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队伍已经停下了,他们到了墓穴的门口,如果这不是主墓室,被北派和天阴派的人抢了先,那陈鹤年可就不高兴了,不知怎的,他就想做第一个扒棺的人,不想被别人先看见。
“别走神,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周围。”左贺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这墓穴的时候很难靠蛮力砸开,他们只能尝试解机关,左贺想走快点,但是腰上一紧,回头一看,原来是陈鹤年没动。
陈鹤年不承认:“是你走得快。”
他这么说,左贺索性就停在和他两块儿方正石板的位置,像是在等他。
那绳子的长度就那么大,“能快点不?”姜皖催促一声,“说实话这里头还挺瘆人的。”
“确实。”陈鹤年说道:“阴气太重,没准,真有一只僵尸。”
刚说完,他手上的红绳动了,变得很红,陈鹤年第一时间是捂住了自己的手指免得被别人发现,接着,他背上一凉。
他猜是鬼要说话,所以将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让触手顺利绕着他的手臂,悄悄圈住了他的一根指头。
鬼沉闷的声音在陈鹤年的脑海中响起,它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陈鹤年觉得有点古怪,不是为别的,是因为鬼的语气,它似乎有点生气,语气里让他闻到了火药味儿。
鬼让他小心,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陈鹤年自然会警惕些,我会小心,他在心里回,可刚一说完,往前走一步,意外就来了。
他的脚底空了,一只脚还没迈出去,支撑力就消失了,他像踩在空气上,猛地开始坠落。
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儿,像尸体又不尽然,是悄然地出现在墓道中的。
姜皖没反应过来,就被绳子拽着,头朝下跟陈鹤年一起栽了下去,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叫喊出来,两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了左贺一个人身上,一股巨大的力气拉扯他的后背。
左贺本来是朝前看的,他走过一遍,没有担心身后,状况来得突然,没有一点机关提示,他舍弃了蜡烛想要用手抓住石板,但是没抓住,太滑,指甲缝只沾了点泥。
三人一齐掉了下去,只听见一声激烈的喘气,那块石板又飞快地合上了。
远处的墓门机关已经破解,缓缓打开时,里面却是空的,前面的人回头一看,早已不见他们的人影,只有一根滚落在地上的蜡烛。
陈鹤年差点以为自己是跳了山崖,那高度至少有五十米,高空坠落的恐慌会让人的脚抽搐,在落地刹那鬼做了他的肉垫,才没让他摔成肉泥,他像砸在巨形果冻做的床上,弹起来再滚在地上,鬼伸出另外两根触手圈住了姜皖和左贺,在合适的高度将他们丢下去,顺势就将他们身上的绳子给劈断了。
三人一落地就咳嗽起来,这里的空气比上面还要差劲,是腐朽的木头和烂苹果的味道,外加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他们像是踩在一具腐烂的身体上,陈鹤年都怀疑他们要在这里窒息而死。
陈鹤年倒在地上,他先起来拍了拍灰,才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靠。”姜皖揉了揉她火辣辣烧疼的肚皮:“我腰都差点勒断了,一千年前的机关这么灵活的么?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左贺喘了口气,放缓了呼吸:“至少我们没有分散,这是好事,原来这下面还有一个空间,而且,很大。”
他们抬头去看,像是在山谷下抬头看没有一点光亮的黑夜,他们仿佛掉在了金字塔上,一层层是石头铺得整齐的阶梯,这里有个开阔的空间,像个大墓室。
三人肩并肩一起检查了最边缘的墙壁,上手摸一把,像是青铜做的,墙壁上有明显的凹痕,刻着很多字看不清也看不明白,地上摆着铜人娃娃,他们没有找到棺材。
视线很暗,在这么大范围里,他们不太好找藏在墙壁里的门,也没有摸索到能点燃的东西。
“你熟悉这里么?或者这里的东西,你有认识的么?”陈鹤年悄然去问身上的鬼。
鬼没回答,只是沉默。
姜皖和左贺正搬弄了边缘的物件,这挖坟他们确实不太擅长,姜皖甚至不能将她阿姐叫出来,阴气重得能让鬼发狂。
“别动了。”陈鹤年忽然开口,嘘了一声,问道,“你们听见了么?”
姜皖和左贺停下,同时问道:“听见什么?”
陈鹤年慢慢地挪动脚后跟,他转了一个方向,朝着那里说:“琴声。”
“有人在弹琴,而且,还是一把古琴。”
那声音离他有点远,传到他的耳朵里时,像微风一样拂过湖面,轻柔又舒缓,声音却清晰,琴弦一直被人拨动,手腕很有力量,陈鹤年能想象出一个正在弹琴的人。
姜皖和左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可我们两个没有听见,你不会中了什么毒吧?好多墓室都爱用这一招,让人精神分裂产生幻想。”
陈鹤年回道:“我是没下过斗,但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真的假的,我自然分得清。”
“你们跟我来。”陈鹤年说,他确信琴声是真实存在的,辨别方向之后循着声音走过去,走到尽头,他上去摸了摸,墙壁上恰好有凹进去的一面,那应该是一扇门。
左贺有些惊讶,他立即说:“我去找找有没有机关把门打开。”
“不用了。”陈鹤年却说,“谁会在这墓底下弹琴呢?看来……这座墓的主人已经醒了,并且知道我们来了,我猜,它会自己把门打开的。”
他说完,墙壁上抖落下厚重的灰尘,嘎吱一声,石门自己在推移,门推开之后,一条深长的墓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时,触手又缠住了他的手指,鬼严肃地对他说:“不要去,危险。”
能让鬼说出危险两个字的,那一定是个千年僵尸没错了,陈鹤年问:“现在都有什么办法能通知永建师父他们么?”
左贺有些苦恼地摇头。
陈鹤年说:“那就没办法了,它主动邀请我们,就不会让我们一直在这里站着的,我们只能自己去看看了。”
触手正紧紧缠在他的手臂上,它这一举动反而让陈鹤年更加好奇,那个僵尸一定是和姜王室有关系的人,他第一个走进去,脚哒哒落地,墓道里的机关自己开始响应,一道道门主动打开,琴声也越来越近,直到一个方正的大堆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是八成是正座墓最开阔的地方,两侧边缘是镂空的像竖起的城墙。
最后一扇门在他们眼前打开。
昏暗之中,石壁上的火油被点燃,火把烧了起来,整整齐齐的点燃了这座墓室,那火最先照亮一双眼睛,那是从促狭的黑暗里迸发出的一抹血红色,竖瞳跟野兽一样,像黑青的一把刀,刺过来,叫人浑身冰凉。
左贺已经取下了自己的剑,那是足够大的威胁,陈鹤年能感受到,连他身上的鬼都开始躁动。
琴声终止,于火光中直起一个高耸的黑影,它有一件宽大的袍子,完全融于阴暗中。
“阿兄。”
“你终于来见我了。”
从它齿缝中挤出一句和千斤石一样沉重的声音,这一声,又好像包含了思念和尖锐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