争,不用说越热闹越有看头。
“早上好。”杉江站在门口,摊开双臂,“请到营业部的房间去。”
圣子点了下头。先走到衣柜处脱掉了大衣,而后直接走到编辑室自己的位子上。
平时总是电话铃响,职员们忙东忙西奔走着的房间,这会儿显得空荡荡的。
十点钟了,没有一个人出现。好像大家都去了营业部。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牧村走了进来。
“唉?!你今天不参加罢工吗?”
牧村是总编,跟杉江一样,属于公司的管理人员。今天像是因为罢工,才提早来了社里的。
“我不参加了。”
“大家都参加,你不去,不好吧。以后会被欺负的哦。”
“但是,没关系。”
“哦……”
牧村奇怪地看着圣子。
“对我们来说,你来工作很好。不参加罢工,有什么理由吗?”
“没有什么理由。我刚刚来公司工作,又是社长的秘书。”
“哎,当然,秘书嘛,特殊点儿。不过,我们这儿场子不大。”
“社长什么时候来上班?”
“说是十点半来。”
牧村看表时,门被推开了,怜子走了进来。
刹那间,圣子想躲避一下。但怜子毫无顾忌地大步走到圣子面前。
“你,干什么呢?快过去!该不是要破坏罢工吧?”
被怜子那单眼皮的眼睛盯视着,圣子反倒镇定了下来。
“我今天就在这儿。”
“说什么?!你上次不是赞成罢工的嘛!”
“是赞成来着,但是主意变了。”
“为什么变了?说说理由!”
眼前的怜子跟平日判若两人,目光锋利。
“说不出来吗?”
圣子没想回答。说实话,一开始就没打算参加罢工。说是改变了主意,其实是有些夸大其词。
“好了,你等着。”
不知道怜子打算怎样,她粗暴地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杉江跟怜子一起进来了。杉江看见房间靠后的地方有牧村在,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他径直走到圣子身边。
“日诘,你反对罢工吗?”
因为是男人,杉江的问询,语调多少平稳一些。
“在我们看来,全体人员参加,才更有利于斗争。”
“对不起。”
对于这样平静的提问,圣子只好表示歉意。
“我才刚刚开始工作就参加罢工,有点儿太狂妄了。”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理由!”
怜子从一旁插嘴道。
“你是喜欢社长吧。”
“你说什么啊……”
“喜欢的话,是你的自由。但是公事、私事混同一起,不行!”
圣子低垂下了眼帘。正是怜子说的那样。被别人指责也没办法,圣子确有这样的问题。但是在牧村和杉江面前被点破,令人难堪。
“哎,没什么了。”
看着圣子默不作声,杉江像是要调解似的说道:
“反正我们都在营业部的房间里,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就过来吧。”
杉江说完后,冲牧村那边点了下头,走出了房门。
不过是罢工,没必要争吵。小公司里,个人相互之间争斗没有意义。也许杉江考虑到了这一层吧。
两人出去后,编辑室里又只剩下了牧村跟圣子。
“说话真刻薄啊。”牧村向圣子搭话道,“她有点歇斯底里,别在意。”
受到安慰,圣子反倒觉着委屈了。
这样的斗争,从一开始就跟圣子无关。工会若不提出那个数额的要求,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反过来,加仓井如果顺顺当当接受工会的要求,也就不成问题了。本来是社长跟工会之间的争执,不知不觉中,竟把圣子也卷了进去。
我遭受了这样的委屈,他会知道吗?
圣子忽然对加仓井感到了一丝愤恨。
一点儿都不理解我的心情。这么一想,眼泪都要涌上来了。
“给你泡杯茶吧?”
牧村安慰道。
“不,我去泡茶。”
圣子正要去茶水间,加仓井进屋来了。
“怎么回事?”
加仓井站在门前,看着圣子。
圣子没有回答,走过他的身边,直接去了洗手间。
一看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红红的,含着泪水。圣子用手绢冷敷了一会儿,才又回到了房间里。
在用隔板隔开的社长办公桌那边,加仓井跟牧村正在商量着什么。大概是在作与工会谈判的准备。
圣子泡了茶,端过去后,加仓井转过头来。
“你今天照常上班?”
“嗯……”
“是吗?谢谢。”
加仓井说完,有滋有味地品了口茶。
社长跟工会的交涉谈判十一点开始,地点在会议室。
社长跟牧村代表公司方面,工会方面则由杉江跟营业部的山川出面。
已经接近中午,编辑室里打进来许多电话,圣子独自一人在处理。
问询电话姑且不论,约取稿件、发送书籍等,所有一切无法即刻处理的,都得找借口搪塞过去。
正午了,谈判交涉仍在继续。
圣子惦记起加仓井他们的午饭,可就为这个,去会议室又不妥当。她只好那么等待着,或许会来人吩咐她做些什么。
代销店来过电话后不久,门开了,加仓井和牧村返回房间来。
加仓井看到圣子,点了下头,跟牧村直接往社长办公桌那边走去。两人在社长办公桌前接待来客的一角商量着什么。加仓井在说,牧村点着头。
谈判结果怎么样了?圣子很想尽快知道,可又不好意思马上过去打听。
一会儿,牧村离开了那儿。
“结果怎么样?”
圣子回过头来,小声问牧村。
“下午开始再一轮交涉,基本上可以谈妥吧。”
牧村说完后,立刻出了门。
编辑室里只剩下了加仓井跟圣子。
加仓井在干什么?有隔板隔着,看不见。圣子又泡了茶,端过去。
加仓井正呆呆地望着外面,听到动静,马上回过头来。
“谢谢。”
“谈判有结果了吧?”
“嗯……”
“那,罢工只今天一天就可以结束了吧?”
“大概是吧。”
加仓井微微一笑,抬脸看了眼圣子。
“也让你担心了。”
“没有。”
“完了以后,想跟你好好待会儿。”
“好的。”
这次圣子顺从地答应了。
“午饭呢?”
“现在,要去原上饭店见一个人。你今天一直在这儿吗?”
“打算这样。”
加仓井点点头后,站起身来。
“那,出去一趟。”
他把香烟装进口袋里,然后穿上了大衣。
声音听起来还算有精神。但是,也许是这些日子来劳心劳力,加仓井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倦怠。
罢工,正如加仓井说的,只进行了一天就结束了。
傍晚时分达成了协议,聚集在营业部的职员们,蜂拥着回到了编辑室。
协议金额仍为三个月工资,外加统一的三万日元。工资高的人不说,对于工资低的人,基本也相当于三个半月的金额了。
工会方面,算是维持了面子,公司方面则尽量使三个半月金额的要求没有成立。结果双方似乎在说得过去的条件下达成了协议。
“啊呀,辛苦了。”
返回到编辑室,怜子最先跟圣子打招呼。脸上露出笑容,语气中却含有“没参加罢工”的讽刺。
“对不起。”
“没什么要道歉的啊。你嘛,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呀。”
“好了,没什么了嘛。”
看到气氛不对,杉江插了进来。
“多亏日诘,电话好歹对付了过去。”
“罢工要全体人员参加,不是你说的吗?”
这次,怜子又冲着杉江去了。
“唉,是啊。日诘又没有什么恶意。”
“知道!”
怜子气冲冲地走了。
“她有点儿歇斯底里,别在意啊。”
杉江说着笑了笑。
大部分职员都知道圣子罢工的时候在工作,没人去追究。
刚参加工作不久,又是社长的秘书,所以,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大家都采取了宽容的态度。
“喂,祝贺我们达成了协议,干杯吧。”
不知是谁,准备得那么周到,从哪儿订来了整整一箱子啤酒。
“日诘,过来啊。”
杉江招呼道。
“可是……”
“可是什么,没关系呀。”
大家嚷嚷着“干杯”,举起了杯子。圣子也被感染,举起了酒杯。
喝了一口以后,大家一齐鼓掌庆贺。
“社长这次可是大吃了一惊。”
“结果还算可以啊。”
“明年搞得再热火些。”
大家谈笑着今天的罢工。大约过去了十分钟,电话铃响了。圣子拿起电话,传来了加仓井的声音。
“我在六本木一家叫‘里昂’的酒吧。红绿灯处往麻布方向,左边的白色建筑,一看就明白的。能来吗?”
“明白了。”
圣子放下电话,径直走向衣柜。
罢工结束后,职员们喝着啤酒,相互干杯庆贺。加仓井可没那样的心情。经营管理者的结局好像总是孤独的。现在加仓井能够不加提防谈话的,似乎只有圣子了。
衣柜那边的门正好不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圣子穿上大衣,从那边的门出去了。
她从电梯上下来,走到了外边,周围的霓虹灯已在闪烁。在刺骨的寒冷中,夜晚正在拉开帷幕。
来到大街上,她拦住一辆出租车,去往六本木。
跟加仓井,圣子有种分别日久的感觉。今晚一定要不顾一切地尽情相拥。圣子的身体已经扑向了加仓井。
六本木的“里昂”酒吧,很容易就找到了。
推开黑色的木门进去,在灯光最里边的角落里,加仓井一个人坐在那儿。
像在沉思,圣子走到了跟前,他才察觉到抬起头来。
“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啊,完了。”
加仓井点点头,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白兰地。
“很难办吧?”
“嗯,说难办,也的确不太好办。大家都在公司里吗?”
“是。”
圣子不好告诉他,大家在喝啤酒祝贺呢。
“你喝什么?”
“我也来杯那个。”
圣子喝烈酒,还很少见。加仓井不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遂向酒吧侍者要了杯白兰地。“里昂”店面不大,木材质地的整个氛围显得沉静典雅,感觉很不错。
加仓井像是经常来这儿。酒吧里只有一个魁梧的男性侍者跟一个穿着白色套头毛衣的女性,两个人在照应来客。他们好像都跟加仓井很熟。
“喝那样的酒,不要紧吗?”
“今天想喝点儿。”
从刚才接到加仓井的电话开始,圣子就产生了一醉方休的心情。好像喝醉了,就可以忘掉怜子指责的不愉快。
“那……”
加仓井像是在等着圣子拿起酒杯,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今天,麻烦你了。”
“什么话……”
圣子后半句的“理所当然”没有说出,便将酒水灌入口中。顿时,一团火焰顺着喉咙落了下去,那种热辣辣的感觉真畅快。
约一个小时后,两人走出了“里昂”酒吧。圣子忽然起了醉意,惩罚自己似的猛喝下肚的白兰地,酒劲儿上来了。
“要紧吗?”
“没事。”
嘴巴上要强答应着,脚底却不争气。登上台阶来到外面,冷风拂在醉酒微热的面颊上爽快极了。
六本木的红绿灯一带,到了夜晚更加热闹。快到年末了,来往人群的脚步显得匆匆忙忙。
临街有家玻璃窗透出店内光景的咖啡店。在拐过那家夜店的拐角上,加仓井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千驮之谷。”
圣子跟在加仓井的后面上了车,清楚地听到他跟司机说的地点。
两人自上次在那里的旅馆前发生口角,已经过去十天了。
今天圣子没有拒绝的意思,一切听从加仓井的安排。
“你今天为什么来工作啊?”
汽车驶过乃木坡,加仓井问道。
“也没什么理由。”
“为了我才来上班的?”
“想工作,就来上班了嘛。”
不知为什么,圣子脱口而出的并不是她内心所想的。
不一会儿,汽车穿过神宫的绿林,在旅馆的前面停了下来。这里是十天前,她跟加仓井闹别扭后分手的地方。
那天刮着冷风。不过,今天的寒冷有些缓和。
圣子默默地跟在加仓井身后,进了旅馆。身着和服的女服务员带他们踩着庭院里的踏脚石,来到边角的那间房屋。一个月前来这里时,庭院里铺满了落叶,现在已经打扫干净,地面上露出浅褐色的冬天土壤。
“请慢慢用。”
进入房间,泡好茶,女服务员退了出去。来过几次了,彼此面熟,但女服务员什么都没说,表现出对客人不闻不问的态度。
“久违了。”
女服务员出去后,加仓井盯着圣子。的确,两个人面对面单独在这样一个房间里,时隔很久了。上次在这儿幽会,还是加仓井妻子去世前一个星期的事。大概快有一个月了吧。
“想要你。”
加仓井隔着桌子握住了圣子的手,那只大大的手很是厚实。
圣子低垂着眼睛,感觉到了那只手传递过来的温暖。
“你可真是捉弄人啊。”
“怎么了?”
“知道人家想要,却故意让人着急上火。”
“没有的事。”
别扭、拒绝事出有因。过后觉得没有意义,但是当时,并非为了耍弄对方。
“您洗澡吗?”
“等会儿再洗。”
加仓井就那么一把抱起圣子进了寝室。
对圣子来说,稍有矜持、感到羞耻的是被拥抱前的那段时间。一旦被接吻并拥抱在怀中,她的身体也就渐渐地放松下来,任其摆布了。
高明也好,加仓井的亡妻也好,内心的纠葛、芥蒂、犹豫都在做爱的过程中消隐无踪,只有一个完全恢复了自我的圣子存在着。
圣子在加仓井的怀抱里回转过神来,是在一个小时以后了。
她头靠在加仓井那宽厚的肩膀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在柔和的和式吊灯下,可以辨明天花板的木纹。圣子望着那缓缓的斜面,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变化好大啊。
到底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总觉得被爱抚之前与之后,从身体到思想,仿佛完全判若两人。
现在这样被拥在加仓井的怀抱,以前反复思考、无尽烦恼的那些事,都已远离自己不复存在了。
曾经的苦思冥想是否参加加仓井妻子的葬礼,以及拒绝加仓井头七一过要做爱,一切都已变得毫无意义了。
真不可思议啊。
以前跟现在,中间只隔了一个事实——跟加仓井做爱,仅仅得到了一次爱抚,为什么想法和态度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圣子悄悄地抬抬头,观察着加仓井的面容。
跟以往一样,此时的加仓井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呼吸均匀的样子,可能是在睡眠中。
被爱抚时不用说,那以后,两人这样相拥而眠的感觉,圣子也很陶醉。
经历了无数次,每次尽情地做爱后,圣子的内心都会得到无限的抚慰。似乎觉着这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在乎了。加仓井让自己一起赴死,可以去死;让自己活着,也便能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圣子没考虑任何其他的事情。
高明、加仓井家里、公司,所有的都忘却了,唯有尽情地享受这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