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大雪天吃了个分手瓜
大年初一，许家一大家子全都挤在许培耀家吃团年饭。
今天人超级多，得有三四十人！
所以女眷们挤在家里包饺子，又叽叽喳喳地聊天。
男人们嫌闹腾，三三两两作伴，去外头散步聊天去了。
关春玲怀着孩子在，很容易困倦；
许培桢找王秀凤借了屋子，守着妻子在屋里打盹儿。
关月旖起先跟着六奶奶一起，和女眷们一块儿包饺子。
但妹妹嫌包饺子无聊，吵着非要出去玩儿，
六奶奶马上就要跟着关月旖一家去广东了，这会儿就想再跟亲戚们好好说话，也嫌小月月闹腾，让关月旖出去遛一遛小月儿。
就这样，姐妹俩出来了。
刚下楼，小月儿就听到院子里人声鼎沸！
好多小孩儿在这儿堆雪人、打雪仗。
关月旖和妹妹玩一会儿以后，妹妹找到了年龄相当的小朋友，高高兴兴地和对方玩了起来。
关月旖就成了陪妹妹玩耍的次抛型工具人。
于是她找了个比较阴暗的地方，搬了几块砖头过来当椅子，准备在这儿看书。
当然了，她跟妹妹说了一声。
之所以要选在比较阴暗的地方，是因为现在正在下雪，呆在太光亮的地方长时间用眼，会损坏眼睛。
她拿出专业书，安安心心坐下来看书，又时不时伸长脖子看看妹妹。
看着看着——
身畔突然传来了一男一女的熟悉对话声音：
“俊哥，我们现在就回去！”
“回去干什么？一块儿就要吃饭了！之前你不是说，一直在饿肚子吗？今天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饱的，为什么要走？”
“留在这儿，不就是吃上一顿饺子！可是俊哥，如果我们现在回地下室去，把你九零九一年买的些的教材拿出来倒卖给那个人，就能挣上一千块钱啊！”
“我不卖！那些也是我的宝贝！”
“俊哥！那些已经是过时的东西了，你现在卖给我堂弟认识的那个有钱人，还能挣上一千！如果没有这个人，你把东西拉到废品收购站去，那就是一角五一斤！俊哥，我们别啰嗦了！赶紧回去拿书啊，你要真惦记着饺子，就让我爸和你妈帮我们各留一碗。回头等我们卖了书，拿到了一千块钱，你想吃什么饺子没有？俊哥我们走吧！”
“我不去！我、我不想去！”
“为什么呀？这不是现成的挣钱的机会吗？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算了祁俊，我是懂你的，就算有现成的挣钱机会，你也只会觉得拉不下脸面，觉得这不是你这样清高的读书人应该做的。”
“我不是……”
“我自己去！”
“倩子！你站住！你别去！”
“祁俊！你什么意思啊？”
“不是……倩子，你听我说……上次，上次你发脾气扬了痰盂的那次，对！就是那次，我、我好多书都沾上了尿液，所以我、我全都扔了！”
“啊？”许倩子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听到这儿，关月旖已经明白过来——与她只隔了半堵墙的人，正是祁俊和许倩子。
他们正在为了九零九一高考教辅能挣一千块钱的事儿争执。
祁俊柔声说道：“算了倩子，你别为这事儿烦恼。那不是你的错……这事儿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我。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我沉浸在解题中，忽视了你的辛苦付出，你就不会发脾气了。倩子，我们以后……”
“不！”许倩子突然打断了祁俊的话，“不对！”
祁俊愣住。
许倩子说道：“首先，你不是因为沉浸在解题中，才忽略了我的。”
“你是习惯性把所有的压力全都堆在我身上。”
“我每天辛苦打工，至少要打三到四份工，才能供养得起你，让你买一个月三百块钱的高考教辅资料……”
“但是，你连最基本的生活也不能自理——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地下室，公共厕所距离地下室不超过五百米，可你选择足不出户，宁愿尿在房间里的痰盂，甚至尿满了痰盂也不愿意去倒……你为什么敢这么做？因为你笃定我会在打完了一整天工后，回去任劳任怨地侍候你。哪怕是深更半夜，哪怕外头全是喝醉了酒的流浪汉，你也会任由我一个人出门去倒屎倒尿！”
祁俊的脸色很难看，“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许倩子继续说道：“要不然呢？”
“你说你一心沉浸在解题中，为什么早饭午饭，你就能抽出时间来煮挂面、煮米饭吃？你甚至还知道要把所有的鸡蛋、土豆和番茄全吃光，一点儿也不给我留……”
“等到我深更半夜打完工回到家，又冷又饿又累的时候，你就因为一心沉浸在解题中，没时间也没空煮饭？”
“为什么？”许倩子质问。
祁俊哑口无言。
许倩子自己给了他答案：“因为你笃定我会在打完了一整天工后，还会任劳任怨地侍候你。”
“其次，那天我情绪失控，把装满了你的尿的痰盂给掀了……”
“但我也笃定，我肯定没有把尿泼在你的书上！”
“因为我泼在床上，我是想报复你……我不会拿我一个月三百块买回来的教辅开什么玩笑！”
说到这儿，许倩子深呼吸，抬眼看天。
逼退眼里的泪水后，
她扭过头，一字一句地质问祁俊，“俊哥，我再问你一遍——已经过了期的九零九一年的高考教辅，我们卖吗？”
祁俊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倩子自问自答，“不卖……对吗？”
“也不是你不想卖，挣钱嘛，难道你不想吗？”
“是你根本没有，对吗？”
祁俊面上露出了被拆穿的恼羞成怒，“你……”
许倩子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祁俊！我供养了你……三年半！从八｜九年七月，到现在九三年一月，一共是四十二个月！”
“我每个月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往死里挣钱、干活，就是为了让你每个月有三百块钱去买高考教辅。”
“四十二个月啊，每个月三百，也就是说，我已经给了你一万二千六了！”
“这还不算！这三年半来，你我的衣食住行、租房子的钱买煤球的钱、柴米油盐全都是我出的钱……”
说到这儿，许倩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仅一墙之隔的关月旖也觉得难受。
虽然许倩子很讨厌，
但也是真的惨。
可许倩子不管有多惨，她也只惨了三年六个月。
关月旖叹气。
在半截装饰墙的另一端，许倩子呜呜地哭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她淡淡地说道：“祁俊，那一万二呢？你把钱还给我。”
祁俊头也不抬了说道：“没了。”
“没了？”
“没了。”
许倩子压制住内心的疼痛与愤怒，质问道：“怎么没了的？”
祁俊沉默半晌，说道：“倩子，我在老家县城买了一套房子。”
墙外的关月旖都忍不住要为这个渣男鼓掌了！
这人还真是……
烂到了家！
许倩子哈的一声笑出了声音，“你买了一套房子？”
良久，祁俊才说道：“倩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很生气，你会觉得你这些年付出了太多，也会气我瞒着你，用买高考教辅的资料逼着你去挣钱，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
“可是倩子，当你回头看时，你就会发现——原来你用三年的时间就能挣下一套房和一个老公，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倩子，你要明白，人有着无限的潜力。”
“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厉害！”祁俊深情款款地看向许倩子。
一墙之隔的关月旖恨不得站起来怒骂渣男一顿，最后再揍他一顿！
可她也知道，在许倩子眼里，她关月旖就是祁俊的白月光。
在这样的场面里，她不应该出现。
否则她一出现，搞不好许倩子这个顶级恋爱脑又朝着那渣男奔赴而去……
那不就起了反作用吗？
所以关月旖死忍着，继续听墙角。
许倩子怒极反笑，“祁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说……我花了三年半的时间，挣下了一套房和一个老公？”
“那我想问你，房本儿上写了我的名字吗？”
祁俊说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计较这个？”
默了默，他又道：“你要是真的很介意，那等我考上本科以后，我们回老家去，我在房本上加上你的名字。”
许倩子又道：“祁俊，你真的好会算计！”
“我为了供养你，在我最青春最美丽的时候拼死拼活地打工，给你挣下了一套房子……”
“然后我再继续拼死拼活的打工挣钱，供你上大学？”
“祁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她话风一转，“你还不知道吧？这几年，我爸已经在省城给我买了房子。”
“本来我是打算等到你高考后，告诉你说，俊哥，不管你教上了什么学校，我们都去读，好不好？然后我们结婚，我把我省城房子的房本上，加上你的名字……”
“至于我爸那边，他肯定不高兴。可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就是再不高兴……最终他还是会为了我，而被迫接受你。”
“可是俊哥——”
“我处处为你打算，你却处处算计我？”
祁俊叹气，“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不是？”
“你的房子我的房子，那都是我们的房子……”
“不！”许倩子大声说道，“从你瞒着我，拿着我的钱去买了一套房子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开始，我们就两清了。”
“我不能接受我喜欢的人这样殚精竭虑的算计我。”
“祁俊，我们分手，一刀两断！”许倩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墙外的关月旖终于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不太相信，恋爱脑的许倩子会突然变得人间清醒。
毕竟祁俊那个渣男肯定会挽回。
万一许倩子被挽回，继续高高兴兴地当恋爱脑继续挖野菜了呢？
关月旖决定看看再说。
果然，祁俊开了口，“倩子，别意气用事……”
许倩子再次打断了他，“我没有意气用事！”
“就算我意气用事，那又怎样？”
“我才二十二岁，我还年轻，我爸爸有钱！有什么是我输不起的吗？”
“分手对我而言，我只是失去了一万二千六百块钱而已，我只是当了三年六个月的傻子而已！我只是失去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的人而已……”
“可是你！祁俊，我们分手，意味着你会失去最爱你的人。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傻得像我一样心甘情愿受你哄骗，挖心掏肺一心想着你……”
祁俊怒了，“许倩子！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也不知道是害怕呢还是愤怒。
许倩子一字一句地说道：“除了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了。”
“祁俊，你告诉我，我为什么非要巴着你不放呢？”
“你努力奋斗一辈子的终点，只是我出生的起点而已。”
“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许倩子飞奔着跑了。
祁俊愤怒至极，追了出去，“倩子！”
关月旖看完了这场直播，也拿着书本站起身，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正好这时，小月儿玩疯了也玩累了，吵着嚷着要回去喝水。
关月旖看看妹妹是不是出汗了。
结果手都没伸进妹妹的后背，衣领子刚一扯开，热乎乎的潮气就喷了出来……不用说，秋衣肯定被汗水湿透了。
关月旖赶紧领着妹妹回了大伯娘家。
一走进筒子楼，
关月旖就看到祁俊拉着许倩子。
祁俊满面哀求之意，
许倩子一脸怒容。
关月旖目不斜视地拎着妹妹上了楼，“妈！奶奶！你们看小月儿啊！玩疯了衣裳被汗浸透了都！”
六奶奶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急得不得了，“怎么疯成这样呢？不怕感冒啊？”
“小月月身体倍儿棒！不生病！”小姑娘大声说道。
祖孙三人走进关春玲正在睡觉的屋子——-
见关春玲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大家全都安静了下来。
幸好关春玲是习惯性的一出门就要给小女儿准备换洗衣裳，
当下，许培桢避了出去。
关月旖帮着妹妹脱下湿衣，又用带来的干毛巾擦干妹妹身上的汗，六奶奶拿出干爽的衣裳给小月儿穿上，
关春玲这才打着呵欠起来了。
六奶奶温柔地问道：“春玲啊我们吵醒你了吧？”
关春玲皱眉，“我就眯一会儿，也没睡着。搁这儿都能听到楼下小月儿尖叫的声音，哪睡得着啊。”
小月月：……
关月旖刚吃完了瓜，分享欲很强，直接当着奶奶和妹妹的面，把刚才听到的八卦说给妈妈听。
关春玲瞬间清醒，“真的？”
关月旖点头。
关春玲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啊？”
愣了一下，关春玲又道：“不是啊月月，妈妈的意思是，祁俊这孩子也我看着长大的。以前没觉着他这么混蛋啊！”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面目全非的样子？！”
六奶奶倒是早就听说过了关月旖高考前后，祁俊干下的那些事儿。
而且六奶奶没有参与过关月旖和祁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时光，
所以此刻六奶奶心里只有愤怒。
“虽说许培光的闺女也是个二百五！可这个祁俊太阴狠、太坏了！”
“他简直就是天生坏种！”
“许倩子能清醒过来，那是她的福份！她要是继续甘愿被祁俊哄骗的话，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关月旖点头表示同意。
关春玲却觉得十分不妥，“月月，依着祁俊非要拖个人下水的性子来看，要是许倩子真和他分了手，许倩子倒是挣扎着脱离了他那个恶臭的泥潭……”
“但是，祁俊会不会又赖上你？”
闻言，六奶奶惊呆了，又急又怒，“他敢！”
关月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肯定的。”
“我们家现在可比许倩子家有钱多了……”
“而且我是去年的奥赛国一，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他就知道我在哪个学校读书。”
“他想找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关春玲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
关月旖安慰妈妈，“妈你别急呀。”
“你肚里还有个弟弟妹妹呢，你一急弟弟妹妹也急！”
“我的事情不要紧……毕竟我早就已经看清祁俊的真面目了，他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关春玲皱眉，“可一天到晚都有只苍蝇围着你转，那也烦哪！”
“而且他能干出在高考前夜毁你清白还想废了你的手的黑心事儿……”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做出其他丧心病狂的事！”
“月月，你不能有事儿，妈输不起。”
关月旖道：“没事的妈妈，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中午在大伯娘家吃的饭。
一人一大碗饺子。
就连小孩儿也一样，满满一大碗。
但，
也不知道许家的女眷们是有意呢还是无心的，
总之，老爷子许致庭嘀咕，“这饺子怎么是素馅儿的啊？酸菜馅？粉丝木耳馅？白菜馅？”
老爷子越想越生气，大骂儿媳，“长庆！这是怎么了？以往过年都是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管够，怎么今天这饺子是全素的？”
王秀凤大声说道：“爱吃吃！不吃滚！”
“猪肉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吗？”
“猪肉都已经快一块钱一斤了！”
“你还有脸天天嚷着要吃肉，许致庭我就问你一句，你这辈子挣过一分钱吗？”
“你没挣过！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挑三选四的？”
老爷子当着所有儿孙的面，被妻子这样辱骂，
说不气是假的。
但，他没能力也是真的。
所以也只好气鼓鼓地捧着素饺子吃。
这一边，关月旖听了老爷子老太太的对骂以后，还真以为有素馅饺子吃呢！
结果吃一个——
嗯？猪肉白菜饺？
再吃一个，是大葱猪肉饺？！
酸菜猪肉饺，
全肉饺……
关月旖只吃了六个就再也不想吃了。
可她碗里堆成山的饺子，也只是稍微被铲去了一座小山头而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关春玲看了女儿一眼就明白了。
她赶紧把六奶奶喊过来，小小声说了几句。
六奶奶摇头叹道：“我滴个乖乖，那边儿为了吃不上肉差点儿掀了屋顶，这边儿嫌弃肉太多了……”说着，六奶奶用自己碗里的肉馅饺子，找许家女眷们换了几个素馅饺子，拿回来给了关月旖。
关月旖又吃了四五个素馅饺子就再也吃不下了。
关春玲和小月月的饭量也不大，
母女仨剩下的饺子，直把六奶奶和许培桢吃了顿饱的。
关月旖吃饱了饺子以后，就开始打量许培光一家了。
许倩子也有一大碗饺子，年轻姑娘的胃容量，总是比成年男性小些。
她吃了一半多吧，也吃不下了。
许倩子端着还剩下半碗的饺子，大约是习惯性靠向祁俊，应该是想开口说俊哥我吃不下了你还要吗……
然后她突然省悟过来——-她已经单方面宣布和祁俊分手了！
于是许倩子把碗递到许培光面前，“爸，你不够吃吧？”
许培光一愣，继而一脸感动。
“哎！哎……”他不客气地将女儿碗里的饺子扒到了自己碗里，然后又挑了几个饺子放回女儿碗里，“倩子你吃这几个，这几个是粉丝鸡蛋饺，虽然也是全素的，但味道还不错。”
许倩子也没有想到，父亲一直留着味道最好的几个饺子，就为了给她吃。
在这一刻，许倩子既感动又愧疚。
她小小声说道：“爸，要不我们明天就回老家去吧！”
呆在北京没意思透了！
“不过，我可不想接手你的饭店，一天到晚油烟气熏着，太难受了，”许倩子说道，“爸你说，年前我舅舅在电话说的那个加油站营业员的工作还作数吗？我到底合不合适去啊？我就怕荒山野岭的，夜里害怕。”
许培光陡然激动了起来，“咋不合适了！”
“倩子你听我说，你舅舅的意思，是先让你去干几年临时工，然后想办法转正。等转了正啊，以后就能调到地段好一点儿的地方。将来等你攒够了工龄，还能调到办公室里去吹空调哈哈哈哈！”
“不过，刚去的时候肯定会吃点儿苦头的，但那也不算荒山野岭，毕竟是在国道旁嘛！而且你住的是集体宿舍，安全问题没有，主要是平时买东西逛街没那么方便。”
“可这工作轻松工资还高！以后转了正啊你就是端着铁饭碗的央企员工了！以后找对象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许培光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
许倩子冷冷地看着祁俊，眼里盛满了“你看，只要我离开你我就会过得很好”的意思。
祁俊捧着大碗低头慢慢吃着素馅饺子，似乎并没有听到许培光的话。
关月旖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大家是因为来拜年，才齐聚一堂的。
那么下一次再跟许家人见面，就是大年初五，她妈妈和阿大摆喜酒的那天了。
所以她可不能浪费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挑拨离间的机会。
于是关月旖端着碗走到了厨房门口，
她碗里还剩下了两三个饺子——六奶奶不允许家里有饭量这样小的女孩子，所以当关月旖再三表示自己实在吃不下的时候，六奶奶依旧非常固执地留给她三个，还说“那你歇会儿再吃”……
没人怀疑关月旖站在厨房门口的动机。
因为吃完了饺子还没吃够的人们，都会进来再加饺子。
当然，现在锅里煮的饺子全是素馅儿的。
关月旖终于等到了端着空碗过来加饺子的陈晓霞。
“陈姨。”关月旖向陈晓霞打招呼。
陈晓霞尴尬地笑着点点头，“月月啊……”
关月旖问道：“阿姨，你和我妈当了一辈子的好姐妹，我妈都已经结婚了。你和许叔什么时候办喜事儿？”
陈晓霞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关月旖叹气：“陈姨，其实我也理解你的苦衷。”
“你看你成了许叔的女朋友，倩子也和祁俊哥好上了……”
“要是你和许叔结了婚，那倩子和祁俊……岂不就成了兄妹？”
陈晓霞黯然。
顿了顿，关月旖继续说道：“可是陈姨，我也要说句公道话。”
“倩子和俊哥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时间和机会认识更多更好的人。”
“可是陈姨你……”
说着，关月旖看了一眼陈晓霞的右手。
陈晓霞的右手已经完全废掉，
和前世的关月旖一样。
现在陈晓霞的右手也常年戴着一只黑色手套……
此刻陈晓霞听了关月旖的话，忍不住将自己的右手藏到身后，心里却思绪翻涌。
关月旖将自己碗里的几个肉馅饺子拨进陈晓霞碗里，又道：“陈姨，其实你不欠祁俊哥的。要欠，也是他欠了你的。想想你为什么在老家身败名裂？你的右手又为什么废了？”
陈晓霞陷入怔忡。
关月旖轻笑一声，离开了。
陈晓霞咬住了下唇。
片刻，她做出了决定，将左手攥成了拳头。
第132章 第132章 大雪天就是要吃火锅才爽
关月旖一家在许培耀家吃完了饺子以后，就告辞了。
离开的时候，关春玲还特别小心，一边让许培桢去路边拦出租车，一边让六奶奶去家属大院的门口盯着，就怕祁俊会跟上来。
后来许培桢拦到了出租车，关月旖才把六奶奶叫了回来。
然后，许培桢也怕祁俊跟踪，让出租车开到了五公里外的热闹之地，大家一会儿下了车，逛了逛，最后又重新叫了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
是的，这么做，为了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只要祁俊不知道关月旖住在哪儿，那么大家至少在年初五之前，还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不过，关月旖安抚妈妈，“放心吧妈，祁俊现在根本顾不上我！”
“先有许倩子要和他分手，后有他妈逼他和许倩子分手……”
“我可太了解他的性格了！我对祁俊来说，等于本科录取线，但富贵险中求，他知道我绝不会同意他辅导他的学习。他要是强迫我、他就犯法啦，会坐牢的。”
“许倩子对祁俊来说，等于后半生平稳生活的保障。”
“在我和许倩子之间，祁俊一定会先选择许倩子……毕竟他和许倩子已经处了三年半，这对许倩子来说，已经有了沉没成本。”
“他的当务之急，是先挽回许倩子。”
“至于我么，对他来说，不急——反正他知道我在哪个学校读书。”
“所以这几天呢，妈你就不用担心了。”关月旖劝道。
关春玲依旧满面愁容，“那不是一样吗？我宁愿在北京解决了他，也不想他跟到广州去……”
“会有办法的。”许培桢也安慰妻子道。
大年初一的下午，大家无事可干，午饭又在许培耀家吃撑了。
于是大家各回各房，歇午觉去了。
直到下午六点半，许培桢打内线电话过来喊大家吃饭，关月旖才和六奶奶、妹妹一起起来了。
坐在餐厅里，
除了许培桢精神奕奕之外，大家全都困顿得睡眼惺松。
所以大家都没啥胃口。
关月旖想吃粥，关春玲也想吃……
最后许培桢点了一份红烧肉，一份青菜，一锅白粥和六碗白米饭。
关月旖和妈妈妹妹就着红烧肉里的酸菜吃白粥；
许培桢和六奶奶吃米饭和红烧肉，
关月旖睡太多，本来没啥胃口，可温润绵烂的白粥从食道滑入胃中，慢慢唤醒了身体机能。
她精神又变好了些。
许培桢和六奶奶的饭量都大，六碗白米饭二人分还不够吃，便又叫了四碗米饭。
吃得差不多了，许培桢对关月旖说道：“大月儿，我下午去看望了几个朋友，他们家里都有即将高考、或者已经上了大学但想参加国赛的孩子。”
“我跟他们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他们很高兴，说年初五那天会带孩子们过来，到时候会向你请教……”
“所以初五那天，你好好和大家一起玩啊！”
关月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阿大帮她找了一堆保镖呢！
到了年初五，她身边围绕着一大堆人，就算祁俊想下手害她也没辄。
“谢谢阿大！”关月旖认真说道。
许培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了想，他什么也没说。
他也赶紧解决掉祁俊，但不能操之过急。
“谢啥呢咱们都是一家人。”许培桢说道。
六奶奶也说道：“对，咱们是一家人！”
关月旖笑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年初二。
一大早，张建新就赶了来。
正好家里人正准备分道扬镳：
许培桢依旧要去见一见其他的朋友，
六奶奶准备陪着关春玲去一趟医院，关春玲想检查一下怀孕的情况，同时也想让六奶奶去体检一下……
父母都不让关月旖姐妹出门。
正好张建新过来了，关春玲便吩咐他，“你看着两个月儿啊，外头冷，别让出门了。”
张建新点头，“放心。”
就这样，该出门的出门了，该呆屋里学习的学习。
小月月看完动画片就去睡回笼觉了。
关月旖才和张建新聊起了昨天她在许培耀家听到的祁俊许倩子分手的事儿，
张建新一听，皱起了眉头，“许倩子能看清现实，当然好。但这么一来……祁俊肯定会盯着你了。”
关月旖道：“我下学期住校呗，他拿我没办法的。”
张建新直摇头，“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说着，他欲言又止。
关月旖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是为了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闻言，张建新也愣住了。
“还有谁？”他问道。
关月旖道：“阿大从昨天开始，人就怪怪的。”
张建新自从身世揭晓后，就再也没有隐瞒关月旖的习惯。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告诉她、他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
——他再次潜进劳动胡同李小强的家里，将一张他亲手作旧的纸条，塞进了衣柜的夹层里。
张条上没有人名，只写了一个地址。
然后张建新又去了一趟祁俊和许倩子居住的地下室。
将他好不容易才张罗到的一大批书，送进了祁俊租住的地下室……门口。
关月旖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你塞进李小强衣柜夹层里的，是祁俊的地址？”
张建新点头。
关月旖又问，“那你搬到祁俊门口的书……全是皇书？”
张建新面红红的点头。
关月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上哪儿找来的皇书？”
张建新不好意思地说道：“年二十九桃子井夜市有人摆摊买这种书，我花了六百多块包下三个摊子的书……”
“当然了，我乔装打扮过的。我戴了假发，不能说我的样子和祁俊长得一模一样吧，但发型应该差不多。我穿了和祁俊一样的黑衣黑裤，还特意把衣裳穿得很薄，这样就很显瘦了。”
“然后我把那几百本皇书用个麻袋装好了，还用左手写了张供货清单也放在麻袋里头，上面写着金额三千五，寻祁俊不遇，过完五十才来找祁俊收钱。”
“我是趁着半夜才送到祁俊住的地下室那儿的，一路上没人看到我。”张建新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关月旖奇道：“你怎么知道祁俊和许倩子住在哪儿？”
张建新道：“我假装**老大，上便宜坊去闹事儿。”
“说我是许倩子男朋友的债主，她男朋友欠我一万块钱跑了，我让便宜坊赔我一万，要么就把许倩子和她男朋友的住址给我，我自己去找。”
“那会儿正是饭点儿，便宜坊的生意可好了。我这么一嚷嚷，他们急死了，很快就把当初许倩子入职的时候填的住址找了出来，给了我。”
关月旖忍俊不禁。
但想了想，关月旖又道：“这样也未必能治住祁俊。”
张建新说道：“但是王三立为了捞李小强出来，肯定会想方设法为李小强脱罪。他越想这么做，就越会往死里牵扯祁俊。比如说，他会说李小强是无辜的，是因为祁俊卖皇书给李小强看，李小强受了书里的教唆才会这什么做的。”
“我在清单上写了三千五的价格……这个数额是可以被严判的。”
“王三立当然会去调查祁俊有没有干这种倒卖皇书的勾当，但祁俊根本说不清楚——之前我不知道他诓了许倩子的钱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现在想来，还真是歪打正着。因为不会有人理解许倩子这样的恋爱脑，祁俊为了保住那套房子不被许倩子拿走，可能也会否认他是用许倩子的钱买的。这么一来，岂不就坐实了他是靠贩卖皇书才发家致富买了房子的吗？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不工作却有钱买钱呢？”
关月旖斜睨着张建新，“看不出来啊，你这心思……挺缜密的嘛！”
张建新耷拉着头不吭声。
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月月会嫌他心思歹毒。
终于——
他听到月月开口说道：“但就这样放过了李小强和王三立，保不定日后出什么岔子。我们小月儿也不能白受了委屈。”
这句话对张建新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笑道：“我跟老头儿说过了，他会处理的。”
关月旖这才放下了心。
“你怎么想到这样办法的？”关月旖轻笑，“我还以为我堂弟说的那个花一千块买九零九一届高考教辅资料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呢！”
“真有意思，就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消息，居然挑起了许倩子和祁俊之间的矛盾，甚至让许倩子这个恋爱脑给摇醒了！”
张建新安安静静地等她笑完以后，才说道：“是我放出去的消息。”
关月旖愣住。
张建新解释道：“我害怕祁俊一出事儿，许倩子那个恋爱脑就出来破坏我的安排。比如说她会为祁俊做证，证明祁俊平时不靠贩卖皇书挣钱啥的……”
“所以，我必须要想个办法让那个恋爱脑和祁俊分开。”
“之前在大宅的时候，我听到许倩子说祁俊考了两次，一次四百出头一次三百多，而且也没去上复读班，就靠他自己在地下室复习。当然我就觉得奇怪，心想如果是这样，那许倩子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打工挣钱？所以我笃定，他一定是开口找许倩子要钱了，搞不好就是借口说要买书买教材什么的。”
关月旖默了默，“你就不怕，万一真有人张罗出来了呢？难道你还真拿一千块钱给人？”
张建新道：“不可能，因为我只放了消息给你堂弟啊！我大年三十一大早特意去找他的，说我爷爷院子里有个人想要这两届教辅，但人大年初二一早的火车要离京。如果能在大年初一时找离，重酬一千块。过了大年初一就不要了，我还给了他二十块钱的好处费呢……”
关月旖：？？？
张建新是真的很高兴，“只要他俩分手了就好，这样许倩子就不会坏我的事儿了。”
“不过，咱们还得防着许倩子上赶着回头当舔狗……万一她恋爱脑上头，非要保全祁俊，把‘贩卖皇书牟利’这样的罪名揽在她身上的话，我功亏一溃倒也不值当什么，就怕打草惊蛇，以后他会有了防范。”
“所以我们还得再想个备选计划才行。”
“只是事出仓促，我还没想好后面的事儿要怎么办。”张建新说道。
关月旖说道：“没事啊，我估计阿大那儿也在布置。他昨天下午就出去跑了一下午，今天一早又出去了……搞不好就是为了祁俊的事儿。回头他回来了，我们再问问。”
再说了，做为祁俊即将害人的主要目标人物，她也不是没有准备的。
二人正说话呢，
许培桢夹着一身凛冽的风雪，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他一回来，先和张建新打了声招呼，然后伸长了脖子去内室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小月月，
然后吩咐关月旖，“大月儿打个内线电话去给餐饮部送点儿吃的上来。”
说完他就去卫生间用洗水洗脸去了。
关月旖赶紧打电话去餐饮部，要了送餐上门的服务。
想着阿大的饭量，又想着张建新也在，她索性要了个火锅套餐。
结果火锅刚送到——
六奶奶也护着关春玲从医院里回来了！
“哟，外头下了好大的雪！”六奶奶一进屋就说道，“以往呢是过完年天气就回暖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儿，都已经春节了居然还下雪。”
这一边，关月旖忙里忙外的帮妈妈拿拖鞋、拿热帕子；
许培桢一边问妻子检查情况怎么样，一边往火锅子里放萝卜块和鸡肉块；
那一边，小月月被吵醒了，穿着秋衣在床上狂蹦，不住地儿喊爸爸妈妈奶奶……
可六奶奶慌着上厕所去了，只剩下张建新有空，他只好站在门边，指挥小月月赶紧把毛衣、袜子穿上。
虽然只是旅居的酒店房间，却热闹温馨地像个家庭一样。
第133章 第133章 奶豆腐馅儿的肉丸子……
混忙了一通，也就到了午饭时分。
大家正好在套房的客厅里摆上一桌，热热闹闹吃起了火锅。
关月旖最关心妈妈的身体，找妈妈要来了体检报告，拿过来仔仔细细一项一项地看。
小月儿用两只筷子各戳了一只煮熟的香菇，一只蘸花生酱、一只蘸盐蒜水儿，递到关月旖嘴边儿，“大月儿你张嘴！”
关月旖依言张嘴咬住，吃下；
然后又吃了另外一块。
小月儿问道：“大月儿你说说，哪个更好吃？”
“蘸花生酱的更好吃。”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吩咐小女儿，“你别给她吃太多香菇，你姐姐胃口小，素菜吃多了到时候她一口肉不吃！”
小月儿立刻抱着关月旖的胳膊问，“大月儿你吃鸡肉还是牛肉？”
关月旖嚼完了嘴里香菇，才说道：“萝卜来一块呗。”
关春玲赶紧说道：“鸡！给她一块鸡肉！”
小月儿蹦蹦跳跳地跑了，“好嘞，一块鸡肉一块萝卜……”
张建新早就烫熟了一块肉多骨少还嫩滑的鸡肉，晾到温热，蘸好了酱，用筷子戳好了，递给小月儿，让她去投喂给关月旖吃。
关月旖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妈妈的体检报告，一边张大了嘴正准备接受妹妹的投喂、吃下鸡块时，
但，
她突然瞠目结舌，指着体检报告上的一栏小字激动地说道：“妈，你怀的是双胞胎？！”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你说什么？”许培桢激动地问道。
他一激动就站了起来，“砰”一声带倒了凳子。
然后三步两步冲到关月旖身边，夺了报告仔细一看，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
“真的……还真是啊！”
“春玲，谢谢你！”
“不不不，春玲，是、是太辛苦你了！”
“啊！六婶！春玲她怀上双胎了！”
“哎，这怀双胎可辛苦了！难怪春玲总觉得累，总觉得困……春玲，你说我们大后天的婚礼，要不就不办了？”
关春玲啐了他一口，“你有病啊，都已经策划筹备了那么久的婚礼，说不办就不办？而且这次好不容易月月和小张有空跟着一块儿来……”
许培桢道：“我怕你太辛苦。”
“有你们护着我，我不辛苦。”关春玲含笑说道。
关月旖说道：“阿大，咱改签机票吧，咱们早点儿回去，别等到初十才走了。”
六奶奶也说道：“对，北京太冷了。”
许培桢想了想，“初五摆酒，初六让春玲休息一天，咱们初七走？”
大家都点了点头。
小月月已经抱着妈妈的胳膊，问清楚了什么叫“怀双胎”，
小姑娘很高兴，“就是说，妈妈一下子能生两个宝宝出来？我一个、大月儿一个吗？”
大家被小月月的天真给搞得哈哈大笑。
张建新趁关月旖开心，不停地投喂鸡肉牛肉给她吃，
关月旖一时没留意，吃了好几块……直到饱胀得不行，才摇头不吃了。
张建新假传圣旨，“关妈妈让再你吃个丸子。”
方才关春玲吃了一粒肉丸子，发现这丸子是有馅儿的。
于是她发挥想像力，心想能不能将来用奶豆腐来当成馅儿，用肉来当皮子……
她这么一说，
六奶奶想了想，觉得很可行。
两人还讨论得挺热闹。
所以关月旖半信半疑吃了一粒肉丸子……
好吃是真好吃，
就是她实在太撑，吃不下了。
这时，六奶奶一边往火锅里涮牛肉，一边说起今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我滴个乖乖，我活了一辈子……还没去过医院呢！压根儿不知道进了医院以后要怎么办！还得是春玲带着我啊！我心想她身子重，得先看了她的再看我的吧，反正我也没啥大事儿！”
“没想到春玲先带着我去做了体检！”
“医生说我身体倍儿棒……我说我也没别的什么毛病，就是下雨天膝盖疼得厉害，医生就着重给我检查过，说什么软骨磨损，让我好好休养，还开了药给我呢！”
“看完了我的，我才陪着春玲去检查她的……”
说到这儿，六奶奶压低了声音说道：“结果你们猜，我们遇到了谁？”
关月旖想也不想的回答，“四堂嫂？”
——四堂嫂结婚三年还没动静，大伯娘和王秀凤虽然努力保持着冷静与包容的态度，但心里是着急的，多多少少会念叨几句。
六奶奶道：“不对！再猜！”
张建新道：“许倩子怀上祁俊的孩子了？”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许倩子恋爱脑发作，要去帮祁俊顶罪，然后让他好不容易布局成功的事儿功亏一篑……
许培桢用筷子挑起一个肉丸子，吹凉了以后放进妻子碗里，皱眉道：“六婶儿你就快说吧！”
六奶奶卖足了关子，才说道：“是祁俊他妈陈晓霞！”
一听说是陈晓霞去看病了，
张建新和许培桢也就不怎么关心了，两人忙着烫菜吃肉。
但关月旖还是挺关心的，便问，“陈晓霞怎么了？”
关春玲答道：“妇科和产科在同一层，医生给我看的时候，你六奶奶在外头溜达呢，正好看到陈晓霞去了妇科诊室……”
六奶奶接过话题，津津有味地说了起来：
因为六奶奶是第一次去医院，对医院里的一切都感到特别新奇。
今天是大年初二，基本上每个科室只留了一两个值班医生。
当然了，来看病的人也少。
然后六奶奶就看到了一个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女人。当时六奶奶一瞥而过，只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
后来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私生子的情妇陈晓霞嘛！
六奶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心想莫非陈晓霞患上了什么不得了的脏病？
要不为啥来看个医生还要乔装打扮？
这儿是北京，又不是在湘省的小镇上，陈晓霞有必要伪装吗？
然后六奶奶看到女医生领着陈晓霞从门诊室出来，去了隔壁的检查室。
于是六奶奶又晃悠到检查室门口，
门是开着的，但里头有布帘子遮着，
六奶奶看不到里头的情况，却突然听到女医生骂骂咧咧了起来：
“你、你叫陈晓霞是吧？你这妇科炎症挺严重的啊！我的天，已经红肿成这样了？”
“你说什么？痛？我就拿棉签给你擦拭一下，你就喊痛？那平时你和爱人怎么过夫妻生活的？那会儿你不痛？”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检查呢？你这情况……你要是不注意啊，以后有可能会患上癌症的！”
“等等，陈晓霞……你、你这是……你这里头怎么回事？有异物？”
“我的天哪！烟头？？？陈晓霞，你、你那儿怎么会有烟头啊？”
“哎，还有？我的天……老天爷啊！”
听到这儿，人人无比震惊！
六奶奶继续说下去：
后来呢，总之陈晓霞一直在哭，
女医生问她，为什么她那里会有那么多的异物，陈晓霞不敢回答，只会哭，但问医生能不能给她治。
医生让她先去缴费化验，拿到了化验结果以后，说陈晓霞有很严重的妇科病，最好是做手术治疗。
陈晓霞小心翼翼地问，做手术得花多少钱，需要多长时间。
女医生说，约一个门诊手术的话，不需要住院，但需要做几项检查，检查费加上手术费，以及手术后的口服药、外用药，大约需要二百块钱。
陈晓霞呆住。
后来，六奶奶去找了关春玲。
等到关春玲的体检全部做完以后，六奶奶才把遇到陈晓霞、打听到陈晓霞的事儿说了。
关春玲不胜唏嘘。
但，关春玲并不想蹚这浑水。
于是二人打算绕路离开。
没想到——
她俩虽然绕开了妇产科这一层，但在离开医院时，还是被陈晓霞叫住了。
因为陈晓霞正顶着纷飞的大雪，蹲在医院大门口哭！
关春玲只好和陈晓霞寒暄了几句。
陈晓霞讪讪地说道：“春玲，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自你跟着月月走了以后，我总想着你……想起以前我们一起摆摊一起争钱的日子。那时候虽然挣得也不多，可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好像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然后能听到月月和小俊快活的笑声，还能吃上你做的热乎又好吃的饭菜……”
关春玲笑道：“你现在也可以这样。”
陈晓霞摇摇头，眼泪扑籁籁地顺着面庞往下淌，“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正好这时，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大约是有人坐车来医院看病；
乘客下车以后，关春玲招停了那辆车，对陈晓说道：“天冷我先回了啊，你也早点儿回去。”
陈晓霞急了，用仅剩的左手一把拽住关春玲的胳膊，“春玲你别慌着走，我、我们好好叙叙旧啊！对了你住哪儿？我和你一块儿走吧，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关春玲说道：“这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我们是好姐妹啊！”
关春玲道：“陈晓霞，我们早就已经不是好姐妹了。从你儿子想要谋害我女儿起，我们就已经是仇人了。”
陈晓霞呆住。
半晌，她哭着说道：“那我怎么办啊？我、我一无所有了啊！”
关春玲说道：“把手撒开。”
陈晓霞拼命摇头，“春玲！春玲……是祁俊想害月月，跟我无关啊！而且我也已经替代月月受了罪不是吗？”
“春玲！春玲你帮帮我吧！我、我生了病，需要钱做手术、治疗！可我没有钱……春玲！你能帮帮我吗？我不想死啊！”陈晓霞呜呜地哭了起来。
关春玲没有同意。
她让六奶奶喊了医院门口的保安过来，说陈晓霞故意拦着她不让走；
在保安的阻拦下，陈晓霞只能眼睁睁看着关春玲和六奶奶上了出租车离开。
说到这儿，六奶奶又道：“春玲为了谨慎起见，特意让那辆出租车送了我俩先去国宾馆。国宾馆那儿随时都有出租车在那儿等着呢！我们到了国宾馆以后，换了一辆出租车才回来的。绕了这么一趟路啊多花了七块钱！心疼死我了！”
许培桢说道：“没事儿，谨慎一点儿好。”
关月旖则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无庆幸，这一世妈妈和许培光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
她的妈妈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那一边，关春玲对丈夫和女儿说道：“培桢，大月儿，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陈晓霞的治疗费用二百块钱，我没有当面答应她，是因为我怕讹上了我。”
“可我还是想帮她……她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特别不开心。可我也做不到，因为二百块钱的治疗费凑不上，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小病拖成大病，最后发展成绝症。”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替她出这二百块钱的手术费，又不让她打扰我们呢？”
六奶奶道：“不如我给她把钱送去？”
关春玲摇头，“直接送钱去，简直后患无穷。万一钱一到手就被祁俊拿了呢？万一她贪得无厌还想继续纠缠呢？不妥不妥！”
关月旖想了想，“这样吧，我们去一趟医院财务科，用她的名字，先预缴二百块钱检查费和手术费。跟医院说好多退少补，但不能全退。然后呢，初五那天她肯定会跟着许培桢来吃喜酒的。到时候我们把缴费单给她……妈你说呢？”
关春玲点头，“好是好，但最好是我们走了以后再拿给她。”
张建新道：“这样吧，初五别给她，我初六送去给她……送完我就回老头那边儿，就算她跟踪我也没用。反正我们对外说初十走，结果初七就走了，她也找不着我们。”
关春玲点头，“这样安排挺好的。”
许培桢道：“那我明天去医院给她办预缴费。”
第134章 第134章 令许倩子难以下咽的陈……
这几天，祁俊坐立不安，茶饭不思。
因为——
看起来，许倩子要分手的态度特别坚决。
她甚至对她爸爸说，她不想留下来参加关春玲的婚礼！
“爸爸，人家又没请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上赶着去给人做脸？”
“再说了，你是代表男方亲戚去呢，还是代表女方亲戚去？”
“去喝喜酒是要给份子钱的！你给多了这不适合，给少了又让人看不起！”
“最后我再说一句——爸！关春玲已经结婚了，嫁的还是你堂弟！你死心吧！”
许倩子说道。
许培光两眼赤红，“万一她结婚证是假的呢？”
没有亲眼见证她的婚礼，
他就是不死心！
这时，陈晓霞幽幽来了句，“人家不但真结了婚，已经在广州摆了酒，而且还已经怀了孩子了！”
闻言，许培光眦目裂瞋，“这不可能！”
然后他恨恨地瞪视着陈晓霞，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晓霞冷笑。
她怎么知道的？
都已经在医院遇上了！
虽然没有具体看到关春玲是去了医院里的那一个科室，
但能从六婶关心关春玲的程度看出来——关春玲十之八｜九是怀了孩子。
陈晓霞想了很多很多。
她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她和关春玲一样，都是单亲妈妈，每天起早贪黑地干着一份小买卖，含辛茹苦地抚育着儿女长大……
为什么关春玲就当上了大老板，她的女儿考上了名校，拥有着锦绣前程的光明人生；
可她绞尽脑汁挟恩又挟过的，好不容易攀上许培光这棵大树，没想到从此以后他的生意就一下在走下坡路。
到如此，许培光早就已经负债累累！
而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人长得英俊讨喜不说，成绩又好……
可为什么他竟堕落到连续三次高考落第？
甚至他还做了一个那样阴毒的局，本想去陷害关月旖，最后却是她这当妈的……李代桃僵！
陈晓霞又想，
她和关春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了不同的分岔路口呢？
好像就是八九年高考之后。
关春玲带着女儿去了广东，凭借她的厨艺做起了小本买卖最终发了大财、遇到了一个博士谈了三年，现在事业也有了，婚姻也有了。
陈晓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右手。
她的右手常年戴着一只黑手套。
若是她摘去手套，
别人就会看到一只扭曲的、畸形、丑陋不堪的手。
呵，关春玲能发家致富，在于她四肢健全、是个正常人，而且厨艺还好；
可她陈晓霞已经是个残疾人了啊！
她一个残疾人，要怎样靠自己？
如果她靠自己也能活，又何必死皮赖面地依靠许培光这个变态？
这时，陈晓霞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唐秀芳！
唐秀芳的女儿也和关月旖是同学，
孩子们高考以后，唐秀芳就跟着关春玲去了广东，一直在给关春玲打工。
如今关春玲成了大老板，唐秀芳的身家虽然不如关春玲，但听说她离了婚，女儿第一次高考考上了师专，第二次考上了本科！据说唐秀芳最近还打算在广州买房呢！
陈晓霞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也和唐秀芳一样，也依傍着关春玲呢？那，会不会也能得到关春玲的关照？
毕竟她身有残疾，年纪又大了，祁俊很明显是个靠不住的……
以后她的晚年要怎么办？
依附许培光是不行的。
这人就是个变态！
但，还得多亏了许倩子，当初因为害怕她陈晓霞会分他家的家产，以死相逼不允许二人领证，反而给了陈晓霞脱身的便利。
陈晓霞犹豫不决。
但不管怎么说，
她还是决定要离开许培光。
还是再等等吧，
等到年初五，她去参加春玲的婚礼时，再求一求她，看她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掴在陈晓霞脸上。
陈晓霞愣住。
霸道又沉重的力度，令她的脸重重朝着一旁扭去，
余劲甚至令她单薄瘦弱的躯体轰然倒下。
陈晓霞趴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闻到了灰尘的气息，混着铁锈的血腥气。
是许培桢乍闻关春玲怀孕的消息后，于狂怒之中，狠狠地扇了陈晓霞一巴掌。
但，他没料到自己出手那么狠，
也没想到陈晓霞已经瘦到了这个程度，
他觉得他也没怎么用力，
可陈晓霞却实实在在地被他打倒在地，还半天爬不起来，鼻腔处流出了止不住的鲜血。
所有在场的人，齐齐愣住。
许培光有些后悔。
他有心想拉陈晓霞起来，却又拉不下脸。
于是他寄望于祁俊，希望祁俊能把陈晓霞拉起来。
没想到，祁俊似有触动，但犹豫良久……
祁俊还是没有动。
一旁的许致庭假装没看见，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最终他还是觉得不自在，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许倩子也很惊讶父亲在听到关春玲怀孕消息以后的失态，
但更令她寒心的，却是祁俊对亲生母亲受辱捱打以后的不闻不问！
——就算陈晓霞本人的品性也不怎么样，可她实打实也是含辛茹苦把祁俊养大。现在祁俊为了巴结她许倩子、巴结她爸，竟然连母亲捱打也无动于衷？
那么将来，如果她许倩子和其他的利益摆在祁俊面前需要二选一的话，
她怎么能够指着祁俊会选她呢？
这么一想，许倩子更是失望。
她深深地看了祁俊一眼，然后垂眸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陈晓霞，冷笑道：“他无缘无故地打你，你就不会打回去吗？”
“就算打不过，你试过没有啊？”
“还是说，你心甘情愿当他的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许培光无语了，“倩子！你瞎说啥呢？”
许倩子也白了她爸一眼，扭头跑了。
这会儿人少，许培光本来想把陈晓霞扶起来，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宝贝女儿更重要，
于是他还是追着许倩子跑了出去。
直到这时，屋里只剩下陈晓霞和祁俊的时候，
祁俊才朝着母亲伸出了手。
然而，
陈晓霞已经挣扎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从鼻腔里淌出来的血，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妈，”祁俊叫住了陈晓霞，“……你在怪我？”
“你不能怪我。”
“倩子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在她没消气之前，我必须要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妈，你应该能懂我的。”
祁俊的话，并没能影响陈晓霞半分。
她踉踉跄跄地继续朝外走去。
祁俊火了，“妈！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我、我把许倩子摆在第一位，也是为了不给你增加负担啊！”
“你怎么就不明白了？”
“现在你摆脸色给谁看啊？”祁俊怒吼道。
陈晓霞站定。
她微微侧过身，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月月和倩子都和你一样大。”
“月月学习成绩好，她考上了本科。”
“倩子的学习成绩没那么好，可她那样的大小姐都放下尊严弯下腰身，到处打工掐钱养活你整整三年……”
“你呢祁俊？这三年多来，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要是考得上本科，一早就已经上了，还用得着到现在？”
“既然考不上，那就脚踏实地的做人。不是非要靠考上大学才有出路的……”
“你闭嘴！”祁俊突然吼了一声。
他看着母亲，恨到五官扭曲，“有你这样不想着儿子好的母亲吗？”
“我想考上本科、毕业以后当国家干部当领导人！”
“到了那一天，你也沾光啊！”
“你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否定我吗？那我现在付出那么多努力……又算什么？”
陈晓霞冷冷地说道：“你真的有在努力吗？”
“你要是真的努力了，为什么分数一年不如一年？”
“你这么执着的想要考上本科，又已经尝试过靠自学无法考上，那就去上个正儿八经的复读班试试啊！许倩子不是给过你钱吗？”
“结果你拿着人家姑娘卖命挣回来的辛苦钱去买房子？”
“祁俊，我是你妈！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包括你三年半前你想害月月，最后害我中了招……我也认了！”
“可你这样对待许倩子……你把人家姑娘对你的一片真心摁在地上用鞋底来回踩啊！”
“祁俊，你……你怎么能像个畜牲一样呢？”陈晓霞失望透顶地问道。
祁俊愣住。
他气得满面通红，“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理解我！根本没有人理解我！”
说完，他也怒吼着狂奔了出去。
陈晓霞默然。
半晌，她倚着墙连连摇头。
算啦……
陈晓霞安慰自己，放弃吧！
其实早该在四年前就放弃的。
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承认儿子也是个普通人……
也没什么大不了。
年初三，许倩子直接买了火车票回老家去了。
她才不耐烦去喝关春玲的喜酒呢！
对她来说，她虽对关春玲无感，但每让她看到一次关月旖，就会让她难受很久很久。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儿回老家去呢！
许培光还是不死心，还想再见关春玲一面，于是他苦劝女儿再多呆几天，到时候和他一块儿回，奈何劝不动。
最后许培光想了想，行吧，孩子想回就回吧，留这儿也是在吃苦头，还不如早点儿回她姥姥家去呢！
于是许培光把女儿送到了火车站。
他倒是真心疼女儿，咬牙买了张卧铺票。
祁俊也厚着脸皮跟到了火车站。
老实讲，如果许培光肯帮他出钱买张火车票的话，那他也恨不得跟着许倩子一块儿回去。
可许培光早看祁俊不顺眼了，求之不得让两人分开，又怎会主动给祁俊买票？
再加上祁俊也想在年初五那天再见关月旖一面……
“倩子，那你先回家散散心，我会在这儿等着你。”祁俊低声对许倩子说道。
许倩子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喜欢祁俊已经快五年了……
她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个男人又坏又渣。
可她一直沉溺在他主导的情绪里。
他脾气不好，但他只容许她呆在他身边，
他对她坏、对她不耐烦，那也是因为她是他最亲近的人。
而许倩子焦急地想要离开北京，
除去她实在不想看到关月旖的风光之外，
另外一层用意——
就是想看看在她和关月旖之前，祁俊到底会选择谁。
如果祁俊心里依旧惦记着关月旖，那他肯定不会错过年初五的那张婚礼；
如果在祁俊心里，她许倩子是排第一位的话，那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跟着她回老家。
现在，许倩子亲耳听到了祁俊的选择。
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垂下眼眸，久久不语。
祁俊继续说道：“过完十五就回来好吗？我来火车站接你。”
许倩子依旧不说话。
祁俊道：“乖，别闹脾气……”
“距离高考只剩下半年了，倩子，我离不开你。”
“为了让你有个光明的锦绣前程，我必须沉浸式好好学习，到时候我们的一切生活起居就要全靠你了。”
“我答应你，这次我一定会考上……”
“倩子？”
许倩子深呼吸，“那你就……等着吧！”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北京了！
祁俊一愣，面带愠色，“倩子？”
许培光匆匆拎了个网兜回来了。
祁俊不好再PUA，
许培光将网兜递给女儿，又掏出二十块钱给她，“这网兜里装着桔子和苹果，另外还买了四只卤鸡腿和一斤盐水花生。要是吃完了，你就买车上的饭吃。对了你可不能随便和人聊天啊，那些人贩子可就专门盯着你这样儿的年轻单身姑娘……”
“爸！”许倩子不依地喊了他一声。
许培光又交代道：“你回去以后，就呆你姥姥家啊，咱饭馆那边儿先别过去了。”
闻言，许倩子面带疑惑，“我们饭馆怎么了？”
许培光也没脸跟女儿说饭馆已经欠薪欠菜钱很久，快要倒闭了，
“反正你别过去，直接上你姥姥家去就行。”
“要是有人跟你说什么闲话，你当没听到就行。总之，我初五晚上的车票，初七一早能到！”许培光叮嘱道。
许倩子只得点头。
父女俩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列车广播说送亲友的旅客请下车，列车马上就要开了。
许培光这才和祁俊一起下了车。
许倩子扒在车窗处，皱着眉头看向父亲和祁俊。
也不知为什么——
大约是方才父亲故意轻描迷写交代她的那些话，让她突然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此刻看着父亲染霜的双鬓，依旧高挑纤瘦但略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形……
她突然意识到，父亲已经开始衰老，或许从某一天开始，她无法再依赖他了。
不知不觉，许倩子的眼里就噙满了泪花。
列车鸣笛后，缓缓启动。
许倩子看向父亲的目光里，尽是愧疚与怜悯。
随着列车的行驶，她看到了站在父亲身边的祁俊——
许倩子一惊。
说真的，昨天“分手”那两个字，她确实说得很潇洒。
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痛！
五年的朝夕相处，让她对祁俊依旧保留着惯性｜爱恋。
直到此时，祁俊站在灿烂的阳光下怔怔地看着她时，
许倩子突然意识到，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看过祁俊了。
在她的记忆深处，祁俊是个阳光英俊少年，他总是穿着少年感十足的白衬衣，笑容羞涩，富含青春朝气。
此时的祁俊穿着肮脏的黑色夹衣，他长发覆额，眼神阴鸷，颓废邋遢还瘦骨嶙峋！
他哪还有五年前的清俊少年感！
在这一刻，
许倩子突然想不起来，当初她是怎么喜欢上祁俊的。
是因为他的白衬衣？
可哪个男人没有白衬衣呢？
列车渐渐加快速度。
许倩子趴在窗户那儿继续盯着祁俊看。
理智告诉她，这几年的搓磨生活，早已让她和祁俊变得面目全非。
不仅祁俊变丑了，她也早就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青春健美又张扬的少女……
那么，就让这趟列车，成为她和祁俊最后的告别吧。
她就当这五年，是一场……令人唏嘘的梦。
“再也不见。”许倩子无声地朝着已经变成了小黑点儿的祁俊说道。
坐火车是百般无聊的。
许倩子拿出了爸爸给他准备的那个大网兜，打开看了看，啃了一只香喷喷的美味卤鸡腿，又喝了一罐可乐……
她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吃饱喝足后，许倩子爬上卧铺床位，拉过被子一躺、就睡了。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进入了一个明明灭灭的梦境。
在她的梦境里，八｜九年高考前夕，她和祁俊组织的那场针对关月旖的局，
关月旖没能逃脱。
于是关月旖右手残疾身败名裂，从此呆在祁俊身边，四处打工供养他复读……
而她爸爸的女友，也不是陈晓霞，而是关春玲！
她看到祁俊在关月旖的供养下，一直都是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衣阳光又富有朝气的英俊少年，
她看到她爸爸的饭店在关春玲的经营下，慢慢变得越来越好……
所以她许倩子呢，一直都是那个家里有钱、骄傲热烈的任性大小姐。
梦里的她，还是喜欢祁俊。
又或是，她一直喜欢着的，是被关月旖照顾得很好的祁俊。
所以她恨极了一直陪伴在祁俊身边的关月旖，
她也不能容忍父亲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关春玲身上！
所以她也恨透了关春玲。
梦里的她以死相逼，不允许父亲和关春玲领证结婚，
梦里的她，疯狂和关月旖作对！
她只是轻轻向祁俊勾了勾手指头，祁俊就主动爬上了她的床……她和祁俊干柴烈火的时候，关月旖正在外头辛苦的打工呢！
但，关月旖就像只打不倒的小强似的！
许倩子恨透了她，所以无论关月旖干什么工作，许倩子都要去毁了她！
直到——
后来关月旖去了一个科研机构打工，许倩子实在没办法靠近，才让关月旖在那儿安安心心地工作了好几年。
在一次挑衅中，许倩子不慎吐露真言，关月旖才知道她的名誉、她的右手是因为许倩子和祁俊的陷害，才毁了的。
关月旖宣布与祁俊分手。
还没等许倩子开香槟庆祝呢……
祁俊疯了。
他对关月旖极尽纠缠，死缠烂打。许倩子让他别这样，还说祁俊你看看我啊，我也爱了你十几年，我还怀了你的孩子啊……
没想到，她却重重地捱了祁俊扇过来的一巴掌！
他恶狠狠让她去死，说如果不是她，他会一直和月月在一起！
他说他这辈子只爱月月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其他的女人。
许倩子惊呆了，她质问他，“如果你爱的是关月旖，那你为什么和我上床？我们已经好了四五年了！”
祁俊冷冷地说道：“是你自动送上门来白给我玩儿的，我为什么不要？”
许倩子崩溃了。
从此，她开始更加疯狂地报复关月旖。
自从关月旖和祁俊分手后，许培光就做主让关月旖与何明屿订了婚。
许倩子更加气愤！
因为何明屿是许倩子的竹马。
许倩子不服气，心想凭什么关月旖就非得跟她身边的优质男人扯上关系？
不！她绝不允许。
于是她开始着手破坏何明屿和关月旖的约会。
关春玲为许培光的公司带来了无限商机。
在庆祝许培光的公司上市的宴会上，
关月旖将新品发布的宣传视频，改为了她亲手整理的许倩子和祁俊的种种不塌视频！
在这些视频里，有许倩子和祁俊讨论当年两人合伙伤害关月旖的各种细节，也有二人辱骂许培光、关春玲与陈晓霞的三角关系的，更加有调侃关月旖、嘲讽关月旖的……
许氏公司的股价，从上市开始连跌一个多月，直接被停牌，面临退市危机。
而许培光、许倩子也名声尽毁！
许倩子差点儿疯了！
她去找祁俊，想确认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祁俊却将自己的右手砸了个稀巴烂，还终日喝得醉熏熏的，见了她就哭，说月月你终于回来了，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许倩子万万没有想到，离开关月旖的祁俊，竟然会是这样无用又丑陋的男人！
她决定复仇！
她苦寻关月旖不至，后来才知道，庆功宴那天晚上，关月旖带着关春玲想跑，却遭遇车祸。
当妈的死了，当女儿的只剩下一口气。
许倩子不管不顾地冲进ICU，看到了被包成木乃伊的关月旖。
震怒之下，她拔掉了关月旖的氧气管。
关月旖的眼角滑过一滴泪。
许倩子仿佛听到她轻声呢喃，“……对不起，汪见星。”
然后她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汪见星是谁？
许倩子愣住。
为什么关月旖到死都惦记着这个人的名字？
难道说，关月旖喜欢的是这个汪见星？
所以关月旖根本不喜欢祁俊，也不喜欢何明屿？？？
许倩子惊呆了。
这个疯狂的梦，最终以一声清脆的枪响声而结束。
许倩子被生生吓醒！
她惨白着脸拥着薄被坐起身，猛喘粗气——
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列绿皮火车的卧铺车厢里？！
这脏乱斑驳、人声鼎沸、还弥漫着臭袜子气味儿的脏乱差环境……
几乎让她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九零年代初。
“香烟瓜子豆腐干，扑克玩具有快餐——乘客同志们，请问有需要的吗？”
许倩子呆了很久，
才哆嗦着手，搓了搓自己冰冷的双臂。
她安慰自己她还活着。
刚才她只是做了一个真实到了极点的噩梦。
她还没有杀人。
她……
许倩子突然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啊？
为什么梦里的她这么坏？
她这辈子也尝到了打工的苦……
所以人家关月旖那么努力的打工，她为什么要去搞破坏呢？
祁俊那么渣，她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去跪舔他呢？
她甚至还……
还杀了关月旖！
许倩子大哭了起来，“对不起！关月旖！对不起！”
第135章 第135章 在婚宴上吃到了大鲍鱼……
祁俊目送许倩子搭乘的绿皮火车渐渐远去后，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飘浮感。
他悄悄地看了许培光一眼。
许培光一声不吭地朝着火车站出口走去。
祁俊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想跟许培光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话题与借口。
于是，二人沉默着回到了旅馆。
许培光直接对许致庭说道：“倩子回老家了，我打算退一间房。”
“晓霞是我朋友，她会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爸，您也去大哥（许培耀）那儿住吧！”
许致庭愣住，“你说什么？”
他一直都把许培光当成最后的底气——他和妻子儿子们博弈的底气。
其实他早就已经猜到，许培光的经济条件肯定不怎么样。
要不然，为啥他要住这么便宜的旅馆，一天三顿都是清水挂面呢？
许致庭觉得，这不重要。
反正老太婆又不知道许培光没钱！
等到再过几天老太婆消了气儿，到了年初五培桢摆酒那天，还会来不少的亲戚，到时候熟人多了，他再劝她几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肯定拉不下脸来，那么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他许致庭也是有尊严的。
现在他这么强硬的说不回、就不回，其实也是想给老太婆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道，别以为所有的儿子都向着她她就能与他抗衡为敌！
就算她的儿子全都向着她，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儿子可以倚靠。
但让许致庭万万没有想到是，
许培光居然……
抢先一步要赶他走？
“我不去，”许致庭厚着脸皮说道，“培光，你房子继续租两间。我还和你住一间，让晓霞和她儿子住一间……反正价格也不贵！再说了，今天已经是年初三了，你满打满算也就再多租两天……”
许培光打断了他的话，“我一会儿就去退一间房。”
然后他又转头吩咐陈晓霞，“你去收拾一下你那屋，把你的行李拿过来。”
陈晓霞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扭头走了。
祁俊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许培光说到做到。
很快，他就去找旅馆前台，退掉了一间房。
许培光还把许致庭的行李也收拾好，用个小布袋装好了，递过去，“爸，您早点儿过去吧！”
许致庭被气得浑身发抖，“许培光！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许培光厌烦地说道：“您不用管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您没事儿别找我，有事儿也别找我……”
“当初您在吃香的喝辣的时候，也没管过我们母子在老家有没有吃的喝的。”
“我没得过您一分好，将来您老了也别去巴着我。”
“说到底，我也只是邱荷的儿子，又正好姓许。至于我是不是您的儿子……这就不好说了，我妈已经死了。等您百年以后，自个儿下去问她吧！”
许培光的心情特别烦躁。
气得许致庭浑身都在抖。
相对于老爷子的愤怒、不敢置信，
祁俊和母亲的反应就显得平静多了。
毕竟他们这对母子，一直依附着那对父女过活，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陈晓霞对儿子再怎么失望，也无法斩断那血脉亲缘，于是对祁俊说道：“那你先回你出租屋去吧！”
“到了初五那天，你早点儿去鹤祥居，我和你许叔在那儿等你。”
祁俊点头。
陈晓霞又交代他，“去看看还有没有理发店，你好好理个发吧，收拾一下自己。别太邋遢了。”
祁俊又点点头，去收拾了他那为数不多的行李，准备出门。
许致庭不死心，抱着小包袱还在纠缠许培光，
“培光，要不你让晓霞跟着祁俊去住出租屋啊！”
“培光，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还是我陪着你一块儿住吧！”
“真的我还有好多和你妈有关的事儿想告诉你……”
许培光不为所动，“我妈可从来也没在我面前提过您一句！”
“而且在我找上门来之前，您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可见得，您和我妈之间也没啥真情意在。”
“就不劳心您绞尽脑汁的瞎编了！”
许致庭被气了个半死，哆嗦着手指指向许培光，你你你了半天……
另一边，祁俊跟母亲说了一声，又冲着许培光说了声许叔我走了，便拿着小包袱离开了。
许致庭眼珠子一转，拎着布袋子追了出来，叫住了祁俊，“小子留步。”
祁俊站定。
许致庭清咳了几声，说道：“小子，你收留爷爷几天，帮忙爷爷渡过这个难关。以后你在北京城也多个助力。”
“旁的我不敢说，日后若是你也到了少个地方住、没有钱吃饭，爷爷也能报这一饭之恩。”
祁俊皱眉说道：“爷爷，我也很穷，穷到连自己也养不活。”
“有片瓦遮顶就行。”许致庭说道。
祁俊思忖片刻，“那您和我一块儿走吧。”
就这样，许致庭跟着祁俊走了。
两人花了快两小时，倒了几趟公共汽车，终于来到了祁俊租住的地下室。
祁俊刚掏出钥匙打开出租屋的房门，
许致庭就被这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这昏暗潮湿阴冷还泛着不洁气味的地方，大白天也需要开灯！就算开了灯，也照不亮屋子。再加上简陋到了极点的床架、残破的桌子、看起来快要散架的衣柜，以及墙角的煤炉，晾在门后细绳上破了洞的破烂男式内裤……
但，许致庭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声“卧槽这地下室是真不是用来养老鼠的”的时候，
几个从天而降、荷枪实弹的公安突然重重一脚踹开了虚掩着门！
他们神色严峻，用黑幽幽的枪口指着祁俊和许致庭，暴喝了一声：“不许动！双臂抱头，面向墙壁……蹲下！”
祁俊和许致庭被彻底吓傻了。
==
到了年初五这天，关春玲和许培桢的婚宴在鹤祥居顺利举行。
本来许培桢还特意托朋友请来一个北京电视台特别有名的主持人，请他来主持婚礼，甚至还策划着要在现场搞一起互动的小游戏。
比如说抽奖，
比如说现场猜谜，
比如说要请现场的小朋友上台表现才艺然后领取奖品什么的。
但因为关春玲怀着孩子在，许培桢害怕妻子会劳累到，想全部取消。
关春玲不同意，“这么多好玩儿的节目，撤了多可惜啊！”
关月旖拿着节目表从头到尾研究了好几一会儿，把需要新娘出席的节目给划掉了，然后把节目表递给许培桢，“阿大你再看看……其实只要把我妈也参与的节目撤掉就行。”
许培桢也认真研究了一下，认真点头。
于是，空前热闹的婚宴开始了。
由于现在还在春节假期内，大家都有空。
再加上许培桢父母、兄嫂当年做过的人情……
今天到场的宾客多得不得了。
许培桢特意交代了许氏家族里的女眷们，一定要护好关春玲。
所以婚礼现场一共有六七个女眷，啥也不干地就侍候她。
专门有人负责搬椅子——因为关春玲需要跟着许培桢一桌一桌的去敬酒，每到一桌，女眷们把椅子放下来，让关春玲坐下和老人、小孩子说说话；
专门有人负责替关春酒挡酒——大家也把话说得很明白，新娘子已经怀上了双胞胎，不能累着也不能喝酒，大家要体谅啊，大家酒水管够，我们新娘子以饮料代酒……
宾客们听说新娘子已经怀了双胎？
当下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好多结了婚还没生孩子的女人们激动了，一轰而上想要抢着和关春玲握个手，或者端了饮料过来敬关春玲一杯，希望沾沾她的喜气……
在这样欢乐喜庆的宴会上，
大约只有两人不太开心。
一是许培光，
一是陈晓霞。
许培光先前听到陈晓霞说关春玲怀孕的事儿，心里不大痛快。
但他寄望于——这是陈晓霞的嫉妒心。
或许关春玲并没有怀孕呢？
或者那个许培桢只是觊觎关春玲的美色，他俩根本没领结婚证，甚至有钱又有才华的许培桢会在年初五这一天，上演一出抛妻记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许培光就可以来英雄救美了。
可许培光看到的，却是身穿大红色漂亮裙裾的关春玲，一脸甜蜜的被许培桢护在怀里的幸福模样儿！
而且许培桢还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的亲朋好友，说他的妻子怀上了双胞胎！
关春玲表情羞涩，但并不畏缩，端庄大方地接受所有人的恭喜……
许培光的世界崩塌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觉得他不能失去关春玲。
他就是觉得，关春玲必须生生世世都和他绑定在一起！
但是——
但是她怎么可能那么美丽幸福的站在别的男人身边呢？
唯一能带给她幸福，只能是他许培光啊！
许培光只觉得心脏处收缩得很难受。
他呆呆在坐在席位上，
明明不想去看关春玲的，
又忍不住不看。
看了，又觉得心如刀割。
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陈晓霞。
陈晓霞今天就想让儿子过来好好吃一顿！
她刚才都已经去找服务员打听，今天的席面到底有什么菜。
服务员告诉她，说新郎的意思，除了烤鸭、炖羊蝎子之外，还特意定下了几道广东菜，比如说每桌一整只烤乳猪、清蒸大石斑鱼，甚至还有每桌一人一只的烩鲍鱼什么的！
所以陈晓霞特意给儿子留了个座位。
现在她就是很担心，为什么儿子还没来！
要是再不来，开席了可怎么办！
但，今天注定要让陈晓霞失望。
婚礼主持人安排的所有助兴节目全都圆满结束……
然后就进入了用餐环节。
幸好陈晓霞早有准备，带了个钵子来……
可同一桌吃饭的老太太们也带了钵子过来，打着主意要把吃不完的饭菜打包回家吃。
所以人家不高兴了，嘀嘀咕咕。
今天许培光带着陈晓霞来吃喜酒给份子钱的时候，言明自己是女方的亲友，
不过，他俩还是被关春玲安排着，坐到了男方亲友团里。
但，许氏一脉的嫡系亲属们可不愿意和许培光这个私生子坐一桌，
最后他俩被负责分配座位的许家女眷们，给安排到和旁系亲属们坐了一桌。
在这一桌上，大家都不太熟悉。
反正就凑一桌吃席嘛，熟不熟悉这不重要。
吃着吃着，大家就聊了起来：
“哎今天老爷子（许致庭）怎没来啊？他应该是咱许家年纪最长的了……不会没请他吧？”
“你说什么浑话呢？今儿培桢结婚，连大嫂（王秀凤）都来了！怎么可能没请大哥！”
“你们听说了没？大房二房为了那套四合院，差点儿都闹崩了……好在培耀他们明事理儿，又和好了！所以说，会不会是因为那套房子的原因，老爷子才不肯来的？”
“我怎么听说，老爷子不是和培桢过不去……是和老太太过不去呢？”
“啊？还有这事儿？这怎么可能呢？老太太就像个面人儿似的，可被老爷子给拿捏了一辈子呢！”
“是说老爷子闹出了一个私生子！都四十多岁了……老太太才闹的。”
“哈？快快快，给我展开说说！”
陈晓霞看了许培光一眼。
但许培光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入在远处关春玲的身上，恍若不觉。
一个知情的许家姻亲老太太说道：
“听说那是解放前的事儿了，那会儿曾氏老太太还活着，不是要响应新政府号召，给佣人放籍吗？曾老太太就放了人。当时呢，有个十七八的黄花大闺女叫邱荷的，老太太本来想认她当个干孙女儿，她不干，拿着老太太给的钱，走了。”
“结果邱荷去租了个房子，和当时的大少爷许致庭好上了，两人同居了一年多……”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邱荷就走了。这一晃眼过去四五十年，邱荷的儿子来认亲，手里还拿着当初曾氏老太太的遗嘱！说要来分家产！那还分个啥啊，曾氏老太太的遗嘱只能是给许致庭他爹和他大伯的……那个私生子啊真是搞了个大乌龙！”
陈晓霞想起了当初被打脸的那一幕，不由得无地自容。
她又悄悄看了许培光一眼，发现许培光的表情也不自在？
想来，许培光应该也听到大家都在议论他，但不好发作。
另一个知情的老太太说道：“邱荷？我还记得她呢！”
“她怎么会跟许致庭搅在一块儿了？当初她不是可能许致巍（许培桢的亲五叔）的吗？”
“嗐，邱荷这人……依我看，就是天生坏种！”
许培光一听，愣住。
其他宾客听了也觉得有瓜，赶紧说道：“您给展开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老太太就说了起来：
“你们别看邱荷是个丫鬟，其实心比天高！”
“她才不想做妾呢，她想当许家男人的正头娘子！”
“可惜啊，那会儿大房的少爷们都太争气了，培桢他爹出国留学去了，剩下的三位少爷，全都扛大旗上战场去了。”
“邱荷看中的是大房的五少爷致巍，因为他俩年岁相当么，五少爷二十出头，邱荷十七八岁。可人家曾氏老太太可一早就给五少爷说好了亲事，而且五少爷和他的未婚妻那叫一个两情相悦啊……”
“邱荷想法子爬过好几次五少爷的床，可五少爷防得太狠了……本来也想告到老太太跟前去，可邱荷在老太太跟前长大，情分是有的，而且老太太那会儿身体也不好。五少爷担心捅破了窗户纸会气死老太太，所以没声张，和未婚妻一块儿去了前线，再没回来。”
老太太说完，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
“后来的事儿啊可就是我猜测的哈！”
“大房的四位少爷都是人中龙凤，可惜没一个在老太太跟前，邱荷被放了籍以后，大约也不想出去吃苦，只好就跟了大少爷。”
“一年后，曾氏老太太快不行了，邱荷应该是去了老太太跟前，想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分遗产的。她大约还指望着老太太能分一点儿财产给大少爷，这样她还能争一争。”
“没成想啊，老太太直说了原来分家的东西不变，大房归大房、二房归二房，她的体己一分不给二房，全给大房……”
“邱荷知道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给大少爷睡了一年多，她气不过，偷走了老太太的遗嘱，走了……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宾客听了，细细想了一遍，点头表示同意：
“这邱荷不就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已吗？”
“对，大少爷一无所有，那她有啥好争的！她还记恨老太太偏着大房，所以把遗嘱拿走，觉得只她这么做了，大房就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搞不好她后来还想回来，凭着那遗嘱分钱呢……只是后来形势一直不好，你也懂了，那会儿出门还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啊连火车票都买不到！邱荷在北京又没有亲属，她哪来得了！”
“所以后来不就是派了她儿子来吗？”
“哎，我倒是觉得很好奇——那曾氏老太太留给大房的那些好东西，真的都没了吗？”
“依我看，要么一早就被许致庭老爷子给挥霍掉了，要么就被买下宅子的沈老板给捡了漏……”
“难道老太太一直不知道邱荷的真面目？”
“都被徐莲给挡着了，徐莲可是一心一境地把老太太当成亲妈来孝顺的……那会儿许致庭也干混账事儿——他偷了老太太的东西拿出去卖。徐莲怕老太太知道了会被气死，拿着菜刀逼着许致庭去把东西要回来了……”
于是，大家又歪了楼，聊起了徐莲的知恩图报。
许培光的心情坏透了。
主要是……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亲妈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端着酒杯喝闷酒，一脸的不高兴。
主桌那儿，新郎许培桢拿着话筒上台讲话：“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莅临，参加我和春玲的婚礼。我代表我自己和我媳妇儿，向大家表示最真诚的感谢！”
“但我媳妇儿怀着孩子在，今儿就不宜过于劳累。”
“一会儿呢我得先带着媳妇儿回去休息，请大家吃好喝好！”
“今儿多谢各位前来捧场啦！咱们回见——”
宾客们全都善意地劝他，“培桢啊你带你媳妇儿回去好好休息！”
“日后等春玲生下了孩子，你俩再摆个周岁宴啊！那会儿我们又来吃喜酒！”
“是啊天冷，你赶紧陪着媳妇儿回去休息！”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你俩赶紧回去歇着吧！”
然后——
许培光赤红着双目，眼睁睁看着意气风发的许培桢，小心翼翼地扶着容光焕发的关春玲离开了现场！
气得他又连干了三杯酒！
陈晓霞听完了八卦，也懒得理会许培光开心不开心，
她现在就是很担心儿子怎么还没来。
再不来，筵席都要结束了！
于是她第一百零一次地跑到酒楼外头张望。
没曾想，她没把祁俊没盼到，倒是盼来了老头儿许致庭！
陈晓霞激动了。
老头儿都出现了，祁俊还远吗？
于是她拼命地看向许致庭身后，可怎么看也看不到她儿子的身影，只好问许致庭道：“老爷子，您怎么一个人来了？祁俊呢？”
许致庭被气够呛！
因为，他刚从派出所里被放出来……
不枉费他在局子里撒泼大闹，对方查出他确实与“销售银灰物品案”无关，又见他年纪大了，怕他有什么闪失，才紧赶慢赶的办完了手续，放了他出来。
许致庭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到鹤祥居。
都已经这个点儿了，肯定开席了，但没结束啊！
许致庭的一颗心终于安放回胸膛里，
再见到祁俊的母亲时，
他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指着陈晓霞的鼻子大骂道：“你也不看看你养了个什么东西！”
“坑拐了我的孙女儿不说，还干下那些犯法的事儿！”
“我告诉你，你儿子完了！被抓了！他还想着凭高考改命？做梦吧！”
陈晓霞愣住，疑惑地问道：“什么犯法？谁……谁犯法了？”
许致庭气愤地说道：“他贩卖银灰物品被抓了正着！”
“也是我倒霉，那天被你们扫地出门，实在没地儿去，才想站要跟了他去……”
“结果一到他那地下室，就被公安给抓了！”
“原来他一直干着倒卖银灰物品的勾当啊！而且他的上家下家全都供认了，就他还梗着脖子不认！公安都说了，像他这种认罪态度不好、不主动交代的，会判得特别重！”
“你啊，还是让他把屁股洗干净再把牢底坐穿吧！”
陈晓霞惊呆了！
她心想——这怎么可能呢？
但，她又不得不信。
因为她知道……
她的儿子为了搞钱而不择手段！
瞧瞧他对许倩子干的那些事儿吧！
陈晓霞捂住了心口，只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冰凉……
她白着一张脸，慢慢地软到在一旁。
在今天的婚宴上，
关月旖一家已经做好了来防死守的准备。
一是防着许培光为了关春玲而发疯，
一是防着祁俊为了关月旖而发疯。
所以——
许培桢一早就已经筹好，让许家的女眷们照顾好妻子，
又事先跟旧单位同事们或者其他的朋友们联系好，说自己的继女可是名牌大学高材生……
这么一来，
年初五这天，关月旖和妈妈身边都围绕着不少人。
许家女眷们可把关春玲给当成了皇后娘娘！
原因无它，
人家春玲既漂亮又有钱，嫁给许氏宗族里最有出息的子弟，还怀上了双胞胎！
一说起人春玲这条件，谁不羡慕、谁不眼红啊！
再说了，虽说人人都想来蹭蹭关春玲的喜气，
可也架不住许培桢发的红包金额大呀！
他找来了六位女眷，专门陪伴关春玲，然后提前给每一个人发了一百块钱的红包！
关月旖身边也围满了弟弟妹妹们。
有高一高二高三的学生，追着她问，如何才能有效查缺补漏、如果才能激发出对数学、物理的热爱，高考语文题有答题技巧和公式吗……
也有大一大二的学生，也追着她问奥赛相关，或者问她广州逸仙大学的环境如何、师资力量怎么样，适合考研吗等等。
就这样，关月旖和妈妈根本没有落单的机会。
因为——
许培光来是来了，看起来很颓废很苦闷，也没什么小动作，大约是因为……毕竟是很清醒很理智的中年人，就算心有不甘，也不会做出很难堪的事。
而祁俊根本没来！
这让关月旖松了口气。
这会儿她拎着、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要跟着父母、奶奶和妹妹一块儿回酒店休息去。
许培桢已经叫了一辆出租车在饭店门口等着。
于是，许致庭和陈晓霞的对话，正好被关月旖一家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张建新。
张建新看看天、看看地，然后关注着许致庭。
但许致庭现在最惦记的，就是筵席还没散，他还能进去吃顿好的……
老爷子飞快地跑进了饭店里。
张建新看了瘫软在地的陈晓霞一眼，对关月旖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把那预缴款的收据拿给她，一会儿我自己去酒店找你们。”
关月旖点头，和六奶奶一起扶着妈妈上了出租车，一家子走了。
而陈晓霞坐在冰冷的雪地上，默默地看着穿着漂亮又暖和的毛领子大衣的关春玲，被她那年轻强壮又英俊的丈夫给护着，满面含笑地上了车。
从头到尾，关春玲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陈晓霞更加没有勇敢上前去，问关春玲一句“你能不能介绍一份工作”给我……
直到关春玲一家乘坐的出租车离开以后——
张建新才上前去，蹲在陈晓霞面前，“阿姨，你没事吧？”
陈晓霞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因为冷呢，
还是因为听到了祁俊的消息，心里泛凉。
总之，她现在是浑身无力，万念俱灰，完全不想回应任何人。
张建新犹豫片刻，说道：“阿姨，我送你去医院吧！”
陈晓霞摇头。
但张建新已经叫了一辆出租车。
他扶着她上了车，直接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下了车，他掏出那张二百块钱的预缴费单，递给陈晓霞，“阿姨，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呢，这个给你。”
陈晓霞浑浑噩噩接过来一看，愣住。
“以后别去找关妈妈了，她从来不欠你。”张建新直白说道，“她愿意看在以前的份上，再拉你最后一把，你要感恩。”
“陈阿姨，咱们以后再也不见了，好吗？”说完，张建新转身离开。
陈晓霞拿着预缴费单，看着上边儿写着的“预缴金额贰佰元”，哭成了泪人儿。
张建新打车回到酒店时，正好看到六奶奶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
隆冬季节，几乎只有苹果和橙子这两样水果。
房间里弥漫着水果的清香，
让人觉得很舒服。
关春玲招呼张建新吃水果，“刚才在吃筵席腻得慌，赶紧过来吃点儿水果压一压！”
张建新含笑应下。
六奶奶也问他，“那单子给陈晓霞了？”
张建新点头，“放心吧，她以后不会去广州找关妈妈的。”
关月旖心里很高兴，“就算她去，我们也不怕！”
“太好了！今天爸爸妈妈的婚礼这么顺利……”
“过完明天我们就要回广州了！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说着，她高兴地拍了拍手。
第136章 第136章 在广州怀念北京炸酱手……
关月旖一家子终于回到了广州。
对于关月旖和妈妈妹妹来说，当然是松了一口气。
但对于六奶奶来说，体验感就太新奇啦！
她是第一次坐飞机！
看到了小小窗户外飘浮着的绝美云山，看到了高空俯视地面的山脉与地面……
惊得奶奶全程舍不得眨眼。
下了飞机以后，六奶奶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潮湿热浪！
再一看街上往来的人们……居然全都穿着短裤短袖，脚下还拢着人字拖？
六奶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厚实棉袄。
其次，六奶奶发现了另外一个亮点——广州这个城市，居然在隆冬季节也保持着满眼的苍翠绿化！
六奶奶可太兴奋了！
等到大家坐着出租车回到上周村别墅的时候，
六奶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老天爷！”六奶奶震惊地看着面积广袤的院子，以及漂亮的几栋小楼，惊得她都不会好好说话了，“你们可太好看了！这房子可太有钱了！”
关月旖和父母妹妹们哈哈大笑。
因为小别墅的三楼是父母的卧室，二楼是姐妹俩的卧室，最后六奶奶搬进了一楼的一个小房间。
其实呢，关春玲已经和家里人讨论过，想把家里的小别墅改一改。
之前她没想过再怀孕，
但既然怀上孩子了，而且还是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