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也是,段斯只不过是和傅轻决上过一次床而已,还很不服操,连姿势都不知道摆,傅轻决当然应该很快将他抛之脑后。
如果段斯没在审讯中找死般地告发傅轻决,在傅轻决记起他之前,不出多久,他就真的会以如此屈辱的下场,被抹杀掉一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摘除腺体,销毁指纹,清空档案。
而段斯被构陷叛逃、秘密运回内务部的时候,也被误以为死在了前线,阵亡单都送回来了。
他们还剩最后一步,就是让一切真的死无对证。
现在段斯是用反咬一口的方式,打了一个希望渺茫的赌——用口供威胁傅轻决,让傅轻决不得不冷笑着再来,再来救他一命。
可是凭什么?
凭傅轻决被触怒了。
凭他痛恨战争,痛恨贪得无厌的军火商。
凭段斯不被容许存在的特殊身份,而他野心勃勃,不能眼看傅岐山一派乘着新政府的东风作威作福。
无论凭什么,段斯赌赢了。
傅轻决真的改变了主意,决定把只剩一口气喘的段斯从监狱带回自己的别墅。
段斯被抹杀掉的东西已经灰飞烟灭,这却也给傅轻决省下了不少事。
而段宁的出生、履历和身份都是真的,这个人曾经就职于傅氏旗下某个不起眼的分公司,有良好的医保和纳税记录,战时在西区外派办公,一个人生活,喜欢听管弦乐和养鱼,吃打折商店的食物,不喜欢步行去上班,真身失踪于交战区临近的城区,大概是某颗从树林里窜出的流弹打穿了他的身体。
如果不是为了替段斯重做身份,无论是傅轻决还是任何人,几乎永远也不会认识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已经死于异乡的,没有人记得的人。
战争会改变和扭曲一切。
傅轻决也能让段斯顺理成章地消失,而让段宁重活于世。
关于处理段斯的这件事,无论由谁来,怎么处理,都只能游走于灰色地带,傅轻决既然亲自插手了,其他人的计划只能就此中止,并将错就错。
毕竟,段斯以此手段胁迫傅轻决,他落到傅轻决手里,基本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但接段斯离开临时监狱的这天,不出意外地还是出了一些意外。
当天弗雷克到了地方,按傅轻决的指令一路进去。
傅轻决之后没有再来过,狱中条件不够,虽然有傅轻决的要求一路开绿灯,段斯在单独监房里接受了最基本的医疗救治,但只是乍一看好了许多,其实连路都走不了多远。弗雷克带着安排的两个人手要去抬段斯出来,却来晚一步,段斯竟然已经被人接走了。
弗雷克意识到大事不好,背后冷汗直窜,带人飞奔着追了出去,便看见临时监狱的门口正停着的那辆车。
有人将段斯还没有死的消息告诉了程路安以及他的弟弟程舟。
弗雷克看着段斯被程路安扶上了车,当即也赶回车里,急促地喊道:“追上去!拦截住他们!”
轿车擦着柏油马路往前冲去,一阵风驰电掣,他一边神经紧张地盯着前方,一边将电话拨出去。
“傅先生,段斯他——段宁他被程路安带走了,程舟是他弟弟,段斯又是程舟的未婚夫……”
傅轻决已经开车在来临时监狱的路上,他打断说道:“弗雷克,你以为是谁让程路安敢这么做的?”
举报过有人枪支走私的程路安,却在两个月前撤回了报案,连带被消除的是他曾经在军部受过的处分,而收获的是突如其来的提拔,扭转的是他百般不如意的人生。
这期间,段斯的“死”似乎并未影响程路安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脚油门下去,速度继续猛升,车辆在空旷的公路上狂飙。
“程舟他知道你没死,一定要我来接你回去,”程路安从后视镜死盯着追来的车,见段斯一个劲要起身,急躁地说道,“你别乱动,身上不是有伤么!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之后再想办法,安心跟我走就是了。”
段斯在看见是程路安来接他走时,本就疑惑又震惊,现在发现了后面的追车,他颤颤巍巍地起了身,脸色苍白地开口:“你,傅轻决他不会……”
“傅轻决上面还有他叔父,你怕他干什么?说不定就是他陷害的你,”程路安说道,“你还有程舟,有我们,要接也该是我们来接你走,你不想再见小舟一面吗?”
段斯没说话,身体随车辆颠簸,裂开的伤口渗出血来,把新换上的病号服又染红了一小块。他止不住发抖,好像从不认识眼前这个世界,不认识任何人了。
程路安随之沉默,不知是心虚还是再无话可说。
紧接着,身后那辆车突然不要命似的提起了速,眼看车头一拐,车身漂移着就要撞上来!
段斯喊道:“往左!”
若不是程舟的死死央求和有人授意,程路安根本不会来。段斯得罪了傅氏还有傅轻决,落得如此下场,谁都唯恐避之不及,他现在又哪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咔嚓一声——
在一片荒野草地附近,程路安猛地急刹住车,段斯往前一倒,滚在车门附近。
弗雷克握住扶手,看着车打横冲进公路外,刹停在程路安的车前,马路和轮胎间摩擦得能起火星,把人五脏六腑都快震出来,“去把段宁弄下车,要活的!”
那两位手下了车,快步走过去拉开对面的车门,就要拖段宁下车时,一辆黑色轿车迎面驶来,仿佛姗姗来迟地停在了路边。
弗雷克和那两人都不再动作,站定了,傅轻决从驾驶座下来,径直走过去,垂眼看向倒在地上的段宁,轻声说:“我不喜欢不识相的人。”
段斯听懂了,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狼狈难堪。傅轻决让人继续把他弄起来。
“傅少爷!”
程路安惊魂未定,咬着牙讪讪一笑,“段斯他在首都虽然是孤身一人,但也是有家人的,您大人有大量,不如让他回去……”
傅轻决说:“他的家人,是你吗?”
程路安一愣,说:“当然,他和我弟弟……”
“好,你们是一家人。“
“但如果他还有你们这些家人,”傅轻决说,“那么他就只能当家破人亡的叛逃者,现在逃狱未遂,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程路安骤然脸色一变,像是不敢置信。
段斯被架着下了车,听了这话,急促地咳嗽起来,唇色浅到极点,脖子却惨惨涨红了。
“如果你不想死,也不想失去程舟,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别不小心被当枪使了。”
傅轻决眯起眼,对程路安摆出看起来友好的笑容。
他转身见段斯身上又染上了血,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傅轻决弯下腰,推着人弄上了自己的车,凑近时说道:“我帮你洗清了身份,你又上别人的车,想回去跟你的未婚夫快活?还把自己当那个声名赫赫的段长官啊?找死。”
段斯有些喘不过气,闭上了眼,人挺得僵硬笔直,腺体没了大半,血液中却有白松香信息素在飘散。
“你为什么救我?”
段斯忽然问道,声音哑得几不可闻。
傅轻决沉默片刻。将要关上门之际,他对段斯随时随地散发信息素有些不悦,挡了挡鼻间,嘲弄地轻笑道:“你别想太多了,收起你失禁的信息素。”
段斯往车座里蜷了蜷身体。
程路安眼睁睁看着段斯被带走了。傅轻决上车后重新发动引擎,在弗雷克那辆车的护送跟随下扬长而去。
段宁是被傅轻决给弄醒的。
已经是第三天了,傅轻决的易感期差不多接近尾声,但混着微量白松香信息素的血,对此时此刻的傅轻决而言堪比一针催情剂。
段宁仰了仰头,感觉浑身像有暗流涌动,口里也格外渴,火烧火燎一般发起了烧。
直到眼前的天花板终于静止,段宁双眼朦胧地盯着傅轻决潮湿短利的黑发,像是疲倦至极,又还不够。
房门口传来一点响动,这几天有什么必需品,高管家都会派贴身佣人送进来,屋子里傅轻决的信息素太过逼人,饶是Beta也只敢短暂停留。
傅轻决一把扯过湿皱的被子,将微微发抖还没缓过来的段宁一起盖住了。
段宁已经两天没吃过药。佣人送了药进来,眼神闪避,直挺挺站在一侧,要等段宁吃下了才好端着东西出去。
傅轻决见段宁纹丝不动,抬起眼,一个冷厉的眼神示意着,佣人很快逃似的退了出去。
“现在没事了。”
傅轻决拨开被子,凑近到他脖子处笑着说。
段宁张了张嘴,低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傅轻决充耳未闻,黏黏糊糊说:“到该吃药的时间了。”
段宁说:“可我不想吃。”
“为什么?”
大概仗着人都不清醒,无所谓了,段宁声音沙哑地说:“等你的易感期过去,也不会再需要我。就没必要吃药了,吃得整个人都是苦的......”
傅轻决一顿,盯着段宁说:“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段宁笑了笑,头脑昏昏,呼出的气息很烫,轻轻的,像云一样拂过,他问道:“处理掉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就像你们处理掉段斯的时候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