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还是要考虑一下孩子们出生以后怎么住的问题。
关月旖道：“那还不简单么？”
“现在不做任何改变，老家那边儿不是说，家里人怀着孩子的话不宜动土？”
“反正三楼还算宽敞，以后妈妈生下弟弟妹妹，先在三楼带。”
“等弟弟妹妹长大一点，再把我们二楼重新装修一下。把我和小月儿的房间重新间隔一下，改成四间房也足够了！”
“要不然啊，现在我和小月儿的房间都太大，小月儿都不乐意睡她屋里，天天去我屋里挤我呢！”
许培桢也说道：“对，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主要是现在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呢。知道了以后再考虑怎么个重新装修法。”
当时关春玲也跟六奶奶说好了，以后让六奶奶陪着小月儿睡，因为大月儿为了学习常常赶夜工，凌晨两三点睡也是有的……
六奶奶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到了现场一看，最终决定住一楼——她膝盖不好，在北京体检的时候，医生就说她膝盖软骨磨损得厉害。
大家只好由着六奶奶了。
关春玲就是很愧疚，“一楼那房子太小了……”
当初别墅一楼的一侧隔了四个小单间出来，本来是当成杂物间来用的，每一个小房间的面积只有七八平米。
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和一个单门衣柜，
就再也放不下什么了。
六奶奶倒是很高兴，“这哪儿小了？”
“春玲啊不瞒你说，我在通州的那个小房子，也就这么大，而且堆满了东西！那才是真正的一开门就上床，下了床都没个落脚的地儿！”
“这多好呀！房是房、厅是厅的！”
“你别看这屋子小，空间小睡着才自在！”六奶奶高高兴兴地说道。
大家也只好由她了。
六奶奶花了一天时间休整，然后就安顿了下来。
以前都是关春玲负责做家里的一日三餐，
她本来也爱做饭么。
但现在她怀孕了，茶不思饭不想的，人还特别困倦，做饭根本顾不上！
六奶奶摸清楚家里的柴米油盐在哪儿了以后，就上手了。
一大早，家里就飘满了食物的香气。
不过，六奶奶还延袭着过去她的做饭习惯，和了面、做了手擀面，剁了肉、做了炸肉酱。
一看到谁起来了，就开火煮一锅面吃。
不过，住对面的宋小红也担心关春玲一家刚回来，没吃的，一大早送了早饭过来。
六奶奶一看，有鲜粉、有烧骨菜干粥、有女儿糕什么的，觉得很新奇。
她每一种都试吃了一下，
鲜粉煮了以后，捞了她做的炸肉酱——真不错呀！她做的手擀面有嚼劲儿，但鲜粉吃着很清爽；
烧骨菜干粥，顾名思义，是用烧肉的边角余料尽骨头，再加上晒干的奶白菜干一块儿熬好的粥。烧骨的味道介乎于腊排骨和鲜排骨之间，再配上白菜干的特别香气……米粥也熬得特别软烂，六奶奶觉得可太好吃了！
女儿糕对六奶奶而言，更是见所未见——两块被煎得金黄酥脆的米糕中间夹着炒腌菜、酸萝卜之类的，好吃还不黏牙！
怎么这么好吃？！
六奶奶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地道的南方食物。
她一口气就把烧骨菜干粥给吃完了！
等到关春玲睡到九点多才起来的时候，六奶奶赶紧给她煮了一碗手擀面，浇上炸酱浇头，递给关春玲，又不好意思地坦白，说对面宋小红送来的粥和女儿糕被她吃了，没给关春玲留……
关春玲失笑，“六婶你只管吃！那粥和米糕我们常吃，不稀罕。倒是你做的这炸酱面挺好吃的，平时也吃得少，我乐意吃这个。”
六奶奶这才松了口气。
大家提早从北京回来了，寒假还没过完呢，
关春玲天天在家昏昏欲睡，
关月旖天天捧着专业书看，三不五时地请教许培桢专业问题，
小月儿就领着六奶奶去上周村、下周村玩儿，还去了对面的想家快餐厅；
后来在关春玲和许培桢的首恳下，小月月甚至带着六奶奶搭乘公共汽车去了上下九、去了列德村、员村等关春玲的分店玩……
六奶奶这才知道了关春玲和许培桢两口子真正的经济实力！
当然，六奶奶也在小月儿的介绍下，吃到了不少的广东美食。
现在六奶奶的每一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干劲与期待。
过了一周，张建新和姜书远也从北京回来了。
张建新是被姜宽强行留下的。
因为之前关月旖呆在北京时，张建新是一天也不愿意离开她……
后来关月旖跟着父母家人提前离开了，
姜宽这才带着姜书远和张建新四处走动——其实就是为了交底、介绍人脉。
所以一直折腾到现在。
不过，张建新在回广州之前，去了一趟劳动胡同派出所，打听了一下祁俊的下落。
果然就像张建新之前猜测的那样，李小强为了脱罪，说他的银灰书刊全都是从祁俊那儿得来的……
祁俊当然不认。
他也想过，到底是谁在搞他。
他首先怀疑是地下室的其他租户干的，
又怀疑是许倩子恨他骗了她的钱去买了房子所以故意报复……
于是祁俊一直在大吵大闹，要求派出所查清真相，还他清白。
听起来，祁俊应该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关月旖这边儿。
在回广州之前，张建新又跟姜宽念叨了一回小月儿遇上的事，姜宽让他放宽心，“……秋后算账的道理你应该要懂。”
此刻，关月旖听着张建新徐徐道来……
得知祁俊将会得到免费的缝纫技术培训，还挺开心的。
但最让她感到开心，却是另外一件事，“张建新，你和姜首长的关系，听起来缓和了不少。”
张建新沉默片刻，说道：“还得多亏了老姜（姜书远）从中斡旋。”
“总体说来呢……我心里是有怨的，也挺讨厌老爷子那一套独断专行。”
“咱们在北京的时候，你还回广州之前我都烦死他了——他觉得我衣着寒酸，就招呼都不打一声的直接趁我脱衣睡了，就把我衣裳全扔了！当时把我给气够呛！全靠老姜给他做工作……”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看到我真生气了，他才改的。”
张建新说起了有一次，他无意听到姜书远和姜宽的对话。
姜书远说，“……您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知会他一声，这才是最基本的尊重。”
姜宽说，“老子那是为他好！我不尊重他我给他买新衣裳干啥？还一件件的老贵了！”
“再说了，他一天天的不着家，我上哪儿问他去？”
“我一见这下大雪的天气他还穿着单薄的夹棉衣裳我心里就来气儿！”
“书远，我以为你们会理解我……”
“毕竟你小时候在我身边那会儿，还差点儿被饿死、被冻死呢！”
“我寻思着以前我天天忙工作顾不上你，这会儿我退休了我有大把的时间照顾他……”
姜书远沉默许久，说道：“您说的对。”
“可是爸，您亏欠的是我，不是建新，他未必需要您不对口的补偿。”
“孩子没在我跟前长大，以前也没跟您相处过，我们是不了解他的……所以不知道他的想法。”
“您这么贸然扔掉他的衣裳，您就没想过，万一那些衣裳对他来说，还具有御寒保暖之外的作用呢？比如说，他特别喜欢那身衣裳，又比如说，那身衣裳是对他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呢？”姜书远反问。
姜宽也沉默了许久，说道：“那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姜书远说道：“建新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别拿当初对我的那一套来对他。”
良久，姜宽叹气，“知道了。”
说到这儿，张建新的眼眶红了。
“月月你不知道，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心理很难受。”
“我和老姜的童年，是各有各的痛苦。”
“但相对而言，似乎还是他更苦些。至少我在张家受的苦是物质上的，从情感上来说，大嫂、二姐和文文武武他们都对我很好。”
“只有他是真的惨……爹不疼娘不爱的，唯一对他好的是继母，可也只过了短短几年的好日子。”
“到了现在，老头儿才想着要弥补……可老头儿的弥补对象竟然是我！”
“我大约知道老头儿的想法，无外乎是觉得老姜都已经五十多了，不是弱者，也不需要他的弥补。又觉得他对我好，就是在弥补老姜。”
说到这儿，张建新哽咽了起来，还有些激动，“可是——他苛待了他的亲生儿子，却想弥补在他的孙子身上！”
“那谁来心疼老姜呢？”
“老姜上辈子是犯了什么天条律令吗，这辈子他这么苦？”
关月旖说道：“那你来弥补他嘛！”
闻言，张建新愣住。
他有些不自在。
关月旖认真说道：“张建新，我们都长了嘴，都会说话……那就好好说话呀！”
“当你恨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能告诉他。恨意藏在心里，永远也不会消散，还会越来越深，只要能把心态调整好，它就是促使我们强大起来的核心动力。”
“但当你喜欢一个人，当重视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如果你不及时说，就会错过很多的美好。比如说他已经不年轻了，又比如说他的身体和精力也没有以前好了……你把这些情感藏在心里，一声不吭，是要等他已经不在了，才来后悔吗？”
关月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和妈妈。
真就是两只锯了嘴的葫芦！
——关月旖以为妈妈是真心爱着许培光才不愿意离开，哪怕许倩子那样轻贱她，说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许太太，妈妈也要咬牙留在许培光身边；
所以她这个当继女的，也只好爱屋及乌地对继父孝顺有加。
——妈妈却以为女儿极度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才会那么孝顺许培光，所以哪怕她再恨许培光，也要强行忍下对这个男人的痛恨与厌恶……
直到最后，关月旖下定决心结束一切，希望带着妈妈离开时，才和妈妈进行了一场畅快淋漓的谈话。
母女俩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已经恨透了现在的生活，但都为了对方而不得不苦苦忍耐。
如果两人能一早说开……
又何必重开一局？！
关月旖深呼吸，继续对张建新说道：
“既然你在乎姜主任，就那让他知道你是在乎他的……”
“儿子心疼爸爸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这是美德，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建新，你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更应该要懂得珍惜。”
张建新一听到月月说“他已经不年轻了身体和精力也没有以前好了”的时候，就有点控制不住，哽咽着说道：“我这不是怕难为情么……”
关月旖眼珠子一转，给他出了个馊主意，“那你说完就跑呗，反正他追不上你。”
张建新“哈”一声笑了。
关月旖也笑。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笑了一会儿……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气氛突然就……
沉默了。
关月旖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建新。
张建新含笑看着关月旖，眼里星光熠熠。
关月旖意识到什么，突然有些不自在。
然后——
张建新突然大声说了句，“关月旖！我、我——喜——欢——你！”
关月旖愣住。
张建新俊脸通红，转身就跑！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被吓住。
关春玲、许培桢、六奶奶、小月儿、宋小红、姜书远正齐齐站在别墅门口，惊讶地看着他俩。
张建新的耳尖都是红的，
关月旖更是直接用双手捂住了脸，羞得连头也不敢抬！
第137章 第137章 必须一炮而红的高档私……
关月旖和张建新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出门去看舞狮的家人们，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而且——
而且他们还见证了张建新的表白？！
姜书远不可思议地问儿子，“建新，你向大月月表白，都不用听她表达一下她的意见……你就跑了？”
张建新面红耳赤，“我、我……”
他惊慌失措，不自觉看向关春玲。
毕竟，关春玲才是月月最在乎的人。
没有之一。
但，张建新看到关春玲正看向关月旖，而且还清清楚楚地看懂了关春玲面上的询问眼神！
——张建新很笃定，关春玲正在用眼神询问女儿：小张向你表白，你为什么不表态？怎么样啊？你到底是喜欢他呢，还是不喜欢他呢？
在这一刻，张建新惊呆了。
他也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关月旖。
可关月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她扔掉了专业书，甚至连拖鞋也来不及穿，便用双手捂着脸，赤足逃回了楼上！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集中在张建新身上。
张建新也腿软，也想逃，
可大家堵在门口，他跑也跑不出去啊！
小月月大声说道：“大哥哥，你怎么跟我一样呀？我也喜欢大月月！”
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六奶奶笑道：“小月儿你对你姐姐的喜欢，和你大哥哥对大月儿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小月月想了想，“是爸爸对妈妈的那种喜欢吗？”
张建新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关春玲适时嗔怪六奶奶，“她还小，您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小月月反驳，“我不小了！我十岁了！我下个学期要跳级！”
关春玲用手指点了点小女儿的鼻子，“就是按虚岁算，你也才九岁！”
“四舍五入！”小月月梗着脖子说道。
一旁的宋小红解围道：“春玲我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陈老板说的事儿吧！”
张建新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宋小红说道：“陈太太来找我们帮忙，说明天陈老板要请国的大外客户吃饭，想弄得隆重一点儿……还说钱不是问题，但想让客户感受到陈老板的诚意。”
张建新说道：“关妈妈，你的私房菜馆终于要开张了！”
关春玲掩嘴而笑，“可不是呢嘛！我这私房菜馆都已经建成半年了，可总算要开张了！”
然后她吩咐小月月，“你去楼上把大月儿喊下来，我那私房菜要怎么张罗，还得看你姐姐的主意。”
小月月点头，跶跶跶朝着楼上跑去……
可刚跑到楼梯那儿，小月月又跑回到沙发那儿，拾起了关月旖落在这儿的拖鞋，蹭蹭蹭跑上楼。
宋小红和六奶奶已经在讨论要弄点儿什么好吃的给国外大客户了。
六奶奶是北京人，提议做西餐给外国人吃，理由是人家不远万里来中国出差，肯定想吃点家乡菜；
许培桢提出反对意见，说关春玲做的西餐，肯定不如人家在国内吃的西餐正宗……
宋小红是赣省人，主张请外国客户吃腊肉、臭豆腐、折耳根，理由是请外国人尝尝地道的中国美食；
关春玲提出了反对意见，说美食也不能过于偏门，都是些剑走偏锋的，就怕人家吃不惯，反而坏了陈老板的事儿。
这时，小月月又跶跶跶地跑了下来，“妈妈妈妈！大月儿不肯下来！”
“她干啥？”关春玲本想问她为什么不下来，
小月月会错了意，说道：“她趴在床上捶枕头呢！还在骂大哥哥干嘛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个……”
关春玲又想笑，但还是憋住了。
最后她吩咐六奶奶，“还是烦您……”
张建新红着脸问道：“关妈妈，六奶奶腿脚爬楼弟不方便，还是我、我去喊她下来吧。”
关春玲道：“成。”
于是张建新也拿过被关月旖扔在沙发上的那本专业书，别别扭扭地上了楼。
——他顺拐啦！
他刚走到关月旖的房间门口，就听到了她恼羞成怒的声音，“别催我！我现在不想下去！”
张建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大着胆子扭过头，朝屋里看了一眼。
他看到关月旖正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底下，一双小腿凌空踢着……
张建新哈的笑出了声音。
关月旖显然听到了。
她放下小腿，轻轻掀起枕头的一角，果然看到了张建新。
关月旖飞快地又把枕头放下，将自己的脑袋罩得严严实实！
张建新也没好意思直接走进女孩子的房间，便踏进房间半步，将她的书放在门口的小柜上，又立刻退了出来，倚着门框小小声说道：“月月，你的书我给你放门口了，一会儿你下来吧，关妈妈有事儿找你……据说是陈老板想请外国客户请饭，据说这客户对陈老板很重要。”
关月旖一听，终于从枕头底下钻了出来，“我妈的私房菜馆要开张了？”
张建新含笑说了一声是。
“我一会儿就下来。”关月旖说道。
张建新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她，慢慢走了。
关月旖在屋呆了好一会儿，等到面上的红晕消散以后，又去洗了把脸，重新梳了一下头发，这才下了楼。
其实呢，刚才关月旖和张建新跑开以后，最尴尬的就是关春玲和姜书远了。
尤其是姜书远。
——因为张建新和关月旖这两只小的是一对儿，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但，张建新几次表白，关月旖都没答应，这也是事实。
这会儿大家碰巧撞见张建新再次向关月旖旎表白……
不管是关月旖没答应、或是想答应但被大家打扰到了，
归根到底人家姑娘就是还没正面答应。
那……
人家姑娘的妈妈怎么看到张建新？
他做为张建新的家长，又应该要怎么面对女孩子的妈妈呢？
关春玲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张建新。
她心里清楚，月月喜欢小张，可能还在小张喜欢月月之前，
但女孩子始终是要矜持些。
关春玲认为，矜持也应该是女孩子的美德。
所以女儿拒绝了小张的表白，
在关春玲看来，根本没什么。
毕竟孩子们现在还年轻，过几年再谈婚论嫁也没关系。
幸好当下还有个陈老板要请客的话题，
六奶奶和宋小红正在热烈的讨论。
于是关春玲和姜书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终尴尬地笑了笑，决定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当关月旖下楼的时候，大家正在热闹地讨论。
“请外国人吃地道的中餐吧！”
“还是西餐好些！”
“不如中餐西餐同时上！”
“要烹饪西餐的话，我们家里的佐料都不够……最重要的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西餐，怎么可能烹饪得好？”
“用哪些餐具啊？”
“最好赶紧准备好菜式，才好去采买食材啊。”
这时，大家看到了关月旖，齐齐松了口气。
关月旖也松了口气。
因为大家很善意地避开了刚才她和张建新的尴尬事，而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陈老板的要求……
所以关月旖很快归纳了几点：
一是顾客的人数为八人，包括陈老板夫妇在内，一共是四对夫妇，年龄都在四十多岁左右；
一是顾客来自美国；
一是顾客已经在中国呆了七八天了，陈老板的厂子是他们的最后一站。
一是顾客来用餐的时间，是后天的下午，因为还要赶到香港去演出，所以后天下午三点左右到上周村，五点半前需要离开。也因为晚上还要看演出，所以不饮酒。
一是八位顾客里，有一位对花生过敏，所以所有含花生成分的食物都不能有。
最后就是陈老板提出了人均一百元的要求。
关月旖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倾向于，按西餐的习惯，来给顾客做定制的中餐。”
“比如说，西餐的上菜流程就是餐前小点、汤、前菜、主菜，点缀菜、甜品和饮料……这个顺序咱们不变，但菜品可以做成改良的西式中餐。”
“也别怕味道抓不对，我们阿大出国交流过，他能试菜，而且明天我们把陈太太请过来，让她也过来一块儿试菜，这就不会错了。”
“然后我们来商量一下菜品怎么做……人均一百元，那是龙虾鲍鱼的水平了。妈，你需要挑战一下自我了。”
关月旖的最后一句话，说给了妈妈听。
关春玲抿嘴一笑，“怕什么！”
宋小红惊讶地问道：“大月儿，你对西餐也这么熟悉啊！上菜的流程你也知道……我吃过最西餐的东西，还是你妈炸的薯条呢！”
关月旖一怔。
她愣了好久才回过神——她之所以对西餐这么了解，还是因为前世在西餐厅打过工。
但这一世……
关月旖想了想，谨慎地答道：“我妈有西餐烹饪书呀！”
众人恍然大悟。
宋小红叹道：“难怪古代人总说书里自有黄金屋呢！”
关春玲一听到宋小红说的薯条，笑了，“明天我们把薯条也安排上！这是顶顶安全的西式小吃了，我就没见过有人不喜欢的！”
接下来，大家拿出纸和笔，关春玲也拿出了她的西餐烹饪书，一块儿讨论起菜式来：
——头盘，一般要搭配餐前酒。
搁中餐这儿，头盘就是餐前小点。
就是人一进馆子刚坐下来，店家免费送的一小碟盐水花生、腌酸萝卜、凉拌海带丝之类的；
要是放在正儿八经的西餐里，据烹饪书上说，一般就是一小勺鱼子酱、薰三文鱼什么的，主打的就是一人一口，再配上一小杯酒水。
但，人顾客说了，不喝酒。
而且鱼子酱、薰三文鱼这些，关春玲也不擅长。
最后，关春玲打算试做奶油烤扇贝，酒水改为中式的桂圆苹果水。
——前菜，一般要搭配汤。
关春玲研究西餐烹饪书很久了，比较有心得。据她看来，前菜讲究色彩缤纷，荤素皆可。
汤呢，一般就是罗宋汤、或者奶油蘑菇汤。
关春玲最后决定做五彩肉酱烤面包片，配上奶油蘑菇汤。
——主菜，一般又分成两道，
第一道主菜通常是海鲜，
关春玲想在清蒸石斑和龙虾之间二选一。
肯定是清蒸石斑鱼，更具有中餐、粤菜的代表性，但如何除刺，这也是个问题。
另外这道菜要需要配主食。
关春玲打算如果选了石斑鱼呢，那就要配上炒饭；
如果选了龙虾呢，那就要配土豆泥。
第二道主菜通常是家禽，
在此，许培桢提出了不食猪肉的意见，因为不确定顾客是否会有宗教的原因而不能吃肉。
所以大家改为牛肉和鸡肉这两种，
关春玲在研究烹饪菜单的时候，发现外国人的饮食习惯就是一道干的、必须得配上一道稀的……经过大家的讨论，她决定在这里加上一道水果酸奶。
——点缀菜，一般是沙拉。
关春玲计划用越南春卷来替代。
甜品么，关春玲本来打算在红糖烤红薯、双皮奶、红豆沙里选一款出来的；
但许培桢说道：“老外吃的甜品，跟广东人吃的甜品可不是一回事儿。在甜品这一块，广东人是吃得真清淡。但老外吃起甜品来，那是恨不得直接把蜂蜜塞进嘴里嚼。”
听了许培桢的话，关春玲决定明天做个复合型的甜品。
最后一杯饮料，关春玲决定直接沏茉莉龙珠清茶给顾客。
做好了决定以后，许培桢、张建新和姜书远立刻拿着关春玲写的清单出了门，他们要分头去采购。
而小月月带着宋小红和六奶奶去库房里检查餐具；
关月旖和张建新则去检查厨房需要用到的各种调料味和酱料……
关春玲怀着孩子在，很容易疲倦。刚才花了心思思考菜谱，这会儿就有些困倦了。于是她抓紧时间上楼去歇觉……
当然了，也不怕东西不齐全。
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准备嘛！
再说了，实在凑不出来的话，那就换一道菜。
就这样，大家各司其职起来，忙进忙出的……
下午三点多，出去采买东西的男人们陆续回来了。
关春玲也睡眼惺忪地起来，
她去外头散了一会儿步，又吃了一碗红糖炖蛋，觉得精神好多了。
然后她就开始试做菜了。
当然，家里人都宠着她，
再加上有说奶奶和宋小红这样的能干人在，
关春玲几乎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一大群人自发帮她干活。
然后关月旖又突发奇想，“不如我们每一个人来负责烧一道菜……今天试做一次，明天还有机会再试做一次。这样的话，到了后天，大家的发挥也就不会出问题啦！我们做事也不用慌了。”
大家听了，眼睛一亮！
关春玲笑道：“你们可以每人负责一道菜，大月儿不行。”
关月旖瞪大了眼睛，“妈我也行！”
其实只要配方在这儿，操作手法娴熟，哪有不会做的！
就好比妈妈餐厅里的汤粉配方，以及好几家早茶档里的点心配方，都是妈妈花心思做了出来，再把配方传授给大家，大家照着做、做到熟练，味道就和妈妈做的一模一样，而且还发挥稳定！
所以？
她怎么就不能做了！
“你真不行，”关春玲笑着解释，“你反应快，又会英文，你得去当服务员。”
关月旖这才恍然大悟。
她重重点头，“好！”
但，关月旖也没闲着，她跑去测试私房菜馆三楼的那个中式流水台了。
从下午四点开始，家里就一直闹哄哄，挤挤攘攘的……
不是这个说我的葱呢，
就是那个喊黄糖和红糖有啥说法吗，
又或者是嘀咕这龙虾也拿来试做？太可惜了吧！
还有的说我一看你干活就不如我利索，还是让我来吧……
夜里九点左右，大家差不多全干完活啦！
——头盘是蒜香烤扇贝，上面淋一层酸奶油，再配上桂圆苹果红糖水，
扇贝透出浓郁的蒜香，微酸的奶油搭配着表皮被烤得焦脆、内里极嫩滑还淌出浓郁汤汁的顶级扇贝肉，可太好吃啦！
桂圆苹果红糖水这饮料也特别好喝，它于纯甜之中带着点苹果的微酸，浓郁的红糖香气与清新的苹果果香相得益彰！
——前菜是复合菜式，底座是六奶奶做的面包片，面包片的一面稍微用黄油煎得焦脆，上面堆放着五彩沙拉，有橙子粒、黄瓜粒、番茄粒、紫葡萄粒，用蛋黄酱、沙拉酱调好拌匀，摊放在烤面包上。
汤呢，关春玲试做了罗宋汤和奶油蘑菇汤。
但因为这个季节，白蘑菇可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没办法，最后关春玲舍弃了奶油蘑菇汤，改成了罗宋汤配薯条。
——两道主菜的第一道主菜，关春玲最后还是选了清蒸石斑鱼，
因为六奶奶展示了她的精湛刀功，她能片出鱼刺来！
又因为清蒸鱼过于中式化，所以关春玲炒了一份比较偏酸甜口的菠萝叉烧滑蛋饭；
第二道主菜关春玲做了中式煎牛扒配土豆泥，
考虑到老外喜吃甜食，关春玲将煎牛扒的酱汁，改成了老娘叉烧的甜口，
大家吃过以后，赞不绝口！
当然了，考虑到老外吃干的就必须配点儿稀的，所以关春玲又做了一道水果酸奶。
酸奶就直接买的现成酸奶，水果呢就是去自选超级市场买回来的无籽绿葡萄，很甜，配上酸奶就特别清爽。
——最后一道菜，一般是沙拉。
关春玲计划用越南春卷来替代，但广州市面上的可生食蔬菜的品种比较少。
最后她自己琢磨着，做了个三味春卷。
顾名思义，一共有三个，每一个春卷的味道都不同。
一种是香柠煎鸡扒配洋葱黄瓜丝的，配番茄酱；
一种是麻辣豆腐配生菜叶子的，当然了，麻辣的程度都比较低，主要是害怕他们吃不惯。
一种是卤蛋配大葱丝的，配甜辣酱。
在上沙拉菜的时候，将由关月旖现在表演一下功夫茶，现在沏一壶龙珠茉莉花茶。
不得不说，
大家凑在一块儿……
做饭的时候乱轰轰的，
试吃的时候也是乌合之众。
但，吃起来可就觉得，每一道菜是真好吃啊！
当然了，关春玲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要给每一道菜点评一下，她好斟酌着修改一下配方。
大家绞尽脑汗的想着。
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才总算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九点多，宋小红过去下周村，把陈太太喊了过来，大家当着她的面又重新做了一次所有的菜，连着上菜的过程、关月旖的沏茶过程等等，全都表演给陈太太看，又请陈太太提意见。
陈太太可万万没有想到，关春玲居然还搞事先演习这一套？
还……试吃？
老天爷，试吃的话，也是要浪费一通食材的啊！
又见菜肴出品如此摆盘精美，味道一流……
陈太太太高兴极了。
一一试吃过后，陈太太告诉关春玲，“阿玲啊这些菜呢都很好！”
“我和我老公也常常出国的，不瞒你说，要是只说这菜的味道、摆盘来说……你的厨艺真的很厉害！我跟你说，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你们做出来的，那我绝不敢相信，是你一个没有出过国、不会讲英文的人，居然还会做西餐！”
“当然了，这些西餐……严格说来，和国外的真正西餐不是一个品种。”
“但你选择在套餐里加入中餐，而且还有薯条、奶香土豆泥这样的西方传统食物，真的很好！”
陈太太继续对关春玲说道：“阿玲啊我再给你提点儿建议吧！”
“虽然你做饭很好吃，这些餐具、摆盘也都很好。”
“但你没有服务意识啊！”
“你这里，就像一个家……大家来了都很自在，但没有那种请客房吃饭的商务感觉。”
“买几身统一的衣服穿穿吧！”
“而且啊得有带领客人的服务员，得有上菜、传菜的服务员。”
“要是会英文最好！不会也没关系，我和我先生帮你们翻译的。”陈太太说道。
关春玲一听，恍然大悟！
“我就说呢，到底哪儿不对……”
“嗐，还真是呢！连我们上下九铺子里的人，都会穿戴统一的围裙。”
“结果到了这儿就忘记了！”
“买买买！”
“谢谢你啊陈太太。”关春玲由衷地向陈太太道谢。
陈太太笑了，“是我谢谢你才对！”
“我是真没想到你还要搞试吃这一套啊……”
“那前前后后的，这些石斑龙虾扇贝，你岂不是要买好多个？”
“现在你还要给他们买制服……亏钱了吧？”
“没事啊，到时候我让我老公加钱！”
关春玲连忙摇手，“不用不用！”
“主要是，我们也是第一次接待外国客人，还是想做到最好嘛……”
“制服这些的，就更加是我应该要投诉的。”
“我还得多谢你提醒我了呢！”
二人相视一笑。
第138章 第138章 蛋液像瀑布一样淋下来……
终于到了陈老板请客的这一天，
关月旖一家已经严阵以待。
昨天，关春玲只花了半天的功夫，就把餐厅的部门结构给解决了。
服务员有三位：关月旖、张建新和被拉过来充数的唐悦；
餐饮部经理有三位：许培桢、姜书远和红姨。
大厨也有三伴：分别是六奶奶、宋小红和唐秀芳。
另外，关春玲还临时从上下周村临时请了六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削办事麻利的村妇过来，也临时充当服务员。
除了关春玲，大家全都穿上了统一的制服——无论男女，全是黑色西裤搭配白色长袖衬衣，黑色袜子配黑皮鞋。
但，经理们穿黑色西服打领事，
服务员们穿银灰色缎面印花马甲，带小领结，
那六个临时被请来站门口的服务员没有马甲穿，但人靠衣装吧，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下午三点，陈老板果然开着车，领着一队车队，缓缓驶了过来。
陈太太将六个挺着大肚腩、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请下了车……
九十年代初的广州，也是国际大都市。
但，在上下周村里还是头一回来了外国人。
村民们还是很好奇的。
村长比较给力，害怕把外国客人给吓跑了，以后就没人敢来了……
于是约束着村民们，不让大家太靠近关记私房菜厅。
村民们就站得远远地看。
对于关月旖和张建新、唐悦来说呢，倒还算好。
大学生么，初生牛犊不怕虎。
更何况，哪个大学里没有外教啊？
许培桢在合资公司里身居高位，直接和美国高层面谈开会；
再加陈老板陈太太的英文也很好……
气氛倒还算融洽。
顾客们先参观了一下关记私房菜馆。
菜馆里最美的就是风景了。
毕竟地方大，建筑少嘛！
去年植的草皮，今年已经长得很好；
花卉么，因为广东炎热湿润的气候，也长得很好。
庭院里更有亭亭玉立的翠竹；
还有淌着活水的小石池，池里种了漂亮的铜钱草、碗莲；
还有建在水池的一个木亭。
想着今天有客人会来，昨天六奶奶还特意放了水，把圆卵石的池底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顾客们一来，就被这个环境给惊呆了。
他们都不肯上楼，坐在亭子里玩儿。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关春玲让张建新端了水果拼盘、又让关月旖拎了水果茶过去请客人们吃。
陈老板很高兴，顾客们也很高兴。
他们聊了好一会儿的天，才上了私房菜馆的三楼国风厅。
一进国风厅，连陈老板夫妇也惊呆了。
陈太太跑过来悄悄地向关春玲表态，“哇……阿玲，我真有没有想到，你的这个餐厅这么高级漂亮啊！”
那一边，外国顾客们已经对房间里陈设的文房四宝有点儿感兴趣了，不住地问东问西，跃跃欲试。
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是关春玲买回来充场面的。
她连识字都是最近几年才学会的……
哪会写毛笔字？
幸好，姜书远会。
他也不推辞，让张建新去接了点清水过来，取了墨条就在砚台上磨了磨，拿过毛笔蘸了墨，写了一首静夜思。
外国顾客们目瞪口呆。
他们第一好奇的，就是用墨条在砚台上研磨就能出墨的传统方式，还忍不住自告奋勇地来帮姜书远研墨；
第二好奇的，就是如此柔软的毛笔，竟然能写出如此好看的字！当然了，他们也在姜书远的指点下，尝试用毛笔写字，然后被柔软的笔锋给吓住——
最后，他们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看着姜书远写。
其中一人问姜书远，能不能把他刚写下的墨宝送给他，
姜书远受宠若惊！
因为他写得确实比较一般，但还是送了。
另外两对外国夫妇一听，赶紧问能不能也送给我们？
姜书远想了想，写了一幅“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和一幅“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给他们。
大家都高兴坏了。
就这样，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后面的事情就变得很顺利了。
用餐时间一到，陈老板宣布开餐，
关月旖和张建新就开始了上菜。
头盘的蒜香烤扇贝配桂圆苹果红糖水一上，顾客们就开始惊叹了，
对于这些外国食客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西餐，而是改良版的中西合璧。
就比如说吧，蒜香烤扇贝淋上厚厚一层酸奶油，实太好吃了！
但，桂圆苹果红糖水，就是很纯粹的中式果茶饮。
最难得的是，这两种食物非常搭配！
所以大家特别特别期待其他的中西合璧的菜式搭配。
等到主菜清蒸石斑鱼和菠萝叉烧滑蛋饭上来的时候，
顾客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精致高档的瓷盘里，清蒸石斑鱼看起来……过于清淡，鱼肉雪白，上面铺着翠绿的葱丝，几粒嫣红的枸札作为点缀，浇上一丁点儿的酱油，看起来非常高档。
就是白白的……
好像没啥佐料，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顾客们的视觉还停留在上一道五彩缤纷的蔬果配黄油烤面包丁的前菜上，
陡然得见这清清白白的鱼肉，忍不住都在悄悄怀疑着，
心想这东西能当主菜吗？
等到入口时——
顾客们齐齐瞠目结舌！
“请问这是什么鱼？它太嫩了，太好吃了……上帝啊我没办法让它在我嘴里停留太久，它直接化掉了。”
“太好了这鱼没刺，真好吃！我发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肉！”
“这应该是海鱼，是石斑鱼，对吗？”
“这是中国菜的烹饪方式！非常地道，我敢说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中餐……哦不！是我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饭菜！”
清蒸石斑鱼和菠萝叉烧滑蛋饭是盛在同一个盘子里一起上的。
大盘子的一角，摆放着切好、去过鱼刺的清蒸石斑鱼最肥美的鱼腹，
顾客们吃完了鱼，然后盯住了菠萝叉烧滑蛋饭。
菠萝叉烧滑蛋饭摆了个造型。
炒饭炒好以后，先在平底小圆碗里压实，再倒扣在大圆盘的一角，揭去小碗，就得到了一份规整的炒饭，
炒饭的顶上，搁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蛋包。
蛋包是关春玲亲自烹饪的，因为六奶奶、唐秀芳和宋小红练习了好几次，始终掌握不了火候。
关春玲煎的蛋包，
全程讲究一个快字。
猛火、重油、不粘锅，蛋液下锅后快速搅拌，力求让蛋液均匀受热。
搅拌到手臂感觉到微阻力时，蛋液已经熟了五成，
静置片刻，等到锅底的蛋液结成饼，
这时就要眼疾手快地将半熟的蛋饼对折，微晃单柄不粘蛋……
再来个完美的颠锅，将蛋包抖上半空、翻身，再稳稳地跃回锅里，
同时一定要轻晃锅体，使之快速在锅里旋转。
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蛋包糊底。
控制着蛋包在锅里熟至七分，就可以出锅了。
顾客们看着这个蛋包，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幸好昨天陈太太过来试吃过，
于是她做出了示范。
第一步，先用餐刀划开蛋包，金灿灿的蛋汁便流了下来，将所有的米饭全部盖住。
第二步，再用餐勺舀着混了蛋液的炒饭吃。
顾客们齐齐盯住陈太太的动作。
当她划开蛋包、蛋液像瀑布一样散下来的时候……
顾客们就齐齐哇的惊叹了一声，
然后开始有有样学样。
当第一口混着蛋汁的炒饭被送入口中的时候，
他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菠萝叉烧滑蛋饭，关春玲也做出了修改。
改为外国人都喜爱的酸甜风味。
炒饭的油，也改为了黄油。
米饭里除了菠萝粒、叉烧粒之外，她还放了点儿五彩葡萄干。
所以当顾客们吃下第一口炒饭的时候，先吃到了浓郁的蛋香，然后是菠萝粒的酸甜水嫩，叉烧粒的酱浓甜美，以及葡萄干的酸甜弹牙……
蛋液也为口感干爽的米饭带来了汤汁混合的作用，丰富了口感。
本应在这道菜里承担起主角重任的米饭，反而是最最淡无而味的，可米饭做为碳水化合物，又在这道美食里充分把控着灵魂控场的作用。
每一口炒饭，都让顾客们舍不得下咽，又根本停不下来！
不知不觉，这一盘子炒饭就全吃完了！
大家都有点儿意犹未尽。
就这样，顾客们一道菜、一道菜的吃完，
关月旖和张建新、唐悦就一道菜一道菜的继续上。
虽然每一道菜的份量不算太多，但除头盘之外，几乎每一轮的主菜全都是主食搭配肉、蔬菜、饮料这样的组合。
吃到最后，顾客们的进餐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一看就是吃饱了。
最后上小甜品的时候，顾客们又被惊呆了。
甜品有三样：
一块蜂蜜烤枣泥蛋糕，
焦糖布丁，
和桂圆红茶。
昨天关春玲在试做蜂蜜烤枣泥蛋糕的时候，就把小月月给香迷糊了。
考虑到外国顾客嗜甜，关春玲今天做的时候多放了些糖。
这三种甜品呢，
蜂蜜烤枣泥蛋糕是比较硬的，最甜；
焦糖布丁是软的，中甜；
桂圆红茶只用了点红糖提味，微甜。
顾客们喝到最后一杯香浓微甜的桂圆红茶时，满足地发出叹喟的声音。
陈老板见客户们吃得开心，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陈太太也委婉地提醒顾客们，说必须要出发去香港，否则会耽误到晚上的演出。
顾客们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
离开前，陈老板拿出相机为关春玲和这些顾客拍了合影。
虽说这些客人只来了两个多小时，但大家要么担心做的饭菜做得不够好吃，要么担心自己的服务不到位……注意力高度集中，都累了。
所以顾客们离开以后，大家全都齐齐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残局。
先前客人在的时候，关春玲站在一旁，听女儿转述着顾客们对食物的评论。
知道顾客对她的饭菜评价比较高，她也就放心了。
这会儿关春玲就在跟七嫂复盘。
七嫂，是关春玲临时雇回来的六个村里妇女里的一个。
七嫂做事很麻利，态度也很好，
关春玲有个什么事儿，都愿意找七嫂帮忙。
如今关春玲的私房菜终于开张了，估计以后也会慢慢迎来稳定的客源，
她也不能总是依赖丈夫孩子，毕竟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关春玲做出了决定：
首先，正儿八经的服务员是肯定要培训出来的，以后她也不能总是请临时工啊！所以先从七嫂开始培训吧，等到私房菜餐厅有了稳定的客源，她就可以给七嫂开出固定工资了。
其次，她还要学习英文！
虽说这可能很难很难……
但她都已经拿到工商管理专业的大专学历了！
这证明她关春玲的学习能力不弱，应该可以胜任。
何况家里还有两个会英语的人，随时可以辅导她、陪她练练口语。
关春玲在心里默默复盘时，
家里人在忙着分吃的。
因为今天烹饪出来的食物其实不少，
足够一大家子吃了。
等到关春玲那边忙完，七嫂她们也回去了，小月月赶紧去把关春玲拉了过来，“妈妈妈妈快过来吃饭了！”
关春玲笑眯眯地牵着小女儿，对大家说道：“来了来了……今天辛苦大家啦！”
大家嘻嘻哈哈地说不辛苦。
宋小红在一旁感叹，“一天就能挣八百块钱啊，这钱也太好赚了！”
六奶奶表示不同意，“折腾了整整三天呢，那么多人就为了做这一桌生意，还试菜，买了不知多少东西回来！依我看啊，我们春玲还是亏了。”
唐秀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毕竟是刚开始，很多事情不熟嘛。而且这一次啊，春玲是因为要做一部分的西餐，没把握才需要试菜的。以后熟练了就不需要试菜了……”
顿了一顿，唐秀芳又道：“我倒是觉得，这私房菜馆定价贵、也有贵的好处！”
“至少不必像上下九那边的铺子一样……”
“你们是不知道，走低价路线的下场啊，就是最后大家一起拼到倒闭！”
说着，唐秀芳讲起了邱叔的事例。
邱叔是上下九铺子的合作者，已经跟关春玲合作三四年了。
他是卖萝卜牛杂的。
他舍得用料、又处理得干净、味道还好……
所以一说起上下九的萝卜牛杂，大家几乎全广州的老饕餮们全都自动默认要去红姐美食馆来买邱叔的萝卜牛杂吃。
但，就是有人想来挑战邱叔的萝卜牛杂。
去年就有一个人，一开始和邱叔打擂，推着自行车、在自行车后座弄了个架子，每天推到红姐美食馆门口，还弄了个大喇叭循环放“正宗萝卜牛腩，不好吃不要钱！”
而且还和邱叔打价格战！
邱叔卖五角钱一份净牛杂，三角钱一份萝卜牛杂，一角钱一份净萝卜。
那人就卖三角钱一份净牛杂，一角五分钱一份萝卜牛杂，五分钱一份净萝卜。
当时都把邱叔给整无语了。
因为九十年代初，所有的物价都在飞涨！
在上下九这么旺的地方，一碗糖水都已经涨价到五角钱了……
邱叔自认为定价很实惠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要来搞他？
后来邱叔想了个办法——变相涨价。
他在价目表上写：一元钱一份净牛杂，六角钱一份萝卜牛杂，两角钱一份净萝卜。
顾客来吃，看到门口的小摊上，净牛杂三角钱一碗，店里的净牛杂要一块钱一碗？？？
大多数顾客的第一反应，就是小贩的肯定不干净！
然后当顾客仔细看价目表时，才会发现上面写着“限时半价酬宾”，
也就是说，原价一元钱一份的净牛杂，半价只需要五角钱一碗；
原价六角钱一份的萝卜牛杂，半价只需要三角钱一碗；
原价两角钱一份的净萝卜，半价只需要一角钱一碗；
来消费的顾客一看，
哟，打折啊？
而且人家店里的打完折，还比门口的小贩贵！
可见得啊，小贩的牛杂也不知道在哪儿拿的货……干净不干净，卫生不卫生呢！
就这样，虽然小贩天天蹲在红姐美食馆门口叫卖他的萝卜牛杂，想和邱叔打价格战，但最终没能熬过去，
听到去年年底改行卖冰糖葫芦了！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去卷冰糖葫芦这个行业了。
六奶奶津津有味地听完唐秀芳讲的小姑娘，喜得眉开眼笑，“你要这么一说啊……你说得对！确实越便宜越容易打价格战，你也压价我也压价，最后谁也落不着好！”
另一旁，红姨正把干女儿关月旖拉到一旁去，塞了个快把红包挤破的超大红包给她。
关月旖有些无奈，“干妈，我已经是成年人，按说不需要收红包了……”
红姨眼一瞪，“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我们这里是广东，只要你还没有结婚，就可以收红包！更何况，干妈的红包你都不收！你这是想干嘛？！”
“快拿着！”
“对了月月，你不是让我准备十万块钱买房吗？这段时间啊我可是连男朋友都不谈了，漂亮衣裳也不买了，好不容易东借了点西挪了点……现在钱到账了，房子在哪儿呢？”
关月旖正准备说话——
六奶奶她们那边儿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红姨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听说是唐秀英说起了邱叔打赢价格保卫战的案例，
红姨也笑了，大声说道：“你们也不想想，邱叔那办法是谁帮他想的！”
此言一出——
连唐秀芳也愣住了。
她倒是不知道这一出，便反问红姨，“是你给老邱出的主意啊？”
红姨白了唐秀芳一眼，“我要是有这么聪明的头脑，那我也是博士了！”
一听到“博士”二字，唐秀芳有点儿明白了。
果然，红姨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我们家月月给老邱出的主意！”
“老邱当时被那个小子给气了个半死，第一反应就是要跟那小子打擂。还说什么他敢买三角钱我就敢卖二角钱！谁怕谁啊！我跟老邱说，你先别着急，等我问了月月以后再说……”
“然后月月就给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你们看看啊，这么一来啊，老邱的生意保住了，名声还好听！过段时间还能趁机取消打折，这价格不就上去了吗？”
“还得是我家月月啊！”说着，红姨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关月旖被干妈夸得面红红的。
关春玲在一旁，笑得眼儿弯弯。
而红姨一夸关月旖，唐秀芳也跟着夸了起来，“是，月月这孩子啊，是聪明！而且还是我们唐悦的好榜样！”
“唐悦说月月有实力直博了，她这专业也没有直博嘛，所以她还正儿八经跟我商量，说想考研，问我支持不支持。”
“哎哟我的天哪，我孩子想上进，我还能不支持吗？”
“她又告诉我说，如果她要考研呢，就不能及时去找工作挣钱，还是我供她……”
“我说这不要紧的呀！别说硕士了，就是博士，只要你想考，妈妈都支持你的！”
唐悦心里感动极了，一把抱住她妈妈，还用头在妈妈怀里蹭了蹭，“妈你最好了！当你的小孩真幸福！”
唐秀芳也笑眯了眼。
关月旖也在为好朋友的母慈女孝而感到高兴。
但，关月旖突然看到姜书远正焦急地朝她招了招手？
而且姜书远身边的张建新，双臂抱胸，一看就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关月旖赶紧过去了，“姜叔叔？”
姜书远对关月旖说道：“月月，你、你能不能帮叔叔劝一劝建新？”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怎么了？”
看这情形，像是张建新正在生姜书远的气？
为什么？
前两天张建新还在跟关月旖说，他有点儿心疼爹不疼娘不爱的姜书远……
这么快就闹矛盾了？
张建新开了口，对关月旖说道：“你先问问他自己吧！”
姜书远叹气，说起了原委。
——他不是拆迁办主任吗？
总之他的工作，就是和村民们谈判拆迁补偿，以及协调村民们提出的各种要求。
大多数村民谈不拢补偿的最大原因，就在于——如果不拆迁，那么他们每个人、或者说每一房人都是有房子住的。拆迁以后就不一定了，因为政府是按原房产的分摊面积来分配。
在这过程中，姜书远为了协调，个人出资买了不少房票。
大部分村民为了逃避赡养问题，一力要求分面积小的房子，外加多攥点现钱在手上；
所以这么一倒腾……
现在姜书远手里的房票，正好够买一套大房子。
又因为大房子实在无人问津，房地产商还打了折。
姜书远就签了房屋买卖意向书，把房子给订了下来。
但，姜书远是拆迁办主任。
按照规定他不能买现在项目里的商品房。
所以他填的是张建新的名字。
听到这儿，关月旖还是不明白，问张建新，“姜叔叔给你买了套大房子……这有啥不对的吗？”
张建新急道：“你怎么不问问他，那房子有多大！”
关月旖便又转头看向了姜书远。
姜书远不好意思地说道：“三百平方米……”
关月旖陡然瞪大了眼睛！
第139章 第139章 一定要在三百平方米的……
“三百平方米？”关月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三百平方米的大平层？
在珠江新城？？？
这岂不就是……楼王？
姜书远窘迫地点点头，“是，房子是大了点……”
张建新气道：“这是大了一点吗？”
“爷爷过户给我的北京那别墅的面积加起来也就五百平方……但还包括了一百平方的花园！那房子至少还是叠加起来，一层一百多平方。”
“你倒好，直接搞个三百平方米的一套……”
“你知道三百平方米有多大吗？”
“是我们教学楼一半儿的面积了！”
张建新越说越生气，“而且还是个毛坯房！装修也不知道要填多少钱进去！”
“就算以后装修好了，绕完屋子一圈要不要半小时？”
“就我和你两个人住……”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改了口，“最多以后再多添两个人，有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吗？”张建新气呼呼地说道。
他父子俩之间闹出来的动静，惊动了大家。
于是大家都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问清缘由以后，大家又问：“一套房子三百平方米？我的天，那是不是一层一户啊？”
姜书远点头，“对。”
大家继续问，“三百平米的房子，那得有多少个房间啊？”
姜书远答道：“一共三个房间，主卧占了五十平方米左右，自带书房阳台洗手间。副主卧是三十平方米左右，也是自带洗手间的。小卧室十五平米，同样自带洗手间。另外层高三米七，预留了五十平米的空间出来，可以自己搭小两层做书房或者工作室的……”
大家齐齐哇了一声，艳羡得不得了。
张建新，“我直博了，也就是说在未来三五七年之内，我在学校做实验。”
姜书远：……
姜书远实在很窘迫。
他也知道，他家人丁不旺，
像目前他和儿子寄居在关春玲家这样，父子俩住在小小的房间里，确实很舒服。
如果父子俩真搬进三百平方米的房子里去住……
那房间确实太大了。
但，七八十平米的小户型房票太紧俏，一百二三十平方米都已经被老百姓称之为大户型了……
三百平米的房子根本没人要！
姜书远是为了让村民们满意，才将他的毕生积蓄换成了房票，然后帮人换、帮人调整。
比如说，甲家分到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但他实际上想要两套七十平米的房子。于是姜书远把二十平米的房票卖给甲，这样甲就同意在拆迁补偿书上签字了。
比如说乙家分到三套六十平方的小房子，但希望拿到两套八十方的房子，同时保留一套六十方的，可没人愿意和他换。于是姜书远再将手里的房票倒给乙，乙补钱给姜书远……
就这样，姜书远为了帮村民调解房型和房屋面积，手里的房票越倒腾越大。
现在拆迁谈判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小户型已经全部换完！一百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大户型”房子，其实很多村民也不想要，还是姜书远不停地给人做思想工作，村民才勉勉强强同意了的。
如今只剩下这套三百平方米的大宅子没人要。
如果他也不要，一来，已经没有小户型可以选了。
想出手卖掉房票？
那是不可能的，根本卖不掉！
所以……
关春玲看出了姜书远面上的为难，赶紧打圆场，“三百平方米就三百平方米呗，有房子就行，也没啥不好！”
“房子嘛肯定是越大越好了。小张啊你现在嫌这房子大，以后等你年纪大了，家里人越来越多，就不会嫌弃了。”
“现在你和你爸也不缺房子住，你要是嫌房子太大，那装修好了以后先搁着，逢年过节啊我们一块儿上你们家去热闹热闹。去玩的人多了你就不嫌房子大了……”
大家都劝，“对啊建新，你要是嫌房子太大，那平时还住在你关妈妈家呗！”
“反正你那房子那么大，一是还没交房，二是还没装修，短期也不可能搬过去。”
“等到交楼的时候，你在你关妈妈那儿盘下来的早茶分店，也能给你挣来不少钱，到时候装修的钱就有了……”
“对对对！到时候等你的大房子装修好了，我们上你们那儿热热闹闹的暖房去！我一定要在三百平方米的大平层豪宅里吃麻辣汤就煎饼果子……”
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建新看着姜书远。
姜书远也看着他，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张建新莫名有些烦躁。
他把头转到一旁去，然后起身走了。
姜书远一怔，面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关春玲朝着关月旖使了个眼色，又朝着张建新离开的方向呶了呶嘴。
关月旖心知肚明——妈妈的意思，是想让她去劝劝张建新。
她当然会去劝。
但，前两天不是出了张建新向她表白、却被众人撞了个正着的事儿吗？
虽然大家都被妈妈交代过，不允许因为这个而嘲笑她和张建新，
可这么掉面子的事儿，关月旖自己心里过不去。
现在么，关月旖本想避开人，再去劝劝张建新的。
没想到……
关月旖认命地站了起来，朝着外头走去。
张建新当然也没走远。
他走到了小池子旁边的木亭里坐着，垂头耷耳的。
听到脚步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关月旖，便转过身来乖乖地面对着她。
“我妈让我来劝你，”关月旖大大方方地说道，“她怕你和你爸因为房子的事儿闹矛盾了。”
说完，她也坐在了木亭那儿。
只不过，她坐在他对面。
张建新情绪低落，“没闹矛盾，我就是……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
他老实说道：“我相信他的判断，他又不是傻子，他甚至……聪明得要命！”
“所以他最终拿下了三百平米的房子，那就证明了这就是最优解。”
“我心里难受，是因为他对我的态度……”
“太卑微了？”关月旖接过了话题。
张建新点头，“他把他的毕生积蓄交给我……他不应该这么卑微。”
关月旖道：“那……你的意思是，他就该强压着你，很强势地逼着你去签购房合同？就像你爷爷扔你旧衣裳那样？”
张建新傻傻地张大了嘴。
关月旖歪着脑袋看着张建新，突然有些心酸。
说到底——
这对父子啊，还是因为没有被毫无保留地爱过。
所以患得患失。
关月旖想了想，将当初还在北京的时候，她妈妈意外得知自己怀孕后，第一时间和她聊天，安抚她，告诉她说，就算有了别的孩子，关月旖依旧会是她最爱的人……
张建新静静地听着，
关月旖说道：“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很多很多的人爱我。但我很笃定，我是妈妈最爱的孩子。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妈妈说一切心里话，妈妈对我也从未保留过任何秘密。”
“妈妈怀孕之后，没有很武断地认为我应该为此感到开心、或者不开心，她会很直白地告诉我，即使她有了别的孩子，但我也仍旧是她最在意的孩子。”
“我也很直白的告诉她，我很欢迎我又有了新的弟弟或者妹妹。因为这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爱妈妈、爱我的人又多了两个。”
顿了顿，关月旖继续说道：“张建新，我不是在让你复刻、照搬我和我妈妈的相处，我只想告诉你，即使是像我和我妈妈这样，亲子关系本来就特别好的，也需要面对面毫无保留的沟通……”
“你和你爸没有感情基础，你们之间，难道不需要沟通？”
“你凭什么以为，会因为你的一个眼神，你的一个细微动作，他就能猜出你的心思呢？”
“他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因为他太在乎你、太尊重你。”
“你不喜欢他这样或者那样……你不说，他怎么明白？”
张建新深呼吸，闭了闭眼。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的。”张建新低声说道。
关月旖点点头，“好，那我就完成任务啦！”
说着，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
身后突然传来了张建新的声音，“月月，我、我喜欢你！上次你、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关月旖呆住。
她的脸蹭一下涨得绯红。
她的脑子暂时放空，
她的双腿无意识地继续朝前走，但脑子没想事儿，眼睛也根本没看路。
眼看着马上就要一脚踏空了……
张建新及时冲过来，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关月旖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一脚踏空了！
“月月你……”
关月旖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臂，跑了。
张建新盯着她仓皇而逃的背景看了很久，笑了。
虽然他也满脸通红，
但他也看清了月月面上惊慌失措的羞涩。
所以，
月月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女孩子可能面皮薄……
又或者，爱情暂时还没在她的人生计划之内。
但这没有关系，可以现在考虑嘛！
依着月月和她妈妈的亲密，现在她肯定……找妈妈讨要主意去了。
张建新又笑了笑。
他心想，那他也去找他爸谈谈吧。
他刚这么一想——
就在不远处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姜书远。
隔得老远的，他都能看到姜书远面上挂着担忧的表情。
张建新与他对视良久，最终朝他点了点头。
显然，姜书远有点儿不知所摸。
他犹豫彷徨片刻，试探着朝这边儿走了几步。
张建新看着父亲那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儿，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变得酸涩难忍。
而姜书远一直关注着张建新的表情。
是的，他确实看到张建新朝他点了点头，但他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犹豫再三，他决定走过来看看儿子。
但，他又怕招儿子烦。
毕竟他和儿子的感情……几乎没有感情，而且刚才儿子还在生他的气。
他只好慢吞吞走上几步再看，并且做出了只要儿子表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就立刻离开的准备。
直到他走到儿子跟前，儿子面上的表情……
不，儿子压根儿就没有和他对视。
身经百战、见惯了大场面、也处理过无数棘手事件也始终淡然以对的父母官，在此刻露出了忐忑不安的表情。
“建新，今、今天好像起风了……你、你冷不冷？”姜书远没话找话。
张建新低垂着头说道：“今天二十五度，很晒，不冷。”
姜书远讪讪地闭上了嘴。
张建新深呼吸，然后说道：“我不是因为三百平方米的房子而不高兴。”
姜书远愣住。
张建新低声说道：“刚听说到三百平方米的房子的时候，我确实挺惊讶的，也确实不太想要。感觉太大了，不符合我对房子的期待值。”
姜书远一听，立刻说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你说说，我来看看还能不能换……”
“其实这个三百平方米的就挺好，”张建新打断了他的话，“大家的提议我也听了，觉得大房子也有大房子的好处。”
姜书远听了，心里愈发紧张起来。
因为，如果儿子不是因为三百平方米的大宅而生气……
那，还有别的事儿吗？
张建新说道：“我……其实也没有不高兴，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过于客套疏离了。这让我心里感觉难受，所以我……”
姜书远惊呆了。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又惊又喜。
喜的是，儿子以前直接把他当成空气、陌生人，现在竟然愿意这样开诚布公地和他说话了。
惊的是，儿子现在跟他提及的，是隐藏在物质后面的精神需求。
姜书远颓然地低下了头。
亲情啊……
他活了五十多岁，从来也没有深刻体会过，亲情是什么滋味。
汪玉桂视他为傀儡；
姜宽视他为累赘；
继母宋雯对他还算不错，但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九岁十岁的半大孩子了。她待他亲密不足、客套有余……
所以姜书远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亲情。
他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儿子相处。
然后他就在想，平时关春玲和关月旖是怎么相处的。
可想来想去，姜书远只觉得关氏母女之间的相处，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反倒是小月月的存在感更强些。
不过，张建新并不期待姜书远的回答。
因他认为，这件事情是他造成的。
“我们之间的紧张关系，其实是我不好……”
“在我不知道身世之前，我以为你是汪见雪的父亲，你为她的事情忙碌奔波，这是天经地义，我没什么想法。但当我知道了以后，我心里是很嫉妒的。”
“可我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你也是不知情的。”
“所以，我又能怨谁呢？只能怨我自己运气不好。后来知道了你和韩婷、汪玉桂和老爷子之间的恩怨以后，我就更失望了。因为，就连我的出生，也是出于祖母和母亲的算计，并且从未得到过父亲和祖父的期待……”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既然你们不欢迎我的出生，那我也不要在乎你们好了。”
“这就是我……一直很别扭的原因，我不知道要怎么正视我们之间的关系。”张建新小小声说道。
姜书远已经泪流满面。
良久，姜书远才控制好情绪，深呼吸，认真说道：“你说得没错。”
“我讨厌汪玉桂，也讨厌韩婷，我对你的出生……也不像寻常的父亲那样充满了欢迎与高兴的态度。”
“汪见雪从小到大，其实和我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当我以为她是我亲生女儿的时候，我就对她喜欢不起来。我想，我只会抚养她长大，尽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
“后来知道了你的存在，我……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我对你很愧疚，因为你本应该生长在一个富裕的环境里。但另一方面，我竟然会为你感到庆幸……因为汪家的那个成长环境，我已经试过了。恐怕还不如呆在张家呢！当然，前提是你的腰子要保得住。”
“建新，我也曾经以为，我对你可能只抱有愧疚的心态。”
“但后来我发现……”
“不是的，我好像，对你生出了期待。”
“在不忙工作的时候，我总在幻想着以后你毕业穿着学士服的样子，你和月月在一起工作、共同努力的样子，你和月月的结婚仪式，你们会生一或两个孩子……你们在一起很幸福的样子。”
“所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总想为你做点儿什么。”
“那套三百平方米的房子，确实太大了。”
“可我也奢望过，将来你和月月结了婚生了孩子，万一你们忙于工作没时间照顾孩子，而我又退了休有大把的休息时间……”
“或许我可以改造一下那个房子，让我的孙子在一个正常的、有爱的家庭里长大。我要给孙子打造一个专门的游戏室，还要做好隔音，保证不影响到你和月月的休息。”
“我孙子还得有个专门的书房……他的父母都是爱学习的人，说不定他也会遗传到你们的基因。如果孙子不爱学习，那也没关系，我会带着他去接触琴棋书画，各种运动……总有一样会是他喜欢而擅长的……”
说到这儿，姜书远停顿下来，收拾好情绪，才苦笑着继续说道：“建新，你看，我就是这么贪心。”
姜书远以为儿子会讥讽他，会说：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就好比，你小时候呆在汪家过着富裕的生活，但在精神上受到了虐待；
就觉得比我在张家过着贫困的生活，但精神上没那么痛苦强？
所以姜书远心里忐忑极了。
但，
张建新一直久久不语。
过了很久，张建新才说道：“……以前的事，难评对错。毕竟你也和我一样，都是在不受父亲祝福的前提下出生的。”
“我们……”
“我们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了。”
“如果你不知道要怎么当一个好父亲，也别担心。因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当一个好儿子。”
“倒不如，我们做朋友也好，学着当父子也好……总会找到合适的相处办法的。”
顿了一顿，张建新强调道：“但我们一定要好好沟通，就像今天这样。”
姜书远已经再度泪流面。
他拼命点头，连声应道：“好！好……”
然后姜书远也抹着眼泪笑道：“还是月月有本事，就跟你随便聊了聊，你就想通了。”
一说起关月旖，张建新的嘴角就压不下来，“其实，道理我自己就能想通，主要就是在表达这一块儿，还是她豁达通透些。”
说着，他又期期艾艾地问姜书远，“爸，你……能不能帮我想一想，为什么……我向她表白了好几次，她看起来也不是讨厌我的样子，那……为、为什么她不同意呢？”
姜书远被儿子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这声“爸”给彻底愣住。
他微张着嘴，两眼通红，本来已经努力止住了眼眶里的湿意……
这声“爸”，令他顷刻间泪如雨注。
他倚在木亭柱上，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张建新心里也不好受。
但他并不后悔冲着姜书远喊出了这声爸。
因为，不仅仅只是姜书远在他未来的养老生活里，已经有了对张建新和张建新家庭的规划；
张建新自己也有着类似的规划。
他考虑的是，姜书远不但没有体会过亲情，他甚至连爱情是什么滋味也没有体会过。
如果有一天姜书远还能遇到真爱，而且对方也靠谱的话，那么他也会像月月祝福妈妈和继父那样祝福姜书远……
当然了，如果姜书远不再想找对象了，那么以后就和他、他的妻儿一起过日子也挺好。
姜书远倚着木柱，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看着儿子，眼神亮晶晶的，“会不会是因为……月月太害羞了？女孩子嘛，总是矜持一点的。何况她妈妈是个正派人，她在正派的家庭里长大，接受了她妈妈的正派教育，在这方面比较保守，这是可以理解的。”
说着，姜书远又细问，“你是怎么向她表白的？”
张建新的脸，唰一下红了，“上、上次你们不是已经听到了？我、我就跟她说……月月我喜欢你，你、你能不能当我的女朋友……”
姜书远愉悦得轻笑了起来。
小儿女们之间的喜欢，真是又纯洁又天真！
好可爱啊。
他仔细想了想，说道：“她一定很害羞，就算心里也喜欢着你……可能也不好意思说我出愿意这三个字。”
“要不这样吧，下一次你再向她表白的时候，你换个方法问。”
张建新睁大了眼睛，“怎么换个方法？”
姜书远道：“你别再让她表态了，你再问，她也是不好意思回应的……所以你就问她，说如果你不反对，那我们就在一起……你说呢？”
张建新眼睛一亮，“好办法！”
第140章 第140章 被糊一嘴狗粮
那一边，张建新和姜书远已经和解了。
这一边，关月旖正折了一枝细竹枝，一边生气地用细竹枝抽打着竹林的叶子，一边生气地对关春玲说道：“妈，你看张建新啊！他怎么这么烦呢？真是烦死了！”
关春玲觉得好笑，“他哪里烦了？你可别乱说啊，小张很乖的，今天他还帮妈妈干活了呢！”
然后开始如数家珍般地说起了张建新的优点，“这孩子聪明着呢，学习成绩也好，虽然和我月月相比，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人长得也帅气，和我月月不相上下。”
“他脾气没我月月好，但也还算可以。”
“可能他爷爷厉害些，但小张又不从政，以后是要和我月月一起搞科研的嘛……在家世这方面，其实和我月月也是旗鼓相当的。”
“他现在在北京有房子，我月月也有啊，阿大已经有要再买两套小四合院的计划了，以后家里四个孩子，每人一套！”
“他在广州有了一套三百平米的房子，以后我月月也会有房子的……可能不会有三百平方米那么大，但只要住得舒服就行。”
“他勤快，办事牢靠，这倒是和我月月差不多啊……”
关春玲一口气列举了好多好多张建新的优点，但在他的每一个优点之后，都要再认真地加上一句我月月也不差、这一点我月月比他好……
关月旖歪着脑袋看着妈妈。
——所以妈妈，你到底是在夸小张好，还是在夸我好啊？
偏生关春玲还认认真真地问她，“你说说，小张到底哪里不好了？”
关月旖卟哧一声笑了。
——是是是，小张哪都好，但哪都比不上你的月月，对吧？
妈妈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关月旖忍不住笑弯了嘴儿。
“所以你到底烦他什么？”关春玲好奇问道。
关月旖咬住下唇没吭声。
关春玲又问，“你烦他……向你表白啊？”
关月旖的脸瞬间爆红。
“你不喜欢他？”关春玲继续问道。
想了想，关春玲又觉得不太可能，“可是，你和他……你俩之间，不是你先喜欢他的吗？”
关月旖炸了毛，“谁喜欢他了！”
关春玲奇怪地说道：“当初你们刚上大一的时候，是谁让我给小张介绍工作，好让他找零工挣钱贴补生活费的？”
“又是谁害怕他没钱上学，让我去给他交满学费的？”
“谁觉察到他的身世有问题，求着我让阿大去赣省帮他调查真相的？”
……
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喜欢小张，她这个当妈的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小张啊？
而妈妈列举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
也让关月旖哑口无言。
关月旖垂下了头。
关春玲问道：“月月，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关月旖摇摇头。
关春玲道：“月月，你是个好孩子，做人、做事一向很稳当。妈妈对你很放心……”
“小张这个孩子啊，妈妈认识他也已经三年了。老实讲，妈妈对他的人品是放心的。”
“妈妈从来都不要求你是全世界最优秀最厉害的那一个，也就没指望过你的另一半一定要多厉害才行。”
“所以妈妈觉得，你俩年岁相当，各方面的条件也很合适……这就已经很好了。”
“月月，你的真实年龄要比身份上的年龄小三岁，以前妈妈不让你谈恋爱，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
“可现在呢，你满打满算也已经十九了，妈妈不阻挠你谈恋爱。”
“你还有其他的顾虑吗？”
关月旖有些扭捏。
其他的顾虑？
没有。
她只是……
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张建新的表白，也不知道要怎么谈恋爱。
前世的汪见星，算是她的灯塔。
他的庇佑令她安定下来，又让她接触到感兴趣的学科，令早已万念俱灰、疲惫不堪的她，又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前世的他，或者是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从未向她表白过。
而前世的她，虽然心里也暗自喜欢过，但自卑于自身条件，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后，就错过了。
这一世，
她和他倒是有了般配的家世，旗鼓相当的学识，家人亲友们看起来也是祝福的。
但关月旖突然又望而止步。
现在妈妈问她，到底还有什么顾虑？
关月旖一脸茫然，“妈，我、我要是答应他的表白以后呢？”
关春玲愣住。
她预想了很多女儿不想谈恋爱的可能性，比如说月月想以学业为重，比如她已经有了人生规划二十五岁以前或者三十岁前只看事业不谈恋爱……
但关春玲万万没有想到，月月之所以三番四次都没有答应小张的表白，
竟然是——因为她不懂得怎么谈恋爱！
关春玲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关月旖更加疑惑了，“妈？”
关春玲笑了大半天，终于止住了笑，然后正色问道：“月月，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顿了顿，关春玲又道：“关于婚姻家庭方面的。”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
学习和事业方面的计划，她当然有，
但，婚姻和家庭方面的计划……
还真没有。
关春玲只看了女儿一眼就明白了。
“现在开始考虑也不晚，”关春玲笑眯眯地说道，“这也是人生大事啊。”
“等你想好了，可能你就能明白，答应小张的表白之后，你要做些什么了。”
关月旖想了想，牵住妈妈的衣角，小小声问道：“妈，你和阿大的相处……我和小月月，以及这三年来你花时间精力在饭店的菜肴配方上，函授学习上……你觉得，最耗费精力的，是什么？”
“当然是函授学习了！”关春玲笑着说道，“学习是最苦的，最花时间的！除了学习啊，其他对我来说，全都是放松自我的！”
“但是呢，学习又很有用。”
关春玲扳着手指算了起来，“我学了这个专业以后，学会了报税、做账，而且对于管理方面，我也很有心得。”
“我甚至还认识了不少同学、老师，他们也是我的人脉啊！”
“所以，尽管学习很艰苦很枯燥，但我还是做好了继续深造的准备。”
“我会再考专升本，但想换个专业……毕竟对我来说，拿哪一个专业的文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学到更多的有用的知识。”
关月旖道：“所以说，谈恋爱……应该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吧？”
关春玲再次哈哈大笑，还反问女儿，“你说呢？”
关月旖赧然。
——阿大一星期才回来一次，所以妈妈和阿大的爱情，当然不会影响到他俩各自的事业。爱情对他俩来说，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且短暂的分开，还更利于感情的重温。
关月旖又叹气，“可我一天到晚和张建新呆在一起……”
关春玲笑道：“那又怎样？”
这下子，关春玲总算明白女儿在担心什么了。
大约月月也不是不想谈恋爱。
但会害怕谈恋爱会牺牲掉她既定的学习计划和未来的工作计划。
关春玲啼笑皆非，对关月旖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向主意正。这事儿妈听你的。”
关月旖瞪大了眼睛，“什么事儿啊就听我的了？”
“你谈恋爱、结婚……包括以后生孩子的事儿啊！妈都听你的。”关春玲笑眯眯地说道，“但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多谈几年恋爱，享受青春是一回事，另外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晚一点结婚生小孩子，至少等到二十二三岁……”
“妈！”关月旖气得满面通红。
搞什么啊，她、她都还没想好这个恋爱要怎么谈呢，
怎么就上升到结婚生孩子的程度了？
臊得关月旖扭头跑了。
大家还在那边热烈地讨论着张建新的三百平方米大宅。
唐秀芳艳羡地说道：“我和我唐悦也想要一套房子……不用太大，小小一套就好。五六十平方米，刚好够我们母女俩住就行。”
红姨说道：“我不管什么大房子小房子，反正我只要有房子就行了。我的房子捱着春玲和月月的房子就行……”
宋小红也羡慕得不行，“无论大房子还是小房子，我们都买不起……但还是会常常想一想。如果可以，我们母子仨也买一套五六十平方平的，我一间、文文武武共一间，也够用了。”
许培桢道：“姜主任不是说了吗小户型都脱销了，一百二的房子也差不多分完了，只剩下三百平米的没人要。”
关春玲道：“姜主任说的，应该是拆迁的回迁房吧？如果要买的话，应该还是能买的。”
大家一听就来劲儿了，“真的？房价多少啊？”
红姨立刻拉着关春玲说道：“春玲啊我俩买在一起吧！”
关春玲笑道：“好啊！”
这时，姜书远走了过来，立刻被大家围住。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珠江新城的房价是怎么样的。
这个么，姜书远倒是很了解，“有的房子朝向好、格局好，可能三千出头。”
“有的房子楼层底、朝向和格局没那么好，大约一千三四……”
“总体说来，均价两千块钱一平方。”
大家立刻打起了小算盘。
也就是说，
——好一点的房子，七十方也要二十万呢！
就是差一点儿、面积五六十方的小户型，也差不多是十万起。
当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小红唉声叹气，说她这辈子也买不起广州的房子了；
唐秀芳则在盘算着她的存款与一套房子的差距还有多大，并且算计着自己要多打几份工挣多少钱，才能全款拿下一套房子……
红姨一个劲儿地拉着关春玲问，咱俩是买门对门的，还是楼上楼下的啊？
想了想，红姨又自言自语地说道：“要不还是隔一幢楼吧，这样我谈男朋友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尴尬……”
笑得关春玲前俯后仰。
关月旖也过来向姜书远请教，要怎么买房才是最优惠的。
姜书远想了想，说道：“我不好出面。”
“如果我出面帮你们联系，那我就违反纪律了。”
“这样吧，我介绍一个人给你，他叫阿炳。”
“他是本村村民，他们本地人介绍亲朋好友去买房，好像会有双重优惠，介绍人能拿到现金奖励，买房人能获得房款折扣。”
关月旖连忙应下。
想着再过一天就要开学了，她决定明天就和红姨一块儿去找人问问。
过了一天，关月旖和红姨出门去了列德村。
张建新和唐悦也跟着去了。
大家一块儿找到了炳叔。
据姜书远所说，炳叔人很好、热心、诚实，因妻子患重疾而家贫，两个儿子都辍学打工挣钱去了。
姜书远之所以把炳叔介绍给关月旖，也是希望炳叔能挣点儿介绍费，改善一下他家里的生活。
现在看来，炳叔也很信任姜书远。
一听说关月旖等人的来意，
炳叔立刻毫无保留地告诉关月旖，“小妹，你这样……我介绍一个人去买房，能拿到二百块钱的介绍费，再介绍一个就能只拿一百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只介绍一个人，然后你们一个人介绍另一个人。”
“这样大家都有钱赚！”炳叔笑眯眯地说道。
关月旖谢过炳叔，又问炳叔房款折扣什么的。
炳叔说道：“按揭没折扣的，全款才有折扣。”
“全款呢，听说有三种。”
“一种是三次付清，三个月内付完，打九五折。”
“一种是二次付清，一个月内付完，打九折。”
“最后一种就厉害了，一次付完，打八五折啊！”
“你们可以去问一下卖房子的靓仔，去跟他讲讲价。如果你们一下子要买很多房子的话，他有提成的！他也很想做你们的生意，说不定会返一部分提成给你们啊……”
“还有介绍费和折扣也要照拿！”炳叔提点关月旖。
红姨听得两眼放光，立刻就拉着关月旖现场买房。
关月旖按压住激动的红姨，先让炳叔陪着大家一块儿去了售楼部，然后去看了样品房。
原来新小区的房型还挺多的。
而且，每一种面积的户型，都配了一个家具电器齐全的样品间。
大家激动万分地排队进去参观……
天！
这漂亮的家具，温馨的布置，宽敞明亮的大玻璃窗！
看完样品房以后，所有人的眼睛全都是亮晶晶的！
漂亮房子谁不喜欢啊……
而且，一想到今后能住在那么漂亮的房子里，在那么漂亮的小区里散步健身玩乐，
连想要工作挣钱买房的心都是红红火火的！
据销售员的介绍，确实是户型越小的房子越好销，毕竟户型小、购房的压力就没那么大。
关月旖又细细地问了一遍售房流程，以及各种优惠……
最终，她告诉销售员，还得回去问问家人的意见。
销售员姓姚，是个二十多年的年轻男人。
姚哥是个聪明人，他一眼就看明白了——红姨是个富婆，是小靓女（关月旖）的干妈，手里有钱，随时可以全款拿下一套房子。
但红姨之所以没有当场买，是因为想和干女儿同时买房，还要买在相临的两幢楼。
同行的唐悦也有买房的意愿；
张建新也有帮亲戚（大嫂）看房的意愿……
于是姚哥苦劝关月旖，“靓女，你再多考虑一下。如果你诚心想买，交一点点定金嘛，我再想办法帮你申请更多的折扣！”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呐，别说我不帮你啊……你在我这里拿走两套房，我送全屋水电给你！”
——因为大家买的全都是期房，也是毛坯房。日后收了房，是要自己做装修的。
全屋水电是基础装修，如果请到了不合格的施工队，铺设出来的水和电就很容易出问题。
姚哥所属的售楼部，并非中介，而是正儿八经的房地产商。
他要送全屋水电的话，请来的就是原装施工队，做出来的工程是很漂亮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让人省了心。
闻言，关月旖眼睛一亮！
她又问姚哥，“姚哥，那麻烦你多帮着问问，如果买多几套呢，还能给我们多少优惠？还能多送我们一点装修或者电器或者家具吗？”
姚哥目瞪口呆。
半晌，姚哥苦笑，“靓女，我怀疑你是一个杀手。”
关月旖：？？？
“一个杀价的高手，”姚哥说起了土味笑话，“好啦，既然你这样威胁我，我也是没办法啦！那我就去给你问一问……对了，你先给我交个底，你们到底可以拿下几套？”
关月旖道：“三套打底。”
“看价格、折扣和优惠……”
“如果能吸引到其他的亲朋好友，大约五或六套。”关月旖说道。
姚哥一听，可以一下子卖出去六套？
他目露精光，叫了一声“好”，又问，“靓女，那我有了消息以后，怎么告诉你啊。”
关月旖指了一下张建新，对姚哥说道：“我和张建新都是逸仙大学药科学院的学生。”
“你要是着急，直接去我们学校找我们。”
“要是不急，这个星期天我们还会带家里人来看房的。到时候我们在谈，也可以。”
姚哥“哇”了一声，看向关月旖和张建新的眼神亮晶晶的，“逸仙大学哦，你们还是高材生！”
然后他又打量了一下关张二人，问道：“你们……在这里买房子当成婚房啊？”
关月旖的脸，瞬间绯红。
张建新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毕竟是男孩子，说道：“也不是……她妈妈就是想她买个房子，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房子。”
姚哥又“哇”了一声，艳羡地看着关月旖，“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哦！”
然后姚哥赶紧怂恿张建新，“靓仔，你女朋友这么漂亮，那你肯定要买一套大房子当婚房，才不会委屈了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啦！”
张建新，“我已经有房了。”
姚哥愣了一下，“婚房？已经买了？”
张建新想了想，点头。
姚哥瞬间失去了对张建新的兴趣。
但，姚哥还是不死心，又问张建新，“靓仔，你都已经有房子子，今天为什么还要专门盯着小房子看啊？”
张建新道：“是我大嫂想买房，我帮她看看。”
姚哥瞬间活力四射，热情满满，“啊，可以可以！你有什么需求你跟我说说。”
张建新便说了，希望能拿到房价在一千块钱左右的房子，最好小一点，但要求至少有两个卧室。
怎么说呢，姚哥这人鬼精鬼精的，张建新还真怕姚哥会看不起没钱买大房子的人。
但，姚哥听了以后，连连点头，“我懂！我懂的……放心吧靓仔，我会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如果我找到了合适你的房子，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张建新含笑点头。
就这样，大家谢过姚哥和炳叔，回了上周村。
红姨和唐悦绘声绘色地告诉大家，珠江新城小区的样品房有多好看……
勾得大家不要不要的，都嚷着说也想去看看样品房。
唐秀芳和宋小红一直在打听房价，
红姨告诉她俩，“别着急！那个小姚说的，会先帮我们打听一下，筛选出合适价位的房子就告诉我们……”
然后红姨又说起了自己的担忧，“我现在是害怕，万一以后我们的房子没捱在一起可咋办！”
唐秀芳道：“没捱在一起也不要紧，走路十分钟之内，我都觉得我们没分开。”
红姨想了想，“也对。”
宋小红发愁，“这两年我只共一攒了四万块钱呢，听说那儿最便宜也十万一套，我哪儿买得起啊！”
红姨拍拍胸脯，“我借给你！你写借条给我就好了！我手里还有两万块钱！”
宋小红一听，瞪圆了眼睛，“真的？”
“那还有假？”红姨说道，“我也是看在月月以后是你弟媳妇的份上……小红啊，虽说我俩年纪都差不多，可你是月月的大嫂，我是月月的干妈，我俩差辈分儿了！”
宋小红看了一眼别别扭扭的关月旖和张建新，哈哈大笑。
可一想到就算找红姨借了两万，她也未必买得起房子……
宋小红又陷入了无穷尽的烦恼之中。
干妈刚才拿关月旖和张建新来开玩笑，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关月旖红着脸儿飞快睨了张建新一眼，转身上了楼。
一直到夜里要睡觉了，她也不肯下楼。
第二天是开学日。
开学日，学校的事情不多，
关月旖在家睡了个懒觉，然后和张建新在家里吃了六奶奶做的早餐，才一块儿出门搭乘公共汽车去学校。
下了公共汽车以后——
张建新鼓起勇气，想按照父亲所教的那样，再向她表白一次……
奈何关月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她加快了步子想要甩开他。
可她又怎么跑得过他？
张建新迈开大长腿三步两步追上了她，拦住她的去路，又问，“月月！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你愿……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张建新面红耳赤。
老天，
他现在心跳得好快。
而且浑身发烫。
他不敢看她，
但又很想看她……
总之就是很慌乱。
准备了一整夜的腹稿，本来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可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要对她说些什么。
最终，张建新吭哧吭哧地说道：“你、你没反对！所以你、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关月旖本来也很慌乱。
但，张建新慌乱的眼神、白皙的面庞瞬间变成了粉红色、说话还结结巴巴的……
她甚至还听到了他慌乱狂野的心跳声！
她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此时张建新的大脑一片混沌。
他想起了什么，颤着嗓子说道：“月、月……你、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所以我、我想牵住你的手……”
关月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卟哧一声笑了。
张建新呆了许久，突然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说道：“月月！你同意了？”
关月旖垂首窃笑，连颈脖都变成了粉红色。
张建新哆哆嗦嗦地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关月旖的手。
他的手大，她的手小。
他将她的手揉成了一个小拳头，攥在他的手心里。
原来女孩子的手，这么秀气的啊！
张建新心下感叹。
他揉了几下，微微加大了捏她手的力度！
她想抽开——
他害怕捏疼了她，立时松开。
她抽走手，不想让他牵；
但他的手追了过来……
非要牵着她的手！
最终，还是让他如了愿。
不远处，刘蔚伟和王静扛着行李站在公交站台上，看着关月旖与张建新牵手、甩开，再牵手、再甩开……最终两人亲亲热热地手牵着手，朝着校园走去的背影。
虽然一早知道他俩有戏，
但如今才亲眼见证他俩处对象……
刘蔚伟心里有些堵堵的。
从前的刘关张三结义，
最终他这个碍眼的还是被抛开，
他俩成了情侣。
刘蔚伟烦闷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来学校的人多，
王静并没有看到关月旖和张建新，但她非常焦急地问刘蔚伟，“蔚伟你听说了吗？国家……”
“同学你们好，”突然有人朝着刘蔚伟和王静说道，“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
“我姓姚，是珠江新城小区售楼部的销售员。”
“我有急事找张建新……”
“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去喊他一声，就说姚哥在校门口等他？”
闻言，刘蔚伟和王静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