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山下一家人 女王不在家 10962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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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傍晚时分,无末领着族人下山回来了,他先是指挥大家将收获的野味分割成一块块,然后让各家各户逐个去领,这分配之中自然会优先照料那些家有老弱病残且没有能力自行找口粮的人家。

无末有时候也会想,既然族中早已经各家过着各家的日子,为什么还会设下这种由族长带领隔三差五一起上山狩猎再将食物分给大家的古老传统呢,也许正是警告后人,即使大家不是一家人,也永远不要忘记去辅助族中那些穷困老弱的人家。

也因了这个,每每分配食物时,无末总是领取最少最差的那一份。有时候族中的人看不过去,提议无末应该去拿那份最肥美的肉,可是无末却拒绝了,他家里并不缺这个,他相信半夏也绝对不是喜欢沾这种便宜的人。

费原本还担心无末年轻,且由于身世的原因无法服众,如今他冷眼旁观,倒是渐渐放下心来,便每日在家伺候老妈妈,族中的事倒是很少管了。但是无末自然很是敬重他,遇到难事时常和他商量。对于无末来说,这个人既是他的师父,又是他心中父亲般的存在。

如今族里大部分对无末极为服膺的,但唯有一人,心中虽不敢说,但背后却是看他热闹的,这人自然是木羊。

木羊对木娃嫁与厚炎一时感到极为恼火,只因厚炎这人竟然转而协助无末。后来因了忍冬生产时难产,忍冬竟然开始替自己姐姐说起了好话,这让木羊对自己的娘子也产生了不快。

他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是生个娃儿罢了,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娃是你自己生的,她不过是帮了点忙而已,犯得着天天提起她让我不高兴吗”

这话极其噎人,说得忍冬气得几乎想拿石凳子凿她。

女人生娃,九死一生,她当时简直是盼着有人给她一刀好早点解脱。这样的苦痛,在他如今说来竟然是轻描淡写一般略过,她恨只恨自己当初贪慕虚荣瞎了眼,竟然找了这样一个男人

每每夜晚之时,她抱着石蛋儿,回忆幼时,只记得那时候木羊活脱脱一个孩子王,他那时候对她是极好的啊到了后来长大些,他更是变着法儿讨自己欢心。如今想来,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水中月罢了这男人未曾得到之时,就是死都愿意,如今为他大了肚子生了娃,他倒是把自己的死活放在一边,只一心想着那点小肚鸡肠的私仇了

为了这个,忍冬夜晚无人之时流了不少泪,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小石蛋儿,心想若不是石蛋儿让人心疼,她真恨不得一走了之不和他过下去了。想到这个复又想起多珲妈妈,那是多么慈爱的老人家啊,还有阿爹岩,也是一等一的好人,不由得安慰自己说,来到这个人家,只当那木羊已经没了,自己便是个寡妇带着娃儿随着公婆过罢了。

木羊自然不知道忍冬的心思,他如今正一心等着看无末热闹。他和那勤寿关系日渐好起来,便背后时常和勤寿说三道四,诸如那厚炎怕是一去不复返了的,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谁知道外面有什么坏人没有,等等话语,真是说话没有门把手,犹如放屁一般爱怎么放就怎么放。

他这番话,自然又惹得木娃不快了。

木娃虽然心中有那无末,可如今到底嫁了厚炎,自然也是盼着厚炎能争气的,如今自己那个哥哥竟然诅咒自己当寡妇,你说有这样的哥哥没有

木娃便把心中不快说与阿妈听,多珲听了便痛骂一通儿子,然后木羊心中就越发不满,如此循环,最后这木羊竟然成了人人不喜的人物。

无末对其他倒是不在意,只是厚炎他确实担心的,毕竟望族人极少出门,也不知道厚炎在外面是否顺利,又能否根据他那么少的线索找到齐先生。更深一点想,那位齐先生是否愿意帮忙,这都是未知的。不过担心这些也是白搭,他如今分完了今日的猎物,便提着自己那骨头比肉多的一份野味带了阿诺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半夏正在院子里陪着阿水玩儿,阿水正趴在那里呢,此时见到爹爹禁不住欢快地用肥腿儿拍打着草垫子玩。

无末将手中的所得交给半夏,半夏接过来看了看,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不禁笑道:“其实这肉骨头炖起来最香了,今日咱们就炖这个吃好了。”

无末听了一笑:“也好。明天不用结队上山打猎,我正打算带阿诺一起自己出去找点新鲜野味来呢,明日我们继续炖着这个吃。”

半夏拿着这野味去溪边清洗,留了阿诺看着阿水,无末则趁机去修正一下旁边的篱笆,并将鸡赶进鸡窝,然后牵了马儿在篱笆外遛马。

艳红色的晚阳挂在远山之处,夕阳越过苍茫的群山洒在这山中小院里,一个穿了麻衣披了黑发的男人牵着枣红色的马在溪水边饮水,阿诺这个小男娃则逗着草垫子上流着口水的小胖阿水。院子里时不时回荡着阿水咯咯的笑声,惹得羊儿咩咩叫,鸡儿咕咕咕,就连不远处喝水的枣红马都禁不住抬起脖子看过来。

山风吹过小院,男人的黑发轻轻扬起,篱笆内外的瓜藤叶儿微微摇摆,小娃儿睁着晶亮的大眼睛挥起拳头往自己嘴巴里塞去。

半夏清洗野味抬头之际,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得笑了。

世间最为幸福的事儿,也莫过如此了。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让他们这一家人永远过着这样恬静幸福的生活。

晚上吃过喷香的炖肉骨头,又喂了阿水,半夏便对无末说起自己想做的玩具。

“要用几根有韧性的树条,弯成半圆,然后交叉着绑在一起,这样就可以了。”

半夏描述了一番。

无末听得不解:“就这么简单这个有什么好玩的”他是确实不明白,不就是几根树条吗

半夏推了推无末,笑道:“你且做来,我回头再给你说。”

这个倒是不难的,无末拿来斧头,跑到篱笆外的小树林里噼里啪啦砍了一棵小树,又是刮皮又是凿制,很快便照半夏的样子做好了。

半夏将这几根绑在一起的树条放在草垫子上,无末便看出来了:“这几根树条倒是像个小窝棚呢,你是要在上面放一块布给阿水当窝棚吗”

半夏摇头:“不是的。”

说着,她拿出昨日个阿诺给她的鸡毛,只见那几根鸡毛已经被她清洗干净并用布头包住根部只露出几根五彩缤纷的羽毛。

她把这个小东西用麻绳挂在了其中一根树干上,又把阿水放倒在这“小窝棚”下,阿水原本是根本不躺着玩儿的,如今见了头顶这个新奇玩意儿,顿时很是兴奋,挥舞着手要去够那个小鸡毛球。

无末见了大乐:“这个确实不错,我再给她雕刻几个小玩意儿,也挂在上面,保准她喜欢。”

半夏点头:“那是。”

无末顿时来了干劲,为了自己那宝贝闺女干什么都是乐意的,更何况只是小小的雕刻之工呢,当下阿诺帮着去找树根,他自己去拿凿子,待准备齐全,无末趁着夜色赶紧干活。

他大手虽然粗糙,却也灵活得很,只见他手指翻飞,木屑飞溅,没几下功夫,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羊儿便出来了。

这下子,别说阿水了,就是阿诺和半夏都看着极为喜欢,忙把那小羊儿放在阿水面前晃了晃。

果然,阿水一见便发出“嗷呜”一声响亮的叫声,然后伸手就要去抓,几个人都大笑起来,赶紧把那小羊儿给她去玩。

无末又趁机雕刻了小马,小鸡等物,都十分可爱。他看着这些小动物,又忽发奇想,找来兽骨,将这些兽骨也雕刻出形状,又取了几个挖空里面,做完之后他将这些分别挂在那木架子上。只见轻风一吹,小鸡小马们来回摇荡,那些挖空了的兽骨在风吹之下竟然发出悦耳的鸣声,这下子可算是逗乐了阿水,对着那碰来撞去的兽骨啊木头小动物啊嘿嘿笑起来,那兽骨动一下,她两眼一亮嘿嘿笑一下,简直如同装了什么机关。

这情景看得几人都乐得不能自已,笑声传来来,望族村原本也就不大,很快吸引了街道上纳凉的人来围观。有那同样抱了小娃儿出来纳凉的见到这个新鲜玩意儿,纷纷放下小娃让自己的娃儿也去看,结果娃儿们看到这个一个个争先恐后伸出小肥手要去抓,看得大人们越发乐了,纷纷决定明日也比着半夏家这个仿造一个。

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半夏家里简直成了娃妈们的聚集地,小娃儿们这个哇哇哭那个嘿嘿笑的,一会儿你夺了我的萝卜条,一会儿我拽了你的头发,真真是一个好不热闹。

半夏见着这番情景,心里不免感触良多。其实自己制作的那个游乐健身架,不过是极其普通的玩具罢了,甚至这个玩意儿也就是半岁以内的小娃玩的,可是到了这群娃儿们手中简直成了宝贝。究其原因,还是说这群孩子们的玩乐之物贫乏,以至于见到这么个玩意儿就挪不动脚步了。

而娃们没什么玩乐的,还是因为大人们每日奔波于填饱肚子这件事,没时间多管娃儿,甚至有的人家将小娃儿随便拴在院子里,自个儿就出去干活去了。

为母之后,她以己之心度其他母亲之心,越发对这小娃儿们起了疼惜怜爱之心,想着早晚要设法让望族人都过上富足的日子,只有这样,小娃们才能过得更为欢快。

第二日,半夏又嘱咐无末帮忙制作了几样小东西,有木头做的小木马,还有简易的手扶小车,个个都是小巧模样,正适合两岁以下的小娃们玩。她把这几样玩具都放在自家院子里,让大家谁要玩时就过来玩,结果从此之后,半夏家天天能听到娃们的玩乐声。

47

无论是自己上山打猎采药,抑或者带了族人上山,无末总是小心注意周围是否有野狼出没,盼着从它们那里打探一些关于小黑的消息。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野狼倒是遇到不少,却都是比较低级的野狼,根本不可能获得关于小黑的什么消息。

无末心里担忧小黑,这天抽空便到了昔日所住过的狼穴中,只见那里空空如也,竟然只剩下一些被废弃的洞穴了。他寻了半响,竟找到了自己幼时用过的石斧石碗等物。物是人非,昔日两狼一娃在此生活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狼母早已亡故,另一只狼却是消息全无了。

上古山的秋季几乎是没有的,时间流逝,夏日炎炎退去,这一下子又到了冬季,这一日他在山上狩猎之时巧遇了一只狼,他正打算上前搭话,谁知道这狼横眉冷眼地望着自己,他定睛望过去,这狼很是眼熟,细细回忆,这才醒悟,原来这是那日抢牙牙草是被自己打昏的那只灰狼

他那日和半夏分开后,曾专程上山寻觅过这只黑狼,为的是向这只狼请罪,谁知道这狼竟再也不见了,后来问过别的狼,这才知道它因为受了莫名的罪因祸得福,被提拔过去禁地深处狼王之处守洞门去了。

他见了这只狼,忙向它表达了自己那日的歉意,这狼显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只斜着眼瞅他,并吠叫着做出不屑的姿态。无末当下提起脚边放着的一只新猎取的野羊,郑重地摆在这野狼面前道:“这个作为我的歉意,请你收下。”

这狼倒是也不缺这口羊吃,但它看了看那羊,知道无末是真心赔罪,便摇摇尾巴走过来,用嘴巴叼起那只羊,算是接受了无末的歉意。

无末见此,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里想要继续追问小黑下落,正沉吟该如何开口,谁知道那灰狼竟然低低嗥叫主动告知。

却原来,这只狼当日因祸得福反而去守狼王的洞口,其实它倒是对无末和半夏并不生气的,只不过刚才要拿个样子挽回面子罢了,如今无末既然诚心道歉,它也就不在意了。

至于小黑,其实早就被狼王放了,只是放了后去了哪里,它也不知道了,反正从此后再没见过小黑踪迹。

无末听了,既是松了一口气,又起了新的担忧,不过这些只能暂时按下,先行谢过这位狼兄弟。

灰狼摇摇粗大的狼尾巴,轻嗥一声,叼着那野羊一跃离开了。

无末回到家中,半夏正忙着在锅灶前做什么,院子里阿诺正陪着阿水玩。无末走过去,蹲下来看自家闺女儿,只见这小阿水肚子吃得鼓鼓的,心情正是大好的时候,手里胡乱扯着一块用来盖小肚子的麻布角,嘴里咿呀呀地,见到阿爹来看自己,顿时张大小嘴巴伸出小粉红舌头来了一个“哈哈哈”她分明那么小巧娇嫩的一个人儿,却分明学了那粗鲁壮汉般来个哈哈哈地大笑,这惹得一旁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阿诺也跟着笑起来。

无末原本心情有些低落,如今见了闺女这个样子,也不禁低低笑起来了。他猿臂一伸,双手握着阿水腋下将她的小身子整个提起来举到半空中。阿水是极喜欢举高高的,怎么举她都不怕,越高越开心,当下她在高处俯视着爹爹和阿诺,咯咯咯地笑着,兴奋得两个小肥腿使劲乱踢,两个小爪子更是在空中挥舞,那个态势,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这父女二人正闹着,半夏听到动静从正屋出来,见他虽然逗娃笑着,但手里空空如也,知道必然是遇到什么事了,当下并不多问,只等着哄睡了娃儿两个人炕头好去说话儿。

无末见半夏手里端着一个木盆,木盆里是白色的粘稠液体,那个样子看着像是羊奶却又不是,便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半夏笑着擦了擦汗:“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做完了你就知道了。”

无末也不再问,只笑道:“你向来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我便只等着吃就是了。”

阿诺在一旁解释道:“婶婶做的这个,很是好玩,是用羊奶和鸡蛋做的,想来很是好吃。”

鸡蛋自然是极好吃的吃食,而羊奶嘛,婶婶现在逼着他每天都要喝一小碗,他虽然不喜那个味道,但也知道这玩意儿是有营养的,要不然怎么之前阿水不够吃的时候就喝羊奶呢。

半夏是存了半盆羊奶的,她将这些羊奶烧开后晾再一旁,又拿了竹笊篱将几个鸡蛋的蛋清搅拌了许久直到出了泡沫,这时候再把晾凉的羊奶和打成泡沫的蛋清混合在一起。她见上面还有许多的泡沫,便小心地拿了一个木瓢将这泡沫撇去,等到撇干净了,便把这小半盆的羊奶鸡蛋倒到大铁锅里,盖上厚重的木锅盖,这才点开火蒸起来。

她心知条件简陋,做的乳酪难免有些不地道,但只要能做得勉强有个样子,吃起来味道不错也就算成功了。

阿诺见无末在照顾阿水,便过来帮着半夏烧火。

阿诺抱来柴火,帮着半夏在一旁拉风箱烧火,半夏趁机先把晚上做饭要用的粟米淘了,又洗干净野菜,拿了腌肉准备做晚饭。

无末则开始单手抱着女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想着去哪里走动下,恰巧这时,半夏擦了擦汗,笑望着他们道:“你去老妈妈那里看看吧。”

无末一愣,淡声道:“忽然过去,总不太好吧”

半夏见无末神色颇有几分不自然,顿时明白,他面对那个明明和自己血缘如此亲近却实在又陌生的老妈妈,有着几分的情怯的。

见此,她不禁笑了下,挑眉道:“怎么就不好了呢”

无末蹙眉:“那你陪我过去吧。”

无末自然知道,白日里半夏时常带了阿水去见老妈妈的,他想着半夏陪自己过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半夏却是知道他的心思,若是自己跟了他,他不必说什么,只需要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这样就避免了直接和老妈妈接触的机会。

当下她笑着摇头:“不行,你看我这里忙着呢,你不是想也想尝尝这奶酪的味道吗赶紧去老妈妈那里看看,等你回来,这奶酪也做好了呢。”

无末不死心:“你真不能去”

半夏实在看不过了,手里拿着木勺,走出灶房,作势便要打他的背:“去吧。”

说着她见阿诺在一旁忙着并没看向这边,咬牙低声道:“今日你若是不去,晚上便不用上炕,自己在地下铺个草席子就是了”

无末见此,望着嫩脸泛了微红的半夏,不觉气血上涌,狠心道:“好,我去便是”

半夏见他慨然转过身去,一手托着女儿离去,那态势仿若壮士一去不复返般,不由得心中想笑,不过到底忍住了,重新回灶房做饭去了。

再说无末,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女儿的笑容早已融化了那块心中久积的冰墙,只是面对陌生却仿若熟悉的老妈妈,所谓近乡情怯,他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

有儿方知父母恩。他宠爱阿水,想着当年老族长必然也是极其宠爱自己的母亲的,最后的最后,老族长做出那般决定时,想必心中是极痛的。那么老妈妈呢,那个望着自己亲生女儿离去的老妈妈,又经受了怎么样的精神折磨

他忆起往事,又恨自己那晚为什么不肯叫老族长一声外爷爷呢,心中这份遗憾是怎么也无法消弭了的,如今面对老妈妈,更是不忍直视。

当下无末抱了女儿,向老妈妈的茅屋那边走去,边走边想,幸好有怀中阿水,老人家喜欢这小娃,到底有个说道。若是自己光秃秃去了,那可真是四只眼睛对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走得极慢,一路上遇到有人打招呼,也有些心不在焉,最后终于挪到院子前,只见费正陪着老妈妈在夕阳下捡豆荚呢。那豆荚晒得干瘪,并没几个饱满的,老妈妈便把那干瘪得都挑到一旁,把那胖乎乎的有豆子的放到簸箕里。

她老眼昏花,捡得极满,却又极其认真,费在一旁小心地陪着。

老妈妈抬头间,却看到无末抱着女儿在篱笆院子外面站着,倒是一愣,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费在一旁低声道:“是无末呢。”

老妈妈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下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忙过去拉着无末要让他进屋,又要接过来阿水抱着。

阿水这些日子也是经常见到老妈妈的,此时看到老妈妈和费便伸展着小嫩手努力朝这两个人使劲,那样子仿佛是要对方抱抱。

老妈妈喜得合不拢嘴,赶紧颤巍巍地将阿水接到怀里抱住,费从一旁看着小阿水,一向冷清的眸子里也露出了暖意。

当下几个人进屋,老妈妈一边抱着阿水,一边催了费赶紧给无末倒水喝。无末忙说不用,费瞥了无末一眼,直接道:“阿妈你不必这么客气,他自己有手,总是渴不死的。”

这话说得极为直接,惹得老妈妈

瞪了费好几眼,又笑着对无末道:“他这人一向不会说话,你不要在意。”

无末赶紧笑了下,忙道不在意。

无末算是费一手教大的,纵然是如今他贵为族长,在费面前依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自然不敢让费为自己端水。

无末在这里坐了一番后,老妈妈偏要留饭,无末怎会真得在这里吃饭,面对老妈妈殷切的眼神,只好说起半夏在家已经做好等着呢,回去晚了怕是要担心,老妈妈也只好放他回去了,临走前一直叮嘱有时间再过来,无末自然答应了。

回到家后,半夏笑眯眯地端着一个木碗,木碗里放了一块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吃的。半夏从他怀里接过阿水,递给无末木碗道:“尝一尝”

无末接过来尝了一口,皱了下眉:“有股子奶味儿。”

半夏问道:“好吃吗”

无末点头:“还行。”

一旁阿诺道:“我吃着味道不错啊,虽然有奶味,很是很香呢。”

无末摸了摸阿诺的脑袋:“你说得对,确实好吃。”

半夏噗嗤笑了,他知道无末必然是对这种味道不喜欢,但无所谓,只要觉得能吃就好了,总有人喜欢吃的。

谁知就在这时,被无末抱在怀中的阿水两个小眼放光,她竟然两只小肥手一个猛抓,就从无末手中凶狠狠地夺来了那块乳酪。还没等无末有什么反应,她两手捧着就拼命往嘴里塞去。那个贪婪的小样子,仿佛饿了八辈子一般。

无末和阿诺在一旁都看呆了,幸好半夏反应及时,忙把那大块乳酪从她手中拿走,只可怜小阿水马上就要把那乳酪塞到嘴里了,谁知道忽然要被阿妈拿走,于是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不松开。半夏一边诱哄着她,一边小心从她手中抠出来。

阿诺在一旁喃喃地说:“阿水很饿的样子啊”好生心疼啊

无末也心疼地望着阿水,向半夏商量说:“要不然,让她吃一块吧”

半夏叹气:“不行,她还小。”

无末和阿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阿水好可怜,阿水的阿妈好狠心。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族长大人,厚炎回来了”

无末一听,顿时大喜,忙放下碗筷,就要往外走去。

半夏叹了口气:“罢了,这晚饭他是吃不成了。”

阿诺从旁劝道:“无末叔叔早就盼着厚炎叔叔回来了,如今厚炎叔叔回来,他自然是赶紧过去看看,无末叔叔这是公而忘私。”

半夏不由得笑了,望着阿诺道:“你才跟着你叔学了几个字,就跟我扯什么公而忘私了。”

48

齐先生再次见到无末,颇为意外,一年多不见罢了,无末变化实在不小。此时又是深冬,他内里着麻布衣,腰扎麻布腰带,简单踏实,而外面罩着的那虎皮大衣,散散然潇洒豪迈又透着山野原始的贵气。他依然长发披肩,随意地用一根麻绳扎起,那长发飘扬间虽有着世外人的狂野,可那不羁已经收敛了去,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了一份王者的沉稳和威严。

齐先生抱拳笑道:“一年不见,恩公却是变了许多。”

无末忙和这齐先生见礼,见礼完毕赶紧奉上一旁族人端上来的望族招待贵人的热汤,齐先生接过那棕黑色的热汤,豪爽地一饮而尽。无末又拿了热汤给多日不见的厚炎,厚炎在外寻找齐先生许久,黑了许多,不过精神倒是好了,整个人神采奕奕仿若新生。待到厚炎喝了热汤,一行人这才一边说话一边朝无末族长家走去。

回到家时,半夏已经将刚才吃饭的那一摊子收拾起来迎客,小阿水也穿上了那水红色的肚兜,头顶扎了一个可爱的冲天辫坐在阿妈臂弯上,而阿诺则是站在一旁迎客。

齐先生是知道半夏的,当下和半夏见礼,又见半夏怀中这小娃极为娇嫩可人,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不觉得大笑道:“匆忙之中,并没有备得什么见面礼。”

说着解下腰间一个玉佩:“这块玉佩,据说是个吉祥物,遇事能够逢凶化吉,便送给这娃儿吧。”

半夏原本要推辞,可是齐先生执意要送,半夏见他真诚,也便收下了。

见过礼,半夏让阿诺抱着阿水,自己则开始准备些吃食招待贵客,这个倒是也容易,山里人无非就那些入口的,自己天天吃早已不稀罕,外人倒是可以吃个新鲜。

各色干菇可以炖着野猪山鸡来,各色干果剥开当做零食解闷,再用山里鸡蛋摊几个金黄饼撒上一些野菜末当做配菜,各色冬日依然长着的瓜果作为饭后水果,最近才做的乳酪作为风味甜点,又捡那最为新鲜的泉水泡了茉莉花权当茶水,又寻来无末往日藏在屋后山洞里的猴儿酒。东挪西凑一桌饭菜勉强倒也能待客。临到最后,发现凳子是不够的,只好赶紧去别家借了石凳来凑数。

饭菜上时,齐先生不免感慨,说这山里的饭菜味道就是别具一格,又不免回想起往日来时的情景。这话说得众人倒是大臊,不说别人,就是无末,以前哪里拿人家当一回事,还不是一想到外人便怕惹了麻烦赶紧赶走。无末想起这些,笑着提起,感叹万分,十分歉意。

齐先生倒是毫不在意:“那一日犬子病重,你能不顾旧习危难之中伸手,可见是个有侠义心肠之人,大丈夫不拘小节,往日你即使疏远于我,我也知道你必然是有自己的难处。今日你有事要做能够想起我来,让我有机会报答你往日之恩,我心里高兴得很。”

席间陪着的有费,岩,以及族中的几个老人瑞,他们听到这话,心里难免觉得这个人虽然是外族人,心肠却是不坏的,完全不似迎春女婿那般阴险狡诈,当下又增了几分好感。而厚炎在外历练多时,见到了许多新奇玩意儿,也认识了许多的人,对这齐先生也很是了解,知道他的为人,当下并不以为怪。

费在席间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道:“齐先生,我听说你游历南北,见多识广,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请教下。”

齐先生来时已经听厚炎讲起族中大致情景,知道开口这个人叫费且颇有些地位,忙恭敬地道:“费先生,你请讲便是了。”

费望着齐先生,缓缓问道:“前些日子,有一群官兵来到我们望族村,围了我们神庙,这事先生可知道”

齐先生点头:“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传遍天下。”

一听这话,在场的无末顿时皱紧了眉头。

费脸色也不好看,又问道:“不知道外人对我们望族是如何说的”

齐先生低头沉思片刻,望望桌上众人,最后目光落到无末身上:“不瞒各位,如今人人皆知望族有神庙,神庙得到狼妖的庇护,说是里面有宝剑一把。”

他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大家都传闻,这宝剑乃是上古神器,千年不曾离鞘。若是有那拔出宝剑使其离鞘者”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如今听到这话,费眉头皱得更紧,不禁问道:“拔出宝剑又能如何”

齐先生沉声道:“据说拔出宝剑者,便能凭了这把宝剑无敌于天下,又能改朝换代成为一代帝王,又有说进入神庙得到这把宝剑,便能得到大批宝藏,从此富甲天下。”

齐先生说完这番话,众人脸上都难看起来,费拧着眉头问:“齐先生,你可知道这传闻从哪里来的”其实费已经隐约感到,这传闻显然和那晚的事有关,只是忍不住想问问。

齐先生摇头:“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这么传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官府以及江湖上的人。”

厚炎听到这里,忙点头道:“齐先生说得没错,我这一路出去后,但凡别人知道我是从望族村来的,要么见到我犹如见到妖怪一般躲着,要么就鬼鬼祟祟,或者也有人来到我跟前凑近乎打探族里的事。我开始时还纳闷呢,后来偷偷躲在一旁,才听到别人竟然是这么说的,我吓得不轻,在外面再也不敢提我是望族人,只隐姓埋名,到处打听,最后才找到齐先生。”

众人听到这里,越发担忧起来,他们虽然隐居此地,可是也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他们的神庙被外人觊觎了,还不是被一个外人,而是一群人,一大批人,他们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一块天下人眼中的肥肉,不知道暗处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无末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问道:“最近这些时日,望族附近的外族人倒是挺多,可是我见他们倒是安分守己得很,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费满脸忧虑:“外面越是安静,就越让人担心,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岩在一旁也皱着眉头,此时忽然道:“没事的啊,咱们有狼群的护庇,他们会帮着我们的。”

这话一出,齐先生却摇头说:“这话说得没错,如今外人不敢轻易踏入望族村,怕得就是狼。可是眼下觊觎神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的人,他们在动手之前,怕是总要想办法先对付狼群的。”

无末慢慢摇头:“若是对付狼群,倒也不容易,毕竟山路难行,他们又不熟悉地形,狼群深藏在禁地之中,恐怕很难”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打住

他紧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荆棘。

狼族禁地入口处,布满了荆棘,那些荆棘干枯老涩,交缠成片,若是有人一把火烧下去,那将是何等结果

他的心猛地往下沉去,火,乃是山林大忌。

狼群再是凶猛,也抵不过那滔天大火啊

费见无末脸色难看,忙问究竟,无末把这些话说给众人听,众人听了也都皱紧眉头。

厚炎用手挠着头发无奈:“就算我们劝说了狼群,将那些荆棘撤去了,可是山林里到处是干柴,又有什么办法呢”

族里最来的老人瑞摇了摇头:“那些人不至于这么心狠吧,如果放火烧山,那可是把咱这上古山给毁了,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缺德的事呢”

齐先生叹息道:“老人家,你不知道,这世间千样水自然养了千样人,自然有那奸恶之徒,为了钱财地位不惜生灵涂炭,这防火烧山的事,他们还真干得出来,所以还是要防范得好。”

这话说得众人低头沉思不语,上古山和望族村唇齿相依,若是上古山遭殃,便是狼群遇难,那么望族村必然不会幸免。

这顿饭吃得大家忧心忡忡,待到结束,众人又聊了一句,最后商定让齐先生跟着费回去住。自从老族长去了后,老族长家的茅屋有空置的,正好招待齐先生。

这一天晚上,无末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半夏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自然知道他的忧虑。

她轻轻拍哄着阿水,待到阿水熟睡去,这才挪到无末身边,柔声道:“你有什么防范的法子没有”

无末摇头:“这山林里到处是枯叶干柴,若是真得一把火起来,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实在想不出呢。如今能想到的,也只是明日尽快通知狼族这件事,希望它们能加以防范。”

半夏想了想道:“你说狼群会有办法吗”

无末皱眉:“我想不出它们会有什么好办法。”

半夏沉吟一番,轻声道:“我听你说起你在狼族的见闻,总觉得这些狼好似通了灵性一般,不像是狼,倒像是人呢。”

无末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有这种感觉。”

半夏又继续道:“你说,它们会不会已经修炼成仙呢”

无末听了这个,甚为诧异,只因他长在狼群之中,狼母和小黑都是极有灵性的,是以在他看来这狼如同人一般,并无不同,于是狼族禁地一趟,他竟然没觉得发生的那一切有什么不对。

此时听半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半夏说得极有道理了。

“若是这样,难道它们会施展什么仙术不成”无末开始向往:“那咱们又何必害怕那些外人,更不必担心狼族会遭受火灾了。”

这听得半夏噗地笑了:“咱不过是随便想想罢了,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的。”

她伸手摸了摸男人刚毅的脸颊:“你如今满脑子想得都是那雄心壮志呢。”

无末自己也低低笑了,一手拉过半夏,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难道我脑子里没想着你,没想着咱们阿水”

半夏只把脸颊在无末光滑结实的胸膛上磨蹭,闭眸感受着这个男人胸膛有力的起伏,柔声道:“这是我哪里知道呢”

无末的手沿着她的胸缓缓下移,有力灵活的大手分开她的紧闭的大腿,来到那处柔软,闭眸轻轻探索一番后,呼吸急促了,便猛然一个翻身,将半夏压在身下。

强健有力的长腿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身子下,他亲吻着她的发,低哑地道:“我不但脑子里想着,身体也想着呢。”

4

9

无末和齐先生促膝深谈,抛却昔日种族的隔阂,两个人谈得极为投机,一直聊到深夜,聊完之后无末只觉得收益颇多,仿佛打开了一扇从未有过的窗般。当天晚上回到家,他连摆弄半夏的兴致都没了,只是躺在那里认真思索这件事。半夏心疼他,说明日个还有事,尽早睡吧,不然身体吃不消。不过半夏发现说了也白说,这个人仿佛没听到自己的话。

第二天,半夏以为他会精神萎靡,谁知道人家披上虎皮袍,拿了镰刀随手把隔夜的胡子渣一割,又用麻绳将头发绑起来,立马精神抖擞地出去了。

无末族长召集来了全族的壮丁,开了一个大会,分配了许多的事宜。

第一件,族中要分出一些壮丁,上山采那些珍贵的药材,这药材不是留着给族长治病,而是要卖出去换的银子的。当然了,银子,那是外面用的东西,咱望族人不稀罕留着这个玩意儿,这银子是要换铁器,换种苗以及其他种种的。

第二件,族中要继续派壮丁日夜把守着上山的要道,但凡遇到可疑人物,一定要赶紧禀报族长知晓,这件事关系到狼族的安危,值守人员务必要尽心尽力。

第三件,要派人出去寻找迎春。只因迎春是望族的闺女,如今疯了,一是怕她在外面遭罪,二是怕她一旦清醒,会将神庙和望族的秘密说与其他人听。

三件事说出,除了第一件,其他两件大家自然都赞同。

第一件有异议的,统统留下,不许回家,族长开始开小灶,逐个说服,最后每个人都点了头,纷纷表示族长圣明,拥护族长一切决定。

木羊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可是他最近备受父亲的喝斥,眼见着父亲也在,不敢说什么,只好也跟着赞同起来。

如此分配下去后,无末找到厚炎,和厚炎商量后,决定让他再次出去寻找迎春。

“现在外面关于咱们望族的消息,我总怀疑和那日的事有关系。当时在场的官兵虽然多,但是他们一则对望族没这么多了解,二来没有深仇大恨,总不至于散播如此离谱的谣言,想来想去,那个迎春的夫婿是最有可能的。你找到他们,详加了解,然后试着把迎春带回来吧。”

无末对厚炎委以重任。

厚炎出去一趟,正觉得新鲜,接到这个命令后很是兴奋,自然连声答应。

无末交待好任务,又去找了齐先生,请这齐先生也在外面帮忙打听,齐先生自然答应。恰好齐先生这边的事也谈得有了眉目,便要和厚炎一起离开。

当晚这厚炎回到家中,向父母说了族长大人新分配的任务,他们听了都很是欣喜,觉得这是族长大人的重用。厚炎陪着父母说一番话后,和木娃回到自己房里。如果说他现在有什么不如意,那就是舍不得木娃一个人在家了。

他恋恋不舍地拉着木娃问:“我明日个又要走了,你在家里好生孝顺父母,记得想我。”

木娃一扭头,小声哼了句:“我为什么想你,才不想呢。”

厚炎一把将她抱住,狠狠地用下面顶着她:“你可以不想我,我就不信你不想它”

木娃脸顿时红了,使劲地推了推厚炎,却没推开,只好在他怀里靠着,呸了一声道:“我才不信它呢,没了它更省心”

厚炎见她耳根子都红了,颇觉得有趣,便在她耳边吹着气,低声道:“你既这么说它,我偏要你知道它的厉害”说着便忽然打横抱起她,将她扔在了炕上。

木娃差点尖叫出声,唯恐惊动了一旁屋子里的老人家这才使劲咬唇忍住。

厚炎见此,忙扑上去,开始尽情施展手段,最后非逼得这木娃连连求饶才跟罢休。

相较于厚炎和木娃的热火朝天,无末却感到很是无奈。

他如今是一日不可无房事,一日不弄便觉得难以缓解。可是现在,他却偏偏不能弄。

他挫败地躺在那里,只见一旁的半夏正侧躺着,小阿水正欢快地窝在她怀里吃着。若是她一只吧唧吧唧地吃也就罢了,总能吃饱睡过去然后他就把这小东西放在一边,他就可以趁机过去行事。

可是现在呢,人家阿水小朋友根本就不好好吃奶,人家叼着,吃一口,玩三下,比如伸着小胖手去拉拉阿妈的黑发啦,又比如用小胖脚丫蹬着阿妈的肚子玩啦,反正对于小小胖胖的她来说,一旁的阿妈便是玩乐和吃饭的大本营,是永远玩不腻吃不腻的逍遥所在。

这么好的地方,她才不舍得离开呢。

试着将她挪开吧,手刚碰到人家,人家就开始扯着嗓子嗥了,比山上的狼嚎要清亮稚嫩好听,可是震慑力却绝对不比狼嚎逊色,绝对能引来半夏谴责的眼神,说不得还会引来外面阿诺过来疑惑地问:“叔叔,阿水没事吧”

这才是最尴尬的局面

好不容易,无末盼得头都大了,终于阿水吃饱了,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上面打了一个饱嗝,下面放了一个响屁,然后打了一个滚侧身背对着这两人睡去了。

无末小心地挪到半夏身边,粗糙的大手在黑暗中无声地摩挲着,先是寻到那处饱满硬实握在手中。因了怀孕哺乳的关系,她的山峰越发饱满,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无末抚弄着,忽然低笑了声,灼热的气息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亏了咱只打算要阿水一个娃,若是生两个,可是了不得了。”

虽说阿水是个女娃,可是她和无末也都没那重男轻女的想法,是以要一个还是要两个娃,半夏倒是不在意的。可是此时听了无末这么讲,她倒是诧异了:“要两个娃,那又如何”

无末带了厚茧的黝黑大手揉捏着那柔白的双ru,哑声道:“再大一些,我这手都要抓不住了。”

半夏一听这话,脸上微红:“你如今越来越没正形,倒是绕着弯儿说这些浑话。”

细碎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半夏脸上,无末只见她犹如白玉般的脸庞仿佛泛着粉红的光泽般,楚楚动人,胸臆间仿佛被什么划过般,痒且痛,他将她搂到自己怀里,让她的双x如紧贴了自己强韧散发着热力的胸膛。她的细喘他的起伏便在那紧紧偎依的胸膛间传递。

无末稍微用力,强迫她的腰肢也紧贴自己下面膨胀火烫的谷欠望。半夏感觉到那熟悉的坚硬,又怎能不知他所想之事,看看一旁酣睡的阿水,不觉脸红,伏首在他遒劲的胸膛上低声道:“你可要小心些,别吵醒了阿水。”

无末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那是自然,谁敢去招惹这个小祖宗。”

半夏也意欲行事,便主动上前,将自己的腰肢轻轻摇摆,在他胸膛上挪蹭,她素知他是最爱自己这样的。果然,不过挪蹭了那么几下,那个顶着自己的硬物便开始频频在下弹跳,那是再也按捺不住的谷欠望在下方叫嚣着,撩拨她柔软的双臀。

无末倒吸一口气,粗粝的手来到她的泉口外,小心试探,却见那么犹如蚌壳一般张开小嘴儿,且吐出滑腻的水儿,知道她是为自己准备好的,便挺着那昂扬要进去。

正要进去之时,他停顿了一下,忽然俯首在她耳边说:“我倒是很是想念咱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不如试上一次”

半夏开始还没明白那意思,待到无末将自己扣在那虎皮毡上时,才反应过来,不禁咬唇道:“别,这个动静太大,没得吵醒了阿水。”

无末听了这个,倒也是担心的,望了眼阿水,只见她在那狐皮毡下睡得香甜呢,便也不再顾忌了。

如水的月光下,无末让这个小女人跪趴在炕沿,女性婀娜的身段在有着褐黄花纹的虎皮毡上舒展开来,小家碧玉内敛的柔美在富有山林狂野气息的毯子上散发出诱x人的魅惑。

无末本来只是心血来潮罢了,可是这一刻,他忽然开始明白为什么山林里的动物都是采用这个姿势。他缓慢上前,大手扶住半夏轻轻颤抖的纤细腰肢,俯首凝神,让自己的巨大上前,顶住那处深幽之处,缓慢用力,一点点地推入。盯着那蚌壳般的嘴儿将自己缓缓吞下的情景,他额头渐渐渗出细汗,被他禁锢在身下的人儿已经发出难以抑制的低吟。无末闭上双眸,细细地品味那条细窄的通道收缩以及抽搐带给自己的阵阵块感。半夏却已然无法忍受,她的无末向来是疾风扫细草快刀斩乱麻,将她弄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又何曾用这般小心折磨过她呢

半夏难耐地再次扭动了下腰肢,趴在那里红着脸低声道:“你且快些,我受不住了。”

她的动作使得那通道也跟着扭动,那小嘴儿只吃得无末差点将那一腔热物就倾泻过来,幸得他忙闭住静关忍住了,待收敛心神,他也禁不住咬牙嘶哑低声道:“你刚才那样,倒是极好,若是多来几下,我怕是要死在你身上了。”

半夏原本是恼他只没在自己身子内却不动弹的,要知她如今也不是那羞答答刚成亲的娘子,早已被他带着经历了多少人事的,他那粗粝大手,那火烫的硬物只要稍一撩拨,她的身子自然便忆起来,忍不住地想要更多。

此时听了他这么说,不禁咬了唇,并不言语,只是暗地里故意摇摆了腰肢,让那埋在自己身子内的东西不得安生

无末本已是强忍住气血汹涌,此时又怎能忍受这般折磨,望着那含了自己肉红色轻轻摇摆的两瓣雪色,眼眸暗沉,呼吸急促,猛地大力握住她的腰肢动了起来。

破土而进,深入腹地,猛然撤离,再攻再入,不达最深处,誓不罢休,一时之间蜜水四溅,汩汩有声,身下的小女人先是咬唇忍着,后来禁不住低吟出声,再后来便低泣起来,颤声求着:“你慢些,别别弄出那么大动静”

无末并不停,只一心攻城,全根没入,孤军深入,于是小女人的泣声越发变了音,口中却是说道:“你快些,快些吧快点了事”

无末虽并不做声,可是粗重犹如野兽般的喘息却早已在屋内响起,此时他用力的挺起强健的腰,让自己那雄伟的巨大在那个湿润娇嫩的通道中磨砺、进出、东冲西撞,前后震荡。

最后的一刻,仿佛一下子爬到了最高峰,他却瞪大了眼睛,急速拔出,射在了外面。

餍足的半夏微眯着眸子,乏力地趴在粗犷的虎皮毡上。无末曾说过不让自己再次怀孕的,他怕自己生第二胎时遇到忍冬一样的危险。

这件事于半夏自己来说,倒也无所谓,是以是以也没阻止无末这么做。

她趴在那里迷糊地想着,先让他这样吧,以后总是想再要一个的,阿水以后总要有个兄弟姐妹的好。

这么想着,她竟然趴着睡着了,她最近做了许多事,太累了,况且这已经很晚了。

无末清理了两个人的身子,见半夏竟然已经睡着了,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继续睡,而他自己仰躺在那里,望着窗外西去的明月,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最近他在族中颇做了一些大事,其实这么做之后到底会将望族引领向什么样的方向,他自己也难以预料。夜深人静之际,难免多思。

他自己想了许久,最后想着第二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便也睡去了。

第二天,厚炎要跟着齐先生出发了,许多族人都开始送行。比起第一次厚炎出发时众人的新奇和不理解,这次却多了一些期盼的味道。望族人都知道了,他们绝对不能容忍践踏的神庙,成了外人觊觎的宝物,据说那里面有可以夺得天下的宝剑以及蔑视天下的财宝。

望族人是不信这些的,即使信,也没有哪个胆敢去神庙里取东西啊。神庙得望族人千年香火,那是普通人绝对不能踏入的圣地,他们宁愿世代在这里受穷也绝不敢冒犯的。

可惜他们不敢,并不意味着外人不敢,族长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守护神庙不可能永远倚靠狼群,他们若是不自强,早晚有一天会有人踏着他们的尸体进入他们的神庙。

族中的年轻小伙子们都按照无末排定的时间日夜轮班,有值守神庙的,也有守护通向上古山的道路的。那些不值班的,则是勤奋练习弓箭。有的人家因为干这些,倒是惹得家里没什么余粮了,正在发愁之际,邻居听说了,便赶紧送来了腊肉和粟米。

危难之际,同舟共济,望族人本是同根生,他们若是不相互扶持,怎么在这众人觊觎的上古山生存千年呢。

半夏很快从族人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她见无末事务繁忙,便找来了族中的几个没有拖累的妇人,都是些娃儿已经半大可以满地放养的,其中便有那野花娘子。她带领众人来到自己家屋后的山洞里,待到众人进去一看,倒是吃了一惊。

“半夏,你家怎地存了这么多腊肉”山野人家原本日子过得紧巴,哪里见

过这么多存粮呢。

半夏笑了下:“其实都是以前无末上山打猎存下的,我怕坏了,便重重地腌了晒干存在这里了。最近族里有大事,男人们上山打猎少了,怕大家口粮不足,这些正好派上用场呢。”

野花娘子见了,不由得道:“半夏,这样可不好,都是你和族长辛辛苦苦攒下的,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虽说日子艰难,但也不至于真得挨饿啊。”

半夏望了望大家,笑着道:“我且问你们,那神庙是不是咱们大家伙的神庙”

众位妇人对视一眼,自然点头说:“是啊,那是咱们大家伙的神庙。”

半夏接着道:“既是大家伙的神庙,大家齐心协力守护着它,原本就该是有人力出人力,有口粮就出口粮。如今无末身为族长,他家中藏了这许多口粮,却眼看着族人吃不饱肚子去守护神庙,你们说,无末会是这样的族长吗”

众人皆不再说什么,纷纷点头,其中一个便道:“半夏,你说得是,如今大难来临,咱们整个村儿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那外道话。今日你既要我们分这些口粮,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来日望族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扛”

半夏看过去,只见说这话的是村东头的桃子娘,这时想起她素日就是个有胆识的,平日她家男人也是要听她话的。如今见她能说出这番话,想来是不假的,当下便道:“桃子娘这话说得很是,咱们都是地奴老祖宗的子孙,原本就是一家人。”

野花娘子见大家这么说,也跟着笑了,指着那山洞里的口粮道:“咱半夏都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那还客气啥,都赶紧把这些搬出来,回头儿按照人头在村里分了。”

于是在众位娘子军的努力下,大家把这些腊肉粟米等物搬了出来,只留了少部分给半夏留着做口粮。待到搬出来后,按照村子的花名册,分成若干份,由野花娘子到处通知大家,分别派个人来领取。

大家听说了这事,开始都有些过意不去,也有那家中口粮还算富余的干脆不要,说是留给家中无粮的人那去吧。半夏倒是赞同,便让大家谁有需要自己来取便是。

多珲听说了这事,便自己先帮着木娃照顾石蛋儿,却让木娃将家里的一些存粮也都拿出来交到半夏这里,由半夏统一分配。这个先例一出,顿时村里人都开了窍,从此后干脆谁家多猎了什么,也都交到半夏这里来了。

一时之间,半夏家后的山洞倒成了村里的公共口粮袋子。

这件事一出,村里人的心更齐了,又有那活了九十多岁的老人瑞颤巍巍地说,其实族上留下这个每过几日便要集体出去打猎然后群分了食物的规矩,原本就是怕时间一长,大家的心不齐了,忘记了原本上古山下望族人只有一家的道理。如今倒是不怕了,即使没了那规矩,大家依然记得骨子里原本流着同一种血,无论到了何时,一家人也是要相互扶持的。

晚上吃饭时分,无末赞赏地望着自己的娘子:“你倒是大方得很。”

半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粟米粥,粥上方还漂浮着金黄的煎蛋,口中笑道:“还不是为了你这劳什子的族长不过呢,反正你力气大,会打猎,总不至于饿到我们几个。”

阿诺边往嘴里扒饭边道:“半夏婶婶别怕,阿诺也是会打猎的。”

半夏见他小小模样,却做出豪气万状样,哪里还有昔日那个瘦巴巴病弱小男孩的影子,倒是笑了:“你还小呢,以后要做得事多着呢,如今还是跟着我多学几个字,将来也能帮着你叔。”

阿诺猛点头:“那是自然了我不但要帮着无末叔叔,以后还要保护咱们的小阿水呢”

50

对于族中的种种变化,木羊是极为不屑的,不过因了父亲和母亲,他现在收敛了许多,只敢无事时找了勤寿在暗地里说点话,当着别人的面却是不敢说的。

如今无末组织了族中壮丁守护那上山要道,木羊自然也是要去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好歹也应该统领一个小队,可是谁知道无末竟然什么重要的位置都没给他,他看着昔日那个什么事都被自己压下去的三猛子竟然成了自己的队长,而与自己为伍的竟然还有二犊子这种哑巴,他越发感到屈辱。

就算他当不成族长好了,无末你也不用这样埋汰我啊,我好歹是你的表弟,是族长爷爷的孙子啊

这一晚,他心中原本就极为不快的,而旁边的忍冬还搂着石蛋儿一个劲地折腾,一会儿替石蛋儿伸展小胳膊小腿儿,一会儿又要给他絮絮叨叨说话。他极为不耐:“一个傻子,你费什么劲儿,再怎么折腾也是傻子”

忍冬听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当着石蛋儿的面,再怎么着这也是你儿子,犯得着这么埋汰他吗”

这一说把木羊心中的火气给捅了出来,他几乎是跳着脚怒道:“傻子就是傻子,你生了这么一个傻子还不让人说了再说了,当着他的面说怎么样了,慢说他是傻子,就算不是傻子,这么小的娃他懂个屁”

木羊一口一个傻子,把这忍冬的火气也给挑了起来:“木羊,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小娃虽然小,但你以为他真不懂事吗,你说得这些他肯定能听得进去,以后你不许说什么傻子,你再敢说,我,我”忍冬气结,却不知说什么,一时之间脸气得通红,眼泪也扑簌扑簌地下来了。

木羊见她哭了,心中总算软了几分,将她拉过来好言劝道:“你别难过了,这个虽然是傻了,但咱再生一个就是了,咱生第二个,总不至于那么倒霉还是个傻子。”

木羊以为自己的话算是体贴了,可是他却不知,这话直如芒刺一般戳入了忍冬的心。

忍冬生产之时,几乎是九死一生受尽了女人所能受的最极致的痛苦才生下这么一个石蛋儿,如今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早已将这石蛋儿疼到了心里去,那就是她的骨血她的命脉,谁敢说一个不是,便是要了她的命。

忍冬气极,抬起泪眼,恨恨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抬起手来,一巴掌啪地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把个木羊打懵了:“你疯了么,竟然打我”

忍冬泪眼怒瞪着他:“打得就是你”

木羊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敢置信地用手颤抖着指了忍冬:“你,你疯了”

忍冬怒极反笑:“对,你可以认为我疯了”

木羊气愤地望向炕上,只见石蛋儿淡定地躺在那里,两只眼睛茫然地望着陈旧的结了蜘蛛网的屋顶,这两个大人的吵闹,仿佛从来没有到他眼中去过。

木羊一步上去就要抓起石蛋儿,口中还怒道:“怎么一个傻货,活该扔了,你却拿他当宝,还为了他打我”

忍冬见他竟然冲着石蛋儿发泄,气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可是木羊也是气红了眼,两手使劲就要将她掰开。

忍冬唯恐他有半分对石蛋儿不好,一急之下,竟然低下头去猛地咬住木羊的胳膊,牙齿用力之时,只见鲜血汩汩流出。

木羊哎呦大叫一声:“你个疯婆,你真得疯了”

忍冬满嘴是血,嘶声哭道:“木羊,你给我记住,我这辈子只有石蛋儿一个娃,也只要石蛋儿一个娃,你若要生,便找别人去给你生,反正我是不会要其他娃了你若不喜欢,我便带着石蛋儿自个过去”

木羊恨极,捂着流血的胳膊,颤抖着指了这母子二人嚷道:“滚,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要你了,你爱找谁就去找谁”

忍冬见此,用袖子擦擦尚且带着血迹的嘴巴,上前抱起石蛋儿,又随手抓了一个毛披风抱起石蛋儿,起身来到门边,用脚一踢那厚重的门帘子,便出门去了。

她这一出去,正好赶上多珲将刷过的便桶送过来给石蛋儿晚上把尿用,见忍冬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两眼哭得通红,怀里抱着一个石蛋儿就往外奔,倒是生生吓了一跳:“忍冬,这是怎么了”

忍冬见了多珲,想着多珲素日对她犹如慈母一般的宽容和爱护,眼泪再次涌出,她哽咽着说:“阿妈,怪只怪忍冬没有这个福分,以后不能叫你阿妈了。”

说着一扭头,她便抱着石蛋儿匆忙离开了。

多珲疑惑,想要拽住忍冬,却没来得及,正好赶紧进屋,结果进屋一看大吃一惊:“木羊,你这是怎么了”

木羊冷笑,捂着自己流血的胳膊道:“还能怎么,我只当被狗咬了”

多珲已然猜到这咬木羊之人必然是忍冬了,便皱眉说:“你这傻小子,又说了什么浑话让忍冬生气,闹得她抱着石蛋儿走了。”

木羊气得眉毛都挑了起来:“我能说什么,不过是说石蛋儿傻,咱再生一个罢了,谁知道这却戳了她的痛楚,竟然冲我发起火来”

多珲岂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叹息道:“你这个不懂事的娃,你是不曾见到当日忍冬所受的苦,何苦拿这些话戳她心窝子呢。你赶紧过去,哄她一哄吧,她如今一个人抱着娃出去,必是到她家中去了,可是她家里已经没人,那冷锅冷灶的,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娃儿可怎么过啊”

木羊眉眼间却是极为不情愿:“阿妈,我今晚还要去值班守那个上山的要道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无末,谁如果耽误了这个,他难免罚那人一顿,我可是不能耽误”

多珲想想也是,便道:“那你赶紧去守山吧,我和你阿爹过去劝劝忍冬,赶明儿再把木娃叫过来和忍冬说说。”

木羊听了这个安排,心中想着总算不用面对忍冬和那个傻儿子,便忙道:“阿妈说得极是,我这就去上人那里拿些药草敷上,然后就去山上值班了。”

木羊走出家门后,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他脚步轻快地向上人的院子走过去,路上遇到族人还神情愉悦地打了招呼。有人见他胳膊上的伤,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他捂着伤口无奈地说:“人善被人欺,我家那娘子实在凶悍得很。”

众人听了心中纳闷,又暗笑不止,也便不再问了。

木羊走到上人那里时,只见院子静悄悄的,他叫了一声,才听到上人嘶哑的回答。原来这上人年纪实在大了,最近族中人但凡有病,他都让去半夏那里,他这里倒是门庭冷落起来。这上人又是个无儿无女的干瘦老人家,虽说在族中治病救人多年,可是他一向肃厉,一般人并不敢亲近,是以如今家中冷清得很。

偏偏这上人倒是并不为此不悦,反而觉得自己得了清净。

木羊进去,和上人说明了来意,上人只看了一眼,便道:“那些女人家当了母亲后,脾气便如那母老虎,你平日里说话要注意分寸。”

原来这上人和族长相知甚深,也是从小看着木羊长大的,是以知道他的脾性。如今看他胳膊上那伤痕,一见便是女人所伤,再想起忍冬所生下的娃有些和别的娃不同,是以这上人只一眼便猜出了事情原委。

木羊倒是不奇怪的,他早知道这上人素有异能,当下嘿嘿笑了下说:“上人爷爷,我今晚还要去值守,你且找些草药给我敷上,我好快些去做事。”

上人也知道这值守的事,听了点头说:“这个简单,我取药给你敷上,很快就能好。”

木羊连忙点头,上人起身去弄捣草药,这边木羊环视着屋内,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瓷罐上了。那瓷罐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竟然散发着一股清醇的酒香。

上人回来,帮着木羊服药草,木羊好奇,便问起那瓷罐来,上人见他问,便道:“这里面是我闲来无事弄的药酒。”

药酒木羊很是好奇,不由得问:“这药酒是用来治病的吗”

上人摇了摇头:“我平日做的药酒,确实是给人治病的,可是这个却大为不同,这个是用药草和果子酿制的,喝起来有一股果香,却又有一番难得的功效。前几日你十一叔说过想要的,那时候还没酿好,正好你过来,便给你十一叔拿过去吧。”

上完药草,上人便取了一个皮囊,装了一些药酒给木羊。木羊遵命拿了出来,走到半路,看四下无人,便打开盖子凑近去闻,一闻之下才知这味道确实诱人,他口水便流了些,心想,为什么上人只给十一叔这药酒,却不说给爹爹一些呢,如是给爹爹,他也好尝一尝这味道。

上人提着这药酒哼着曲儿去了奶奶家,可是到了那里,却并不见人影,他想着,这奶奶和十一叔如今喜欢无末家那小丫头得很,说不得就是去了他家了。他低头看了看这药酒,若是把这酒放在那里,万一有人来糟蹋了怎么办罢了,好人做到底,我便先带着这个上山去,赶明儿再送于十一叔便是了。

、51

话说木羊将那酒囊挂在腰间,径自上山去了,他到了

时,三愣子和其他二人早已在这里等着了。三愣子见木羊来得晚了,便道:“明日还是轮到我们几个守着,你可不要来这么晚了。”

木羊一听,原本早已经消停的火气蹭的又上来了:“你算什么玩意儿,怎地也敢来管我,你以为自己谁”

三愣子无奈:“我不是谁,只是劝你不要来晚就是了。”

木羊不饶,上前梗着脖子问:“不要以为你是个什么队长就可以教训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捧了无末的臭脚罢了”

三愣子一听,脸拉下来了:“你侮辱我不要紧,何必扯上族长大人”

木羊拧眉:“怎地,当了族长别人就不能说了,他今日就算是族长,也不能改变当年他只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的事实”

这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别说别人,就是哑巴二犊子也看不下去了,他虽然郁闷当初他看中的娘子半夏被无末抢了去,可是倒也不记恨的,后来无末当了族长,于他也只有敬仰的份儿。如今木羊这么说,他心里很是烦他,当下脑子也不动一个,伸手就是一拳头

木羊正憋着一口气要上前,他是恨不得有人要打架他一拳过去出出心中的恶气那才好呢,没成想忽地一个硬拳头打来,正对着他的胸膛,可怜他一个不稳,就这么摔倒在地了。

木羊摔倒后,脑袋蒙蒙的,慌忙爬起来,顿时气血上涌,充血的眼睛很快找到大仇人二犊子,挽起袖子就要开打

二犊子倒也是不怕的,他老大年纪了光棍一条,有什么大不了,于是也挽起袖子应战,旁边几个族民见了连忙拉架,顿时一群人乱作一团。

三愣子见事情闹成这样,赶紧劝架,安抚了二犊子,又开始劝说木羊。

木羊被摔倒在地,却没有讨回什么便宜,心中极其不乐,可是眼前这么几个劝架的却是让他想痛打二犊子一顿也不可能,只好坐在那里生闷气。

他心中烦闷,手正好碰到腰间的药酒,便取下来,干脆地一仰脖子灌了一口

入口之处,顿时觉得这酒果子的醇香混着淡淡的药香,实在好喝得紧,不觉多喝了几口。喝完瞧了瞧一旁的几个族人,只见那几个族人正坐在一旁说话,倒是把他冷落在一旁。

被这样冷落,他心里何尝舒服,便拿起那药酒道:“这药酒很是好喝,你们要不要也喝几口”

其他几个男人也闻到了这味道,长夜漫漫,山野郊外,原本没什么好消遣的,如今听木羊这么说,心中倒是蠢蠢欲动起来。

木羊倒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见几个人都想喝但是又不敢说什么,这倒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孩子王的情景,心中冲出一股豪迈之气,将那酒囊扔到他们脚下:“想喝就喝,别做出这假惺惺的客气模样。”

其他人见状,便干脆拿起来,一人喝了几口。

三愣子脸色颇为不悦地对着几个人道:“今日是我们轮值,你们万不可喝酒误事。”

几个族人皆点头说:“那是自然,不过几口果子酒罢了,又怎么会误事。”

木羊斜眼瞅了瞅那二犊子和三愣子:“你们要喝便喝就是了,又何必自己喝不得也不让别人喝。”

听了这话,二犊子不屑地转过头去,他虽然不会言语,可是脾气却倔得很,大家有时候都叫他“闷倔驴”。

三愣子摇头:“谢了,可是这酒我就不喝了。”

无末族长将他指派为队长时,曾特意说过,这是上山要道,关系到野狼一族的安危,万不可大意,让那心怀歹意的望族人上山去。这三愣子虽然外表看着楞,其实内里倒是个细致的,当下不愿意喝这酒。

这一夜,无末总有些难以安眠,可是左思右想,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也只好勉强躺在那里。

半夏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他,自己也没睡好,便半躺在他胸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半夏望着炕上阿水的霸道睡相,不由得笑道:“将来还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能降服住这么个小东西呢”

阿水如今有半岁了,已经极其能吃,但凡大人正在吃的东西,她必然是不转眼地盯着看,只待对方懈怠之时,她便迅速伸出爪子去挠去抢,抢到就往自己嘴巴里塞。她又是个能睡的主儿,趴着是睡,躺着也是睡,有时候坐在那里居然也睡着了。睡着时,如果有人惊动了她,她便缓缓睁开双眸,如同木偶人一般瞧瞧那人,闭上眼睛继续睡。

因了这能吃能睡,她这体型增长迅猛,长度已经比同月龄的小娃长出一截,重量呢就别提了,满身白花花的肉,坐在那里时小肚子都能叠出几个肥圈圈。

此时她正仰面朝天,四脚成大字型,小小的人儿堂而皇之占据了半个土炕,倒是把自己的阿妈阿爹都挤到了角落去。

不过在这个土炕上,她是最能称霸的,爹妈哪个不是见她躲着,唯恐压到她呢。

此时无末望着自己那小霸王闺女儿,不由得笑了下:“我看啊,咱家这闺女儿,只要她降服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降服她的份儿。”

这话倒也不是自夸,差不多月龄的小娃儿一起玩,她是看到什么好物就要抢,无论比她大还是比她小的娃儿,见到她几乎个个让道,让道后还要冲她笑一笑。

半夏想起这个实在臊得慌:“这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得还以为你当了这个族长,倒让这个女娃儿在族里称霸呢”

无末听了,低沉地笑了起来,宽厚的胸膛微微震动。

半夏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柔声道:“这些日子,咱们行事的时候你总怕我怀孕受苦,其实这没什么的,我倒是想再要一个娃,好歹和她作伴啊。要不然就她这个性子,将来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无末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道:“不怕,这不是有阿诺吗,阿诺就是咱们的娃,也是阿水的哥哥,他以后会帮咱们好好照顾阿水的。”

半夏却道:“阿诺你不觉得阿诺和咱阿水倒是挺相配吗”

无末一听,皱眉摇头:“不行。”

半夏仰起脸,不解地问:“怎么不行”

无末沉着脸说:“自然不行,阿诺是外族人,咱阿水若是跟了他,没得以后受苦。”

半夏却不赞同,拿手指头轻轻掐他胸膛上的小红点:“你这想法就不对了,这阿诺性子淡定,做事细致,倒是和咱家这丫头正好相配,再者说了,你没看族中颇有几个傻子么,这都是从不和外族通婚导致的。你看看族里年龄合适的男娃,哪个不是上数三代就和咱们有点沾亲带故的,万一将来阿水生了娃脑子有问题可怎么办呢”

无末被她掐了那个敏感之处,只觉得气血上涌,原本正要握住她的腰肢把她放在自己身上以便行事,可是听到她这一番话,倒是停住了手:“你说得这个道理又是怎么回事,外族通婚又和脑子有问题有什么关系”

半夏叹息,一边抚摸着他结实宽厚的胸膛,一边摇头道:“这事说起来麻烦得很,反正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如果长久以来都是近血缘通婚,时候一长,这人的身体啊脑子啊都会差劲起来。”

无末却十分疑惑,沉声问道:“可是千百年来,我望族少与外人通婚,怎地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话问得半夏语噎,这话说得也是,村里是有几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可若是身子虚弱的,倒真没几个,这又是怎么回事

半夏找不到话应对,便又小狠心地掐了那红点一把:“我说得自有我的道理,你且听着就是了,哪里那么多疑问。”

说着她语气转而幽怨:“莫非你当了族长,便不再信我的话了”

无末被她如此来弄,只觉得胸臆间气血翻腾,下面也跟着膨胀起来,只恨不得速速将身边这个语气幽怨的小女人弄得神魂颠倒,当下口中忙道:“别闹,我信了你便是。”

半夏这才不再说什么,顺了无末的意思配合着他坐在了他身上。

其实她倒不是要胡搅蛮缠,只是虽然这望族大部分人都是没事的,但万一将来阿水运气不好呢,自家妹妹忍冬的儿子石蛋儿只是比起正常人略有异常罢了,这妹妹却在这短短几个月仿佛老了好几岁呢。她不敢想象,若是她那霸道骄纵的小阿水遇到这种事,又将是如何的伤心。于是她是一定要帮着阿水避免这种情况的,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既然她当年收留了阿诺,那阿诺岂不是将来阿水的最佳人选吗

至于族规,她便是拼了自己的命帮阿水去争取又能如何呢,大不了让他们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了

半夏自己在这里兀自想了许多,越想越远,后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都是许多年后的事了,自己也算是杞人忧天了。

而此时,无末已经双手一提,让她软绵绵的身子趴靠在自己身上,健壮修长的双腿将她禁锢在中间,她柔软神秘的地带正好便顶在了他的坚硬上方。

半夏的双手没好气地在无末胸膛上轻轻捶打了下,娇声道:“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呢”

她的动作却使得那硬物越发戳得她紧了,其态势仿佛要破了裤子直接顶出来般。这时无末慵懒地眯起眸子,盯着趴在自己身上仿佛在诱x惑自己的小女人,低哑地道:“我也要干正经事呢”

半夏哪里能不知道他说得正经事,当下脸上微红,却也配合地挪动了子,让自己的柔软和那给急欲逞凶的硬物更加贴合了。

无末分开她的双腿,让自己的膨胀缓慢茶入,半夏的柔软处已然有了许多蜜汁,此时坚硬的膨胀得了滋润,倒是在细腻柔软却又紧实的两只大腿间滑行了起来。

无末呻了一声,沉醉地闭上眼睛,其实这样的滑行,比起沉入细经中来回,其快感并不会差多少。

如此,无末上下抽了多次,直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且感觉到怀中的半夏喘息都急促起来时,他才猛然往上一顶,凶猛地了最里面。

半夏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势弄得闷哼一声,怨责地睁大含水的眸子怪他,他低沉地笑了下,便捧着她的两瓣丰满急促地往上顶去。半夏便不再怪他,只是将两只手驻在他渗出汗珠的胸膛上,闭上眼睛专心感觉来自下方的迅猛攻势。

无末如今是极爱这个姿势的,这个样子可以让他细致地看到她的每一个娇羞而享受的反应,他喜欢看着她在自己怀里被折腾得眯着眼睛半张着红唇吟叫的样子尽管自从有了阿水,她总是咬着唇再也不敢出声。

他有时候也会微闭上双眸,细心地感受来自她身体内部的吸力。她那里犹如一张贪吃的小嘴,贪婪地吸吮着他送入她体内的巨物,每一次进入仿佛都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入,每一次拔出却都仿佛得到了那紧密的褶皱的挽留。有时候他会整根地缓慢抽出,这让他觉得自己几乎将她的媚肉都带出了一般。

半夏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腰肢,她的小腹紧紧地贴着男人滚烫的小腹,她能感到来自这个男人的巨大强烈的脉动和力量,她就是被这样一个男人抽弄着下面最敏感的地方想到这一点,她便越发意醉神迷。

这是一个浑身充满狂野力量的男人,他的每一次动作,都几乎让她不能承受。

、52

半夏和无末作弄了半响,后来阿水又醒来了,半夏伺候阿水吃奶,又哄了阿水睡下,如此一番折腾,这夜已经过了快一半了。

无末在自己娘子身上耗费了许多气力,又泄了一通,总算觉得舒坦了些,便闭上眼睛睡去。谁知睡了没多久,只觉身上火热,仿佛置身炉中烧烤一半,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四周并无异样,不由得诧异。

这时,便听到外面的羊咩咩叫了起来,紧接着马儿嘶鸣,他凝眉略一沉思,忽然心中若有所感,透过窗子向那远处的上古山望去,一望之下脸色骤变。

原来上古山峰峦迭起高峻险恶,在这夜晚之时犹如一个黑色巨人般伫立在望族村一旁,可是如今,这层出不穷的山脉中,赫然有一处火光隐隐。

能在村子里看到的火光,那处必然已是火光冲天了,而那处起火之处,赫然正是狼族腹地

这无末幼时长于狼族,茹毛饮血群兽争霸,什么场面不曾见过,及到年长,娶了半夏做了族长,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又何曾变过脸色。

可是如今,望着这火光,他的心却仿佛被什么猛然一揪。

纵然他有万钧之力,可是这山中大火却是人力所不能及,若是大火殃及狼族,却如何是好

思虑间,他忙叫醒了半夏,同时下炕披起毛毡,半夏半夏睡眼惺忪醒来,见无末下炕,不由得皱眉说:“大半夜的,这又是要做什么”

无末手中快速地拿过麻绳作腰带绑得扎实利索,口中低沉地道:“上古山着火了。”

这一句话,把半夏的睡意全都惊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她连忙转头看向窗外,顿时脸色发白。

山林最忌火灾,这是望族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上古山大火,便是生灵涂炭,狼族之灾,甚至还可能危及山下望族人的性命。

半夏此时急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无末脸色极其难看,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道:“这火如今还没有蔓延,但为了以防万一,你速速抱起阿水,叫上阿诺,一起将村人唤醒。万一有个好歹,也好及时逃命。”

半夏赶紧点头:“我记得家中有一个羊角做的号角,原本是给阿水做着玩的,如今正好拿来,以此唤醒众位

村人。”

无末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点头道:“说得极是。那我先去了。”

半夏一边穿衣服,一边望着他的背影急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无末停下脚步,回过头凝视着自己的娘子片刻,又将目光转向炕上那依然四脚朝天顶着圆鼓鼓的小肚子睡得正酣的阿水:“我总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半夏上前拉住他,急道:“你去了也不顶用的”没得送了性命啊

无末笑了下,摇头说:“咱还有族人在山道口那里守着,我总要去看看吧再说,这火势到底如何,也要去看看的。”

他抬眸,凝视着半夏:“半夏,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娶了你。”

说完这个,他再次望了炕上的阿水一眼艰难地道:“保护好阿水。”

说完便转身推门,匆忙离去,来到院中他高声叫了阿诺,让阿诺醒来。叫完之后翻身上马,追风嘶声长鸣,然后抛开前蹄疾奔而去。

半夏何尝不知,山中大火,他若贸然出去,危险重重。可是他作为族长,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只顾自己逃生而作为狼族养大的孩子,狼族大难,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半夏一时之间只觉心如刀割,望着自家男人那远去的背影,这一去,可能平安归来

可是想着满村的族人,半夏咬牙强咽下心中的担忧,连忙小心地抱起阿水在怀里。这阿水睡得香甜,被半夏抱在怀中后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继续软软地趴在她的肩头睡着。

半夏一边抱着她,又为她裹上了那狐皮裘,一边拿了号角出门。此时阿诺也醒来了,他人倒是机灵,见无末叔叔半夜叫醒自己,便知道事情有异,待得见到上古山方向火光,也是一惊,连忙下炕穿衣出门。

半夏一手抱着阿水,一手将号角给了阿诺:“快,你吹响号角,咱们一起去村里唤醒族人。”

阿诺连忙拿起,对着号角一吹,悦耳悠扬的号角在望族村上方回荡,多少人从睡梦中醒来。

半夏连忙抱着阿水向村中央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上古山起火了,大家快醒来”

此时原本有一对望族人在守着神庙,是因为神庙高大正好挡住了那个起火的方向,是以他们竟然没发现。号角响起,他们被惊动,半夏这么一喊,他们也赶紧跑过来一问究竟,看清楚原委后,也跟着将大家叫醒。

望族人尚在热炕头上酣睡,猛地惊醒,望望窗外,也都惊了,纷纷跑出来。很快大部分都跑出来了,费来到半夏身边:“无末人呢”

半夏咬唇:“十一叔,无末去山上了。”

费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他这时候去山上做什么”

半夏担忧地望向上古山:“山道上还有咱们族人呢,他去看看究竟了。”

费凝眉沉思片刻,忽道:“望族的队长们,都到这边来”

这时候大部分的望族人都已经醒了,望族的队长,除了三愣子在山间守着,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守着神庙的也都在了。

费见此情景,忙命守着神庙的那队人继续守庙:“你们记住,慢说这是上古山起火,便是天崩地裂,你们也要死守神庙,万不能让外人趁虚而入”

这小队长叫山蜂,也是老族长的孙辈,费的侄子,此时听了这话,朗声道:“十一叔放心,若是有人进庙,必要踏着我们的胸膛而过”说着便领命而去了。

费的目光转向上古山的火光,此时火光比起之前竟然更为旺盛了,他冷笑一声:“望族男人的胸膛犹如熔岩,又岂能任凭外人践踏”

刺骨的山风吹过,他的黑发打在坚硬硬朗的脸上,他的神色忽然变了。

一旁的半夏却是猜出了其中原委,忧心道:“十一叔,如今火势尚小,倒是不至于殃及我族。可是若起风向我望族村方向刮来,到时候火借风势,怕是”

一旁的众人听了,心俱是一沉。

此时正是刮得西风,上古山在望族之南,西风吹起,风紧紧在上古山蔓延,可是若刮起了北风呢

退一步讲,即使北风不起,这西风若刮得紧了,火势在上古山蔓延,恐怕也会将望族人烤为焦炭

望族人世代栖息上古山下,神庙不倒,望族不散,若是真得一场大火扫来,望族人又如何幸免于难

费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这巍峨的上古山,忽然沉声道:“岩,你带着一个小队,护着咱们的老弱妇孺,若是火势大了,速速带着他们逃命。”

说完这个,他回头望了望其他年轻力壮的族人,深沉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悲哀,他缓缓地沉声下令:“其他人,回家取了木盆簸箕等物,跟我来”说完,转身,上马。

其他族人,听了这命令,纷纷行动,回家取物者有,回头和老母娘子最后告别一眼的也有。

谁都知道,这一去,大火无情,蔫知能否归来

阿诺见了此番情景,忽然道:“费爷爷,带我一起吧,我也要去”

费冷眼瞥了下阿诺:“回去,保护好阿水”说完便驾马而去。

阿诺望着大家远去的背影,声音低落地问半夏:“半夏婶婶,无末叔叔不会有事吧”

半夏望着远处的火光,低垂下眸,怜爱地望着依然趴在自己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阿水,柔声道:“不会有事的。”

她的阿水,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是小小年纪便丧了父亲的人儿。

等到这件事情过去,她的无末平安归来,她还要再给他生一个像他的男娃,一家人幸福快乐地一直住在这上古山下。

此时的无末,一人骑了马只奔向那上古山要道,不多时便到了那族人守候之处,远远便见族人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

他忙翻身下马查看,先来到三愣子身旁,却见他头部流血,显然是受了伤,试了鼻息,发现尚有气息,只是晕倒,当下忙叫醒他。三愣子昏沉沉中醒来,睁眼见是无末,大惊,忙拉住无末道:“有歹人上山去了”

无末沉声道:“已经晚了。”

说完便去看一旁的木羊,可是却见木羊并没有外伤的样子,倒是口鼻间有着似有如无的果酒香。

三愣子见此,恨声道:“他们几个喝了木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醉得不省人事,后来歹人要上山,只有我和二犊子,根本拦他们不住,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打晕了过去”

无末道:“先不要急,你设法在这里叫醒大家,我先去山中看看。”

三愣子听此言,又联想到刚才无末所说“已经晚了”,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很远的地方,隐约有火光闪烁。

他顿时目瞪口呆:“这群歹人,竟然真得纵火”

可是此时无末已经继续翻身上马,向火源之处赶出。

三愣子先摸了一把土又揪了一些草药胡乱摁在受伤处,又叫醒了二犊子。二犊子惊魂不定,对着三愣子乌拉乌拉说不出话来,三愣子简单说明原委后,开始去叫醒木羊他们。

怎奈木羊他们醉得根本没有人形,他们又摇又叫这几个人丝毫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费带领着族人上山了,路过此地,正好看到此番情景。费翻身下马,一闻这味道,顿时皱紧眉头:“这是上人所作的果酒,喝上一口,怎么也要睡上一夜的,他们怎么弄来了这个”

三愣子见此,忙道:“我也不知道,这酒原是木羊带上山来的,请了大家喝,谁曾想大家喝了就醉倒不醒了”

费闻言,狠狠瞪了木羊一眼,上前竟然一脚踢过去,只踢到木羊的胸口,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可是木羊倒是醒了,呛咳着睁开了眼睛。他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醒来后梦碎了,十一叔却凶神恶煞地站在眼前。

费连看一眼木羊慌张的样子都不愿了,冷声道:“赶紧滚起来”说完,他挥手示意大家,随他一起上山去了。

、53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不是和前面的一样那是因为我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章漏掉了,改来改去就成这样了,前面多了一个章节的内容,大致是厚炎xxoo木娃的,也包括一点无末和半夏的房事,内容在49章

我感到很忧桑修改章节咋这么头疼呢。好吧,我只能说,字数还是一样的,只是位置变了,大家买了的可以去49看看新添加的内容了。

半夏和无末作弄了半响,后来阿水又醒来了,半夏伺候阿水吃奶,又哄了阿水睡下,如此一番折腾,这夜已经过了快一半了。

无末在自己娘子身上耗费了许多气力,又泄了一通,总算觉得舒坦了些,便闭上眼睛睡去。谁知睡了没多久,只觉身上火热,仿佛置身炉中烧烤一半,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四周并无异样,不由得诧异。

这时,便听到外面的羊咩咩叫了起来,紧接着马儿嘶鸣,他凝眉略一沉思,忽然心中若有所感,透过窗子向那远处的上古山望去,一望之下脸色骤变。

原来上古山峰峦迭起高峻险恶,在这夜晚之时犹如一个黑色巨人般伫立在望族村一旁,可是如今,这层出不穷的山脉中,赫然有一处火光隐隐。

能在村子里看到的火光,那处必然已是火光冲天了,而那处起火之处,赫然正是狼族腹地

这无末幼时长于狼族,茹毛饮血群兽争霸,什么场面不曾见过,及到年长,娶了半夏做了族长,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又何曾变过脸色。

可是如今,望着这火光,他的心却仿佛被什么猛然一揪。

纵然他有万钧之力,可是这山中大火却是人力所不能及,若是大火殃及狼族,却如何是好

思虑间,他忙叫醒了半夏,同时下炕披起毛毡,半夏半夏睡眼惺忪醒来,见无末下炕,不由得皱眉说:“大半夜的,这又是要做什么”

无末手中快速地拿过麻绳作腰带绑得扎实利索,口中低沉地道:“上古山着火了。”

这一句话,把半夏的睡意全都惊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她连忙转头看向窗外,顿时脸色发白。

山林最忌火灾,这是望族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上古山大火,便是生灵涂炭,狼族之灾,甚至还可能危及山下望族人的性命。

半夏此时急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无末脸色极其难看,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道:“这火如今还没有蔓延,但为了以防万一,你速速抱起阿水,叫上阿诺,一起将村人唤醒。万一有个好歹,也好及时逃命。”

半夏赶紧点头:“我记得家中有一个羊角做的号角,原本是给阿水做着玩的,如今正好拿来,以此唤醒众位村人。”

无末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点头道:“说得极是。那我先去了。”

半夏一边穿衣服,一边望着他的背影急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无末停下脚步,回过头凝视着自己的娘子片刻,又将目光转向炕上那依然四脚朝天顶着圆鼓鼓的小肚子睡得正酣的阿水:“我总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半夏上前拉住他,急道:“你去了也不顶用的”没得送了性命啊

无末笑了下,摇头说:“咱还有族人在山道口那里守着,我总要去看看吧再说,这火势到底如何,也要去看看的。”

他抬眸,凝视着半夏:“半夏,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娶了你。”

说完这个,他再次望了炕上的阿水一眼艰难地道:“保护好阿水。”

说完便转身推门,匆忙离去,来到院中他高声叫了阿诺,让阿诺醒来。叫完之后翻身上马,追风嘶声长鸣,然后抛开前蹄疾奔而去。

半夏何尝不知,山中大火,他若贸然出去,危险重重。可是他作为族长,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只顾自己逃生而作为狼族养大的孩子,狼族大难,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半夏一时之间只觉心如刀割,望着自家男人那远去的背影,这一去,可能平安归来

可是想着满村的族人,半夏咬牙强咽下心中的担忧,连忙小心地抱起阿水在怀里。这阿水睡得香甜,被半夏抱在怀中后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继续软软地趴在她的肩头睡着。

半夏一边抱着她,又为她裹上了那狐皮裘,一边拿了号角出门。此时阿诺也醒来了,他人倒是机灵,见无末叔叔半夜叫醒自己,便知道事情有异,待得见到上古山方向火光,也是一惊,连忙下炕穿衣出门。

半夏一手抱着阿水,一手将号角给了阿诺:“快,你吹响号角,咱们一起去村里唤醒族人。”

阿诺连忙拿起,对着号角一吹,悦耳悠扬的号角在望族村上方回荡,多少人从睡梦中醒来。

半夏连忙抱着阿水向村中央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上古山起火了,大家快醒来”

此时原本有一对望族人在守着神庙,是因为神庙高大正好挡住了那个起火的方向,是以他们竟然没发现。号角响起,他们被惊动,半夏这么一喊,他们也赶紧跑过来一问究竟,看清楚原委后,也跟着将大家叫醒。

望族人尚在热炕头上酣睡,猛地惊醒,望望窗外,也都惊了,纷纷跑出来。很快大部分都跑出来了,费

来到半夏身边:“无末人呢”

半夏咬唇:“十一叔,无末去山上了。”

费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他这时候去山上做什么”

半夏担忧地望向上古山:“山道上还有咱们族人呢,他去看看究竟了。”

费凝眉沉思片刻,忽道:“望族的队长们,都到这边来”

这时候大部分的望族人都已经醒了,望族的队长,除了三愣子在山间守着,其他所有的人包括守着神庙的也都在了。

费见此情景,忙命守着神庙的那队人继续守庙:“你们记住,慢说这是上古山起火,便是天崩地裂,你们也要死守神庙,万不能让外人趁虚而入”

这小队长叫山蜂,也是老族长的孙辈,费的侄子,此时听了这话,朗声道:“十一叔放心,若是有人进庙,必要踏着我们的胸膛而过”说着便领命而去了。

费的目光转向上古山的火光,此时火光比起之前竟然更为旺盛了,他冷笑一声:“望族男人的胸膛犹如熔岩,又岂能任凭外人践踏”

刺骨的山风吹过,他的黑发打在坚硬硬朗的脸上,他的神色忽然变了。

一旁的半夏却是猜出了其中原委,忧心道:“十一叔,如今火势尚小,倒是不至于殃及我族。可是若起风向我望族村方向刮来,到时候火借风势,怕是”

一旁的众人听了,心俱是一沉。

此时正是刮得西风,上古山在望族之南,西风吹起,风紧紧在上古山蔓延,可是若刮起了北风呢

退一步讲,即使北风不起,这西风若刮得紧了,火势在上古山蔓延,恐怕也会将望族人烤为焦炭

望族人世代栖息上古山下,神庙不倒,望族不散,若是真得一场大火扫来,望族人又如何幸免于难

费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这巍峨的上古山,忽然沉声道:“岩,你带着一个小队,护着咱们的老弱妇孺,若是火势大了,速速带着他们逃命。”

说完这个,他回头望了望其他年轻力壮的族人,深沉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悲哀,他缓缓地沉声下令:“其他人,回家取了木盆簸箕等物,跟我来”说完,转身,上马。

其他族人,听了这命令,纷纷行动,回家取物者有,回头和老母娘子最后告别一眼的也有。

谁都知道,这一去,大火无情,蔫知能否归来

阿诺见了此番情景,忽然道:“费爷爷,带我一起吧,我也要去”

费冷眼瞥了下阿诺:“回去,保护好阿水”说完便驾马而去。

阿诺望着大家远去的背影,声音低落地问半夏:“半夏婶婶,无末叔叔不会有事吧”

半夏望着远处的火光,低垂下眸,怜爱地望着依然趴在自己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阿水,柔声道:“不会有事的。”

她的阿水,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是小小年纪便丧了父亲的人儿。

等到这件事情过去,她的无末平安归来,她还要再给他生一个像他的男娃,一家人幸福快乐地一直住在这上古山下。

此时的无末,一人骑了马只奔向那上古山要道,不多时便到了那族人守候之处,远远便见族人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

他忙翻身下马查看,先来到三愣子身旁,却见他头部流血,显然是受了伤,试了鼻息,发现尚有气息,只是晕倒,当下忙叫醒他。三愣子昏沉沉中醒来,睁眼见是无末,大惊,忙拉住无末道:“有歹人上山去了”

无末沉声道:“已经晚了。”

说完便去看一旁的木羊,可是却见木羊并没有外伤的样子,倒是口鼻间有着似有如无的果酒香。

三愣子见此,恨声道:“他们几个喝了木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醉得不省人事,后来歹人要上山,只有我和二犊子,根本拦他们不住,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打晕了过去”

无末道:“先不要急,你设法在这里叫醒大家,我先去山中看看。”

三愣子听此言,又联想到刚才无末所说“已经晚了”,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很远的地方,隐约有火光闪烁。

他顿时目瞪口呆:“这群歹人,竟然真得纵火”

可是此时无末已经继续翻身上马,向火源之处赶出。

三愣子先摸了一把土又揪了一些草药胡乱摁在受伤处,又叫醒了二犊子。二犊子惊魂不定,对着三愣子乌拉乌拉说不出话来,三愣子简单说明原委后,开始去叫醒木羊他们。

怎奈木羊他们醉得根本没有人形,他们又摇又叫这几个人丝毫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费带领着族人上山了,路过此地,正好看到此番情景。费翻身下马,一闻这味道,顿时皱紧眉头:“这是上人所作的果酒,喝上一口,怎么也要睡上一夜的,他们怎么弄来了这个”

三愣子见此,忙道:“我也不知道,这酒原是木羊带上山来的,请了大家喝,谁曾想大家喝了就醉倒不醒了”

费闻言,狠狠瞪了木羊一眼,上前竟然一脚踢过去,只踢到木羊的胸口,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可是木羊倒是醒了,呛咳着睁开了眼睛。他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醒来后梦碎了,十一叔却凶神恶煞地站在眼前。

费连看一眼木羊慌张的样子都不愿了,冷声道:“赶紧滚起来”说完,他挥手示意大家,随他一起上山去了。

、54

无末上了山后,疾马奔驰来到了禁地附近,越走得近了,越觉得周围酷热难当,追风也开始燥热难安起来。无末勒住马绳,放眼望去,只见大火就烧在禁地边缘那边荆棘地中,且火借了风势,已经渐渐向禁地的腹地深处蔓延而去。

这附近的树木也都遭了秧,其间更有不知道多少小动物深陷其中,猛虎野马熊豹,也纷纷窜逃,甚至连飞鸟都四处乱飞,有的动作慢的,翅膀都烧了小半个,在那里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更有大一些的虎豹之类,逃跑之时被那烧焦的大树倒塌砸中,哀叫嘶吼着却不能逃脱。

见到此番情景,无末深深皱眉。虽说他每日上山打猎,做的便是这伤及山间动物的营生,可是取其性命大多为了果腹御寒。山林法则原本就是弱者为强者食,山野间无论走兽还是瓜果,原本就是循环因果自成一体,极互为食物,又依存为友,共同形成了这大上古山千百年来的宁静。如今这一场大火,却让这许多动物白白丧了性命,有无数树木不知长了多少年才成参天之势,却也在大火中吞噬得一干二净,这种种怎能不让人心痛。

况山林浩劫,猎家之灾,城池失火,殃及鱼池,思及山下诸多族人,越发揪心。

无末凝眉远眺,低首问爱马追风:“这大火已然烧起,附近很是危险,但我既为一族之长,山林无故失火,总要看个究竟。你可敢带我在这附近走上一圈”

追风嘶鸣,前蹄仰起。

无末脱下虎皮裘,赤了臂膀,点头道:“好,避开着火处,我们先在这附近转一圈再打打算。”

追风听了这话,仰蹄前行,一路绕开那冒烟着火处,倒也没有引火上身,只是周围浓烟四起,一人一马难免熏得眼睛通红,且浑身汗如雨下。

这一路行来只见生灵涂炭,却并无所获,无末皱眉,正想着这纵火之人莫非已经下山就在这时,禁地方向忽然窜出一只半只身子着了火的狼,凄厉地嚎叫着在山林里奔窜,急速地冲出,然后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无末见了,忙翻身下马,抓了地上堆积多年的沉积烂树叶朝它身上闷过去。那烂树叶潮湿得紧,被无末打在那野狼身上,再者那狼又不断打滚,不多时,火便熄灭了。

这时无末细细看来,才发现这只狼看似眼熟,再瞧时却赫然是那只曾经被自己打晕的狼。他忙将它的狼头扶起,沉声问道:“狼族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这只狼后半身加两个后腿尾巴都遭了火,毛都烧糊了,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它挣扎了片刻,凄厉地叫着,哀伤的眼神抬头望向无末。

无末听着这叫声,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原来这狼族也是才从外面群猎归来,不巧就遭了这一场火,那些恰巧生活在禁地边缘的狼几乎都受了灾,死伤无数。而这只狼也是侥幸,胡乱冲窜间竟然逃了出来。

无末看它嗥叫间极为凄厉痛苦,便先去一旁找了些治伤的草药,用嘴嚼烂了替它敷上。

野狼得了药草,显然痛苦缓解了些,伏趴在那里哀伤地望着禁地里依然燃烧着的熊熊大火。

无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此大火,他们置身大火之外依然烤得浑身发烫,更不要说那些狼了。

一人一马一狼静立在这大火一旁,周围的树木渐渐被引燃,火光映照在孤清的身影上,仿佛暗夜里的几个红色剪影。

就在这时,无末紧锁的眉头忽然动了下,周围仿佛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响起。

狼的嗅觉何等灵敏,旁边那受伤的野狼显然也发现了,竖起狼耳朵细细凝听。

无末闭眸细听,很快,他凌厉的眸光便盯上了某处。

那是一块巨石,巨石距离大火有一些距离,且有一条陡峭小路通向下山的道路。

无末冷笑一声,厉声道:“什么人躲在那里,还不速速出来”

他提刀而立,黑发在大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张扬的红光,遒劲的脊背滚烫出炙热的汗水,凌厉的眸子射向那几个人藏身的方向,不怒而威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掷地有声。

野狼嘶吼一声,眸子里发出愤恨的幽绿光芒。它虽是一介走兽,可也知道,那藏身之人便应是这场大火的元凶,害死它无数兄弟姐妹的仇人

巨石之后,几个黑影渐渐走出,一个个提了刀剑,穿着外族人常见的服饰。

野狼见此,当即就要扑上去,无末伸手示意,它才强行止住了脚步,可是看着那几个人的眼睛几乎射出将其吞之而后快的愤怒。

无末冷冷扫过几人,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入上古山纵火”此时,无末虽有九成九把握这几人便是纵火之人,可是到底要试探一番。

果然,那几人中最为魁梧的一个,闻言望着无末冷笑一声:“你管得着我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一把火罢了。”

无末的眸子里射出嗜血的光,不过他垂眸隐下,淡声道:“这么冷的天儿,半夜三更跑到山上来烧一把火,这些兄台好生雅兴。”

那为首魁梧大汉听了哈哈大笑:“你想问什么,但问便是。”

他停下笑,将剑在手中打了一个漂亮的旋,这才胸有成竹地望着无末,得意地道:“反正你知道得再多,今日也休想走下这上古山”

无末闻言,不怒反笑了,和悦得很:“为什么”

魁梧大汉笑了,看着无末的目光已经如同看一个死人:“不管你是谁,既然你看到了我们纵火,那就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这大汉身后的一个小眼睛男盯着无末,皱眉道:“大哥,别和他废话了。”

无末幽暗的眸子扫向老鼠眼男人:“我都要死了,难道还不能做个明白鬼”

魁梧大汉示意老鼠男退下,对着无末道:“我杀人的规矩,却是一向要说个明白的。有人出了一大笔金子要我们放一把火。还说上古山若是有人看到我们,也要一并杀了,多杀一人则得五百金。”

无末一听这话,禁不住挑眉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慷慨,竟然出大笔金子只为了让你们跑来放一把火”

魁梧大汉嘿嘿笑了:“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男人好像娶了你们望族女人做娘子。”

小眼睛老鼠男皱紧了眉头,小眼直盯着无末背后的箭,拉着魁梧大汉道:“大哥,这个人不简单,少说话,咱们还是赶紧杀了他走人。”

无末心中已然猜出那放火背后指示人,当下也不再废话,他的手已经搭向身后,取出弓箭,瞬间便已箭在弦上。

长弓在手,他抬起厉眸,瞥向在场这六个黑衣人:“你们以为自己能杀得了我吗”

周围的大火已经将弓箭烤得火热,他眸光中倒映着的也是沸腾的火焰:“你们擅闯上古山,伤害生灵无数,是绝不可能活着走出上古山的”

箭离弦之时,身旁的野狼也呼啸而出,如一道闪电般扑向那魁梧大汉。

杀人者偿命,害了上古山那么多只狼,你的血注定要凝固在这边土地上。

费带领着众人匆忙上山而来,只见上古山禁地方向火光四起,颇有越烧越大之势,偏偏此时,冷风微起,费心中犹如刀割:“这风,乃人力所不能为,若是真得起了大风,上古山怕是要变为修罗场了。”

三愣子在旁,皱眉道:“这火若是真得烧起来,咱们就算把那上古山的溪水多取来灭火,也是浇不熄的,更何况就凭了咱们手中的这些玩意儿,又能取多少水呢”

一时激勇上山,如今看着这火,心却是冷的。

偌大火灾,除非地奴老

祖宗显灵,不然怎么可能扑灭

一旁的族人忽然道:“咱们族中也不知去了哪里,怎不见人影”

费凝眉:“我们先走去禁地那边,若是有幸存的狼,也能救上一救,走吧。”

说着众人向禁地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山下,半夏带领着老弱妇孺们守望在神庙前。大家身上都带着食物和水囊,为得是万一大火朝这边烧,也好带着逃命。女人们一边抱着娃儿,一边扶着颤巍巍的老人家们。

大家目光中都充满了担忧,一言不发地静静望着远处的大火。

村里的老人瑞不顾孙媳妇的搀扶,一个人踉跄着走到神庙前,跪下,老泪纵横:“上古山有难,望族有难,地奴老祖宗,你睁开眼看看我们,救救这些儿孙们吧”

他年纪实在太大了,声音嘶哑,哭起来眼泪没入了脸上无数的皱纹中,白发散乱开来,更显得苍老不堪。

其他老人们闻此落泪,纷纷过去,也一起跪在那里哭着祈求:“我等也并不是怕死,我们宁愿永远跪在神庙面前,陪着神庙共生死,但只是那些孩子们都还小,伟大的剑灵,请饶恕他们吧”

半夏怀里抱着阿水,忍冬抱着石蛋儿,两个人一起和多珲陪在老妈妈身边,阿诺安静地坐在一旁皱眉望着远处的大火。木娃则在一旁自个儿低头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妈妈叹息了声:“唉,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却从未遇到过这等灾事呢,也不知道山上的孩子们怎么样了”

忍冬紧紧抱着怀中的石蛋儿,看着他无邪的小脸蛋和没有什么神采的眸子,禁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在这个世上,除了石蛋儿,她再也不会在意任何人了,木羊到底在那里,她没有心力去关心了。

多珲抹了抹眼泪,劝道:“老妈妈,你不要担心,你看神庙就在这里保佑着我们,他们一定能平安地下山的。”

半夏没说什么,她低头望了眼怀中熟睡的阿水,禁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别的孩子都在阿妈的怀中哭泣,她却依然淡定的熟睡,该说她是少根筋呢,还是太镇定呢。

轻轻哄拍着她的后背,半夏抬头望着远处丝毫没有削弱趋势的大火。

她的男人,不知道在哪里,距离大火有多远

目光慢慢转向神庙,举头有神明,她默默地祈求,她的无末能平安下得山来。

而就在众人的担忧中,原本群星闪烁的天空渐渐变了模样,月隐星散,乌云渐起。

半夏第一个注意到这番情景,心中顿时涌起了希望,若是真得有雨雪降临,那么一切也许就有救了。

、55

此时的费也注意到了这番异象,众人皆大喜,三愣子甚至忍不住哈哈笑着大声喊道:“这是天佑我望族啊”

费心中也是狂喜,不过他还有一事忧虑:“这山上起了大火,族长自己上山去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我们要尽快找到他,免得除了什么意外,更何况山上是有纵火歹人的,那些外族人,心肠如此歹毒,万一族长碰到难免吃亏。”

其他人自然连忙答应,直说十一叔考虑事情周全,于是众人避开那火头分散了去找。

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无末还没找到,雨雪却已交夹倾盆而下,狠狠地打在那大火上,上古山旺盛的火苗被打消,渐渐灭了下去,很快只余部分小火在苟延残生,许多处冒着沉闷的烟雾。

费拎着被雨雪浇湿的袍子和众人一起躲在山洞里,凝着眉道:“无末到底去了哪里,我们找了这么许久,怎地不见人影呢。”

木羊在一旁一直不吭声,此时听到这话,怏怏然抬起头:“或许,或许已经下山去了”他知道此事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若是无末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必然是讨不到便宜的,是以平生第一次竟然盼着那无末平安无事了。

费冷哼一声,回眸瞪了他一眼:“你说得倒是轻巧。”

可怜的木羊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众人想起族长,也都担心起来,若是族长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望族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马鸣声传来,费侧耳倾听,面上一喜,也不顾那淋湿的袍子黏在身上,匆忙跑出去寻马鸣声而去。族人中也有熟悉的,便喜道:“这是族长的追风呢,看来族长就在这附近”

于是一群人都跑出山洞,不顾雨雪前去寻找。

可是当众人看到那迎着雨雪而来狼狈不堪的追风时,不由呆了,追风马屁股上有伤,兀自流着血呢,身边却并无一人。

费忙上前,揪住那马儿问道:“无末呢你的主人无末呢”

马儿以首回头示意,费忙牵了它道:“你赶紧带我去找你的主人无末。”

马儿发出恢恢的声音,费随着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大火燃烧后的余烬,前去寻找无末。

最后,当来到一处巨石旁时,众人只见巨石旁横七竖八倒了五个人,都是穿了外族服饰拿了刀剑的,在外族人旁,还有一只半个身子被烧糊了的野狼。

费连忙让人查看那几个人的鼻息,自己则去看那只狼,探鼻息时发现这只狼还是有气的,只是受伤过重无法动弹罢了。而余下的几个人,却都已经断了气,有的是被箭射死,也有的是被狼咬死的。

三愣子见了这几个人,恨得眼睛都红了,指着他们的尸体道:“十一叔,这几个便是将我和二犊子打伤后强要上山的人,一定是他们放了火”

他左右看:“奇怪,族长怎么不在这里呢”

费让人拿来带着的治伤草药,嚼碎了喂狼吃下,这狼也是个生命力极强的,片刻功夫便挣扎着睁开眼。它先是望向禁地方向,只见那里已渐渐被皑皑白雪覆盖,只余少数小火苗在蹿腾,仿佛放下了心般,又虚弱地将脑袋垂倒在地上。

三愣子忙叫道:“喂,这位狼兄弟,你可要告诉我们族长的下落啊你一定是知道的吧”地上还有族长用过的箭,显然族长就在这附近。

谁知道这野狼却茫然不知所问,只无力地垂着头,缓缓闭上眼睛。

费摇头,起身道:“它受了重伤,再不救治怕是来不及了。”

说着指了两个族人,让他们背着这狼下山,交给半夏救治。

他自己则是在这附近细细查看,最后疑惑地道:“你们看这脚印,虽然极为凌乱,且被雪覆盖了,可是若是仔细观察,依然能看出,他们应该是六个人的。”

虽然雨雪冲刷,可是这里由于巨石的遮挡,倒是有一些脚印还在。

其他人并没看出什么,不禁问道:“那就奇怪了,怎么这里只躺了五个人呢”

费皱眉:“我也不知,也许无末去追那最后一个人去了。”

三愣子回想起当初的情景,猛然点头:“十一叔,你说得没错,当初好像确实是六个人”

费低头仔细观察地上的脚印,可是因为被大雨冲刷,四周实在并没有任何线索,当下凝眉道:“现在,我们大家分散开来,每个小队长将自己的人分为三组,分别寻找族中。大家手中都带着木哨,一旦发现族长或者外人的踪迹,一定要尽快通知大家。”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大家要记住,这山上还有一个外族歹人,寻找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让他伤了自己,更不能让他逃跑了”

众人皆领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山下,大家看着浇熄了的大火,一个个不顾泥泞的地面,千恩万谢地对着神庙拜了起来。相对于众人的喜悦,半夏却笑不出来。

她抱着偎依在怀中的阿水,望着东方那透出的白色鱼肚,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安。恰在此时阿水从梦中醒来,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小嘴里还发出哼哼的声音,看来是睡了一大觉终于饿了。半夏避开众人,将阿水放到狐皮裘里包裹住,又解开里面的小衫给她喂奶。

可是谁知道阿水却对送来的奶头视而不见,努力挣扎着小身子,仰着脖子看半夏。黑白分明的大眼,不染尘世的清澈,全心信赖地偎依在半夏柔软的胸前,半响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

半夏忽然鼻子一酸,伸出手摸了摸她幼滑的脸颊,口中喃喃地道:“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你我怎么办”

阿水眨着清亮的眸子,发出“阿噗阿布”的声音,肥嫩的小胖手开始去够半夏的鼻子。她最近对人的脸很感兴趣,其中尤为感兴趣的是鼻子。

阿诺默默地走到半夏身边,稚气的声音却透出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半夏婶婶,无末叔叔不会有事的。你看,现在大火熄灭了,大家一定都能平安回来的。”

半夏低首看了眼阿诺,勉强笑了下,点头说:“你说得对,下雪了,火灭了,咱望族人注定是受到神庙庇佑的,你无末叔叔自然也会平安归来。”

话是这么说着,可是她心里那越来越浓的不安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从山上方向过来两个人影,大家不顾地上的泥滑,纷纷迎上去,却见是两个族中小伙子抬着一只受伤的野狼。于是妇孺老人都过去询问这山上的情景,两个小伙子见大家都围过来,便将所见到的情景一一告知。

半夏也看到了那只受伤的狼,忙过去看时,只觉得此狼眼熟,却不知哪里见过。要知道无末能在众多长相类似的野狼中认出具体某一只,那是因为他曾长年生长在狼群中,对于半夏来说,此狼彼狼,实在并无区别。

虽说认不出,但半夏见这只狼伤得极重,忙对那两个小伙子道:“把它抬到我家,我回去救它”

两个小伙子赶紧应命,继续抬了那大狼去半夏家去。半夏将阿水递给阿诺先抱着,自己则匆忙赶回去,提前准备为野狼治伤的药草了。

一番忙碌后,终于将那火烧得伤敷上草药,把那被刀剑刺中的伤包扎起来。这时候野狼也昏沉沉醒来,睁开狼眸看了眼半夏,顿时身子紧绷,发出类似人类不屑的哼声的声音。

半夏正低头为收拾治疗过后的瓶瓶罐罐,此时见到这野狼这般对自己,不由得纳闷:“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吗”

这狼是万没想到半夏竟然感觉出什么,忙低下头眯眼继续作沉睡状。

半夏眼睛一转,疑惑道:“难不成你就是那只当日守着牙牙草的狼”

野狼听了这话,猛地睁开双眼,小心地看了眼半夏。

半夏原本心里沉重得紧,如今见了狼的这般情态,竟然心情放松了几分,笑着问道:“你果然是那只狼了,当日我强要牙牙草,倒是连累了你,实在是对不住呢。”

野狼凝视着半夏,片刻后傲娇地把脸扭向一旁,低伏在那里闭眸养神了。

半夏将瓶罐收起,柔声道:“你好好休息,睡一觉就会舒服了。”

说着便关上柴门出去了。

出来后,只见院子里相邻们都围着那两个族中小伙子,继续打听山中情况,此时她们见半夏出来,皆停止了说话。

半夏心中诧异,忽然之前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了上来,手筋仿佛被人抽了那么一下,有种颤巍巍的疼。

她走过去,从阿诺怀中接过试图跳跃的阿水,温声对那两个小伙子道:“有什么事,你们但说无妨。”

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其中那个向来老实的忙道:“半夏,你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他摸了摸脑袋,为难地说:“就是我们找不到族长了。”

说完他忙不迭地补充道:“不过你别担心啊,又没看到什么尸首,就是找不见了。”

这话说得极为粗糙,惹得旁边一个女人家纷纷白眼相向:“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说得那叫什么,尸首太难听了”小伙子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下,自己退下去了。

众人忙过来安慰半夏:“我听说十一叔已经派人到处找了呢,你放心,这是咱望族的族长,大家一定能找到的。”

半夏并不欲让人担心,当下也勉强笑道:“说的是。”

可是到底心里担忧,总仿佛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一旁的木娃是一直沉默的,如今她也抬起头看过来,眸子里闪过忧心之色。

、56

这天中午时分,山上的男人们传下来消息,无末依然没找到。这个消息传来时,半夏脸上白了几分,拿着药罐的手再次仿佛抽筋一般隐隐的疼。

院子里,女人们围在一起,面色也都担忧起来,其中野花娘子提议道:“现在外面火灭了,雨雪也停了,左右咱们在家里也无事,不如也一起上山,帮着找找”

其他女人听了纷纷点头:“说得是呢,这上古山这么大,就凭那群男人怎么找得过来,一定是要咱们一起上山去看看的,人多了,走到的地方也多啊。”

这下真是一呼百应,纷纷抱着娃拿着棍子就要上山去,好不热闹。

这下可苦了岩,他是被留下来安抚照顾这群老弱妇孺的,在火被熄灭后,他就派手下那群人也上山去了。如今他一个大男人家身陷这群女人堆中,顿时头疼不已。

他又没有大哥那样的威严说一句话镇住这群女人,更何况这群胡闹的女人中还有自己的娘子多珲呢。

他为难地看着多珲,呐呐地道:“你不要跟着瞎起哄,这都是什么时候,还净是添乱。”

多珲却不以为然,滔滔而谈:“这怎么是添乱呢,你说我们一起上山去找,是妨碍了你们的事呢,还是有什么危险呢难不成你们是怕晚上回来没饭吃这个不怕,我们留下人给你们准备伙食就是。”

老妈妈抬眼皮望了望自己这个一向木讷的儿子:“多珲说得是,让多珲她们上山去吧,我们这些老人家虽然已经干不了什么活儿,可是做个饭还是可以的。至于那些带着小娃儿的阿妈们,也留下来,帮着做饭。”

就连老妈妈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反对什么,岩也只好苦笑一声:“那你们去吧。”

半夏替那只野狼换了药后,又重新包扎了伤口。野狼低伏在那里望着半夏,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末不在,也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意思。

处理完伤口,她伸手抚了抚它的皮毛,柔声道:“当日是我们对你不住,如今能为你一下治伤,也算是表达一下当日的歉意。我这就要上山去找无末了,你这个伤口自己小心些会好的,你上山回到狼群中去吧。”

当半夏提到狼群时,野狼眼中露出了哀戚的神色,想来它的众多狼兄弟都葬身火海中了。

告别了这只野狼,半夏走出房间,来到阿诺身边,望着在阿诺怀中熟睡的阿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才对阿诺道:“阿诺,我也要上山去,你在家照顾好阿水。如果她饿了,就先喂她吃煮烂的粟米粥。”

阿诺点头:“我知道的。”

往日半夏如何照顾阿水,他都在一旁打下手,独自照顾阿水是没问题的。

交代完阿诺,半夏走向众人:“你们说的话我刚才都听见了,谢谢各位的好意,今日个无末不见了,我也要亲自上山去找。”

岩一听这个,越发头大,可是半夏是他的后辈媳妇儿,他这个做长辈的男性倒是不好说啥,只好以眼睛拼命示意多珲说点什么。

多珲何尝不知道,自家那个老男人就是个寡言的主儿,当下只好出来道:“半夏,你在家等着吧,你还有阿水要照顾呢。”

半夏摇头:“没事的,我傍晚时分就回来,阿水很乖,不过半天的功夫,她跟着阿诺可以的。”

多珲见半夏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山上的费见到这群娘子军上山时,颇吃了一惊,眉头皱得厉害,不过他想着这些女人家倒是可以一起帮着找,也不再说什么,便让三愣子将娘子军们按照之前的规矩分为数组,讲明了规矩,分批寻找。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依然不见人影,大家面上都焦虑起来,半夏心中越发不安。可是眼看着天黑了,阿水在家要吃奶了,她这么久不见了自己,也许会哭了。半夏虽然挂念无末的安危,可是总不能置女儿于不顾,也只好下山去了。

半夏急切回到家里时,远远便听到阿水扯着嗓子在哭喊,忙推开柴门进入,却见忍冬在一旁抱着石蛋儿,叹息不已。而可怜的阿水呢,正两只小肥爪贪婪地抱着阿诺的脸,小嘴在他脸上胡乱寻找,只因为能找到熟悉的奶头,甚至还不死心地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对着阿诺的脸舔起来。阿诺是一脸无奈,被舔得整张脸都是口水。

恰在此时,半夏忽然回来了,阿水先是一愣,然后忽然松开抱着乱啃的阿诺,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大嚎起来,一边嚎着一边向半夏的方向使劲,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半夏忙接过阿水,搂在怀里,又进屋给她喂奶。她看来确实是饿极了的,逮住奶头狠命地吸吮了好一阵。半响后,她像是吃了个大半饱,便不再那么急切,嘴里一边啯着,一边时不时停下来抬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看半夏,那样子像是确认半夏是还在的。

见了女儿这样的情态,半夏心中酸楚,想着在山上生死不知的无末,又焦急万分。

在半夏家曾经出现过的那只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问起阿诺,阿诺也不曾见,想来是自己伤情恢复后便自己上山去了。而在山上的族人还在搜寻,他们渐渐把搜索范围扩大,甚至在那些大火烧过的禁地附近也找了起来。禁地附近,烧糊的动物肉体混杂着冰冷的雨雪的味道,在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的残局。

费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他远眺着禁地深处,只是如今大雪覆盖,不知道这火曾经烧到过哪里,狼族的伤亡又是如何

他如今深知望族人世代受着狼族的庇护,相互依存其势为唇舌,若是一方有难,另一方势必不能独存。如此大的祸事,为何这禁地附近却不见一只狼出没费对狼族了解并不多,他无法判断狼族如今处于什么境地。心中最可怕的猜想便是,难道狼族被这场大火烧得几乎灭族逃出来的竟然只有那么一只烧了一半的野狼吗

想着这些,费感到越发头疼。他从少年时候自己那一胎所出的亲妹子亡故后,便一直有这头疼的毛病。最近这些时日过于劳累几乎每夜头疼不得安眠,是以才向上人要了能让人安睡的药酒。那药酒倒是极为灵验的,喝上一两口便一夜无忧。费想到这里,又回头扫了眼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侄子,不由得越发头疼。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贪嘴不说,还把那酒给族人喝,竟然酿成如此祸事

费咬了咬牙,默默地忍受着筋脉仿佛在窜动的太阳穴传来的剧痛。父亲将望族的一切交到了无末的手中,可是却同时也把无末交到了自己手中。

无末是不能出任何意外的,他一定要找到无末。

就在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族人匆忙跑过来汇报道:“十一叔,不好了,找不到木娃了。”

现在天色实在晚了,费正打算让女人们下山去,是以先将女人们聚集在一起清点人数。此时听到这个,他皱眉,沉声道:“刚才是谁和木娃在一起”

族人汇报说:“是银娘几个人,她们说木娃中间要去小解,她们便在一旁等着,木娃钻进了旁边的树丛,可是等了半天不见木娃出来,进去找时,却没有木娃的踪迹。”

费点头:“好,现在带我去木娃失踪的地方。”

木娃失踪的消息传到山下,大家又增加了担心。听说费带人搜查了半响,也不见木娃的踪迹。多珲万没想到无末没找到,还赔进去了女儿,于是慌得不肯下山,说是晚上要在山上一起找,可是费怎么允许呢,硬是让人把她带下来了。

这事听到半夏心里,自然又添了心事,这晚上阿水却开始闹了起来,哭着死活不睡,小手紧紧拉着半夏的衣服不放开。半夏原本就忧心烦躁,如今孩子这么一闹,更是心酸。好不容易将阿水哄睡了,自己躺在那里,根本睡不着。若是她有翅膀,真恨不得飞到山上去找她的无末。

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懒懒地下炕,打算去做饭,却见阿诺已经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婶,你先吃些吧。今天你留在家里照顾阿水,我也跟着大家伙上山去找吧。”

半夏望着小阿诺懂事的样子,鼻子一酸,就要落泪,不过她强自忍下,点头说:“好,你代婶婶上山去找吧。”

这一天,阿诺也跟着上山了,可是还是毫无所获。这对于木娃的娘家婆家,还有半夏来说,真是折磨和煎熬。木娃的公婆更是大哭着喊道:“若是你就这么没了,厚炎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这话听到半夏耳中自然更为忧心。

如此,过了两天,大家越来越担忧,半夏更是濒临崩溃绝望,几次想把阿水托给别人照顾亲自上山去找,可是阿水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一眼看不到半夏,便要哭闹不休。惹得半夏越发心疼,抚着她小脸蛋上的泪痕,心里默默地想,娃儿虽小,她也是知道身边少了爹爹的吧

没有了阿爹,谁能将你高高抛到半空中逗得你咯咯笑呢

如此煎熬,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就在大家几乎都丧失了希望的时候,山上忽然传来消息:找到了两个人都找到了

消息是三愣子亲自下来传递的,他望着在场的几个女人半夏,多珲,忍冬,他面上有几分尴尬:“找到的时候,是木娃抱着族长呢,两个人都狼狈得很”

多珲脸色顿时变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半夏却不及多想,只拉着三愣子问:“为什么是木娃抱着无末,无末发生什么事了”无末是个大活人,不是阿水这样的小娃,断没有让人抱着的道理啊

、57

半夏却不及多想,只拉着三愣子急切地问:“为什么是木娃抱着无末,无末发生什么事了”

三愣子虽不忍心,但还是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下山的时候,族长还没醒来呢。”

半夏脸上发白,不过她压抑住心间的颤抖,追问道:“现在呢,现在无末在哪里”

三愣子忙道:“就在后面,族长还没醒,二犊子他们抬着下山呢。我还听说,他们还找到一具尸体,穿着外族人的衣服呢”

半夏听了,不顾其他,忙跑出去到山路上去迎。远远的便看到山上果然下了一群人,最中间的便是两个人,抬了一个木板搭建成的简单架子,架子上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人。

那就是她的无末吧,她的无末终究还是回来了。

半夏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模糊了,她拼命地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溢出。

待到终于走近了,半夏忙扑过去,只见木架上的无末脸色灰败双唇毫无血色,忙用手号脉,却见脉搏虽然微弱,却总是有的,这才稍稍放了心。

木架旁边站着的是木娃,木娃一直随在木架身边跟着下山,此时看到半夏,只是轻轻道:“他受伤了,也饿了好几天。”

费在一旁道:“半夏,先回家吧,无末受伤不轻,你回去好生照料。”

半夏自然连声答应,于是一伙人进入了无末家的小院。族中小伙子将无末抬下木架,又安置在了屋内的土炕上,这才离开。

屋外,多珲妈妈抱着自己的闺女木娃放声大哭,屋内,半夏细心地为无末检查伤口。他的伤口已经好几天了,只是用山里最常见的草药简单敷上,包扎得粗糙得很,幸好现在天冷,要不然恐怕都要化脓了。

她忍着心痛,帮他将那已然黏在伤口上的布料小心取下,清理过那伤口,又敷上好的药材,重新包扎过伤口。

尽管她的动作极为小心,但还是惹得无末在昏睡中依然皱紧了眉头。做完这些,她心疼地坐在一旁,用手指轻轻抚平他那眉心堆起的褶皱。抚摸着这个硬朗男子坚毅却苍白的脸庞,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俯,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

也就在这时,无末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眸。

半夏心中一喜,可是她很快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无末望着自己的样子茫然陌生,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

不,确切地说,他的眼睛是失去了焦距,仿佛根本看不见自己一般。

半夏一慌,却依然不动声色小心地问:“无末,你怎么了”

无末听到半夏的声音,脸上顿时焕发出惊喜:“半夏,是你”话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嘶哑干涩。

半夏心疼地皱起了眉头:“无末,你的眼睛让我看看”说着她让他重新躺下,扒开他的眼睑检查他的眼睛。

无末苦笑了下:“半夏,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好几天了,也许治不好了。那个害我的外族人说,这是一种毒,他趁我不备向我眼睛里撒了这种毒,他说一般人解不了这毒的。”

半夏心疼的皱眉,握紧无末的手:“你放心,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

无末却道:“这个以后再说,如今的事,还是要先做好防备,如今狼族遭了大灾,不知伤亡多少呢,就怕它们是自顾不暇,如果这时候再有人趁机来犯,我们望族危险得很。”

半夏点头:“你说得是,回头你和十一叔慢慢讨论这件事,你先吃点东西吧。”

无末道:“也好,你去给我那些吃食来,顺便把十一叔叫来,我有事和她说呢。”

半夏心疼地摸了摸无末棱角分明的脸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族长,你要做大事,平日里你管族里的事,我给你把家撑起来,这些我都甘之如饴。可是你也要记住,你是我的男人,是阿水的父亲,我们不能没有你。为了我和阿水,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无末闻言,愣了下,随即摸索着伸手抓住半夏的手,入手之时,只觉得触感冰凉,他心知自己数日不归,半夏必然是为自己担忧不已的,便用力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放心就是,我所说的我都知道,我会留着这条命,看着阿水长大,陪着你一辈子的。”

半夏含泪点了点头:“好,那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弄些吃食来。”

半夏出了里屋,便见老妈妈和多珲等都在,木娃犹自伏在多珲怀中哭着,忍冬在一旁搂着石蛋儿,脸上却极不好看,木娃的婆婆也在旁边,神色颇为不自在。

半夏一望便知,大家必然是尴尬木娃和无末一起失踪,又一起被找回的事。毕竟望族人虽然民风还算开放,不拘束那男女界线规矩礼法,可是一个嫁出去的妇人在荒郊野外曾搂着一个男人,任谁见过都会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吧。

半夏对自家的无末,自然是相信的,她家这个男人,任凭是再美貌天仙的人物,在他眼里也并无两样,更何况他看那木娃,原本就当作一个极为不熟的表妹罢了。

至于木娃心中怎么想,那就是木娃的男人厚炎应该操心的事了。当日厚炎求娶木娃,原本也是知道木娃的心思的,他极有胆子敢娶,想来也是有办法去降服的。

想到这里,半夏便对屋内的尴尬场面视而不见,只向大家简

单说了无末的情况。

老妈妈听说无末的眼睛看不到了,马上就要进屋去看,多珲连忙扶着,一旁的木娃见状,也赶紧起身进去看。木娃的婆婆坐在一旁,只淡淡地说了句:“族长大人没出什么事就好。”

半夏点了点头便出屋去了,出来正好见到费在一旁等着,便说了一声,费就要进屋去见无末。刚迈出一步,费想了想,回头看了眼半夏:“半夏,木娃的事,不管别人说道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半夏点头:“十一叔你放心,无末的为人我是知道的。”

费见半夏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径自掀开帘子进屋去了。

这时忍冬抱着石蛋儿,跟着半夏到了屋后山洞里,关切地说:“你有没有问姐夫,到底怎么回事”

半夏一边拿出家里剩下的鸡蛋腊肉等物,一边随口道:“问什么”

忍冬搂着石蛋儿,低声道:“自然是木娃的事啊木娃怎么找到他的,怎么说发现他们的时候是木娃搂着他呢”

忍冬自己和木羊是各走各的路了,可是她并不希望自己这个姐姐走到和自己一样的下场,是以替半夏着急。

半夏听了,摇头道:“这个并没什么啊,无末当时昏睡着呢,慢说是个女人,就是个臭虫搂着他,他也不知道躲啊”说着提了竹篮子里的吃食就要往外走。无末如今身体虚,总要先补补,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怎么恢复眼睛。

忍冬见半夏并不在意,心里更是着急了,便忙拉住她:“姐,你可要当心啊以前姐夫没人搭理,你嫁与他不怕什么,但现在他是族长呢,我看木娃从出嫁前心里就记挂着姐夫呢,没想到如今嫁了人依然不死心,你说这万一出点什么恶心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半夏听了这个笑了,看着妹妹急得眉毛都皱起来,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颊:“你放心好了,你姐夫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她重新回到正屋,正屋里木娃的婆婆和木娃已经离开了,老妈妈多珲和半夏告别后也要离开。半夏注意到,多珲告别时眼睛里颇有些不自在。

里屋费正和无末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并讨论着以后怎么防御外人。半夏开始烧火做饭,并想着回头让上人给看看,有没有解这眼毒的法子。阿诺抱着阿水进来,阿水好像知道阿爹回来了,竟然在阿诺怀里蹦跳着,两手使劲朝里屋用力。

在里面的无末听到了动静,发出低沉的笑声:“阿诺,把阿水抱进来吧。”

阿诺听到无末这么说,这才抱着阿水进去。

半夏一边拿着菜刀切着腊肉,一边听着里面阿水发出惊喜的尖叫,还有无末爽朗的笑容。

她抬起头,擦了擦汗,心里想着,这一切就像一场梦般。就在昨天,她还对着阿水几乎绝望地以为无末回不来了。现在呢,他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半夏抿唇笑了下,她烧热了锅,在里面刷油炒菜做饭,她要给无末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这时候,屋子里的两个大人放弃了讨论族中的事,开始围着阿水逗了起来。半夏这边饭菜做好了,她放进木盘子里,端进去给无末吃。

进去的时候,只见阿水趴在无末胸膛上笑得像一尊佛,阿诺站在一旁笑望着阿水。这一切并不奇怪,但让半夏诧异的是,从来不会有任何表情的费,望着阿水的神情中竟然也透着一分笑意。

费猛然意识到半夏正望着自己,忙收回眼神,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严肃,他目光落在半夏的托盘上:“饭做好了,那先给无末吃吧。”

、58

晚上,待到众人都散去了,半夏也哄睡了阿水,夫妻二人这才有时间说说话。

半夏先是细细问了无末这几天的事,无末自然一一道来。原来无末与野狼联手和那些放火之人殊死搏斗,那几个放火者颇有些能耐,野狼原本就受了伤的,是以在咬死两个人后被他们伤个半死。无末倒还好,他一人对付四人,凭了精悍的技艺以及长年在野外同猛兽搏斗的经验,他是胜券在握,谁知道其中那个老鼠男极其狡猾,趁着无末不及防备时逃跑,无末追赶他时,他竟然从袖子里洒出白色有毒粉末洒向无末,导致无末眼睛中毒无法视物。无末凭着惊人的耳力,已然将那人杀死,不过可惜的是他自己也不慎坠入了深沟中。

“那人实在狡猾,知道我眼睛无法视物,竟然专门引我到深沟旁。”

无末最后这么说。

半夏却觉得极为心疼,忍不住双手捧了他刚毅的脸庞,望着他茫然无光的大眼,柔声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不好呢你总该为我和阿水想想的。”

无末闭上眸子,感受着半夏微凉的触感,低笑了声:“我这不是没事吗”

看着他自己毫不在意的样子,半夏越发心疼,想着他身上的各种伤痕,鼻子一酸,怨怪道:“你身上好多伤,眼睛也看不到了。”

无末伸出干燥的大手,摸上半夏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放柔了声音哄道:“别难过,我挺好的,受了伤很快就能恢复的,眼睛你也可以给我治好。”

半夏却依然心疼,两手抱住他的脑袋,让他埋在自己胸前,抚摸着桀骜不驯的黑发,难过地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治你的眼睛,咱们望族的草药只能治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病,你这眼睛是中了毒,我哪里知道怎么解呢。”

无末埋首在她柔软的胸前,鼻端吸着她馨香的味道,这久违的味道让他眼睛一热,忍不住在她怀里轻轻磨蹭了几下。

良久埋首在她胸前的他闷声道:“眼睛受伤了,没关系的,我可以去找上人帮我治,如果上人也没法子治,我就请齐先生帮我找个外面的大夫看。”

半夏的手怜惜地抚摸着他宽阔结实的脊背,感受着那里的纹理和坚硬挺直的脊骨,听着这话,她依然无法释怀:“若是外面的大夫也治不好呢”

无末在她怀中抬起头,一双已经无法视物的眸子却仿佛含了笑:“如果我的眼睛永远看不到了,你就会嫌弃我了”

半夏摇头:“怎么会呢。”

无末伸手,凭着感觉摸上她的脸颊,将她慢慢搂到怀里,柔声道:“那就是了,即使我瞎了聋了,我依然是你的男人,是阿水的父亲。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一直都在。如果我以后没法子打猎了,那我们就养鸡种地,我有力气,依然可以养活你们娘两。”

半夏只觉得眼睛发热,她的手紧紧搂住无末精壮的腰杆,脸颊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你说得是,只要你还在,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那就很好了。”

无末的大手来到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抚摸:“半夏,你以前总说想再要一个男娃,可是我不愿意让你受苦,是以一直防着呢。现在我才觉得,其实还是应该再生一个的,你愿意吗”

半夏听了这话,自然明白无末的意思,他虽然生还,但心里终究是后怕的,怕万一这次回不来,自己和阿水以后无所依靠。要知道在这半猎半耕种的望族村,一家子里如果缺了男丁和壮劳力,那日子必然过得凄苦。

她偎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小声说:“嗯,我也一直想要的,想再生一个和你一样的儿子呢。”

无末粗糙的手轻轻在她腰侧嫩滑的皮肤上摩擦,另一只手则摩挲着到了她的后x臀沟轻轻揉捏。半夏顿时脸红了,双臂揽着他的腰肢,小声道:“你身体还没好呢,就算要娃,也不用这么着急。”

无末将她抱在怀里,故作诧异地道:“我只是摸一下而已”他挑了下浓眉:“还是说你这几天一直不见我,现在想让我弄你”

这话说的半夏微恼,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刚回来,这里心疼着你呢,你却开这种玩笑。”

无末自己笑了:“我其实没什么大碍,都是皮肉伤,只是看你担心得很。”

半夏将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趴着:“你当然不知道,这几天我过得什么日子。恨不得飞到山上去找你,可是又要顾着阿水,我简直想一个人分成两半呢。”

无末听了这话,笑意倒是渐渐收敛了,抚着半夏的背,认真地道:“我知道的,我在山里昏沉沉的,当时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简直就想死在那里得了。可是我想到你和阿水,就是拼死也站起来找点东西吃。”

半夏听着他这么说,想到他所受的苦,真是心如刀割,可是复又想起什么,忽然问道:“木娃是怎么找到你的啊”

无末回忆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什么都看不到,自己在附近胡乱摸,摸到什么能入口的便吃了,后来可能是昏睡过去吧,再醒来时,旁边就是木娃。她当时说她是走丢了路无意中掉下那个山沟的。”

半夏想着众人口中所说,不禁问道:“即使如此,那你也不应让她那样抱着你啊,让别人看到,没得嚼舌根子。”

她摸了摸他胸膛,怨怪道:“你看你,身上一股子不知道是什么的香味,倒是和木娃身上的味道像得很呢”

无末听了这个,眉毛顿时拧起来:“她抱着我什么意思”

半夏涩涩地道:“别人告诉我的,说是大家发现你们的时候,她可是抱着你的啊,搂得死紧呢”半夏提起这事,明知道自家男人对木娃绝对没什么意思的,可也有点小小不快。

无末眉头越发皱紧了:“还有这等事,这可如何是好。”

半夏见他沉着脸的样子,不禁道:“你干嘛这么愁眉苦脸,不过是抱一抱罢了,人家也没说就赖上你呢。”

无末摇头:“木娃可是厚炎的女人,厚炎我以后是要重用他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万一以后和厚炎有了间隙,那可大大不好。”

半夏听他说得有道理,低头兀自想了一会儿道:“我看这事你也不用担心,木娃她心里以前就有你,这件事厚炎也是知道的。人家既然敢娶,心里自然是有谱的。”

她抬眸,望着自己的男人,柔声道:“你以后可要远着她一些,虽说你没其他意思,只是把她当个妹妹罢了,可是她既有那意思,外人又存了看热闹的心,但凡你们有所接触,别人难免会多想的。这种事,如果传到厚炎耳中,一次罢了,若有第二次,人家心里肯定也犯嘀咕。”

无末伸手,凭了感觉正好摸到半夏的腰肢,他小小使力捏了一下,果然换的半夏哎呦一声,他这才道:“你心里明知道我和她决计不会有什么的,可是到底不舒服,才说出这番话吧”

半夏心虚地低头,干脆赖皮道:“那又如何呢,反正我不许你再和木娃接触”她捏着他的大手,小声道:“我想起有个女人一直记挂着你,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无末点头:“放心,以后我可要远着她些,不然没得惹一身麻烦。”

这夫妻二人说了这么一些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便躺在那里去睡。以前他们二人都是各自占据大炕一边,中间躺着那个四脚八叉仰面朝天的阿水的。如今呢,几天没见生离死别的,夫妻二人便靠在一起,侧脸对着,无末的大长腿将半夏禁锢在腿下,夫妻二人算是相拥而眠吧。

没睡着前,难免有些小动作,摸摸这里,亲亲那里的,惹得两人脸都有些红。后来半夏到底是顾忌着无末身上有伤,刻意忍住,不敢再让他碰自己了。

第二日,无末起身后,精神好了许多,吃过早饭,费便过来了。他们要一起上山,去狼群禁地旁,想法设法看看狼族的伤亡情况。

无末眼睛还没好,不过幸好有追风,追风见到主人平安,很是激动,一直在那里兴奋地嘶叫。待到无末骑上它,它撒开蹄子便往山上跑去,惹得身后的族人一直叫着:“族长大人眼睛有伤,追风慢些”

待到上了山,来到禁地旁,这里已经是白雪皑皑,无半点被烧过的痕迹,更无半点野狼痕迹。众人看在眼里,难免担忧,这些日子他们在山上寻找无末,却从未见过任何一只狼的踪迹。

无末眼睛盲了,却依然站在那里,仿佛在极力望向狼族的腹地。

他记挂着那只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野狼,也想着自己的狼兄弟小黑自从那日在千草湾看到它被囚禁,后来只是听说它离开了,可是到底去了哪里,现在过得怎么样,却是一无所知。

无末和几个族人也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就在他们以为也许狼族根本就不会出现,甚至也许它们已经灭族了的时候,远处原来几声嘹亮悠远的狼嗥声。

众人听了,精神为之一振,无末竖耳倾听片刻,也以嘴发出狼声以和那嗥叫呼应。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众人只觉得狼的嗥叫仿佛越走越远,最后那声音不见了。大家都惊异地望着无末,希望这个年轻的族长也是唯一懂得狼语的族长给予自己解答。

、59

无末与那狼嚎呼应过后,脸上渐渐露出喜色,他知道身边的族人正疑惑地等着自己,忙道:“原来狼群在这一次火灾中虽然有所死伤,但幸好天将气雪,使得这场大火没有蔓延,狼族伤亡并不算惨重。”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道:“不过如今天下皆知我望族神庙有异宝,个个野心勃勃想分一杯羹,我们不知道被多少人觊觎呢。狼族如今遭此劫难,也是因为这个而起,为了避免在现世引起外人对神庙更多的猜疑,狼族以后怕是不会轻易下山助我们了。”

族人听了这话,虽知望

族以后的路途艰难,不过想着这次的事情实在给狼族惹来了大麻烦,也只好道:“这样也好,以后神庙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无末点头,其实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是极为沉重。

他两眼虽然已经看不见了,可是却知道自己的脚就踏在这上古山顶峰上。他知道站在这里极目远眺,便能见千重山万重水,苍茫天下,汲汲人群,这其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举动。

他们世代隐居于此,缺吃少穿,过着极为贫瘠的日子,村里人数极少,仅有几百户罢了,这其中能够抵御外敌的壮丁更是寥寥可数。这么少的人,怎么才能护卫那个天下觊觎的神庙呢

他幼时生于狼群,对这神庙只是远远观望好奇罢了,并无敬意,可是有那么一日,他入了望族,领着自己的妻子踏入了神庙,走过那条黑暗而狭长的甬道后,他便是望族的族长了。

接过族长的鱼头拐杖,戴上那象征族长身份的兽骨,他便脱胎换骨。村子里的男女老幼皆是他要保护的亲人,神庙便是他要永远守护的圣地。

天降大任于自己,他有何德何能,才能在这一片混沌中守得望族村这一片净土

无末闭上眼睛,将心中的忧虑藏于心中,伸手牵过追风,翻身上马。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总是要走一走的。

这几日,多珲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的父亲,原本在族中也是极有威望的人,她人长得又好,小时候和无末的娘亲阿水一起被称作望族的两朵花的。后来她又嫁了族中的儿子为夫,端得是让人羡慕,族中哪个女子不羡慕她命好

成亲后,她的丈夫对她极为宽容,很快她又生了一儿一女,正好凑个好字。可以说,她这辈子还没遇到什么不顺遂的事呢。

可是如今,她算是遇到了。

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木羊,先是和自己娘子闹翻,惹得儿媳妇抱着孙子回娘家去了,如今又一时大意犯了大错;另一个呢,则是被人发现和有妇之夫抱在一起,惹得婆家猜忌,众人说道。

她的丈夫岩非常愤怒木羊所作的一切,将木羊交给了费去处理,费呢,则是毫不客气地让他跪在神庙前,不许吃饭不许睡觉,还有专门的人看着,说是必须让他反悔认错。

多珲心疼儿子,可是想着他所犯下的错事,真是让人没脸,也只好不说什么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木羊不吃不喝跪在神庙前。

前几日才下过雪,如今几天阳光暖和,雪化了,神庙前成了烂泥地,可怜的木羊就跪在那里,膝盖都在发颤。

她心里实在疼得难受,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就越发不好受了。这几日木娃也不怎么出门,只憋在家里,见到人也不爱言语。木娃的公婆对这件事很是不满,出门见到多珲夫妇都是绷着脸的。

想来也是,任谁家讨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多珲也曾劝木娃解释下,说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啊,这样不吭声,没得让人家怀疑。可是木娃却倔强得很,只是一声不吭,任凭多珲说破了天,她也不回一句。这让多珲越发伤心,她养的这一对儿女,竟然没一个省心的。

忍冬如今已经离开了木羊,自己抱着石蛋儿单独在父亲留下的破屋子里过活。半夏担心她,便时常过去看她,还给她送吃食送被褥。忍冬自己在家也没意思,便时常抱了石蛋儿来半夏家玩,有时候姐妹两个说起话来,忍冬总是对木娃不满,并提醒半夏小心提防:“她都是嫁人了的,怎么还不安生,一心想着别人的男人呢你可要小心些,免得着了她的道儿”

忍冬确实是有理由不屑的,她曾经那么单纯地喜欢过木羊,以为木羊天底下最大,可是如今有了儿子,她把一切男人都不看在眼里。她现在觉得儿子是最重要的,这个无论如何一直帮扶自己的姐姐是第二重要的。

以前不懂事,做过很多错事,如今反省,才知道姐妹情深。

在这个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从小和自己受着父亲同样的教诲,一起在老树根下找到树洞钻进去玩,一起去捡野棉织布造衣,一起采指甲花来染红指甲,自己总是和对方吵架和好,然后再吵架再和好,厌烦过嫉妒过,也敬佩过感激过。这么多年走过来,即使夫妻儿子,他们也不知道她曾走过一条怎么样的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是那个曾经刁蛮虚荣的忍冬。只有这个人知道,一直默默包容着自己的,帮助着自己的,也理解着自己的姐姐。

因了这些感悟,她越发珍惜这难得的姐妹情,对那忍冬不顾小时候的情谊竟然觊觎姐夫的行为十分不耻。

为了个男人竟然做出这么丢人的事,至于吗忍冬抱着儿子,这么想。

半夏笑了下:“这个不打紧,你姐夫又不是泥人,这是说抢走就能抢走的。再者说了,她是嫁了的人,厚炎就要回来了,总是要管管的。”

忍冬想想也是,点头道:“那个厚炎赶紧回家吧,管管她的女人,别没事总瞅着别人的男人流口水”

半夏一边择着手下的野菜,一边问:“你没事倒是关心下木羊啊,他跪在神庙前受罚,你总得去问问。”

忍冬听了这话,竟然冷笑一声:“他那个人,何曾在乎过我的生死,既如此,我便不在乎他的生死”

半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呀,不是爱死就是恨死,你也得动动脑子。虽说如今你和木羊分开了,可好歹他是你石蛋儿的阿爹,也是多珲妈妈的儿子呢。你看多珲妈妈对咱们简直像亲闺女一样,你怎么忍心让她伤心呢就算为了多珲妈妈,你就走一趟吧。”

忍冬听姐姐这么说,也觉得有点道理,便点头道:“那我从这里就去神庙前,看他一看吧。”

这忍冬抱着石蛋儿出了姐姐家门,一个转弯便来到神庙前,只见这边凄清冰冷的雪泥地上,木羊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偶尔有村人路过,看他一样,难免一声叹息。

忍冬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心里也渐渐泛起酸楚,说到底这人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也曾对自己那么好过啊。

忍冬心里这么想着,唇间便一声叹息溢出。

木羊原本是垂头丧气跪在那里的,听到这声叹息,便木然地转回头,却见身后之人竟是忍冬。

看到忍冬,他脸颊红了下,不过还是憋气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热闹吗”

忍冬见他没好气,心中原本的怜惜顿时无影无踪,怒道:“我好心来看你,你干嘛做出这幅脸色,难道你今日这个样子,我还欠了你什么不成”

木羊昔日也是忍冬面前一条好汉,总是夸口将来要当族长的,如今族长没当成,却狼狈地跪在这里受罚,真真是没有面子至极,是以他羞窘至极便生出怒意,怨愤的话语便冲口而出:“你还好心来看我哼,是看我的热闹吧若不是你那好姐姐和好姐夫,我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忍冬挑眉,冷笑道:“这话说的奇怪了,分明是你自己不争气没当成族长,又分明是你自己喝酒误事惹来惩罚,怎么都怪得了别人身上”

木羊跪在那里两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又饿得头昏眼花,望着忍冬抱了那痴傻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忍不住怨道:“我真后悔,怎么就娶了你如果不是娶你,也许我不会落到今天地步”

木羊本是随口说说,可是话一出口,他顿时有了发泄口:“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听说你小时候还有个姐姐呢,谁知道你出生没多久那你姐姐便夭折了,那就是你克死的你在家克死了姐姐,克死了阿爹,嫁到我家又克我,克我还不够,还要克我的儿子,害得他一生下来便是个痴傻儿”他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这一切就是那么回事,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克得他如此凄惨,面目开始狰狞,望着忍冬的眼睛冒出了怨毒。

忍冬恨得牙痒,心想自己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畜生,竟然血口喷人,把一起都怪到自己身上

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却也泛起了嘀咕,为什么自己如今落得无父无夫的地步为什么自己的石蛋儿竟然生来便与别人不同

忍冬又怒又恨又伤心,当下真恨不得给这木羊一巴掌,也恰在此时,石蛋儿忽然噗嗤一声。忍冬忙用手去摸两腿间,却发现石蛋儿竟然拉了一滩屎

好死不死的,她伸手一抓,将那金黄色的大便抓了一把,然后愤恨地甩出去,恰好甩到木羊仰望着的脸上,甚至有一些还糊在了鼻子和嘴巴里。

忍冬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顿时解气许多,怒笑道:“自从这儿子生出来,你便没替他换过一个尿布把过一次屎,如今你也尝尝这当阿爹的滋味吧”说着,她用麻布尿垫一擦石蛋儿屁股,狠狠地将沾了屎的麻布扔到木羊脸上:“到底夫妻一场,这个麻布赏给你擦脸”说完,抱着石蛋儿扬长而去。

木羊先是呆住了,待反应过来,只觉得臭味极为难忍,这小小娃也不知道吃了啥,怎么就拉出那么臭的屎呢

他跪趴在那里,开始发出狼狈的干呕之声。

、60

这几日,上人一直在设法为无末治疗眼睛,可是他和半夏翻遍了望族的医书,也没有找到什么办法。毕竟毒这个玩意儿是那些歹毒的外族人才熟悉的。望族人所熟悉的也不过是个蛇毒蜂毒,像这种毒瞎眼睛的却是闻所未闻。

无末倒是不在意,可是半夏心中却难过得紧,将上人那里最古老的羊皮卷医术都找来,搬回家细细研读,只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无末躺在炕上,感觉到自己的娘子一直未曾睡下,只是坐在炕前就着昏暗的桐油灯光翻书,不由皱眉道:“半夏,明日再看就是了,也不急在一时。”

半夏却连头都不抬,凑近了医术细瞧,口中道:“你先睡吧,我翻看完这本就睡。你记得搂着阿水,别让她翻下炕来。”

阿水如今最爱的就是几连翻,有时候从炕头翻到炕尾,翻的时候还很喜欢转弯。若是不好好看顾,一个不小心翻到炕下也是有的。

无末本是斜靠在墙上的,听了这话,伸出大手遁着阿水的喘息声摸到了她,入手处是她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发丝紧贴着小娃儿特有的大圆脑袋。他唇边不禁溢出一点笑,挪了子,让自己靠着女儿,又用自己偌大的手握住小阿水细软娇小的肥爪。若是她要翻滚,自己总能来得及去阻拦的。

半夏翻遍一本书,依然一无所获,心里极为沮丧地将书放在一旁,想着这可如何是好。

无末听到她的气息,心里自然是猜到了,便安慰道:“不用着急,齐先生见多识广,也许能找到救治眼睛的法子呢。”

半夏点头:“说得是,等齐先生过来,我们就请他帮忙吧。”

这也许是唯一的一丝希望了,只可惜前段时候齐先生带着厚炎离开,至今两人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由此耽误了无末的眼睛呢

若说这时候派人去外面找他们,一来村里要防着外贼人手本来就紧张,二来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哪一个能担此重任了。

半夏先是伸手摸了摸阿水屁股下,并无湿润,应是没有尿炕的,便吹熄了桐油灯,轻手轻脚地上炕,挨着阿水躺下。

无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这里是望不到边的黑暗,他再也看不到自己女儿娇嫩甜美的笑颜,再也看不到半夏柔和的侧影了。

他苦笑了下,假如这一辈子永远无法回到以前,他真得能处之泰然吗

就在这时,半夏柔软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大手,顺着他的大手,又轻轻抚摸着他的眼睛。

无末僵了下,却是笑道:“早点睡吧,你累了一天。”

半夏却是睡不下,轻轻挪动身子,靠紧了无末,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胸膛上:“前几日我担忧你的眼睛,你嘴里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

无末沉默了一会儿:“老族长把望族交给我,我原本就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如今眼睛若是真盲了,更是力不从心了。”

半夏仰起头,手怜惜地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捧住那脸道:“当日老族长把你选为族长,自然有他的道理。即使你眼睛盲了瞎了,你还是望族的族长,也还是我的无末。”

无末听了,大手从半夏后面揽住她,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他艰涩地道:“可是眼前一片漆黑的感觉,太难受了,我从来不知道失去了眼睛是这种滋味。”

半夏抬身坐起,在黑暗中凝视了他片刻,最后俯,吻了吻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最后终于在他耳边轻声道:“当日我们在神庙中,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也害怕,不知道走向哪里去。可是你当时在我身边,虽然你也看不到,你却用耳朵听到了,你用手扶着我往前走,我也就什么都不怕,敢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她俯身,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整个抱住:“当时我们两个人都失去了眼睛,仅靠着你的耳朵,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呢。”

她埋首在他颈项间,深吸了口气道:“可是如今,你虽然看不见了,我还能看到呢。你依然有耳朵,却多了我的眼睛,这不比当时要好上很多吗”

无末反手,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她紧紧抱住:“半夏,谢谢你。”

半夏吻着他的颈项,低声道:“我是可以永远做你的眼睛的,假如你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让你感到不安,那你就想想在你身边的我,想想我的眼睛

吧。”

无末释怀地笑了下:“你说得对,其实有没有眼睛对我并没有影响,其实我只是害怕那种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罢了。”

说着,他那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眸子却亮了下:“可是现在我忽然不怕了,有你和阿水在我身边,我没什么可怕的。”

半夏听了这个,也笑了:“我以前从不知道,你也有这种脆弱的时候,总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无末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我以前也从没想到过,我会娶一个你这样的娘子。”

半夏微挑起眉,不解地道:“那我是怎么样的娘子啊”

无末笑了,却并不答她的话,反而道:“半夏,我忽然很想要你。”

半夏却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轻轻锤了下他的胸膛:“你身体才刚恢复好,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无末有些委屈:“这怎么是有的没的,我们不是说过吗,你要再生个像我一样的男娃的,此时不正好是时候吗”他的鼻息在她耳畔萦绕,惹得她耳根子开始泛红了。

半夏却还是忍住,坚决拒绝道:“等等吧,回头你恢复得完全好了,我们再”

可是无末却并不听这个,口中道:“我如今恢复得很好了。”

手下已经顺着她的腰部往下抚摸,来到她柔软的臀部,大手试图将她的臀包容住,开始却又包不住,便开始在那滑腻丰满的所在揉捏玩弄。

半夏将身子靠在他胸膛上,已然感到他小腹绷起,而绷起的小腹带动下面火热的物事硬邦邦地顶着自己的大腿根。

半夏是知道自己这个男人的,他既有心要弄,若是非要拒了,难免惹得他满腔的谷欠望无处发泄憋在体内。偌大一个汉子,身边又是有女人的,这样硬憋着看起来实在可怜。当下便低了头,偎依了他的身子,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好,自己不要乱动,你既想要我,我自己给你就是了。”

无末虽然看不到,耳中听着自己的女人那无奈顺从而又羞涩的语气,胸臆间涌起一股甜腻腻的滋味,那就如同小时候跟着小黑在山野间觅食,偶尔间吃了寻到的蜂巢般,甜到心坎儿。

他的大手禁不住将怀中的女人搂紧,尽管看不到,也低着头凝视着她,嘶哑地问:“那,那你怎么给我”

喉咙间莫名干渴起来,往日两个人行事都是他自己主导,他的半夏柔顺地在他身下吟叫罢了,如今她竟要主动给自己,这让他的小腹越发绷紧。

她,打算怎么弄啊

半夏低首间,只觉得无末幽深的眸子盯着自己瞧,虽知道他是看不到的,却莫名地害羞起来,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软声道:“不许这样看着我。”

无末挑眉,粗噶地问:“那要我如何我本来就看不到了。”

半夏随手拿起一旁的一块麻布将他的眼睛蒙上:“你看得人心里发羞,给你蒙上。”

无末心里想笑,可是热切的期待让他不敢,唯恐把半夏的决心打消了,也只好忍着道:“好。”

蒙上麻布,无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块布是什么布啊”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半夏正想着该如何弄他呢,听到这话,只随口道:“家里还能有什么布,无非是咱们阿水的尿布罢了。”

哦这话一出,无末哭笑不得,嘴唇动了动,到底忍住了。

半夏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从胸膛开始吧,这里是她平日最喜欢摸的,肌肉结实富有弹性,当枕头那是软硬适中,如今拿这处下刀,至少是最熟悉的。

她动了动身子,先让自己跨坐在他精壮的腰杆上,感觉到身下的他整个绷紧了,她自己倒是笑了:“你不要着急,我得慢慢来吧。”

无末眼前黑洞洞一片,这让他的感觉更为敏锐,他感觉到女人柔软的臀部坐在自己腰腹上的触感,甚至仿佛可以感觉到那团柔软中间的沟壑。这让他唇齿干涩,小腹仿佛有火般在燃烧,蓄势待发的坚硬猛地蹿起来,直挺挺地竖立在半夏的臀后。

半夏刚要试探着弯下腰来从那片胸膛开始试验,不曾想身后便竖起了硬物那态势仿佛在对着自己叫嚣,她轻皱了下眉头,伸出手拍了拍那个弹跳的物事,柔声哄道:“你先下去,等会儿再管你。”

无末越发无奈,他真想一跃而起将身上那个女人压在身下尽情蹂躏肆虐,可是他咬了咬牙,忍了。

半夏慢条斯理地抚摸着那胸膛,他这麦黑色的胸膛啊,上面其实布满了隐约的疤痕的。平日虽然摸着光滑,其实禁不起细看,一看,便满是沧桑。

这是一个长在山野里,每日凭了力气讨生活的男人,他的胸膛便记载了他一次次与猛兽搏斗的历史。

半夏怜惜地抚摸着,俯,用唇轻轻吻过那里的每一处肌肤,闭上眸子,感受着那火烫的热力。

无末喉咙间发出难耐的口申口今,哑声道:“你,你快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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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末喉咙间发出难耐的口申口今,哑声道:“你,你快些吧”

快些怎么快半夏盯着那麦黄色的胸膛发了一会儿呆,最后终于加快进度,重新俯身下去,用唇含住无末胸前的一抹暗红小点,轻轻啃吃,而随着她的往前伏趴,柔软的双臀则在他腰杆上摩擦,引起下面的无末的身体越发紧绷,呼吸也粗重起来,两只手则是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腰肢,忍不住想按住她,让她能够更紧贴自己的坚硬。

半夏被迫不得不挺起身子,轻轻挪蹭了下,却再一次感到下面蓄势待发仿佛要择地而入的硬物。她微皱了下眉头,想着自己是不是确实应该快点啊

她的手落在他坦露的胸膛上,轻轻下移,来到那打成结的麻绳腰带上,纤手缓缓解开腰带。裤腰带松开了,无末握着半夏腰肢的手越发紧了,青筋毕露。

半夏试探了下,终于将那麻布做的土黄色衬裤一点点褪下,褪到尽处时,雄赳赳气昂昂的物事便呈现她眼前。

虽说身体早已熟悉了的,可是这样俯首细细望着,却是头一遭。试探着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物便弹动一下。半夏顿时脸红了,这个倒是极灵敏的玩意儿啊,可是接下来该如何呢

坐上去

被动的接受她早已习惯了的,可是主动去接纳,却让她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狠心。

无末难耐地低吟了下,粗噶地道:“你,你快些吧”

这是要做什么,若是再这么磨蹭下去,要出人命的

半夏被他这样一催,手下一慌,原本要去握那物的手竟然就那么一动,手指甲剐蹭过那物,惹得那物愣是一激灵。

无末几乎要发出一声低吼,不过咬牙忍住了。自家闺女就在身旁,万万不能吵醒了她,若是吵醒,自己是什么都没得弄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无末是深深明白的。

半夏无比歉疚地望着那可怜的东西,小声问无末:“没事吧,疼不疼”

无末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压低的字:“疼。”

半夏盯着那个犹自在眼前晃悠的支起,羞愧地道:“那,那该怎么办呢”

无末不语,半响忽然道:“很疼,现在还在疼,你帮我吹吹吧。”

无末是知道的,有时候阿水翻身摔疼了哭得泪汪汪,她就赶紧过去说吹吹。也不知这是真管用还是假管用,反正吹吹后阿水就不疼了。

无末也要吹吹。

半夏楞楞地望着身下那个气鼓鼓的男人,半响只好点头说:“行,那就吹吹吧。”

她向后挪了子,慢悠悠地趴下,缓缓靠近那个可怜的物事,最后终于,抬着下巴,张开嘴儿,对着那物吹了吹,那物便仿佛从根部开始起了隐隐的脉动。半夏再吹,那物继续动,再吹,还是动。

无末闭着眸子,咬牙忍住,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干哑的喉咙终于嘶哑地道:“半夏,别吹了。”

半夏抬起眸子,疑惑地望着无末:“那要如何”

无末自己的脸也红了,粗哑地道:“我想让你吃吃它。”

半夏又是一愣,整张脸都红了,小声道:“好吧。”

她再次勇敢地低下头去,张开嘴,试着含住那个圆润的头部。有点大很难一下子吞下,她只好用舌头先舔了舔那光滑的外面,谁知这动作一出,无末顿时倒吸了口气。

她倒是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又疼了”

无末攥了攥拳,又松开,又攥住,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疼,再来。”

半夏听了这个,心中虽然疑惑,但也只好继续了,当下她艰难地一边试着吞吐,一边小心地瞅着无末脸色,却见他满脸潮红牙关紧咬,看上去好生痛苦。

她忽然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忍下了,继续按照他的吩咐吞吐着。他这个实在不小,含在嘴巴中把嘴撑得厉害,吞吐极为费力,不过几下功夫便觉得累得厉害。

无末却是喘息越发重了,大手扶着半夏的脖颈,恨不得她再多亲几口才好。

半夏吞吃了半响,实在受不住了,忍不住抬起头,喘着气道:“不行,我不弄了。”

无末嘶哑地道:“好,那你快些坐上来,让我进去弄你。”

这话说得如此直接,半夏脸再次红了下,不过还是乖乖地起身,抬起臀,坐在无末身上,慢慢往下沉。

开始的时候实在并不容易,毕竟这件事是头一会,当那个火烫的东西抵住她的柔软处,她甚至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不过自己后腰那只有力的大手可是不允许她逃跑的,当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沉。

一分分,犹如泥潭中闯入的陌生物,那陌生之物分开娇嫩的水润,侵入紧闭的门扉,滑入了那处温暖的所在。紧紧的包裹,几乎让人窒息,又引起人一阵阵的颤栗。

太慢了,无末皱紧了眉头,握住她的腰肢,猛地往下一按,同时腰杆使力往上顶去,带着水响的那么一声扑,就这么整根没入。

半夏睁着迷惘的双眼,默默地感受着体内那饱胀的充实,她整个人仿佛被一根粗大的木桩钉在了那里,不敢动弹分毫。

下面,无末催着道:“动一下。”

说着这话时,一边扶着她的腰肢,一边运力来回动了几下。

这滋味极其美妙,仿佛坐船,无末便是那只浮荡在碧水中的木船,自己便是那只高高扬起的桅杆。木船动上一动,自己这桅杆便被那扎入自己身体内的硬物带动着来回摇荡。随着这摇荡,快感便一波波地涌了上来,无穷无尽 ,惹得她浑身娇无力,简直想要趴倒在他热腾腾的胸膛上。

可是她是倒不了的,那个楔子长在他身上却深深扎入她体内,她想逃却逃不掉,想倒却不能倒,只能直立着身子在那里任凭下面的物事在她体内上下挪动深入深出次次捣到最深处,只顶得她神魂颠倒。

迷茫中,半夏强找回点精神,双手撑在无末胸膛上找到支撑点,定住自己的身体,这才勉强抵挡住来自下方自己身体内部的冲击。

无末闭上双眸,细心品味着这滋味,他只觉得自己女人那柔软的身体就颠簸在自己身体上,自己顶上一顶,她便歪上一歪,可是那么一歪却恰好让他的硬物在她体内换个方向戳。滑嫩的内壁紧紧裹着它的每一寸,充足的水分滋润着顶端每一个褶皱,这是天上地下最消魂的滋味。

无末越干越勇,最后使出大力来,只弄得半夏犹如在激流中乘坐了小舟,身体几乎不稳,前方两团柔软也动荡得炫目,身后长长的发丝更是甩来晃去。至于最初蒙住无末眼睛的那块麻布,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

无末喘息也越来越重,到了最后,他咬牙,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猛地坐起,双腿和臀部同时用力,高高的攻入了那处柔软的最深处,然后,仿佛僵住一般,定在了那里。

半夏闭上双眸,她可以感受到,无末浑身僵硬,却有一处,正在她体内释放出滚烫的种子,然后在她体内跃动着战栗着。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男人终于松懈下来,跌躺会炕上,大口的喘息着,胸膛上散发着热力,一滴滴汗珠渗透出。

半夏也就着他的胸膛软软躺下,潮红的脸贴在他火热的胸膛上,双手则是无力地搭在胸膛两侧。

“现在,你满意了吧”半夏喃喃地这么说。

无末的喘息渐渐均匀下来,他听了怀中的女人这么说,低笑了下,却不言语,只是抬起手轻轻抚弄着她的背。

半夏扭了扭身子,抗议道:“下次不许这样,你不许弄,省的累坏了你。”

无末笑得餍足:“好。”

半夏没有底气地道:“下次我来弄”

无末依然笑:“好。”

半夏想想,却觉得不太现实,恨恨地拿拳头捶他的胸膛:“你这个”这个什么咬银牙,却说不出这个什么。

他有什么不好的呢,实在没有,想借个由头说他,竟然说不出,最后他只好落下拳头,小声怨道:“你这个坏人”

无末低低地笑,边笑边道:“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半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贴着他的胸膛笑,笑了一会儿又不笑了,叹息了声道:“幸好你回来了,若是你回不了,我”我可怎么办呢

无末也是知道她的后怕的,便不再笑了,抬手搂紧了她,让她更加紧地贴着自己。

良久,半夏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说,刚才你会不会把阿水的弟弟给了我”

无末认真地点头:“会。”

半夏却不敢相信:“难道我就这样又怀上个娃”

无末无奈,挑眉:“我送你

那么多种,总有一个能怀上吧。”

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带着诱哄地柔声道:“若是这一次怀不上,明天继续啊,若是明天也怀不上,后天继续,咱们的儿子早晚是要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