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三杯鸡浓软酥入味
后来,小月月果然很喜欢吃宋小红做的拌粉。
但宋小红会做的江西美食,也不仅仅只有拌粉一种。
宋小红找关春玲要了些食材,做了一道三杯鸡。
三杯鸡的做法也简单:一只仔鸡斩件,用一杯米酒、一杯酱油、一杯茶油腌制好;
冷锅热油爆香蒜子,下入腌好的鸡块,炒到鸡肉表面微焦时加入三杯水,用大火煮开、小火焖煮半小时,考虑到孩子们多,宋小红又放了洋葱块和泡好的香茹进去,最后收了汁,大功告成。
这样的鸡肉,连骨头都透出鲜甜的味道!
小月月抱着大鸡腿啃得津津有味……
大月月对里头的配菜香菇情有独钟,就着香菇拌饭吃了两大碗!
宋小红和关春玲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育儿经,
两个母亲都在发愁孩子们不长个子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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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广州后,关月旖复盘了一下张建新的身世。
目前他确实受了伤,但这点儿伤只是皮外伤,行凶者张建康已经死了,所以张建新逃过了一劫;
虽然不知道前世他后来为什么改了姓——
但这一世,他目前已经没有短处被汪家拿捏,那么要不要认祖归宗,全看汪家的良心。
总之,汪家人没有立场再来逼他了!
关月旖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她开始思考阿大的提议。
阿大有钱买地——这是好事儿!
在这个一切都处于发展初期的时代来说,就算阿大买块地放在那儿不动,几十年后也会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要开个大酒楼么……
也不是不行。
但——
关月旖更希望在这个时候,妈妈能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于是,关月旖和妈妈聊了一会儿的天。
她很直接地把阿大的话说了,
关春玲道:“我知道,他跟我说了……可我不想答应他。”
关月旖奇道:“为什么?”
关春玲道:“就是不想给他打工。”
具体原因她也说不好,就是觉得……有的关系不应当涉及到钱。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关春玲抱着女儿说道:“妈妈从来都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
“总觉得钱嘛够用就行!”
“咱们现在这个铺子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月也能挣下差不多一千七八,一年就能成个万元户!再加上上下九的铺子……”
“月月你说说,咱俩是不是已经吃穿不愁了?”
关月旖想了想,明白了。
前世的妈妈那么拼,是因为她知道和许培光在一起……也没有安全感。
所以妈妈为了她,也要让自己支棱起来。
这一世么,确实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以后就凭着上下九的铺子,她和妈妈已经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但,见识过前世的妈妈是怎么驰骋美食界以后,
关月旖实在不能自已。
“妈妈,你就不想……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吗?”
“多厉害?”
“嗯,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名字的那种!”
“你这傻孩子!还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你说这可能吗?你能不能想点儿实际性的东西!其实我啊……有朝一日能成为刘小姐那样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关月旖愣住,“刘小姐?”
是陈记电子厂里的文员刘小姐吗?
关春玲一提起刘小姐,就一脸的艳羡,“你可不知道哟,刘小姐有高中文化,一个人就能帮着陈老板管住一个那么大的厂子!现在电子厂已经有五百多人!”
“他们厂子里的人只要一提起刘小姐来,都这样!”说着,关春玲竖起了大拇指。
关月旖一听,赶紧给妈妈上眼药,“妈你也可以的!”
“我不行!”
“你可以!”
“我不行……”
“妈!我说你可以就可以!”
关春玲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说说看,我怎么个可以法?”
关月旖正色说道:“我们大学的校本部,有开设成人函授班,妈你把下周村的铺子让张大嫂打理,你把时间腾出来去上学。”
关春玲直摇头,“我不去!我和你们这小年轻挤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一是我年纪大,二是我蠢笨,到时候尽惹人笑话!”
关月旖,“妈!你不老!你忘了啊以前我同学陆瑶还喊你姐姐呢!还有我的班主任,以前她还不知道你是我妈妈,以为你是我姐呢!”
“再说了,你能生出一个县高考理科状元出来,你怎么可能蠢笨呢?”
“最后!在函授班里上课的人,都是社会人氏,跟我们这种正儿八经通过高考考上来的完全不一样。妈你放心吧,在函授班里上课的,基本都是三四十岁、想要提升自己的人。”
“你在那样的班里,肯定是最年轻最优秀的一个!”
关春玲听了,有些心动,细细问了一回啥叫函授。
问清楚以后——
关春玲激动了,“天哪,这种函授班不就是为我贴身定作的吗?不但连上班的时间很自由,连考试都那么自由啊?那月月,我要是把十几门课全都考过了,我拿到的文凭,和你拿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关月旖笑道:“那还是我的文凭含金量高一些……我这不是马上就要去北大参加集训了吗?只要我拿到奖,那我以后基本上就会一直呆在国家科研机构里工作,基本就是走阿大以前的路子。”
“但是妈妈你通过函授拿到的文凭,不是全日制,国家一不包分配二不推荐工作。可是,如果你拿到大专学历以后,也是可以继续学习,尝试一下本科的……”
关春玲说道:“你跟我说说,在学习这方面,我最厉害能怎样?”
关月旖正色说道:“妈,函授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起点,你小学没读过,也一样可以参加考试。考过了,你就能拥有一个国学承认的学历。拿着这个学历,你可以直接参加高考,无论你考上中专、大专和本科,都可以包分配……如果在这之后,你还有精力学习,那你可以像未来的我、和以前的阿大一样,考研、读博……”
“但是妈妈,我知道你未必想读那么多年的书。我很建议你去读,是因为在学习的过程中,你会遇到和你一样想要提升自我、改变境遇的人。她们会成为你新的朋友圈和交际圈,和上进心强的人交朋友不是坏事。”关月旖认真说道。
关春玲当即拍了板儿,“月月快去给我报个班儿!动作要快,别让人抢光了!”
关月旖哈哈大笑。
然后她又问妈妈,“妈你想学什么专业?”
关春玲问道:“有做饭的专业吗?”
关月旖想了想,“食品科学与工程吧!”
“这是干什么的?”
关月旖科普了一下。
关春玲明白了,“就是教人怎么做方便面的。”
“差不多吧!”
其实关月旖想说的是,今后可是预制菜的天下。
但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预制的概念。妈妈早点儿学,当然更好。
关春玲犹豫再三,问女儿,“有没有像刘小姐那种管理厂子的专业啊?”
关月旖啼笑皆非,心想妈妈的嫉妒心真是奇奇怪怪。
不过,
“有,有企业管理、工商管理、财务管理……”
母女俩嘻嘻哈哈地商量了一整个下午,最终,关春玲决定报读逸仙大学成人函授学院的工商管理专业。
至于食品科学与工程,她希望先考完工商管理以后,如果还有精力,再继续学习。
然后母女俩又开始讨论,要不要和阿大合伙做生意。
关春玲是真为难。
一来,她觉得阿大想挣大钱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别人,这一点她很认可,但她其实也没啥能力,上下九那边的铺子全靠女儿出谋划策……万一挣不到钱呢?
二来,她是真不愿意和阿大扯上金钱之间的关系。否则,万一某天两人因为经营的理念发生了什么争执,一旦关系破裂的话,对簿公堂伤了两家人的感情不说,小月月要怎么办?
关月旖暗笑。
心想虽然阿大追妻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但她妈妈拒绝的意图更明显!
后来,关月旖也去跟许培桢谈了一下她和妈妈的谈话内容……
许培桢挺失望的,
但是,关春玲想报名参加函授学习,他也很高兴。
至于关春玲不愿意跟他合伙做生意,他虽然暂时也没办法,但听说他还是去了上周村,和村委研讨买地细节。
就这样,纷乱的开学前两天,终于过去了。
开学这天,张建新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关月旖,“月月,我问你个事儿!”
“啊?”
“是不是你妈妈帮我交了学费?还、还把我剩下的三年学费全交了?!”
关月旖装傻,“啊?我不知道啊!我妈……也没那么多钱,可能是别人吧!”
张建新,“就是你!是你、是你妈妈串通好了的!”
他眼圈儿通红,“我请财务科的老师找了一下留底的收据,就是上半年我生日那天交的!那天,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我的生日是五月三十一!”
这下子,人证物证俱在,关月旖就是想狡辩也狡辩不了。
“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关月旖说道,“我妈的原话就是——让你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别让打工挣钱影响了你的学习。”
“至于这点儿钱么,以后等你工作了,你有能力你就还给她呗!”
张建新说道:“我今天去缴费的时候,财务老师说我不用交,还说那位好心人是交足了全额学费的。但国家发放给本科生的补助,因为对方不是我的家长、也不是我本人,她没法签……”
“今天我去签了,老师把所有的津贴和补助都给了我,差不多六百块多钱呢!”
关月旖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加上两个学期的优等生奖学金,这一整个学年啊你不用打工挣钱也能吃得很好了!”
张建新低着头,久久不语。
关月旖笑道:“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辜负我妈的期许!好好学习……”
“但是张建新!你也一定要搞清楚,我、关月旖,才是我们药科学院的专业第一!你就继续当万年老二吧!”
说着,关月旖大笑着跑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关月旖又被眼红红的刘蔚伟拦住了。
刘蔚伟的说辞也一样——有人事先帮他交完了剩下三个学年的全额学费,所以当他去缴费的时候,财务老师让他签了补助情况通知书以后,把六百多块钱的津贴和补助给了他。
“月月,我在这儿可不认识其他人!也不会有人这么大方,一声不吭地帮我交那么多钱……一句话不带留的!月月,我思前想后,也只有你妈妈会这么做了!”刘蔚伟哽咽着说道。
关月旖把同样的说辞说了一遍。
刘蔚伟说道:“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关妈妈的!”
关月旖挥了挥手。
开学后,家里的生活有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唐姨把下周村这边的工作辞掉了,去了关春玲上下九铺子那儿,租了个灶卖砂锅米粉;
现在下周村这边的铺子,就是宋小红带着小儿子张武在张罗。
张文已年满十八,他对进厂比较感兴趣,就去了陈记电子厂打工。
关春玲把之前唐姨住的那间房子,留给了宋小红和张武住。
其次,想家快餐厅的事,关春玲已经开始半脱手了,因为宋小红太勤快太能干了!
所以关春玲给宋小红、张武开出了六十一月的底薪,再来个提成奖……只要每一天的生意能超过关春玲规定的量,超出部分就给他们提成。
宋小红、张武试了几天,觉得很在盼头!
——照这么这一来,母子俩一个月最少也能拿到二百块钱工资,多能拿到三百!
张文进了厂,很快就成了熟手,熟手工一个月能拿到近二百块钱工资呢!
也就是说,张家母子仨,只要够勤快,一个月能挣五百!而且还全是包吃包住的!
他们当然很开心。
再就是,关春玲和小月月也都上学了。
现在关春玲不用再管铺子了,女儿带着她去了一直逸仙学院,当面办好了成人再教育学校的函授专业学习,
但,函授班一般只会在考试前一个月召开面授课。
关月旖为了培养妈妈对学习的兴趣和爱了,特意带着妈妈去了校本部那边的图书馆。
关春玲一看,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也有不少人看起来特别老相。
而她走在校园里,大家找她搭讪全都是“同学你好,问一下”,从来也没人会对她说“老师你好,请问”……
再加上,关春玲看了一下新领回来的书……
那叫一个深奥啊!
她完全看不懂。
关月旖带着她在图书馆里找工具书看,学会自习。
当然了,关月旖和许培桢也会在有空的时候给她补习一下……
现在关春玲每天一早管完铺子里的事儿,就会搭乘公交车去校本部的图书馆学习,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才回铺子里去。
用她的话来说,是头一回感觉到学习的快乐。
虽然学那些她完全不懂的知识很难很难……
小月月呢,是现在每天一早七点半,就和陈老板的一双儿女去村口等校巴,在学校里度过一天以后,每天下午五点半,由校巴送回来。
刚开始的两天,小月月很没安全感,总是在学校里无缘无故地大哭大闹。
关春玲被叫了好几次家长,
每一次,关春玲都温温柔柔地处理……
小月月这才相信,她不会再被家人扔下了。
就这样,小月月也慢慢适应了学校里的生活。
当一切都步入正轨后,
关月旖偶尔还会和张建新讨论一下汪见雪现在怎么样了。
可只要一提起汪见雪,张建新就挺不开心的。
现在他也不一样了。
以前呢,他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所有的情绪全都藏在心里默默消化。
现在?
只要他不开心了,
哪怕是关月旖惹了他,
他也直接就是一个弹指。
不过,要是月月惹他不高兴,那就轻轻弹一下,就像帮她拂灰似的;
如果是刘蔚伟惹了他?
那他就往死里揍刘蔚伟!
气得刘蔚伟一天要骂他三百遍有异性没人性……
关月旖见张建新这么反感汪见雪的事,也只好不提了。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周,
大教授即将带着强训班的十个同学赶赴北大参加封闭式训练营。
当然了,关月旖、张建新、刘蔚伟和另外两个同学是第一梯队,准备参加今年的国赛;
剩下的五个同学,今年是去观摩的,他们是大教授精心培训的种子选手,计划参加明年的国赛。
然而就在即将强训班即将离校的前一天上午,
大家正在上大教授的加餐课呢,
班主任李老师突然赶来课室找张建新,“张建新你出来一下,你奶奶从老家赶来找你,说有急事儿!”
张建新愣住。
关月旖也愣住。
——来人会是谁?
是罗梅?
还是汪玉桂?
第92章 第92章 夏日午后的橘子味水果糖……
关月旖看着张建新,心里着急。
不管来找他的到底是哪个奶奶,她都不想让张建新一个人去面对。
她怕他吃亏。
然后,
关月旖听到张建新说:“李老师,我这会儿上课呢!大教授的课很重要。不管是谁来找我,请她等我上完这节课可以吗?”
关月旖顿时松了口气。
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好学生,当然会很讨老师的喜欢。
班主任李老师高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大家……大家继续上课哈!建新下课以后去一趟我的办公室。”
下课后,张建新准备去班主任那儿,
关月旖跟上了张建新;
刘蔚伟也想跟着去——
张建新瞪着他,“你也走了回头谁做笔记?”
刘蔚伟,“我就不能去你奶奶面前露个脸?”
“滚——”
气得刘蔚伟大骂,“张建新我笔记要是给你看了我就是狗!”
张建新迈着大长腿走了。
关月旖小跑了几步追上他,“哎你说,来找你麻烦的,是罗梅还是汪玉桂?”
张建新想也不想地回答,“肯定是汪玉桂!罗梅舍不得花钱买车票。”
关月旖:……
到了李老师的办公室那儿以后,
果然,关月旖和张建新看到李老师抱臂站在她办公室门外,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
见张建新来了,李老师压低了声音说道:“建新,你奶奶……”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半晌李老师叹气,“你奶奶可能心情不太好,你注意一点儿吧!”
张建新默然。
他走到办公室门前,伸手准备推门——
关月旖跟了上去,
李老师叫住她,“月旖,你去干啥?”
关月旖道:“老师我认识张奶奶,我特意过来和她打个招呼。”
李老师没吭声了。
这时张建新已经推开了门。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戴眼镜、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张建新当即皱眉。
这是李老师的办公室,房间不大,除了满墙的柜子之外,只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
李老师平时就坐在办公桌前办公。
在办公桌的对面,还摆放着一把椅子,以及靠墙处还并排放着两张板凳,这都是给访客坐的。
哪怕是大教授、校长他们来找李老板谈话,他们也一般都会坐在客座上。
但,这个老太太直接坐在李老师平时办公的主位上!
难怪李老师要避出来,还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呢。
这多尴尬啊!
老太太看着张建新,眼睛一亮!
是的,她就是汪玉桂,是姜书远的生母,也是韩婷的婆母。
同时她还是张建新的……亲祖母。
此刻她不住地打量着张建新,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这孩子!确实就像韩婷说的那样,简直和书远少年时期长得一模一样!
就是……
汪玉桂沉下了脸色,拿过手边的拐杖重重地一戳地,发出“咚”一声沉闷又响亮的声音,怒瞪着张建新,喝道:“进门也不知道敲门的吗?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规矩礼仪也不懂!果然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
张建新默默关上了门。
一转身——
跟在他身后正准备跟着进去的关月旖,根本没料到他会止步、转身……
于是,她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屋里传来汪玉桂的怒吼,“汪见星你什么意思?进门不敲门!看到奶奶来了你也不打招呼不请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关月旖:……
不是,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啊,她想认回张建新,单方面给他改个名儿就行?
她通知过张建新了?
张建新同意了?
看来,就像阿大说的地样,这老太太也难缠得很!
她一心沉浸在满腔的愤怒与抱不平中,就没有注意她和张建新已经撞到了一起。
此刻——
张建新和关月旖面对面站着,还维持着身体上的接触。
他心尖微颤。
少年十分慌张。
但,看着少女因为惊讶而瞪圆了的清澈大眼睛,
活像一只理所当然正准备跟着主人进屋,结果被主人强行锁在屋外的猫儿一样,露出惊讶、懵逼、茫然失措的表情,
他又想笑。
他有些无奈,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提溜到一旁去,然后转身就走。
关月旖愣了半晌,才又重新追着他往回跑。
守在门口的李老师愣住,“建新,怎么了?”
——怎么你一见你奶奶就走啊?
张建新指着办公室的方向,对李老师说道:“老师,我不认识那个人,她不是我奶奶!”
“老师,
第3节 课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上课去了!”说完,张建新拽着关月旖就跑。
李老师目瞪口呆,“什么?她不是你奶奶?”
霎时间,李老师也很生气,“怎么还有人冒充学生家长的啊!”
她气冲冲转身去了隔壁办公桌,借电话打了个内线,“喂?保卫科吗?我是李老师,嗯对,有人在我办公室里闹事儿……是个老太太,她谎称是学生家长,请你们过来帮忙处理一下。”
关月旖追着张建新出了办公楼,才问他,“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儿?”
张建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关月旖,“我听到老太太叫你汪见星!”
“综合汪见雪的名字,我笃定她给你取的名字,肯定不是建设新中国的建新,而是抬头看见星星的见星……”
“你说呢?”
张建新皱眉说道:“我改没改名你不知道吗?”
他现在很烦躁。
汪玉桂找上门,让他觉得很烦……
但现在他有更烦的事。
他、他……
身体起了变化,根本控制不住!
万一被人看出来就完了。
张建新加快了步子,疾行回到课室,赶紧坐下,随便拿了本书搁腿上放着。
过了好一会儿,关月旖才气呼呼地跑进了教室。
她在他身边坐下,气他不肯等她,委屈得地哼了一声。
张建新面红耳赤。
他趴在桌上。
却忍不住转过头偷偷看她。
阳光从玻璃窗斜照进来,洒在她的侧脸上。
她那白皙的肌肤细腻到根本看不出纹理,翘楚浓密的睫毛微曲着,眼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这时,坐在她邻座的刘蔚伟突然矮下身子看了张建新一眼,然后一脸担忧地问了少女一句,
少女立刻转过头看向他……
张建新把头侧到了一旁去。
他是真不想在这么狼狈的时候,让人发现他如此不堪的秘密。
直到铃声响起,老师进入课室时他才直起腰。
然后,他发现他的桌面上,摆着两颗橘子味的水果硬糖。
张建新知道,这是她惯常放在口袋里的廉价糖果,三不五时会拿出来吃一颗,然后一整天,她身上都总带着这种甜津津的芳香气息。
他盯着这两颗糖果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之紧紧攥在手心。
就这样,张建新平平安安地上着课,一直到中午。
午饭时分,不住地有同学跑过来告诉张建新,你奶奶在学校门口找你。
至少来了十几个人吧!
其中一个是九零级的新生学妹,她入校时是关月旖迎的新,后来在生活上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关月旖也帮着她处理了,所以她和关月旖关系不错。
学妹告诉关月旖,“……那个老太太像洒钱一样逢人就给,每个人都给一元钱,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帮她带话给张学长,要学长出去见她一面。”
“我也拿了一张,”说着,学妹晃了晃手里的一元钞票,“学姐,你快和学长说说,总不能让老人家一直这么洒钱吧?”
关月旖谢过学妹,转告了张建新。
张建新烦不胜烦,但还是决定不予理会。
不过,学妹摇晃着钱钞和关月旖说的那番话,被不远处的王静听到了。
王静盯着张建新看了好一会儿,起身,匆匆赶到了校门口。
很快,王静又回来了。
她坐在座位上,很开心攥紧了上衣口袋。
谁也不知道,她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钱——她只不过是去了一趟校门口,找到了那个满头白头的老奶奶,然后告诉老奶奶一个消息,老奶奶就随手抓了一把钱,塞进了她的口袋。
回课室前王静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关上小格间的门,把钱一张一张掏出来,整整齐齐的归整好,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
天!
足有五十四块钱呢!
太好了太好了!
王静又看了张建新一眼,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一天呢,关月旖是要住校的。
因为明天一早,四点多,学校会派车送大教授和同学们去火车站搭火车。
要赶最早一趟六点十分发车的火车。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当强训班的同学们一个个打着呵欠拎着行李赶到校门口等车的时候,
一个衣着体面、柱着拐杖的白发老太太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她含恨怒视着张建新。
他正是汪玉桂!
只见汪玉桂二话不说就举高了拐杖朝着张建新打去!
现场顿时一片纷乱。
同学们一边狼狈地躲闪着,一边惊呼道:
“啊?怎么回事?”
“老人家你怎么打人啊?”
“门卫伯伯这里有人打架!”
“不知哪来跑来了一个老疯子!老疯子随便打人啦!”这一句是关月旖吼的。
张建新轻松避开了汪玉桂。
但他看向汪玉桂的眼神是讥讽的、仇视的。
汪玉桂怒吼道:“汪见星!你这么没良心吗?”
关月旖适时在一旁说道:“老人家你认错人了,他不姓汪!”
“我跟我孙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汪玉桂怒骂关月旖,“什么阿猫阿狗也想来攀关系!”
张建新把关月旖拉到了自己身后,“第一,我不姓汪,你认错人了。”
“第二,我不跟没教养没礼貌的人说话。”
“我都不认识你,你一来就说我是你孙子……我还能说我是你爷爷呢!”
“你想好好跟我说话,先去学学怎么尊重别人再说!”张建新冷冷地说道。
汪玉桂却冷静不下来。
她昨天明明都已经见过这小兔崽子了!
结果这兔崽子一声不吭地走了,还告诉老师她是个西贝货!
她年纪一大把了,从来也没有这么丢脸过……她是被保卫科的人给赶出来的啊!
幸好这次她来的时候,是避着人、独自来的。
不然,要是让老家的人知道她这个体面又尊贵的人……居然被人赶出来了!她哪还有脸?
所以她满腔的怒火没地儿撒!
她又在学校门口撒钱,让人带话喊他出来。
没想到,他就是死活不出来见她!
最后,有个女学生跑来告诉汪见桂,说张建新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如果汪玉桂能给她一点儿钱,她就告诉汪玉桂张建新的离开时间。否则,错过明天,汪玉桂至少要等上一个多月才能再见到张建新。
汪玉桂直接塞了一大把钱给那个女学生。
于是今天一早,汪玉桂果然在学校门口堵住了张建新。
一连好几次的羞辱,令汪玉桂怒不可遏。
此刻见到张建新,这兔崽子居然还敢反过来教训她?
她再也忍耐不住,高举着拐杖就朝着他打下来!
张建新再次一把将月月拎到自己身后护着,又将她往刘蔚伟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
刘蔚伟赶紧把关月旖拖到一旁去,又冲过去把关月旖和张建新的行李也捡了过来,“月月咱们别过去……”
张建新指着汪玉桂,怒骂道:“你有没有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动不动打人,动不动就说别人是你孙子,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大户人家教养?我告诉你,你就像个疯子一样!”
汪玉桂尖叫道:“汪见星,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世!”
“你和见雪刚出生就被人换了!你才是我的亲孙子!”
“汪见星!事情一发生,你就跑了,你有没有想过见雪出了事,你妈要怎么办,我这个老婆子又要怎么办?”
“现在见雪已经快不行了……你非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跟着我回去吗?”
此时——
关月旖本来已经被刘蔚伟护住,
他怕她冲动,再次挺身而出会被这疯老太婆伤害,所以一直死死地拽住关月旖的手腕。
但,当汪玉桂说出“见雪已经快不行了”的时候,刘蔚伟明显倒抽一口凉气!
他不自觉加重了力度,拿捏住关月旖手腕处的手紧了紧——
而这时,张建新反问汪玉桂,“既然你要跪,你还啰嗦那么久干什么?你跪啊!快点跪啊!”
汪玉桂愣住。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建新,“你在说什么?汪见星!我是你奶奶啊!你要我跪你?”
“是你自己愿意跪的。”张建新说道。
汪玉桂被气得浑身发抖。
半晌,她冷笑了一声,还真的跪下了!
只是她已年老,
又或者认为张建新这么说,只是在过嘴瘾、并不是真的敢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向他下跪。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
可是,直到她结结实实跪在水泥地上,
张建新居然也没有阻止她?
汪玉桂心里有气。
她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汪见星,我已经给你跪下来了,现在,你总能跟我回去了吧?”
张建新奇怪地说道:“首先,不是我让你跪的,是你自己想跪,这是你的自由。”
“其次,我一早就说过我不是汪见星,可能你想跪的是汪见星吧!但我叫张建新,老太太……可能你的智商真的有问题,但你真的跪错了人!”
“最后,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跪了我就会跟你回去!”
“老太太,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带我回哪儿去,我也绝不会跟着你这个陌生人离开。万一你想割我腰子呢?”
“念你是个老太婆,我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否则我肯定要报警的。”张建新淡淡地说道。
关月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汪玉桂却瞋目裂眦!
“汪见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
“汪见星,你跟我回去……趁着见雪还有救,你去给她做个配型。你给她一个肾,然后你们结婚……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这不是很好吗?”
“你也在F市长大,你应该知道,奶奶有钱!奶奶还有地位!F市有头有脸的人都不敢得罪奶奶!见星,只要你肯乖乖听奶奶的话,奶奶以后的钱全是你的!”
张建新一句一句地针对汪玉桂的话,一一回应,
“我确实是男性,一个身体健康、三观正常、思想先进,想要一心报国的普通正常男性。”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明明知道一切’是什么意思,没有任何一个公安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你跟我说的任何一句子虚乌有的话,全都是编造!”
“我跟汪见雪不熟,也看不上她这种人,所以我不会去给她配型、更加不可能捐一个肾给她!我死也不会跟那样恶心丑陋的女人结婚……你听清楚了吗?”
顿了一顿,张建新冷冷地看着汪玉桂,一字一句地说道:“最后,你说你有钱?”
“是,我就是F市的人,我从小就知道你有钱,我也知道你有地位……”
“可你的钱和你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呵,不过在解放前干净欺压百姓的事,才攒下的万贯家产。又在解放前没办法转移家产,更加害怕出国去以后,沦落得和你父母弟妹一样的下场,不得不将所有家产上缴给国家,才博来了‘民族企业家’这五个镀金大字,才能让你安稳度过后半生!”
“当时F市要树立典型,你又是个离了婚的女的,组织不好对你下手,才给了你一些待遇,其他的资本家才有样学样的上交了家产……”
“怎么,都已经解放四十年了,你还没学会怎么重新做人?你还沉浸在过去,以为自己是个地主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得捧着你?”
“呸,别人爱惯着你,那是别人贱!”
“我可是生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青年!”
“你这种妖魔鬼怪快退散吧!”张建新说道。
张建新的这番话,真是让关月旖听得舒畅极了!
可汪玉桂却崩溃了,“你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这些的?”
张建新懒得理会汪玉桂。
正好这时,一辆大巴车缓缓驶了过来,在校门口停下、开了车门。
大教授站在车门处,冲着同学们大喊,“同学们!抓紧时间快上车!”
其他的同学们张望着、拎着自己的行车上了车。
张建新也朝着大巴车走去。
汪玉桂被气得浑身直发抖,“今天你别想走!”
张建新也放了狠话,“你要非想让我跟着你走,也不是不行,我一回去就活活掐死汪见雪,然后再去坐牢,最后我还会在牢里自|杀!信不信由你!”
汪玉桂惊呆了,“你、你都没跟我相处过,你就这么恨我?见星,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光是看到你,就已经很让我觉得恶心和倒胃口了,不需要有任何误会。”张建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大巴车。
“可是汪见星!你爸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汪玉桂再次尖叫道。
张建新淡淡地说道“我爸叫张惠民,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第93章 第93章 料足又美味的广东肇庆裹……
同学们全都上了车。
刘蔚伟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他看着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的汪老太太,眼神复杂。
大教授不停地催他,“蔚伟!快上车啊!”
刘蔚伟这才拎着行李,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大教授见汪老太太满头白发还跪在地上,不由得奇怪地问了句,“那人是谁?天都还没亮呢,她干嘛跪着?”
张建新道:“别管她,她是个神经病!”
大教授也觉得这人有病,但就觉得挺可惜的,“这疯子穿得还挺干净体面的,是不是刚疯不久啊?”
车子启动了。
关月旖有心灵感应。
虽然说她前一天晚上已经和妈妈、妹妹告别过了,
但她觉得,今天妈妈应该在路边等她。
果然,当大巴车开到下周村村口处的公交车站时,被一群拼命挥手的人们拦住了。
关月旖一看,喊道:“是我妈妈和我妹妹!”
司机缓缓停下了车。
关春玲冲着司机说道:“司机同志你辛苦了,我女儿在你这车上!我送点儿早饭给大家!”
小月月扒在妈妈背上,一边蹬腿儿一边尖叫,“姐姐!姐姐!大月月——”
关月旖跑到了车门边,看到了妈妈、妹妹,还看到了张大嫂和张文张武。
他们七手八脚地往车上塞东西。
几大兜!
关春玲快要控制不住小女儿了,只好把小女儿递过去,
关月旖抱住妹妹,
小月月这才消停了。
张大嫂已经把张建新喊了过来,“这一网兜是早饭,预了你们十四个人的,司机大哥也有,是每人一个糯米鸡、一个煮鸡蛋。”
“这一网兜是你们十三个人的午饭,一人一盒,是你关妈妈教我们做的饭糕。”
“这一网兜是你们的晚饭,一人一个裹蒸粽。”
“还有这一网兜,是我们昨天去镇上买的水果,从家里小卖部拿的饼干瓜子糖果,你们在火车上吃!”
“小五啊,你手上钱够不够?嫂子再拿点儿给你……拿着拿着,钱不多,也只够给你吃饭的!”“你放心去北京,抛下一切杂念、什么也别想,好好考出个好成绩来啊!不过呢,你也别压力太大,你能考上大学,家里人已经很开心了……”
张文张武也说道:
“小叔你加油啊!拿个大奖回来,我请你吃香港特产菠萝油!对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平安袋,里头有清凉油、西瓜霜润喉片、眼药水,还有肠康片和泻立停……”
“小叔!北京可比广州冷,我拿了两件外套给你,要是冷你就得加衣啊!对了小叔,你可一定要把奖牌拿回来让我看看长啥样儿啊!”
张建新心里百味杂陈。
张家是养家,汪玉桂才是他的亲祖母,
可汪玉桂一来,不光想要他一个肾、还想要他和汪见雪结婚?!
这根本就是满满的负面情绪……
而养家的大嫂呢,
虽然辈份是大嫂,但她从小就把他当成儿子养,
知道他要出远门,他们尽心尽力准备那么多……
而且还准备的是整个团队的伙食!
她这么做,无非是希望整个团队吃了她的、拿了她的以后,就必须要对她的弟弟好啊!
他的两个侄儿也把他当成兄弟来看,
他要出远门,他们考虑的是他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冷……
张建新深呼吸——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控制住情绪,点头“嗯”了一声。
另一边,小月月也抱着姐姐在说悄悄话,“大月月去了北京以后,会去找爸爸吗?”
“应该会。”这可是关月旖和阿大一早就已经约好了的。
小月月,“那大月月能给我拍一张小百花艺术幼儿园的大门照片吗?我老记得那儿有块大石头……”
“没问题!可是,到了寒假让你爸爸带着你回北京亲眼看看不好吗?”
“我不想去,因为我还没长大……我怕遇到以前认识的人,她们会问月月你以前都四岁了,怎么现在还四岁啊……”小月月在姐姐耳边轻声说道。
关月旖紧紧地抱住妹妹,“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在乎那些不重要的人说了什么,但如果你在意……那就好好吃饭,好好锻炼吧!”
小月月点头,眼里泪花浮现。
关月旖逗弄妹妹,“这回你可别指望我给你北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哈!我记得就带、不记得就不带了。”
她还记得上一回阿大答应了小月月,出远门给她带好吃的回来……结果给忘了,回来以后,小月月哭得连点儿把想家快餐厅的屋顶都掀了!
小月月抱着姐姐、在姐姐面颊上响亮地“啾”了一声,又小小声说道:“不用大月月给我带吃的!大月月早点回,我给大月月留了好吃的!”
哇!
关月旖陡然睁大了眼睛!
天哪,她在小月月这儿居然有这样的待遇!
超越了阿大!
真是出息了啊。
关月旖连连点头。
司机又催了几遍,
关月旖只好把妹妹还给了妈妈,宋小红也带着俩儿子下了车。
关月旖和张建新拼命地朝着家人们挥手。
车门合上——
大巴车继续朝着火车站疾驰而去。
关月旖和张建新考虑到这几个大网兜也太沉了,便直接打开网兜,将里头打包好的食物一份一份拿出来,直接分给大家。
每个人都分到了沉甸甸的一份。
关月旖在给大家发食物的时候,摸到了裹蒸粽。
她高兴得笑眯了眼!
裹蒸粽是广东肇庆的特色美食。
它的第一个特点就是特别大!所以很扛饿,像关月旖这样胃口小的,这样一只裹蒸粽就够她吃两天的!
它的第二个特点就是馅料丰富,一般说来,去皮绿豆泥、猪肉、咸蛋黄和腊肠这四样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也有人会再加进香菇、笋干这样的配料……
前几天关月旖还在家里念叨了一句,说想去镇上买裹蒸粽吃,
没想到今天妈妈和宋小红给安排上了!
关月旖已经开始想像这个裹蒸粽到底有多好吃了!
大家收到了关张二人发放的食物,都很高兴,不住地冲着关张二人道谢。
关月旖和张建新又坐回了原来的座位。
她这才问他,“你一早就知道汪见雪她奶奶家的情况?”
张建新郁闷地说道:“你不已经去过F市了吗?那地儿怎么样,你是亲眼见过的。”
“弹丸之地啊!”
“在那儿,99%的老百姓往上数十八代,代代都是贫下中农。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名人也没出过。”
“所以,那地儿真要出个名人的话……可就真是家喻户晓的人了。”
“汪玉桂就是其中之一。”
“你可能没听过她的名字,但你应该有听过绿棠春这个名字吧?”
关月旖乍一听,觉得绿棠春这三个字好耳熟。
张建新说道:“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但关妈妈肯定知道的。绿棠春是护肤品……”
关月旖终于想起来了,“源于一九一一?”
“对,源于一九一一,就是绿棠春的广告语。”张建新说道。
关月旖点点头。
绿棠春据说是满清时代的老字号护肤品,民国时期曾大放异彩,但解放后这个品牌就慢慢不太出名了。
不过,在关月旖小的时候,她妈妈确实也买过绿棠春的滋润膏。
但,大约是南方湿润的天气不太适合抹涂这种质地比较油腻的面霜,
后来她妈妈就不用绿棠春,改用袋装的郁美净儿童霜了。
张建新告诉关月旖:
在他很小的时候,F市关于汪玉桂的宣传就是铺天盖地的。
什么为国家做出巨大牺牲的民族企业家、一心爱国的慈善家、新时代女性觉悟思想引领者……
但!
正像当初姜书远告诉关月旖的那样,F市太小,小到……一竿子打倒十个人,至少四个都是沾亲带故的。
所以,知道汪玉桂底细的乡亲们还挺多。
——大家都知道,汪玉桂的丈夫叫姜宽,汪家和姜家都是本地百年世家。
但这对夫妻的感情很不好,据说当年姜宽是被人用枪口顶着脑门,被逼娶的汪玉桂;
洞房花烛夜,姜宽一获自由就弃汪玉桂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解放前夕,汪玉桂害怕土改时被清算,于是将刀架在儿子姜书远的脖子上,以此威胁当时已是新政府高官的姜宽想办法保她。
姜宽不同意,
走投无路的汪玉桂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家产献了出去。
所以,有关于汪玉桂的宣传活动再怎么做轰轰烈烈,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作祟,反正从张建新很小的时候起,他就非常讨厌汪玉桂。
真没想到,多年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居然拥有这个令人讨厌的人的血脉!
关月旖问道:“那现在绿棠春还归她管么?”
张建新摇头,“绿棠春在解放初期就已经成为国企了,不过,汪玉桂应该挂了个荣誉董事的名头,可能每年都有给她分红吧!”
“但绿棠春已经快倒闭了。”
“你看刚才你就没能想起来这个牌子的护肤品。”
关月旖又道:“那你刚才也不能跟她说那么偏激的话呀,什么活活掐死汪见雪,什么坐了牢还要自|杀什么的。”
张建新皱眉,“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
“总之,我特别特别烦她、烦汪家。”
“之前我还不知道汪见雪就是她孙女儿呢,我也一样,看到她就烦!”
“现在知道我和她扯上了关切,就更烦了!”
关月旖呆了半晌,也觉得有些无语。
难怪从一开始,张建新就那么讨厌汪见雪呢。
现在想来,
可能还真有可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父系基因。
关月旖突然想起一事,“那照你这么说,姜书远可能也挺不喜欢汪见雪的。”
张建新说道:“对!虽然我和他也不怎么熟,但你想……我俩和他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该问的都问的、该说的都说了。你什么时候听他主动说过汪见雪一个字?何况在病房里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汪见雪一眼!”
关月旖叹气,“何必哟!那他当年何必要娶韩婷,又何必要生下汪……孩子呢?”
张建新冷笑,“汪玉桂自己就是逼着男人和她结婚、和她生孩子的。”
“到了她儿子那儿,搞不好也是一样。”
“我要是跟她相认了,以后我的下场也一样!”
“你没听到她的意图吗?她刚才可是红口白牙了说,要我捐一个腰子给汪见雪,还要我和汪见雪结……”
一想起那两个字,张建新就生气。
关月旖赶紧安慰他,“好啦好啦,你就别管她了!咱们去了北京以后,就是封闭式训练营了,谁也找不着咱们。躲完一个月的清静再回来,指不定一切都太平了!”
张建新知道她的意思,“但愿吧!”
这时,大巴车开到了火车站。
大家拎着行李下了车。
刘蔚伟白着脸过来问张建新,“你和汪见雪……被换了,这是什么意思?是、是真的吗?”
张建新盯着刘蔚伟看了很久,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真的。”
“谁换的?”
“她的亲姑姑。”
“她亲姑姑为什么换掉你俩?”
“因为她家有家族遗传病,有十七八岁就死了的,也有苟延残喘到三十来岁就死了的……所以她的亲姑姑要把携带着遗传病基因的她,换到富裕人家去过好日子。再把富裕家庭里身体健康的男孩抱回家,打算以后让这个男孩当好器官饲养皿,家里人不发病的时候,这个男孩就要累死累活供养他们一家。当家里人发病的时候,这男孩的肾就是最鲜活的供体。”
刘蔚伟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不可能……世上哪有这么恶毒的人?”
张建新淡淡地说道:“蔚伟,我只劝你一次——不要给人性设限。”
“也不要去试图理解一个你无法理解的人。”
“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多想想我们的原生家庭吧!我们都穷、都苦,都是好不容易才熬出头来的。那些掏空了口袋帮助过你的人,还有盼着你把拉他们也拉出深渊的弟弟妹妹们……你背负的责任很大。”
“蔚伟,你马上就要去参加国级竞赛了。你应该知道这场竞赛对你、对我们整个团队的重要性!在你做出冲动的决定之前,你一定要想清楚!”张建新说道。
刘蔚伟垂下眼眸。
大教授和两个带队老师领着大家排队进入火车站,因为搭乘的是早班车,又是始发车,此时候车大厅也没什么人,大家很快就排队进入了站台。
学生们大多没去过北京,很向往、也很兴奋,叽叽喳喳的。
等了十来分钟左右,绿皮车慢吞吞开了过来。
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上了车。
老师们说,从哪个号到哪个号的座位都可以坐,
于是关月旖一上车就跑过去抢座位。
她想抢个三人座,这样她们刘关张三人组合就能坐在一起。
可是,三人座被其他先到一步的同学给占了!
急得关月旖直跺脚。
张建新拉住她,带她坐到一旁的两人座上。
“张建新我们少了一个座位!”关月旖焦急地说道。
张建新,“就我俩坐!”
“那刘蔚伟坐哪?”关月旖急道,“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玩斗地主的啊!”
张建新沉默半晌,“玩不了了。”
“什么?”
这时,刘蔚伟拎着行李慢吞吞过来了。
“这儿这儿!刘蔚伟,我们可能没办法坐在一起了!”关月旖焦急地说道。
刘蔚伟的表情很平静,“是吗?”
关月旖说道:“要不这样吧,一会儿等开了车,我们再找人换座位。”
刘蔚伟点头,“嗯,好!就这么处理。”
关月旖:……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觉得哪儿不太妥当。
当距离开车时间还剩下一分半钟的时候,刘蔚伟从座位上站起身——
张建新一直紧紧盯着他,“你想好了?”
刘蔚伟赤着眼眸,半天没说话。
最终,他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车厢节走去。
关月旖莫名其妙,“张建新,你们在说什么?”
张建新明显很生气,气得浑身发抖。
突然间,关月旖意识到什么,站起身喊了一声刘蔚伟!
刘蔚伟已经下了车。
列车鸣笛。
“砰”一声,列车员关上了门。
列车开始了缓缓启动。
关月旖目瞪口呆。
她尖叫了一声,“不能关门!我们同学还没上来!”
刚关上门的列车员抬起头看向关月旖,“啥?你说刚下去那小伙子?我问过他的,他说他不走了……”
关月旖:???
她赶紧跑到窗边,冲着刘蔚伟大喊,“刘蔚伟!你在干什么?你、你快上来!”
这变动,令大教授也大吃一惊,他也跑过来,焦急地问道:“刘蔚伟?你怎么下车了?快!趁现在车速不快,赶紧快扒窗户上来……”
说话之间,火车开始提速,大教授急得不行,又道:“别别别你还是别扒车了!太危险!蔚伟你身上有钱吗?不够我给你!你买今天其他时段的火车票去北京!到时候我在北京出站口等你啊!”
刘蔚伟红着眼睛,一边追车,一边对大教授说道:“对不起大教授!我突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要相信我,我、我一定会去北京的!”
大教授惊呆了,“什么?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刘蔚伟!现在就是最重要的时刻!你不能缺席封闭式训练啊!你们五个人是一组的!本来你们的底子就差,现在还少你一个,你们这一组搞不好是会被淘汰的啊!”
刘蔚伟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虽然刘蔚伟一直在跑着追车,
但渐渐的,他追不上了。
他站定,朝着大教授的方向不住地挥手。
大教授无力地跌坐在椅凳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气得他赶紧过去和另外两个带队老师去商量了。
关月旖瞪视着张建新,“你一早知道他要走?”
张建新将脑袋靠在椅背上,突出的喉节杵在关月旖面前。
他嗯了一声。
关月旖又急又气,狠狠打了他一下,“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五个人是一组的!现在少了他一个,谁来替补?”
“预备队现在还没这实力!”
她气得想哭,“我们努力了那么久……连做梦都在解题!”
“现在距离上战场只剩临门一脚,结果他跑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的辛苦全白费了?!”
“张建新!既然你知道了,你至少先吱一声啊!让我们把他绑到北京再说……”
“月月,我们是拦不住他的……刚才我已经去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了,但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张建新说道,“至少现在距离初赛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缺的那个席位,还能从预备队里再挑一个人出来……”
“可这事儿要是等到去了北京才发生,那才是悲剧。”
关月旖呆了一呆,又问,“他要去哪儿?他到底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做?没听说他弟弟妹妹出了什么事啊……”
张建新保持沉默。
关月旖突然明白了!
大家今天一早从校园里走出来的时候,刘蔚伟还挺正常的。
后来汪玉桂冲出来,和张建新吵了一架以后,
刘蔚伟就是从那时开始,变得怪怪的。
“他……是为了汪见雪?”关月旖不可思议地问道。
张建新点头,“他想去见汪见雪最后一面。”
关月旖:???
她实在无法理解刘蔚伟的脑回路,“可是,汪见雪对他……并不好。”
刘蔚伟与汪见雪的交集,始于汪见雪想花钱买通刘蔚伟替王静顶罪那次,
后来关月旖找刘蔚伟谈了话,刘蔚伟知道关月旖不愿意被糊弄,最终放弃了。
汪见雪不得已,自己出面替王静顶了罪。
但后来,汪见雪应该也和刘蔚伟结下了梁子。
因为有一次,关月旖亲眼看到汪见雪在为难刘蔚伟。
——那天刘蔚伟不小心撞上了汪见雪,汪见雪拿在手里、正准备别到头发上的一只塑料的蝴蝶结发夹被他一撞,掉在了地上。
刘蔚伟赶紧向汪见雪道歉,并且弯下腰想把那只亮晶晶的蝴蝶结发夹捡起来。
但,汪见雪已经先他一步当他弯下腰、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只发夹时——
她抬起高跟鞋踩了过去。
塑料蝴蝶结发夹被汪见雪踩碎了。
汪见雪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刘蔚伟一眼,便扬长而去。
那一天,刘蔚伟愣了很久,才一点一点地将那只塑料蝴蝶结发夹的碎片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
在关月旖看来,这其实是汪见雪这个富家千金,对穷小子刘蔚伟的一场以不对等社会地位的冷暴力羞辱。
当时关月旖还挺生气,觉得汪见雪仗势欺人。
但现在想来,大约当时的刘蔚伟并不是这么想的。
关月旖十分茫然。
所以?
刘蔚伟到底怎么了!
他……是喜欢汪见雪吗?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欺负过他的人?他这算不算是患上哥德斯尔摩斯综合症了?!
张建新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看不上汪见雪,我也看不上……但汪见雪却是他能接触到的最高不可攀的美好了。”
关月旖依旧无法理解,她问张建新,“刘蔚伟要去F市?他要去见汪见雪?”
“然后呢?”
“他是马上就赶回来和我们一起参加集训营?”
“还是……”
关月旖突然想起了早上汪玉桂向张建新提出的意见:
第一,捐给汪见雪一个肾。
第二,和汪见雪结婚。
关月旖与张建新同时皱起了眉头。
关月旖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汪玉桂会这样要求张建新,是因为张建新是她的亲孙子,她想用汪见雪和婚姻来捆住张建新。
刘蔚伟和汪玉桂又没有血缘关系,汪玉桂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
第94章 第94章 巧克力微苦
由于刘蔚伟临阵脱逃,集训营成员们兴奋又激动的喜悦心情消失了。
实战队的四个人很生气,
预备队的五个人很惶恐,
最后气氛紧张到,大教授干脆给大家讲题!
一九九年,从广州到北京的绿皮火车,正点也需要两天两夜才到。
半路上再这里耽误一会儿、那里耽误一会儿……
列车走了三天两夜才到。
关月旖昏昏沉沉的,要么趴桌睡、要么靠在张建新的肩头睡。
总之,半睡半醒间她好像一直在解题。
到了北大以后,大教授担心又出事,告诉大家,“……原计划本来是让大家到了北京以后,好好休息一两天,再进入封闭训练营的。”
“现在计划有变,所以大家就直接进入封闭式训练营吧!”
“等到比赛结束后,再安排大家一起去故宫玩,去王府井逛一逛!”
关月旖只好去借了电话,给许培桢说了这事儿。
许培桢安慰她道:“那是他自己选的路,无论是好是坏、将来都由他自己受着!”
“对了月月,既然你们提前搞封闭训练,那我就把原本这两天的安排给挪到后面去。你那边儿还缺什么,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准备好。我不一定能见得着你的面,但可以托人送东西给你。”
“安心备考,投入一点……考试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就这样,九个同学直接被大教授给送进了封闭式集训营。
在广州的药科学院,是大教授一个人给九个同学上小班课。
谁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一只要提出,大教授就会像个保姆似的,针对这个问题把知识点掰得碎碎的,一点一点喂给大家吃,直到大家学会了、完全能运用为止。
现在到了北大,来自全国各地的一流高校学府,统共来了三四百人!
这几百人应该全是生物专业最厉害的……
一个个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学霸样子。
再加上大家全都挤在一个大礼堂里听着老师用话筒讲课。
由于不熟悉老师的讲课风格,
导致第一天下课后,九个人都是懵逼的。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当场就哭了。
就像之前大家总听到大教授一直说“你们这一届底子差,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时……
多少会有点不服气。
毕竟强训营里的十个人有六个是县状元。
大家会觉得大教授这么说,可能是在提点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现在,大家不这么想了。
因为——
大教授说的应该是真的!
不过,虽然
第1节 课就听不懂,但大家由于高度紧张,笔记记得特别勤快。
大家相互打气,说不能因为
第1节 课听不懂就影响到情绪……
第2节 课时,由于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老师授课时第一时间跟着老师的思路走……
一节课下来,听懂大约三成。
午饭时分,大家和大教授一起吃饭,把上午两节课不懂的地方问出来。
学习氛围空前热烈!
一直到下午上课前,大家才把上午的知识点给匆忙弄清楚了。
于是,下午上课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就这样,从进入集训营的第一天开始,九个人沦为人机。
关月旖带的一包橘子味水果硬糖、张建新带来的两盒清凉油成为九人团队里最抢手的东西。
大家每天午饭午休、晚饭时间都缠着大教授开小灶讲题,
晚上就复盘,或者做往届竞赛题来熟悉题型……
一晃一个月过去,
大家都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变得神经质了。
本来好好的,不知谁说的一句话、或者谁做的一件事触发到关键词,大家就会争先恐后的答题。
再就是,所有的人全都瘦了,面色青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儿,男同学的头发普通长了……
但,即将进入预赛的热身赛了,刘蔚伟也一直没回来。
关月旖挺担心他的,
张建新让她别多想,“就算是最亲近的父母家人,也只劝说、引导。”
“咱们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已经劝过了,尽了朋友的本份……”
“他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看他自己。”
关月旖叹气,“就是觉得他那样的家庭,能考上大学、能来读书,还能有参加竞赛的机会真是太不容易了……”
“结果他还放弃了竞赛!”
“倘若他只是放弃了竞赛,也不算太可惜。”
“但如果他要放弃身体健康的话……”
“那确实很不值得。”
“你多顾着点明天的热身赛吧!你可是我们队的台柱子!”张建新提醒她。
关月旖哼了一声,“你不是?”
是啊,按照大教授的想法,实战队里三强二弱,通过初赛是没问题的。
现在变成了二强二弱一渣……
明天的热身赛,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热身赛与初赛一样分成三场比试:
全员个人笔试,
全员个人实验实操,
团体抢答赛。
于是,实战队的五名队员上了场。
个人笔试和个人实操问题都不大,大家全都是身经百战过的,
对于实战队的新队员卢峰来说,团体抢答赛最恐怖的存在。
团体抢答赛呢,是组委准备了六十道口答题,主持人会在无字幕无提示的前提下,念出题目,由团队按键抢答;
抢了、又答不出的,倒扣一分,这道题将进入下一轮的抢答。
目前的热身赛,仅仅是让大家习惯比赛流程;
但在三天后的初赛里,规定每一个团队在抢答赛里,至少要回答正确一道题。否则将失去团队进入决赛的资格。
在抢答赛开始前,大教授再次告诫大家:
“团体赛呢,大家只要保证至少抢答一道、并且回答正确。”
“一般开场题都容易,大家往死里按键!”“每抢到一道题,先看小卢的,小卢你要是会答,你来答。小卢不会就别吱声,由小关来答。”
“这热身赛么,咱们能拿到入场券就算了哈,该藏拙还得藏拙。北大清华盯得紧,谁在热身赛、初赛中表现突出,将来在决赛上他们就追着谁打!”
团体抢答赛开始了。
大家全都紧张得要死!
再然后,大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论普通话的重要性。
由于主持人需要在无字幕无提示的前提下,念出题目……
对同学们来说,可就叫苦不迭了。
是的,主持人,是组委会特意从电视台请来的,普通话极标准。
但平时教同学们的老师,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口音
这就要夸一夸大教授了。
他是东北人。
来到南方教书以后,他发现自己说话说快了,学生们就一脸懵逼,只好学会把语速放慢。
此刻关月旖、张建新这些习惯了标准普通话教学的学生就很占便宜,几乎是主持人一念完题,就可以直接按键抢答!
对于那些来自乡音比较重的地区的学子们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
逸仙大学药科队的队长是关月旖,副队长是张建新。
大家都是菜鸟,当然是大教授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抢答赛一开始,主持人刚念完第一道题,关月旖就抢键成功!
确实就像大教授说的那样,一般开场题都是比较容易的。
卢云峰很完美的回答了问题。
大家全都松了口气,不自觉看向坐在台下的大教授。
大教授整个人非常放松地瘫在椅子上……
大家全都笑了。
既然卢云峰已经答对了题,那么入场券就已经到手了。
接下来的抢答,关月旖会故意慢半拍才按键。
但就算这样,关月旖也还是轮到了答题的机会——第一、第二、第三个按下抢答键的团队都没能回到上问题,那么问题就流到了第四个按键的关月旖团队。
关月旖从头到尾没答题,把答题机会让给了团队里实力较弱的两个队员。
就这样,热身赛结束了。
一共六十四个团队,关月旖团队的分数在不高不低,排在二十二。
大教授拿着团队分数表,从头到尾细细研究一遍,拿着铅笔画了几个圈儿,说道:“这几个团队明显控了分,后天的初赛,你们可一定要注意!”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大教授和两个领队老师一直在充当主持人、读题让大家抢答,
关月旖和队友们答题答到喉咙沙哑,幸好张建新带了几盒西瓜霜润喉片……
很快就迎来了初赛。
初赛分两天进行:
第一天上午是笔试,下午是个操;
第二天上午是团体抢答赛。
笔试那天,关月旖带了两支钢笔、两支铅笔和一块橡皮擦,匆匆找到考场,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
坐她前面的女孩田俏就转头和她打招呼,“嗨,关月旖!”
关月旖也笑着说,“嗨,田俏!”
封闭式集训营里,足有三百多人。
之前关月旖也和队友们讨论,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北大清华的尖子生们……
事实却是,学习强度太大了!大家根本没有社会的时间与精力。
而且来参赛的女生实在太少,五十人不到,每八个女生住在一个宿舍里,人人都在自家导师那儿开小灶学习,直到深夜才打着呵欠回来睡觉,每天一早,就有队友在楼下喊名字,让快点下去……
大家只知道室友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学校。
其他的,真没办法混熟。
但田俏不一样,她没住在女生宿舍,据说是和她们学校的带队老师一起住招待所。
关月旖认识田俏,是因为某天深夜她从大教授那儿上完小班课回时,听到田俏躲在某个地方哭。
深夜,
漆黑又寂静的女生宿舍楼,
女孩子凄惨的呜咽……
关月旖被吓够呛,颤着声音问谁,谁在哭?
田俏立刻收起了哭声。
她赶紧过来向关月旖道歉,说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太好,以为这儿没人所以想发泄一下,没想到吓着你了啊。
关月旖非常理解。
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啊!
虽然大教授对她一直很有信心,但关月旖心里的包袱也不小。
她是队长,注定了她一定要比队员们更优秀,才能为队员们兜底。
但,内外强敌环饲啊!
一方面,虽说大教授一直在告诫她,一定要藏拙,不能过早的引起北大清华的关注,可她真的很想和对方交手试试;
一方面,张建新那家伙自从身世揭露后,好像所有的心理负担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他开始心无旁骛的学习……那一点就通的学习状态简直让关月旖觉得害怕!
大约对女孩子来说,眼泪应该是成本最小的宣泄压力的最佳方式了。
于是那天深夜,关月旖和田俏并排坐在一起,两人也不说话,默默地哭了半夜。
直到田俏的老师跑来找她,在不远处喊着田俏的名字,两人才分开。
分开前,关月旖给了田俏两颗桔子糖,“吃糖果可以解压,以后你也准备一点随着带着吧!”
回答她的,是田俏破碎的呜咽声。
这会儿田俏见了关月旖,笑问,“你还有桔子糖没?”
关月旖摸了一颗给她。
田俏笑眯眯地说道:“这个糖特别特别好吃,我都舍不得吃。”
“吃吧!”关月旖说道,“我那儿还有!你要是喜欢,回头留个地址给我,我寄一大包给你!”
田俏想了想,“还是不了。”
关月旖又道:“那我晚上拿点儿给你吧……老地方?”
田俏笑了,“好。”
笔记考试开始了。
关月旖一看卷面题,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
她埋头苦写,刷刷刷写到最后一题……才猛然想起来,大教授交代过她,一定要藏拙。
于是她停了笔,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丢分,就把最后一题的答案写了在草稿纸上,但并没有写在答题纸上。
只是,当笔试结束后,所有考生全都坐在座位上,等着监考老师来收卷子的时候。
关月旖发现,当老师收走田俏的试卷时,停顿了几秒钟,还发出了惊讶的“啊”的一声……
等到老师收完田俏的试卷,又走到关月旖身边时,
关月旖看到——田俏的试卷上居然写满了漂亮的英文字体???
啊?
关月旖也发出了和收卷老师一模一样的惊呼。
但,关月旖也没空想太多。
因为她很快就被张建新抓到了大教授那儿,大教授不允许大家复盘刚结束的笔试,而是让预备队队员监督实战队队员,凭空做实验并口述实验过程、讲出做实验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个操呢,属于三大比试里最容易的。
下午时分,大家轻轻松松地完成了个操,目测应该是全部通过,全部满分。
当然了,其他的团队在这一方面也基本不会出错。
是夜,关月旖带着水果糖去了“老地方”。
她等了很久很久,田俏也没来。
最终,关月旖只好把糖果放在原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关月旖下楼时,还特意去“老地方”看了看,
她放在那儿的桔子味水果糖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手写的贺卡和一块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
贺卡是用一张硬硬的白纸卡做成的,上面用钢笔画着群山、大雁,山体的轮廓被墨水洇染开,像水墨画似的,很有意境。
贺卡上还写着龙飞凤舞的一句话:
【愿君前路无阻碍,回首已立高峰岸】
关月旖盯着巧克力看了很久,然后收好贺卡,去找大教授。
大教授给大家开动员大会,然后又一个一个地找人谈话。
他对关月旖说的是:藏拙!藏拙!藏拙!切记不能让任何人注意到你的存在,你是我们在决赛中夺冠的希望!
关月旖忍不住问道:“可是大教授,我是队长啊!你让我藏拙,倒不如让张建新藏拙。毕竟每个团队的队长,一定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不是吗?”
大教授摇头,“你不懂……”
“但我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因为你是女孩子,你天生就会被人看轻。要不你看看,参赛的六十四个团队里,队长副队长基本都是男生,只有你一个女生吧?”
“小张的实力确实不错,但他还是输给你一截。这一次我会让他出头,让他吸引大部分的火力,他越优秀,就越会让其他人轻视你,觉得你一个女孩子根本不可能比男生更强。”
说到这儿,大教授不再吭声了。
关月旖点头,听懂了大教授的言外之意——只有这样,将来在决赛的时候,她的横空出世才会打其他的团队一个措手不及!
就这样,团体赛开始了。
果然——
就像大教授之前看热身赛分数时说的那样,确实有好几个团队控了分。
他们在热身赛里表现平平,
却在初赛里表情得快、狠、准!
不过,张建新的表现也不差。
最终逸仙大学药科队以团体总分十一名的成绩,稳稳闯进了决赛!
关月旖开心的和队员们拥抱在一起!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在知道,大家刚进集训营的时候是那样的沮丧……
队员的临阵逃脱,
第一天听不懂课的恐慌,
还有整整三十天……日以继夜的努力学习,
大教授的喉咙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来,
关月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哭一场,才能缓解压力、排解掉负面情绪,
张建新愁得头发都白了十几根,
卢云峰三十天瘦了十五斤,
另外两个队员,一个一紧张就抠指甲,抠得十指鲜血淋淋;另一个以狂吃零食来解压,吃下去又忍不住呕出来……
……
大家承受住无与伦比的巨大压力,
终于战胜了大多数高校,
并且将新开张的逸仙大学药科院的学术水平拔高到可与全国一流学府并肩齐视的高度!
大家欣喜若狂,相拥而泣!
然后大家才开始复盘。
在团体抢答赛里,
张建新和田俏成为全场表现最亮眼的人。
张建新呢,是除去北大清华之外,抢答最多的人,也是答题正确率最高的人。
田俏的表现就很难评。
她也抢答了,答了至少四五道题,她回答的所有题目全都是正确的。
但,全被判为无效!
——因为她是用英文答的题!
田俏的英文特别好,咬字清楚、发音纯正。
在九十年代初,哪怕是顶尖学府的大学生们的英文水平,基本属于卷面厉害到能写论文,口语差到只有嗨和哈罗能准确发音的程度……
像田俏这样,发音如此流利的人,可想而知,她以前接受的是什么样的精英教育!
可是,团体抢答赛的规则,就是答对加分、答错减分,
田俏的回答,令她的团队把好不容易挣来的分数全被倒扣完!
后来,她的队友牢牢钳制住她,再也不给她按键抢答的机会,才凭借着他们团队的笔试、个操总分,以最后一名的身份勉强晋级决赛。
大家都不知道田俏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云峰问关月旖,“关月旖,你应该是和田俏关系最好的人吧?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心想她和田俏确实有点儿来往,大家都是哭友嘛,
但这也算关系好?
倒是预备队队友告诉大家,“你们学习压力大,可能没有注意到田俏……反正我是看到好几次了,她和她妈妈吵得很厉害。”
关月旖“啊”了一声,奇道:“田俏的妈妈也来了?”
封闭式集训营还能带家属来?
早知这样,那她也带妈妈也来北京逛一逛了。
队友说:“田俏的妈妈就是她们学校的带队老师……”
“她妈妈可凶了,根本不管时间场合直接扇田俏耳光、踹她,还骂得很难听的。”
“什么你就是个废物你永远也比不上你姐姐。当初你姐姐为什么要救你?我宁愿当时死的是你,而不是她。田俏你害死了你姐姐,你害死了我最爱的孩子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不去死之类的……”
大家惊呆了。
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正当大家在讨论田俏的时候,卢云峰突然来了一句,“如果当初我们强行把刘蔚伟留了下来,摁着他的头逼他参加了这个封闭式训练营的话……”
“他会不会也像田俏一样,给团队使乱?”
大家都沉默了。
这时,大教授来找大家了。
“这一次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争取到三天的自由活动时间!”
“而且今天下午的时间不算在内!”
“大家想要投亲靠友、单独出行也行,想结伴去玩儿也行,总之要注意安全!”
“切记,咱们星期五晚上集合,要搭乘星期六一早的火车回广州哈!”
这下子,大家又开心了。
介于这段时间,大家实在太累了,几乎所有人都打算回宿舍补觉去。
张建新也是。
他先和关月旖去食堂吃了饭,
因为彻底没了心事,他特意敞开了肚皮吃。
所以回到宿舍后,很快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张建新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属于他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95章 第95章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
张建新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他似乎是以游魂的状态存在,俯视着梦境中的人与场景。
他梦到——
当他即将与同学们准备跟着大教授奔赴北京参加封闭式集训营时,
跑来学校门口闹事、拉横幅下跪的人,是他的姑姑张惠兰。
张惠兰说,他的大哥张建康就快死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在大教授和同学们惋惜的目光中,张建新看着面无表情的自己跟着张惠兰回去了老家。
原来,张惠兰来找他的原因,
是因为汪见雪生了病,然后查出她不是姜书远和韩婷的孩子!
当然了,梦境中和现实中一样,
张惠兰找张建新回去,是为了让张建新认亲。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向:张建新可是个健康的男孩儿,只要汪见雪一死,韩婷认回张建新,张家对张建新又的养育之恩……这么一样,张家人就能靠着张建新,生了病的有钱治病,没生病的有钱挥霍。
只是,梦境中的张建新可没有月月的帮助,所以他没有坐在派出所门口质问、套话张惠兰的机会,当然也就不知道张惠兰那把他当成器官培养皿的恶毒心思。
到了老家以后,汪见雪的病情莫名恶化,张建康病入膏肓;
韩婷和汪玉桂却并不像张惠兰想像中的那样,对张建新的到来抱有任何一丁点儿的欢喜态度。
她们扬着下巴审视着张建新,高傲地问他这问他那,嫌弃他的穷酸与沉默,
但她们对汪见雪嘘寒问暖。
汪见雪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孩子以后,也哭了、闹了,
最后,汪见雪也向韩婷提了要求——张建新想回归汪家,可以,但必须捐给她一个肾。
汪见雪的提议被医生否决。
因为张建新是姜书远和韩婷的亲生儿子,姜书远、韩婷与汪见雪配型不成功;
那么张建新大概也跟汪见雪配不上。
当然,不匹配不代表不能移植,只能说,移植了以后排异情况会比较严重。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汪见雪会因为排异而产生器官感染,会马上死去。
可就算这样,汪见雪也哭着闹着,就是非要张建新的肾不可!
飘在半空中的张建新,心里很清楚:汪见雪这么做,纯粹就是不想让他好过。恨她马上就要死去,又害怕他回到汪家享福……
韩婷和汪玉桂宠爱汪见雪无边,竟然答应了汪见雪的要求。
唯一提出反对意见的,就是姜书远。但姜书远在汪玉桂眼里,等同于死人……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另一方面,张惠兰去和韩婷谈判,希望韩婷可以看在张建新的份上,给张家一笔钱。
韩婷的条件就是:给钱可以,但必要让张建新去和汪见雪做配型。
张惠兰逼着张建新去做了配型,然后得到了韩婷给的一大笔钱。
张建康知道了。
他误以为这笔钱拿到手以后是用来救治他的,所以天天盼着、望着;
结果他快死了也没见着这笔钱。
心如死灰的他,恨张建新入骨——他恨张建新宁愿跟外人汪见雪配型,也不捐肾给他;更恨张建新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找汪家要钱来救他!
于是,张建康恶从胆边生!
就和现实世界一样,他持刀捅伤了张建新。
梦里的世界,没有阿大的出手相助,姜书远当时也不在,并没有为了救他而与张建康殊死拼博。
张建新被捅伤左肾。
尽管汪家人尽一切力量出钱救治,最终张建新的左肾还是坏死了、被摘除。
张建新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后才知道世界已经变了天!
——张建康死了。
——姜书远捐了一个肾给汪见雪,
——汪见雪因为严重的排异反应,已于三天前去世。
——张文病发。
所有不幸的事,似乎一夜之间全部降临。
大嫂跪在他面前求他,求他找汪家钱救治张文。
张建新走投无路,只好去求汪玉桂。
汪玉桂提出了要求:
第一,他必须认祖归宗改姓汪,叫汪见星,
第二,他必须要签下两份合同,一份是赡养合同,言明他将来所有的劳务收入的75%,必须上交给汪玉桂,汪玉桂去世后就上交给韩婷,一直到他生命终止的那一刻。一份是劳务合同,上面写着他要在绿棠春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干活,月薪三百元,期限为六十年。
张建新同意了。
但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送张惠兰去坐牢。
对于汪玉桂和韩婷来说,这有什么难的!
很快,韩婷拿出了一笔钱给了张建新……不,汪见星。汪见星把这笔钱一分不剩的全给了宋小红,拿去救治张文。
张惠兰被抓了,
但在梦中的世界,张惠兰给汪见雪下毒的事件并没有被人发现,所以张惠兰只是因为拐卖儿童罪被判了十年。
在梦中的世界里,没人发现汪见雪顶替了程芳晴的高考成绩和入学通知书……
所以汪见雪、韩婷都平安无事。
休学一年后,汪见星回学校读书去了。
当然了,那一年他没能参赛,顺延到第二年才去参加的比赛。
韩婷和汪玉桂不止一次地喊他回去上班,还拿出了他曾经亲笔签下的劳务合同与赡养合同,
汪见星直接告诉她们,“是的,不光你们讨厌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我也讨厌。既然你们这么讨厌我,那就开除我啊,别惯着我。”
“另外,只要你们一天没有开除我……那个皮包公司就必须付薪水给我,别管我有没有去工作!对了,既然那公司发了薪水给我,你们就全拿去啊,还给我留25%干啥?”
韩婷和汪玉桂被气够呛。
飘在半空中的张建新,大致能理解汪见星的想法——韩婷和汪玉桂知道,汪见星回归的时候已经长大,不太可能和她们再培养出什么亲情来,所以她们才想用赡养合同、劳务合同来绑住他。
可汪见星见过她们为了汪见雪随意伤害他的样子,也不可能对她们产生什么亲情了。
日子就这么一年年过了下去。
汪见星毕业了、保研了、读博了,进入科研所了;
但因为他对研究靶向药有种执念……
最终,他辞去公职,与挚友刘蔚伟一起开了一家研究所。
两人都是技术型的人才,
但没有钱。
汪见星四处奔波,始终筹不到钱。
后来,不知刘蔚伟从哪儿拉来一笔赞助,
他和刘蔚伟的研究走终于走上了正轨。
可是,正当他的研究告一段落,已经通过了两期临床时——
变故发生了!
汪见星的挚友刘蔚伟撤资!
这么一来,最后一期临床试验做不了,汪见星辛苦做了五六年的项目就要白费!
汪见星去问刘蔚伟为什么撤资,
刘蔚伟却红着眼,恨恨地质问他,“凭什么!凭什么你还好好的活着……见雪却永远活在了十九岁?”
汪见星惊呆了。
飘在半空中的张建新也惊呆了。
梦中的汪见星,已经有点儿想不起来汪见雪是谁,细细一想,才从遥远的记忆里翻出这么个人。
刘蔚伟愤怒的一拳打倒汪见星,“当年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她?”
“从她一进校,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爱上她了你知道吗?”
“我只是去参加了一个比赛,等我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就与她天人永隔了!”
“我甚至来不及告诉她我喜欢她!”
“这件事放在我心里已经十年了……十年我都忘不了她!”
“汪见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钱是从哪儿得来的?哈哈哈哈哈哈是你奶奶和你妈给的!”
“既然你眼里只有科研,那我们就让你知道,你最心爱的科研项目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功亏一篑是什么滋味!”
“我告诉你汪见星,现在我要撤股!无论什么代价!你的靶向药配方我也已经出售了……哈哈哈哈哈哈!汪见星!你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汪见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蔚伟。
这时,单位新聘请的保洁员推开门——
她手里拿着拖把,脚边还放着一个拖桶,看样子是想进来打扫这个房间、又没想到里头有人。
当她看到汪见星跌坐在地上,嘴角淌出血迹,又看到刘蔚伟站在一旁笑得猖狂时,
保洁员直接冲过来一拖把砸在刘蔚伟头上,大骂道:“你谁啊?谁让你来我们单位打我们老板的?你给我滚!滚出去!”
啊,是了。
这保洁员是汪见星前几天面试入职的;
但刘蔚伟平时很少来单位,所以她不认识他。
刘蔚伟倒是知道,研究所里的很多人都心向汪见星,他不敢再呆下去,匆忙离开。
再后来,一桩桩的官司来了……
汪见星沉着应对:
刘蔚伟要撤股?
好,撤股就撤股!
什么?刘蔚伟把靶向药的配方卖了个天价?
那卖呗,
——刘蔚伟紧攥在手里的靶向药配方,是汪见星去印度买回来的仿生药,一点一点拆解出来的,与欧美某大品牌的成药配方一模一样。
汪见星是做研究的,当然也需要研究对家的药理成分再想办法避开,才能绕开专利做出自己的东西。
他辛苦研究出来的东西,哪怕刘蔚伟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挚友,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但,那份仿生靶向药的配方对汪见星来说,属于不太重要的东西,就被他锁在单位的保验柜里。
刘蔚伟也懂技术,
但这些年来,他天天忙着找女朋友谈情说爱……细细想来,似乎每一任女友多少都带着点汪见雪的影子!
所以他在技术方面,早就已经生疏了。
再加上汪见星研究的方向,与欧美成药实在相似。
刘蔚伟知道汪见星非常宝贝保险柜里的那份配方,
他甚至验证过那份配方,是没有问题的……
越自信、就越自大。
刘蔚伟自以为拿捏了汪见星的法门。
没想到配方被卖了个高价后,不到一年,他就惹上了麻烦!
他被欧美医药巨头起诉,
他慌了,想把责任推给汪见星,可他已经跟汪见星拆股了……而且汪见星的靶向药早就已经在国内完成了注册。
再一对照汪见星的配方……
刘蔚伟这才知道,汪见星研制出来的靶向药,与欧美成药的配方有着根本上的不一样,他甚至已经拿了好几个专利了!
就这样,刘蔚伟坐牢去了。
汪见星没钱了,项目进行不下去了。
但在这时,突然有律师找他,说姜书远去世前委托律师打理后事,他留给汪见星两套房子,一套在北京、一套在赣省省城。
汪见星从律师那儿得知了姜书远的近况。
——姜书远和韩婷就是一对不折不扣的怨偶。
他给汪见雪捐了肾以后,辞掉了公职,拉黑了所有人,甚至不跟汪见星联系,远走云南,一人租房独居,过着极简极贫的生活。
他去世一个月后才被房东发现,立刻报了警。
姜书远的手机里只存了三个人的电话号码:
一是搂下小卖部老板,他常找老板买点儿生活用品;
一是社区医生,他偶尔找医生开点药;
一是律师,虽然存了号码但从来没打过。
另外,警察在姜书远的手机里找到很多照片,全都与汪见星有关。
有汪见星的小学初中高中证件照、毕业照,
他上大学以后的照片就更多了,甚至还有在他毕业典礼上拍的现场照,显见得,姜书远曾经亲自去了现场,亲眼见证了汪见星的拔穗仪式,但他没有露过面,所以汪见星不知道。
还有汪见星的研究所外观照片……
显然,姜书远一直都知道儿子的情况,
但他从来也没有打扰过他。
汪见星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把姜书远留给他的两套房子卖了,继续开始他的研究。
但是——
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早在刘蔚伟撤资的时候就一一辞职离开了。
汪见星没有立场去挽留他们。
人到中年,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一大家子好几口人从天一亮开始,就张大了嘴嗷嗷待哺,
哪个中年社畜敢不工作?
只有那个保洁员还愿意留下来,
汪见星给她加了工资,请她在负责打扫的同时,也负责他的一日三餐。
他心想,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也必须要把最后的工作全部完成!
心无旁骛地完成!
汪见星开始了日以继夜的工作。
出乎他意料的是,
那个保洁员不但干活很利索,而且非常细心。
她应该知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平时给他做的饭菜……不能说特别美味可口吧,但一定是很适合他这样,只拥一个肾的人。
而且她看起来很闲。
当她做完整个研究所的卫生、给他做完一日三餐后,她居然还有空闲闲地坐在他的研究所里,拿着之前的科研日志看,看久了、看懂了,她偶尔还会指出里面某个数据有问题。
在那一刻,汪见星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他心想,她会不会是其他研究所派来的卧底?
或者,她根本就是刘蔚伟派来的?
一番试探后,汪见星放下了心。
原来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就是聪明,异常聪明,举一反三还不足以用来形容她。
可能一叶知秋才能代表吧!
汪见星见她太闲,开始慢慢教她做事,
没想到她竟然做得非常好!
最终,研究所里居然就靠着他和她两个人,也处理完海量的数据,最终项目圆满收官!
汪见星惊讶于她的聪慧,正式和她谈了一次话,说希望她扔掉一切包袱,勇敢的追求学术。
他鼓励她参加高考,
她也答应了。
但……
她说她要回去接妈妈来。
可是,
她永远也没有再回来。
梦里的汪见星,殁于三十五岁那年。
他身体里仅存的一个肾,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如此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与劳动。
在最后的弥留时刻,
躺在病床上的他,一直侧头望向门口。
他想知道她还会来吗?
真是个骗子啊!
明明说好了……
等他好了,他就做个后空翻给她看的,别看他瘦,小时候他身体可好了,又皮,像猴子似的!
明明说好了……
她会带他去见她的妈妈,她妈妈人特别好,特别会做饭……
可是,
直到汪见星的眼神渐渐凝固住,
门口也始终安安静静的。
那个亲口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的人,
再也没有回来过。
飘在半空中的张建新发出了破碎的呜咽声。
突然——
有人摇了摇他,“张建新?张建新!”
“你都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醒?”
“张建新!关月旖在楼下喊你呢!”
“张建新你快起来啊!”
张建新艰难地睁开了眼。
摇醒他的,是室友、也是队友卢云峰。
他坐起身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天,他好像是昨天中午睡着了?
一觉睡了那么长时间?
张建新一个激灵,立刻跳下床。
他果然听到了月月的呼唤,“张建新——”
他连鞋也来不及穿,直接冲出去,扒着走廊栏杆往下看,看到了正急得活蹦乱跳的关月旖。
关月旖见了他,没那么着急了。
她将双手放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大声说道:“张建新——”
“阿大在学校北门等我们!”
“你赶紧下来,去北门找他!然后你俩就在那儿等我!”
“刚大才大教授差我去跑腿儿……我办完事就去校门口和你们汇合!”
张建新朝着她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关月旖噌一下就跑没影儿了。
她得赶紧去找田俏。
昨天她就去校园小卖部打了电话给阿大,阿大说,今天早上会过来接她和张建新,他请她俩去吃饭、逛逛故宫。
今天一早,关月旖收拾好了,准备去找张建新。
没想到,她在男生楼下喊了张建新好一会儿,都没能叫出他来,
大教授却听到了她的声音,连忙跑来找她,“小关!小关你过来。”
关月旖过去了。
大教授告诉她,“有个女同学叫田俏的,就是昨天在抢答赛里用英文答题的那个,你认识她吗?”
关月旖点头。
“那你去找她来……刚才有个外国人,啊他是北大从英国剑桥聘请来的客座教授,他刚问我田俏是哪个学校的,说觉得她口语水平好,专业知识又扎实,想引荐田俏去剑桥交换,所以想问问田俏的意见。小关,你赶紧去找田俏,先让她来找我,然后我领着她去问问那个外教啊!”
关月旖一听,两眼放光!
“好好好!”
又正好她看到了卢云峰,就让他上去喊醒了张建新。
关月旖拼尽力气,飞快地奔跑着!
因为——
田俏刚刚已经离开了北大!
昨天抢答赛结束后,就在会场里,田俏差点儿被她妈妈打死!
多亏了老师同学护着。
刚才关月旖过来找张建新的时候,正好看到形同槁木的田俏,被她那貌若疯婆子一般的妈妈给揪着辫子,拖着她往学校西门走去……
跑快一点!
再跑快一点啊!!!
求你了田俏,你慢一点……
你一定要慢一点啊!
关月旖飞快地朝着西门跑去。
在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平时疏于锻炼,她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
啊!
看到了!
关月旖看到了正在骂骂咧咧的田妈,拉扯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田俏在前头……
关月旖也不吭声,一股作气冲到田氏母女前,喊了一声田俏,我们走!
田俏愣住。
田妈也愣住。
关月旖一把从田妈手里拽过行李,然后在空中抡了个抛物线……
“咻”一声——
那个轻飘飘的行李包被关月旖扔出去好远!
田妈愣住,大骂道:“你是谁啊?你在发什么疯?”
关月旖又一把拽住田俏,拉了她就跑。
刚开始,田俏还一个趄趔,差点儿摔了……
很快,田俏就跟着关月旖一起跑。
“关月旖!干嘛啊?我们跑什么啊?”田俏焦急地问道。
她虽然十分疑惑,但追着关月旖逃跑的步伐可是一步也没停。
关月旖回头看了一眼正朝着反方向跑去,准备拾行李的田妈……
关月旖一边哭一边笑,“田俏!英国剑桥的老师……想引荐你去英国剑桥做交换!田俏!我们快跑!快跑啊!!!”
田俏呆住,“你说什么?”
她那麻木空洞的眼神开始慢慢聚焦。
关月旖一把拽住她的手,不让她停下来,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快跑!快跑!千万别让你妈妈追上来啊!”
田俏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她一边大哭,一边拼命地往前跑……
速度快到关月旖差点儿追不上了!
关月旖抓紧时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田妈已经追了上来。
她心生一计,冲着田俏说道:“田俏,你去找我们学校的戴教授!他会带你去找客座剑桥教授的!我替你引开你妈妈,咱们以后再联系呀!”
田俏哭着回过头,朝关月旖挥挥手,继续朝前跑去。
关月旖停在了原地。
等到田妈妈快要追上来的时候——
关月旖赶紧往错误的方向跑,嘴里还叫道:“田俏!田俏你等等我呀!”
就这样,田妈妈追着关月旖来了。
关月旖体能再差,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田妈已经四五十了,根本不是关月旖的对手。
关月旖轻轻松松甩掉了田妈,朝着学校北门跑去。
她快活极了,心想今天这么辛苦,一会儿可一定要阿大请她吃串冰糖葫芦才行啊!
没想到,她刚跑到北门……
是,她确实看到了阿大和张建新。
可她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关月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第96章 第96章 北京最地道的炸酱面筋道……
关月旖在北门那儿看到了许培桢、张建新,
以及姜书远!
此时是十一月初,距离当时张建新被捅,过去了两个多月,
姜书远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儿。
是真正的形容憔悴、骨瘦如柴,形销骨立。
关月旖乖巧地打招呼,“姜叔叔好,您身体好些了吗?”
姜书远点头,一脸期许地看向张建新。
张建新紧抿着嘴,不肯看向姜书远,也不吭声。
关月旖害怕田妈追了来,便对许培桢说道:“阿大,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