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好感人,然后呢?”
相访的洞府虽然简陋至极,但对洛栖来说,却恰似心灵的归宿,还未回凤凰大寨,便在她的住处窝藏着。
“然后?”洛栖忽然趴在床上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相访其实对重渊此人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惹的洛栖这般多样的情绪,唉,可惜不能出府太远,还不若来日由洛栖领来瞧瞧的好。
洛栖捂着嘴笑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把这个秘密与好友分享。
“当时他说完那番话,我还说怎么会如此感动,半晌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彼时她认为气氛刚刚好,情绪也刚刚好。水榭高阁,清风徐徐,正想要回两句颇为伤感的话,于是长吸了口气开始酝酿感情。
“其实……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好。”
话一出口,有些后悔,与那句“一生一世,永不相负”比起来,这句话真是逊极了。
恐怕重渊还会说什么动人心魄的话,只是洛栖已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只好抱着琴站着、等待着。
却谁料忽而后心一凉,她终于是惊讶之余回过头去。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拉……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么?”洛栖再度笑得不可抑制,面上已然飞上了桃花的红。
“嗯?你快说,别让我着急。”相访打开她的手,瞪了瞪这藏藏掖掖半天不肯说明白就里的洛栖。
“一条蛇怕水就算了,还非要附庸风雅建什么水榭,这下好了吧,居然又脚滑栽了下去。”
她真是憋了多久的笑才把化作原身的那条黑蛇给捞了上来啊。
当是时不但又欣赏了一番美人出水图,还顺带讥笑了一番,忆起当时重渊那张无言以对的脸,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行了行了,再笑就该厥过去了。”相访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将洛栖给拉回神,正了正颜色问:“说真的,你就这么回来了?”
“对……就这么回来了呀。”
“没退婚?”
洛栖很苦恼,“没……没机会……”
谁让一壶真心酒没套出话来,反倒看见了一片款款真情,让她不知所措了。虽说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是有些仓皇,总归也是因为敌不过对方那双灼烧人心的眸子啊。
“那你二人就这般?等到了日头便成了婚?”相访摸着下巴,忽然蹙着眉头说:“我怎么总觉着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呢。”
“嗯……他倒是说了,不强求,若我心中还有他人,就会等我……”
洛栖托腮,颇为惆怅的拨了拨琴弦,说道:“原来被人喜欢上,居然这么多烦恼。”
相访高呼:“当年是谁跟我嚎啕,嫁不出去啦!要在我的洞里住一辈子啦!”
“哼,说的容易而已。”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苦恼的人,正蹲在自己洞府门口,思索着自己是否要应许了方才那个承诺。
身后的玉石冰凉沁心,即便是再有烦心的事情,面子上还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倒是与他相处久了的疆良一眼看穿,闲闲的站在一旁,笼着袖子说道:“想来你也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既然如此,你就当是为了栖栖也值得的吧。”
素节别过头,凉凉的说:“我只是不满那家伙成足在胸的态度,什么做邻居那么久,没想到以后还是一家人,委实没想到她会投了凤族的胎,这番前来便是觉着,要没你!此事还就办不成,我想,你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吧。以后这事要是成了,素节你可就是长辈了哦。”
素节向来冷面惯了,学着重渊的模样倒是惟妙惟肖,惹得疆良笑出了声,旋即在被干瞪一眼后,耸肩:“他做晚辈?有些不敢想。”
所以方才重渊那似笑非笑、又信心满满的样子,素节便气不打一处来。
疆良很想说,谁让你我是他旧部,你便再冷漠也敌不过老交情的上门。
素节慢慢悠悠起身,忽然说:“我倒是有主意了。”
“咦?你要做什么?”疆良没料到素节居然这么快便有了办法,倒是让他颇为吃惊,毕竟牵红线此事向来不是他二人的擅长,更何况帮这对牵,就更有种微妙的感觉。
“帮我收拾收拾行李,我这就回一趟凤族大寨。”
疆良贤惠的去了,素节负手望天,天卷云舒,黄土漫漫。他倒不介意回去一趟,就是觉着面对素方很麻烦,那个腻腻歪歪的兄弟,可真麻烦。
这一日,难得的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日头正烈。
一片茫茫凤凰花映入眼帘之时,已是快到达凤族大寨的时候,多年未归,站在繁花丛中颇有些感慨,虽此刻花未绽,叶卷舒,走过花丛之中,那小凤尾扫的他的脚踝微微泛痒。一路他便伸手在花叶上拂过,看着那半红半白弥漫着的大地,他嘟囔了一句:“素方这族长怎么当的?花都照顾不好?”
然则当一声悦耳的长鸣划破长空时,他赫然抬头,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观便在眼前,拉开成一幅动人的绘卷。
有成群结队玩耍的凤族孩童,有坐在树上看着凤凰花的姑娘们,也有在树下打拳闲聊的凤族子弟,这让长久未归的素节心生感慨:自己这是有多久……没回来了。
下一刻,他舒了口气,却不上山 ,只是站在山坡中央,大喊了句:“让素方来见我!”
一时间,凤族皆惊,纷纷问着这个扰乱了凤族安宁的人是谁,甚至有不太懂事的小子,搓着袖子便上去说:“你什么人啊?居然敢让族长出来见你。”
诚然素节长了张不太显老的娃娃脸,也穿了身颇有少年风范的宽袍大褂,只是那眼睛淡淡的睨了眼青春正热血的小子,他老气横秋的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再说一遍,让素方来与我说话。”
踢馆的!这一定是来踢馆的!
小子和一众青年都微微一愣,互看了彼此一眼,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娃娃脸便是凤族久未出现过的长老,而是开始揣测,这踢馆的人是否实力当真强劲,其中一人微微退了一步,豁然转身朝着大寨内跑去。
“族长大人,有人来踢馆啦!”
“呵,世风日下,一点胆气都没有。”素节摇了摇头,连连叹气。
一群孩童呼啦啦的从几人身畔走过,直接滚进山下的凤凰花堆中,恰如儿时的洛栖那般天真。
搓袖子小子偷偷转头对同伴说:“这人怎么那么奇怪?”
“别管,反正待会族长和其他长老会好好教训他的。”
素节心中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大寨门边出现了一群人,其中便是青鸾侨仓形容最为出众、弟弟素方身段最是飘逸、九姑娘洛栖颜色最是艳丽,熙熙攘攘的甚是壮观。
二。
搓袖子小子得意洋洋:“嘿嘿,看到了吧,一会你就要哭了。”
素节摇了摇头,暗道了最后一个数字:一。
此刻素方已经双眼含泪的扑了过来:“哥哥,哥哥……啊……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回来了么?”
搓袖子小子顿时傻了眼。
素节立刻后退几步,拉开二人之间急剧缩短的距离,皱着眉头说:“你居然现在才来?”
“我错了我错了,你先跟我回大寨里头再好好说话?”素方又再上前,拉住素节的手,紧张的问。
那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眨巴眨巴的,直到素节终于颇为恶心的甩开,说道:“一个大老爷们,别腻腻歪歪的。就在这里说好了,我不回去。”
搓袖子小子寻了个时机偷偷的跑掉。
素节乘机喊了句:“喂小子,以后想打就打,狐假虎威的失了我凤族威风。”
小子额头冒汗,跑的愈加的快。
素方好奇:“发生了什么?”
“与你无关的事。”素节随口回了句,颇为烦躁的看了眼四周还聚着看八卦的少年们,一眼便让他们做了鸟兽散。
洛栖眨眨眼,看着素节素方两兄弟,真是百般交集。
素节那种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比如身畔的桑悌娘亲已然快忍不住上去责难了,这会就看二哥侨仓伸手抓住了娘亲的手,才让那离得不远处的二兄弟得以享受会难得的温情。
素方看来,素节能到凤凰大寨的门口,便已是最大的惊喜,旁的受点冷遇根本就不算什么。
洛栖颇觉着自己的亲爹爹素方,有那么几分受虐倾向。
唔,若说素节与爹爹的渊源,可谓是极为慨叹。当年凤族族长大选,内里风波万千,各路好汉都暗自摩拳擦掌。至最终,年轻的爹爹与素方都极有希望。素节为了让素方爹能当上族长,说着还有自己的宏图伟业需要拓展,不想被凤族束缚住了手脚,自己孤身一人不问缘由的离开了王母山。
于是爹爹每回说到此事便是唏嘘不已,在做了族长后,定要封素节为长老,尊位族长之上。
娃娃脸的素节年纪轻轻便成了长老,一作千年。
此时素方还是那么激动,热脸贴着冷屁股的追在后头问:“哥哥你既然来了,就同我一起回来住吧,当年是当年,何苦现在还这么执着呢?”
“你是笨蛋吗?”素节提高了嗓音,一下子蔫了素方爹爹。
真可怜哇……
素方委屈的看着素节,倒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素节离开王母山后,便去了青帝伏羲的麾下为任,后五帝之战爆发,黄帝胜而青帝败,素方与疆良便去了北极天桓山那座荒凉的山中,不理天帝轩辕的招安。却也再没回过王母山凤族大寨,也是心里怕牵累了凤族吧。
“那……哥哥今日来……只是要看看弟弟我么?”
他果然是个笨蛋啊……当年自己怎么就干出退位让贤的事情来的。
素节心中哀叹了句,冷冷的说:“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哥哥你尽管开口。”
“栖栖留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人多有点烦。”
素方愣住,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栖栖?”
洛栖一听与自己有关,立刻笑开了花,如一只欢脱的小鸟飞奔到两个长辈身边,叫的很是亲热:“素节爹爹,我来啦,我在这里。”
侨仓见素节此行定是有些因缘,所以悄声对桑悌说:“娘亲,不如我们便回去吧。等他们商量完后,再问爹爹也不迟。”
桑悌心里那个憋屈啊,冷哼了一声后,甩头就走。
侨仓在后头喊了声大家,余人也都好奇的转身朝着大寨内走去。只有桑悌愤恨的说:“从来都只有我能凶他,居然素节这家伙比我还凶,可恶可恶!”
桑悌踢着草,侨仓忍着笑。
娘亲这是吃醋了。爹爹又要遭殃了。
素节自然不理那套,淡淡的对着素方说道:“前日里疆良突然旧疾发作,一直卧床不起。所以思来想去,唯有凤族的‘凤还巢’可以替他医治,所以特来求药。”
疆良在天桓山上打了个喷嚏,身体正好的他用锄了锄地上的荒草,耸了耸鼻子自言自语着:“谁在骂我呢?嗯不对……或者有人想我了。”
素节淡定的看着素方。
他自然知道所谓“凤还巢”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用完了,所以他闲闲的站着,看素方皱起眉头,样子颇好看的说:“凤还巢?那东西早百年就没有了啊……”
“没办法了么?”素节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道:“不白求,疆良那有能让白羽还复彩翼的灵丹。”
这次换成洛栖与素方都张大了嘴。
洛栖险些把身子整个挂在素节身上了,眼巴巴的问:“真的么真的么……素节爹爹,你没骗我?”
“骗你做甚!”素节斜了个眼看洛栖在自己胳膊上游来荡去,心里也觉着十分好笑,但还是板了个脸说道:“你疆良爹爹正在帮你炼制,是不是可以将‘凤还巢’给我了?”
疆良又打了个喷嚏。
“都说了没有凤还巢了么……”素方小声嘟囔了句。
“嗯?你就不知道再炼制一枚给我么?我跑一趟就很容易的么?怎么不知道动个脑子?”素节三连问,问的素方脸色白白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洛栖忍不住插话说道:“爹爹,要不收集下药材再炼一次给疆良爹爹好了。都需要去哪里采?栖栖去找,总归也不过是替我自己求事。”
“这……”素方灰溜溜的说:“不是……爹爹不肯,而是这药方只有素节哥哥知道。”
要不怎么说他被骂的很委屈呢。
凤族族长大选时候,最有声望也最有能力的素节是被当做储君对待的,般般好东西都是他第一个知道,比如这凤还巢药方,当年他走的时候,还真就忘记留下了。
素节摊手,说:“这些药材只有百草园有。”
“百草园?”洛栖与素方皆惊讶的张大了嘴,毕竟这地方也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尤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怎么迈的两个人,更是显得孤陋寡闻的很。
素节笼着袖子,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望着蔚蓝色的飘渺天际,说:“百草园这地方委实难找的很……”
“哼!素节爹爹你果然是来调戏栖栖的!”
“我还不太有这闲心思。”素节淡淡的回答,心中却还是将自己的那位曾经追随的青帝唾弃个遍,认为这种拿以前交情做条件的人可真是不大度,见洛栖一副非常着急的模样,便知已然是钓足了对方胃口,接下来便是下饵了。
“百草园,这个传说中的地方,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位知晓其在哪里。”素节慢悠悠的说。
“谁?”
“拂息。”
唔。洛栖自然知晓素节爹爹所说的拂息是谁,这个重渊将将把自己的小心肝折腾的够呛,真的要去找他吗?
可是不找他能行吗?
素节将一份拟好的药单递给他,好容易展开点淡淡的笑说:“虽说我与他也认识,但总归不及你来的迅猛。”
洛栖颇为哀伤的接过药单,一个头三个大。
要知道她下了北极天桓山没多久,又再复回头,这就跟自动送上门有什么区别?她将药单揣进怀中,两相权衡着。
但是很明显,想要褪去这身白羽才是眼下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深吸了几口气,心说无非又是对那个觊觎自己的美人求上一求,于情于理会欠上对方这大大的人情。还是去问问看,指不定他善心大发呢!洛栖撅嘴,知道这定然只是自己小小的天真的想法。
认命的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素方,洛栖与素节踏上了求药的伊始。
一路无话,终于在过了王母山境内,踏入到一片新的天地。
这座巍峨高山名做即公山,悬在空中看去,也能见其身为赤金色,山下遍布着精美的玉石,莹润泛光,而素节的眸内难得的闪着欣喜的光,想是见到美玉之过。
山中林木葱翠,柳枝嫩绿,杻树挺拔,檀树苍碧,桑树繁茂。而一只头红身白的蛫在山林间迅速掠过,顿时带起一阵劲风。
洛栖那日自己去的时候,没少走弯路,这次素节带其从即公山绕道朝阳谷,再攀过巫山,就可达北极天桓山境内。
这一路倒也不算累,因为素节腾云驾雾的本领本就比洛栖强,日头再烈,挥挥衣袖二人身外便笼罩上一层青绿色的薄纱,内里舒畅无比。
“法力高强真棒啊!”洛栖坐在云上看着地上已然铺开的黄沙,再想想原先自己的惨状,笑逐颜开。
素节道:“那年有个叫九天玄女的笨蛋,十个我也打不过,最是可恶。”
洛栖张着嘴,不明就里的很,“啊?”
眼瞧着就要到达目的地,素节不觉心情大好,唇角微抬的问:“你觉着拂息此人如何?”
情深意重、相貌上佳、行为稳重……
“唔……”洛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很认真的回答:“此君着实是个好人。”
那自己还有什么迟疑的?
洛栖的手微微一抖,垂下眼帘,只是相逢,有些晚。
素节斜睨了她,豁然想起走前与疆良所说,这两个人情太重,反累了今生。
洛栖叹了口气,背手托了托长琴,一副惆怅满腹的样子。
素节一掌拍在她头上,颇为老成的说道:“感情此事,无非是时间长短,凡事给自己留个后路。”
洛栖抬头,正撞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素节爹爹你给自己留过后路么?”
素节噎住,白嫩的皮肤忽然染上了一层薄红,怒斥道:“记住这句话,跟我没关系。”
他头疼的皱紧了眉,向来嫌麻烦的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牵线月老了呢?
北极天桓山的边境分两极,一极为大漠无边,一极则为无垠大海。原先没有仔细瞧过的洛栖,这次由素节带着从另一侧上到顶处,也不由得惊叹此地的玄奇。虽不太明白为何素节疆良也要选择此地居住,但问题憋在心里倒也没有随口就问。
素节倒是爽快的很,把她扔在山上,说道:“就到这里,自行去寻拂息吧。”
颇为紧张的一把抓着素节的袖子,然后用饱含眼泪的双眸凝望着他,希望获得他不太有的同情心。果不其然,素节像对待素方似的,皱着眉头拂开,为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施展了遁术瞬间就消失不见。
空中徒留他一声叮嘱,“记得,以药换药。疆良处等你回话。”
颇为负责任的月老也不太容易,真是难为了素节。
重渊的手在铜镜上微微滑过,画面顿时化为一团漆黑,镜面平整再无波澜。眉眼一弯,他负手转身,缓缓打开了门,等着小绵羊的再度上门。
青衫淡雅,英姿挺拔,月下这抹若墨竹般的身影,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日起起落,待得朝露拨开眼前的片片竹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景象。因着不太记路的本事,到得重渊洞府时候又是个不太明朗的夜间。
重渊眼眸落在洛栖身上,莞尔一笑,不咸不淡的说:“怎么?今日又是来请我喝酒?这么晚了怕……不合适吧。”
“唔……”洛栖也明知自己此刻来有些失礼,但谁让三十六座峰头,素节给她扔的地方居然是离得最远的那座,劳累的她已经四肢无力,只想找个柔软的地方先瘫倒再说。
摇了摇手,她扶着一杆青竹说:“风凉话!累死我了,让我歇会……”
重渊轻叹口气,伸手轻轻一扯便将洛栖扶进自己怀里,笑问:“这样是不是舒服些?”
的确!好舒服!洛栖心中暗赞了一句,索性也不多嘴,闭着眼睛寻了个好方位。
“饿不饿?”重渊关切的问了句,但是手里也没闲着,转眼便有一个珍珠丸子出现在她眼前。
洛栖颇为委屈的接了过来,香味四溢,顿时有种想哭的感觉。素节爹爹太可恶了,居然这么折磨自己……又累又饿的时候,重渊的这种举动简直是感动死人啊。
味道也比娘亲做的菜团子好吃。糟糕,这个男人这么多优点,简直快磨平她心里那长久存在的某种坚持。
“来,这边坐下吧。”
见她气色终于有了些回转,重渊牵过她的手,朝着月牙泉边的石凳处走去。
洛栖挪着步子跟在他后头。
青衫冷,寒阶长。旧梦苦短。一身背影寂寥而又萧索,出离了尘世之俗,月笼明光,让明明被紧紧握住的洛栖,产生了一种朦胧的观感。
“怎样,好些了吧。”
洛栖将最后一点珍珠米舔进腹中,才含糊不清的嘟喃着:“也难怪你觉着娘亲的菜团子做的不好吃。”
“自然。”青帝重渊,走到哪里还是有自己的底线。
“哼,你可千万别小看我们王母山,王母山下的凤凰花云天飞舞时候,摘花也可食用,美味甘甜;除了花,甘华树、甜梨树、白柳、视肉、白丹、青丹,做成菜肴都极为美味。”一想起二哥侨仓的手艺,洛栖的嘴角微微翘起,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那你会做么……?”重渊不痛不痒的插了一句,让她的话头顿时停住,眨着黑葡萄般的晶亮眸子,笑得快意,“般般在大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的,因为娘亲与二哥最爱做饭了。”
洛栖一想到清清冷冷的二哥站在大锅旁,那一手华丽的手法简直就与能其化身青鸾时候的彩光相提并论了,委实好看。
不过说到这些她很后悔。
明明是来求帮忙,为何最后会变成她站在重渊的后堂里,面对着一个大大的铜锅发怔。
不过想到他已然答应了自己,替他做个几日的饭,便随了自己去寻那百草园的事情,心情也是十分愉快的。
然则此事的结果,不太乐观。重渊扶着肚子半晌,脸色铁青的说:“算了,以后你再也莫去动那些东西,真的,实在不合适。”
洛栖托着腮,笑眯眯的,“早就提醒过你了嘛……”
重渊掐了个诀,将胃里抽搐的感觉生生压下,撑着身子站起,“睡吧。明日启程去百草园。”
“百草园远吗?”
洛栖也跟着站起,分外好奇的问。
“若是以你迷路与散漫的本事,或许得过个几日。”伸手除去绑在发尾的锦带,发丝披散,顿显别样风情,格外迷人,重渊转头回答。
洛栖扬鼻,分外不满,“那、那要是以你的本事呢?”
“自然一日而已。”
“哼,素节爹爹说你认识百草园,但是药材好拿么?我听说那可是个隐蔽山间的主,而且性情阴霾的很,你真的没问题吗?”洛栖立于重渊面前,虎虎生威的模样,甚是可爱,只差没将手指再戳上重渊性感的胸膛,搏回一点颜面。
“洛美人以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相赠,平日里重渊即便是不行,明日也得行,对不对?”
重渊说完,便伸手一弹,那碍眼的长琴被送至竹桌之上,乘着其一声惊呼后,将其拉至怀中。
“唔。”洛栖趴在他怀里,微微皱眉说:“月华上神啊月华上神,你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呢。”
“难道不是习以为常?”凑到她耳边轻笑了声,重渊毫不客气的道。
洛栖觉着此话在理,左右重渊是个守规矩的神,那么一张床也就一张床吧,谁让自己求着人家呢,能分一半地方也是不错的。
明日拿到药材,便可以还归彩翼,翱翔天际了呢……粗枝大叶的洛栖,和了声轻哼,也就在几度劳累之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美梦,甜甜蜜蜜的,梦里头,可以任意化为原身,是一只墨而有赤色的鸟,虽然毛色不是那么多彩,展开双翼之时,却放出了夺目光华。
或许,这便是愿望实现以后的现实。
可转眼间,便能看见一黑发垂腰的男人,席地而坐,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抬首间,笑着说:“我的徒儿,当真是最美的凤凰。”
洛栖哼哼吱吱,哪一点像凤凰啊……
刚一念想,一条巨大黑蛇压境,生生的将正快乐的扇着翅膀的洛栖重重压在了地上。
一夜噩梦连连,怎样险些就被那黑蛇连皮带骨的给吞进肚中,怎样连滚带爬的逃脱,又是怎样一头冷汗的醒来,然后很懊恼的发现重渊的胳膊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腹部。等到意识回转。便是天光初绽,风起送凉。
已至清晨时分。
而她困倦的只想就地躺倒,重渊倒是神清气爽的很。
洛栖只觉与自己玩了一夜捉迷藏的大黑蛇便是重渊化的。心魔,心魔啊!
“百草园,在长留山。”
今日的重渊依旧着了身青衫,与他身后的墨竹相得益彰。他微微抬手,不小心碰上随后而来的洛栖的额头,只见她还昏昏沉沉的,顺势就靠在了自己胳膊上,娇红的脸蛋露出几分憨实可爱。
“栖栖?”
“哼!”洛栖揉了揉眼睛。
重渊扭头看了眼萎靡的靠着自己的洛栖,淡淡的说:“若不想走倒也无妨,要么今日再休息一日,要么我……抱你去?”
洛栖顿时清醒了几分,额角抽筋,率先朝前走着,“怎敢劳烦月华上神,我双腿康健的很。”
“行,那自然是可以的。”重渊也不辩驳,只默默跟在后头。
抬脚向前,才发觉自己已经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走到了一片茫茫大海边。水天一色,无边无际。
身后的重渊也行至海边,未有半分怨言。她觉着有些不对劲,此人被自己憋回一句话居然能如此乖顺,着实奇怪。深思熟虑了下,只觉着自己是哪里忽略了。
终于脑中的筋在被海风吹后,豁然打开,她啊了一声,转身,“你又在骗我了……”
重渊笑,“何时何地?这不是正要带你去百草园的路上么?”
“明明是一日的光景,靠两条腿走何时能到啊,月华上神!”洛栖故意将最后四个字狠狠咬住,以示自己的不满。
“唉……还以为你会多迷糊一会,可以与我在这难得的海边走上一遭。”
“为什么……”
话刚落音,头便被扶住,慢慢的转向大海方向。
传说,便在大荒某处,无垠海域,白沙若珍珠满地,人鱼对情人歌唱。长龙戏水,瞬时间卷起波涛万丈,惊吓的那些人鱼纷纷落入水中,浪拔倾天,半边天也被淹没在水泽汪洋当中,顿时潮声滚滚,甚是壮观。
洛栖叹息,只觉原先在凤凰大寨,真的眼界太小。
“当年我选此地为洞府所在,便有这片海的缘故在。”重渊在她怔忡看海的时候,突然说道。
“我们四人,只有我……还算有点自由……”他呢喃了一句,再看着身前女子的背影,忽然苦笑了下。
海阔,心长。风声,若往昔。
五帝征伐期间,白帝少昊与炎帝伊耆选在困守长留山,拒绝服从天界;青帝伏羲归降,哗声一片;苍帝高阳下落不明。
唯有他……还有几分自由。听海望月,守几分清明,随前世缘分,空一片荒山,只为了这一刻,能再度携手以往。
洛栖不太接风情的打了个喷嚏,耸耸鼻子说:“也罢,能看此等风景,原谅你了吧。”那种落寞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太忍心较劲。
积石山再向西二百里的地方,叫做长留山,是曾经白帝少昊的居地。但凡是个穿林而过的小兽皆染着花纹的尾巴,而顶上飞过的鸟类,则是头有纹饰。洛栖早在凤凰大寨中便有耳闻,这座长留山上还有惟员神磈氏的宫殿,主管太阳落西山后向东反照之景。
半山腰间,也能仰望见那淡淡的金光,在迷雾之中萦绕,再微微眯眼,却又寻不见踪迹。
空桑国的空桑树仿若国之灵魂,盘根错节,铁干虬枝。枝枝蔓蔓,亭亭如盖,一棵澎湃的树冠更是遮天蔽日,伸手似乎就能摸到那茂密枝叶。
托重渊神力惊人的福气,明明远至千里的路,在他的能耐下,不过片刻光景,也就安安然的到达。洛栖托腮想,这神行简直让她动心不已啊。
“此地已经无路可走了,你确定在这里么?”
一处绝壁,只可下而不能上。薄雾飘渺,不觉已是没入云端深处。明明眼及处只有悬崖峭壁,壁立千仞,却又能闻见空中飘散着的草药香,缕缕入鼻。
洛栖四顾,一脸茫然的问:“明明没路可走了,又是哪里来的百草园呢?”
重渊颔首,直视着前方说道:“放心,他会来迎接的。”
好大的口气!
洛栖半信半疑的瞥了眼重渊,不小心再次腹诽了下,娘亲不是说重渊只是个容颜胜天命比纸薄的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