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天?闷热, 桌上的所有菜都被卷到了地上,大红大紫大绿的刺目颜色,让人头晕目眩, 餐厅门紧锁着,里面的所有人都处于亢奋疯癫的状态。
门外,陈董的助理不断地敲着门。
“进来。”
助理一路小跑进来, 在陈董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确定?”
“他们没有找错吗?”
“绝对没有?错。”助理说。
陈董的目光落在了谢昭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昭身上, 江慈站在她前面。
他们看不见?她的脸。
所有?人都?知?道陈董的电话是去问燕燕的父母, 他们到底有?没有?谢昭这个女儿,谢昭到底是不是燕燕的妹妹?
江慈的心疯狂地跳着。
如果陈董真?的找到燕燕的父母, 如果燕燕的父母真?的认出谢昭,那么他的错误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陈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来,他下意识紧紧挡在谢昭前面。
陈董站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表侄啊。”陈董笑了, “真?是谢谢你刚才拉开我,不然我就犯大错误了。”
“谢总,我向你赔礼道歉。都?是那疯子惹的祸。”
陈彬浩立刻意识过来, 她并不是燕燕的妹妹。
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本来就是, 怎么可能?呢?
一个华尔街精英怎么能?和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女人相提并论?
都?是疯子惹的祸,疯子让他们精神上也疯狂了。
陈彬浩也怪他父亲实在是动作太?快, 还没调查清楚就这样试探谢昭。
谢昭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刚才对她这样冒犯估计是狠狠地得罪了她。
“谢总真?是对不起?,刚才我们这样冒犯你, 实在是发了疯,你千万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陈彬浩赶紧来起?身道歉。
谢昭从江慈身后?探出身来, 她抬起?一双冷漠的凤眼,打量了他们一下。
“道歉也得有?个道歉的规矩。”
“陈董,你的儿子刚才把我与谁相提并论?说我像谁?鸡?”
陈董上前就给了陈彬浩一个耳光。
“叫你胡说八道!”
谢昭厌烦地将餐巾扔到了地上,站起?了身。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陈董面前,手上拿着餐刀,陈董吓得后?退了半步。
她一手揪住陈董的衣领子把他拽过来,拿着刀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谢昭凑近,轻声细语:“我他妈真?是给你们脸了,啊?”
冰凉的刀背贴着陈董的脖子,陈董闭嘴了。
“我好心好意把你们当?朋友看,你们落难了来救你们,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你们在我的卧室装窃听器,你们说我像鸡?”
“还有?什么花样要讲?投资的事彻底不要谈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吧。”
“我现在就走。”谢昭转脸就要往外走,陈董赶紧拦上去。
“谢总,谢总,这个真?的是我一时?糊涂。我有?病!”
陈董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内鬼这件事一直刺激他脆弱的神经,他每晚都?失眠,精神状况一塌糊涂,他被这个事搞得如同惊弓之鸟。
所以今天?疯子一对谢昭鬼叫就刺痛了他,他杯弓蛇影真?的把谢昭当?做那燕燕的妹妹了。
现在想来也确实太?荒唐。
毕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他真?是恨死了疯子金叔。
自?己怎么就信了疯子的鬼话?也是鬼迷心窍。
谢昭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陈董赶紧使颜色,让索菲亚上去求她留下来。
索菲亚见?谢昭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敢上去。
江慈追了上去。
“等一等。”
谢昭并不回头,两人在空荡的长廊中一前一后?的走着。
“等一等。”江慈拦住她,我有?一句话要说。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愧疚已经淹没了他。
“我真?的不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事情已经远远失控,超出了他的预计。
她直接绕开他往前走。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陈家和她之间的恩怨是这样的。江慈之前一直想调查谢昭参与做空乐乾的动机是什么,他一直在不断地挖真?相,但是真?相如今被挖出来了,实在太?苦太?让他难以承受。
江慈紧紧地追在她身后?。
“就听我说一句,十秒钟时?间。”
她转身冷冷地盯着他:“ 十。”
江慈张了张嘴,他想说对不起?,但对不起?,实在是太?轻飘飘了。
“九。”
他的脑子一片混沌。
我只?是想来调查经济犯罪,我只?是在做我正常的工作,但真?的没有?想到真?相挖到最后?会是这样。
我真?的没有?想到陈家对你造成了这样严重的伤害。
我情愿我没有?
他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时?间到了。”
他不能?让她走,但他伸出手,也并没有?敢挽留她。
谢昭头也不回,决然而去。
有?水顺着窗玻璃滴落下来。下雨了。
江慈抬头看窗外。
项链,如果雨水把它埋到土里,那就更不好找了。
谢昭现在是绝对不会敢去找的,江慈撑着伞冲入雨中。
她刚才扬手扔下去的地方是一片树林。
江慈撑着伞仔仔细细地在地上寻找,找了几圈,没有?找到。
雨越下越大,雨水溅湿了他昂贵的鞋子和裤脚。
奇怪,明明她扔下去的地方就是这一块区域,不会是有?人捡走了吧?他心中一惊。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这里的客人没有?捡它的必要,就连服务生也不会看得上这样便宜的东西。
江慈抬头仔细地看,不远处罗马松上有?乌鸦的窝。
乌鸦喜欢捡亮晶晶的东西。很可能?是被它捡到窝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得爬上去拿?
罗马松极其?高大,鸟窝又在很高的位置。江慈有?点犯愁,他非常恐高。
大雨冲刷着伞面,江慈把伞放到地下,抱着树干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雨水将原本干燥的树干冲得光滑。他几次想爬上去,但最终都?跌了下来。
但无论如何?,这是谢昭的姐姐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他必须拿回来还给她。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现在雨下的大,没有?人会到花园里来,这个安全拿回项链的好机会。
江慈先去够最低的树枝,用手抓着它,然后?缓慢地寻找更多落脚点。
他勉勉强强爬到一半,刚刚伸手抓的树枝受风力一下就折断了,江慈一下子摔落下去,还好下面是泥地。
江慈之前没有?爬树的经验,不过今天?下午一直在摔下去爬上来,实践多了几次,也大概摸清了爬树的逻辑。
雨势渐渐小了一些,他终于顺利地爬到了终点。
他往鸟窝里看,果然里面躺着谢昭的项链,他松了一口气?,赶紧伸手去拿。
项链很轻,冰冰凉的,他小心翼翼地攥在了掌心当?中。
江慈握住了项链正准备往下爬,乌鸦猛地飞了回来,发现了他这个小偷。它狠狠地用尖尖的嘴啄他的手,让他快快放开。
江慈很痛,但紧紧地攥紧了项链不肯放手,乌鸦朝他的脸扑来。
翅膀的风扇在他的脸上,迷住了他的视线。
他的手一只?攀住树干,一只?握住了项链,没法护到脸。
江慈身形晃了晃,差点从树上栽下去,往下一看,离地面大概有?两层楼高,他腿脚发软,心跳疯狂加快,恐高症要犯。
他闭上眼抱紧树干不愿再看。
雨越下越小了,雨一旦结束,人们就会从屋子里走到花园当?中来。
他现在非下去不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了项链。
江慈勉强睁开眼,但是一看下面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他把项链护在心口,不让它继续被雨打湿,然后?闭上眼,凭感觉往下爬。
闭上眼感觉好多了,恐惧彻底消失。
但是他脚下一踩空,跌了下去。
*
谢昭站在卧室的门前,她听到江慈脚步声,在她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但就是不敢敲她的门。
江慈把项链拿在掌心中,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
但他不敢拿去给她。
总算他看到走廊那里德洛瑞丝走过来,江慈松了一口气?,赶紧走上前去。
“请你帮我把还这个给谢昭小姐。”
“说你给她的吗?”
“不不不。”江慈赶紧说,“就说是你自?己捡到的。”
“你在花园的泥地当?中捡到的,还没有?其?他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