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开了,谢昭站在门口。
她冷冷地看着他。
江慈整个人都?被雨淋得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额角,划过他漂亮的眼尾,汇聚到下巴。
他本就苍白的脸被雨水洗刷过,白的更浅了。
“拿过来给我。”谢昭说。
江慈讪讪地走过去,他不停地从树上摔下来,走路一瘸一拐。
江慈小心地摊开手,项链在他掌心完好无损。
他漂亮修长的手被树划得全是血印子。
“你爬树了?”谢昭扫了他一眼。
“没有?。”他一口否认。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就拿起?来了。”
谢昭哼了一声,张开手,接过项链。
她的掌心细白,刚才在餐厅里因用力指甲掐出了血印子。
江慈心中莫名一痛,他垂下眼不敢再看。
谢昭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啪得把门甩上了。
江慈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检察官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那头的声音兴致倒挺高。
“江先生,你之前说的倒不不无道理。”
“说的什么?”江慈现在神游当?中。
“之前我们的线人一直跟踪以撒,好像发现以撒的动向确实有?些问题。”
“之前那个l集团的做空,有?些阴谋论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以撒与谢昭不能?排除共谋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深挖下去可是个大案子啊。”
“你这边查的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查的情况。”江慈语无伦次,他本来等待检察官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谢昭与以撒参与内幕交易,操纵股价是他一直以来的主张。但是现在检方真?正提问了,他却难以回答,或者说不想回答,不知?道如何?回答。
“关于谢昭为什么要参与做空的动机?关于她为什么要涉嫌内幕交易的动机?尤其?是她与以撒为何?一起??如果目前以撒做空了乐乾的话,有?可能?与谢昭有?关吗?这些你有?所了解吗?”检察官问。
她的动机他已经很明白了,他真?的不想明白。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他把u盘握在手中,但是实在是无法张开口说要把资料交出去。
“如果你这里没有?关于谢昭的一点证据,我们没法查下去,你最好快一点!”
“这么长时?间都?做什么呢?”检察官问。
“谢昭的资料,我暂时?没有?。不过我手上有?其?他的东西。”
“什么?”
“乐乾集团关于经济犯罪的资料,我倒是很齐全了。”
江慈本来在这调查谢昭的时?候,就顺手把陈家经济犯罪的内幕也一并收了,他收集了两份资料,鲨鱼加上小鱼小虾,他准备把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那点破案子谁需要啊,交给SEC处理就好了。”检察官不满道,“我需要大案子,懂不懂?”
“关于陈家涉嫌刑事案件,我也有?所调查。”
“你怎么回事啊?你是去查谢昭有?没有?经济犯罪的,你是经济犯罪科的!”
检察官几乎要咆哮了。
“看到犯罪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江慈说
“犯罪多的就像巧克力的口味,你不拆开就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
“你爱查就查吧。”检察官叹气?,“不过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明天?你要是交不上来关于谢昭涉嫌内幕交易的任何?资料,你可就不用回来了。”
那边挂断了电话。
江慈站起?身将u盘拿在手中,在整个房间里来来回回,不停歇地走来走去。
他思绪繁杂。
终于,他把抽屉里的那一个一次性手机拿出来,这是上一次他在书?房与谢昭对峙时?,从谢昭手里夺过来的,谢昭与以撒联系的直接物证。
虽然谢昭并没有?发信息出去,但是这个物证在检察官那里已经有?足够的分量对她开启调查了。
如果明天?交不出谢昭的资料,他就没法再回检方那里去了。
江慈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次性手机和u盘放到一起?。
然后?一起?砸坏了。
关于陈家的刑事犯罪,他之前不了解,不过今天?在餐厅当?中,他已将全程录音了下来,他在纠结要不要交给检方?可是如果交出去,谢昭也会被牵连,检方会立刻怀疑到谢昭的动机是什么。
这条录音他得再仔细想想。
其?实他头脑很乱,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就这样放任谢昭的内幕交易案不顾吗?
如果她真?的触碰了法律,他就因为同情而这样放手不管?
那其?他所有?涉及经济犯罪的人是不是都?有?理由了?
难道只?要有?苦衷的人都?能?犯罪了?
可是她手掌心的血印触目惊心,他莫名其?妙的心脏疼痛。
江慈也不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他必须要冷静下来思考。
谢昭握着项链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下来,她把脸埋进了双手中,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她在狂笑。
江慈总算入局了。
谢昭随意地将项链挑起?来,这条江慈爬到树上无数次掉下来,满手是血捡回来的项链,被她一扯就扯坏了。她走进洗手间,把这条项链扔进了废纸篓里。
这条项链根本就不是她姐姐的遗物,真?的遗物她好好地收起?来了,带的只?是相像的另一条。江慈是个聪明人,如果他再多想一想,就会发现不对劲。他们那天?已经在书?房对峙,互相撕破脸了,他已经明确知?道她是内鬼。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她今天?还会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招摇过市,让江慈注意到吗?
但是他没有?多想,因为他当?时?太?愧疚了,看来她在窗边发表的那通项链演说非常成功,他买账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带这条项链故意要让他看到,才好发表那通演说。
那个疯子金叔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但是他的出现刚刚好,如果他不出现的话,她还不知?道江慈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她这条刻意戴着的项链有?问题,才好张口问一问她项链的故事,才好让她绝然地因为他的错误丢下遗物。
让他陷入深深的愧疚。
谢昭走到洗手台前。
巴洛克的半身镜中映出她冷漠的眼睛。
她缓缓地梳着头发。
就一个疯子也想把她扳倒?
真?是笑话。
12年,她计划这件事情12年,自?然是想了所有?的方案,和可能?出现的情况。
陈董一家去找她的亲爹妈。这么危险的事,她难道会不知?道要提前准备吗?
他们想去找燕燕的小妹,就会发现的确有?个小妹在隔壁省厂里打工,每年还会寄2000块钱回家。
所有?的通讯账单都?齐全。
至于她的爹妈嘛?她的弟弟做生意不规矩,她随时?准备好可以把他弄进监狱。
他们但凡敢乱说一个字,就永远别想有?这个儿子。
谢昭打开水龙头洗手,嘶,刚才掐自?己掐得有?点过了。
她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指印。
但是没办法,不这样的话,怎么能?让他心疼呢?
因为愧疚,江慈暂时?不会动她了。而且他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陈家的刑事犯罪,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高压之下所有?人的动作都?会变形,心态都?会崩溃。餐桌之上陈董他们以为在对她施行高压,但其?实疯子金叔就是对他们自?己的高压,所以他们在高压之下都?疯狂了,做了很多错事。
谢昭从口袋当?中拿出录音笔,她已经将陈董与陈彬浩所有?的对话全部录了下来。
关于他们怎么害死燕燕。
这个录音明天?就会交到以撒手上,很快就会给全世界广播,就凭这条录音和之前死去艺人的日记本两件东西,就能?让陈家死无葬身之地。
谢昭的金蛇镯在光下闪闪发光,她的手臂可是被狗咬到骨头过,她都?不害怕,那陈董算什么东西,在餐桌上拉拉她的手,就想让她害怕了?真?是可笑至极。
谢昭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掌心。
但没办法,得演给江慈看。
这个男人是非常难搞的,他软硬不吃。金钱,女人,威胁一切对他都?毫无作用。
他死咬着自?己不放,自?己有?证据在他手中,一次性手机,他但凡交到检方那里,就非常非常危险。
在他面前演戏真?的很难,要想骗他必须得先骗过自?己,半真?半假,必须先以身入局才可以引他进来。
这个人难搞。
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隔壁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愧疚,现在他非常地愧疚。
谢昭微笑。
她掏出几张拍立得的照片,是她之前让索菲亚拍下来的照片。
英俊的混血男人温柔地看着地上的小猫,是江慈的照片。
谢昭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她最擅长的就是找到人性的弱点。
江慈毫无黑料,他既没有?贪财,也没有?偷情,他从来不做任何?一点错事,一开始好像很难知?道这个人可以攻击的点在哪里。
但是从他从泥塘中救兔子开始,她就已经猜测到他的弱点是什么了。
他是她最重要的最后?一颗棋子。现在他总算是肯入局了。
你很不错,能?与我过招到现在,谢昭微笑,可惜呀,赢家只?有?一个,只?会是我。
谢昭站在镜子前,空白的墙上浮现出了黑白棋局。
她在头脑当?中下棋,所有?的棋子已经列阵。
明天?她就会把他的照片交到以撒手中,找到他的真?名实姓。
隔壁钢琴声好像要断裂掉了,真?是一个在今夜心碎的男人啊。
谢昭想到了房间里壁画上的怪物。
怪物会念人的名字。
她想到了一个梦魇的好借口。
谢昭将睡衣拉的更乱了一些,让脸色苍白。
就让隔壁的那个男人愧疚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将血印抹到了额角,砸碎了旁边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