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chater 09 缘分皆有尽,情戏总有终,可否还是朋友(2 / 2)

不婚女王 自由极光 20610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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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想沿着心里的方向固执地往前走,可是冥冥之中总有股无形的力量把你推向反面。

走啊走啊,等你意识到这不是你想要走的路时,才发现,岁月无可回头。

还有几天,何大叶就要三十二岁了,这三十二年里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口挽留过谁。

从幼时的二狗,到长大后的罗畅,到张猛再到刘丹,这些在她生命中烙下过深刻印记的人都在她毫无意义的坚持中错过了。

服一次软低一次头吧,何大叶想,至少给自己空荡荡的人生路,哪怕一次添加同伴的机会。

人不能一次机会都不给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又有什么意思呢?

何大叶拿着电话听刘丹哔哔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做了一次低姿态的挽留。

“丹儿,你结婚以后,咱们还是一起干吧。”

刘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清脆地笑了,笑得让她有点儿毛骨悚然。

“我这一结婚,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想工作,明天我就准备回家拿户口本了。”

“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死,凡事没有绝对的,我等着你。你想回来,随时跟姐说,行吗?”

“再说吧……我这儿还收拾东西呢,姐,我先挂了。”

刘丹没再追问社保的事,匆匆挂了电话。

几声“嘟嘟”后,电话那头儿一片茫然的寂静。

二十六岁那年,何大叶实在忍不住,给分手三年的前男友打电话。

自从分手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可是何大叶每一天都在想着他,鼓足勇气联系对方后,听他的语气,何大叶真想唱“怎么你声音变得冷淡了,是你变了,是你变了”。

对方也说,见面啊?最近有点儿忙,再说吧。

从那时候,何大叶就知道,世界上其实没有“再说吧”这件事。

何大叶真没空感怀自己没人理,从沙发上站起来叹口气,饿了。

怀孕之后身子变得越来越没骨气,一顿不吃都得抗议,分分钟都忍不了。

她起身打开冰箱,满满都是空空的保鲜盒,张猛走前做好的吃的已经全吃完了,她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儿,在角落里找到仅剩的一盒咖喱。

盒子上一如既往地贴着字条:如果没饭吃了,随时打电话。

然后是张猛附上的醒目的红字电话号码。

何大叶手里紧紧捏着字条,闻着冷咖喱的味道,悲凉得无与伦比。

还有比这更惨的人生吗?她问自己。

有啊,当然有,只要继续这么作下去,你的人生就会再创新惨了。何大叶,要加油哦。心中有个声音说。

夕阳渐渐把屋里染成一片暗淡的金黄,拉长了何大叶孤单的影子,也无限拉长了她被世界遗弃的那种悲伤。

若是张猛打电话说,如果没饭吃了,就随时来找我,自己该怎么说呢?再说吧?

她真希望那个憨憨的大长腿,此刻能出现。

04

二十岁时,你已经觉得人生没什么盼头,等你到三十岁时,你会惊喜地发现还有更惨的时候呢。

明天会更惨,这句话并不是传播负能量,而是因为明日意外何其多,惨事防不胜防。

既然这样,还不如把所有坏情绪都忘掉,把所有精力放在今天解决问题,留住力气去提防明日的措手不及。

何大叶很快便感受到了这一点。

罗畅被抓进了派出所。

在刘丹坐上火车回老家拿户口本的当天晚上,何大叶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接到电话时,何大叶刚睡下,本来以为是哪个难缠客户大半夜的要找她谈想法,拒接了几次之后对方依然不依不饶,接起电话就收到了这样天雷滚滚的消息。

随便披了件衣服赶过去,派出所灯光昏暗的小屋里,罗畅鼻青脸肿地坐在那儿,带着一身酒气正在不服气。

“打架。”罗畅耷拉着脑袋,解释得理直气壮。

“行啊你,几天不见,本事见长啊。”何大叶本想做一个更得体的孕妇,但半夜被吵醒的起床气,让她忍不住扬起手想给他一拳,罗畅却躲开了。

一边的警察忍不住呵斥罗畅:“还挺灵活的啊。”

唉,要是真灵活,也不能让警察抓到啊。

她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暂时冷静下来,问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刘丹的火车前脚开走,罗畅后脚就带着即将结束单身生活的抑郁心情走进了工体的夜店,三下五除二喝了个酩酊大醉,接着就跟隔壁桌的人起了口角,没说几句俩人就打了起来。

何大叶看看罗畅对面,正坐着同样鼻青脸肿的原告。

“我要告他,让他坐牢!”那男人操着东北口音,脖子上挂着一条跟他瘦小体形不相符的硕大金链子,穿着不知道从哪儿买的花衬衫,那裤子比女孩的打底裤还要紧贴双腿,跟何大叶对了一眼,气壮山河一般。

“告你妹啊告!”罗畅从椅子上弹起来,上去想再给那人两拳,被警察拦住了。

一阵混乱间,何大叶被推了个趔趄,罗畅也急忙甩开警察上去扶住她。

“你还怀着孩子呢,凑什么热闹!”

何大叶那个火大呀,心想你以为这热闹我愿意凑吗?大半夜的谁不想捂在被窝里结结实实睡个觉?我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一个电话就跑来派出所救你啊?我不过就是你前妻,就是馊了的一盆饭而已,你不是有未婚妻吗?

凭什么?是啊,她凭什么?

“你还知道我怀着孩子啊?”何大叶越想越气,抡起拳头,冲着罗畅胸口捶了几拳。

真爽!她想。

警察和那东北男人一听是孕妇,都赶紧闪开。

何大叶见状,立即决定将这出戏演到底,怀孕的女人走到哪儿都多少有点儿特权,而怀孕又有个花天酒地打架闹事老公的女人,更是无往不利。

为了博得同情,何大叶决定先要把自身状况说得特别惨。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儿心啊?嫁给你就跟领养了个儿子似的,处处照顾你。可是现在我真的怀着你儿子哪,你都要当爸了,怎么还这么乱来?是不是要逼死我们娘儿俩啊?”何大叶先给罗畅一个眼色,转脸就学着电视上中年妇女闹街的样子,双手高高举起做拜天地状,把深夜的派出所活脱脱吼成了狗血电视剧现场。

“大姐,你先别僧(生)气,对孩子不好。”那东北男人挺通情达理的,肿着一张脸上去劝。

哪知何大叶犯了戏瘾,根本没打算就此罢休,撕着罗畅的领子,指桑骂槐:“看招(着)没,看招(着)没!”何大叶故意装东北腔,“仄(这)大哥一脸仄(褶)子,害(还)管我叫大姐,我有那么老吗?我才二思(十)五,看起来这么老都是给你操心操的,哎呀妈呀,自从跟你结婚哪,真似(是)遭老罪了。”

罗畅蒙了,觉得何大叶在演《乡村爱情故事》哪。

“老妹儿啊,你也是东北的啊?”那东北男人忍不住问。

帝都的东北民众何其多,何大叶也不知道为多少北漂的东北人办过婚礼,知道东北民风淳朴且剽悍,听说就是吃个路边摊,俩人看不顺眼,能动手就动手尽量别吵吵,动完手还搂着脖子一起喝酒,喝多抢着结账,再继续打一架,打完迅速成为拜把子兄弟。

而且,东北人夸人的方法就是:还以为你是东北人呢。

何大叶决定卷起舌头,平卷舌不分,开始打老乡牌。

“似(是)啊,大哥,咋地(怎么),泥(你)也东北嗒?”何大叶操着专业八级东北话,等着这男人入坑。

“哎呀妈呀,咱老乡啊,泥(你)哪儿的啊,我佳木斯的。”

人脑计算机开始搜索,佳木斯隶属于黑龙江省,黑龙江省省会是哪儿?

“我哈尔滨的啊!”何大叶见过几个哈尔滨人,普通话特别标准,她生怕聊一会儿露馅,先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大姑就在佳木斯,我老去呢。”

一边的警察实在没耐心了:“得得得,谁让你们跑这儿认老乡了,你们是私了还是怎么啊?”

何大叶舌头还没从东北模式转过来:“人家警察大哥嗦(说)得对。”她转过头继续博感情,“大哥啊,既然咱们都是老乡,你咋就这么不心疼你老妹儿,咋不一拳打死你妹夫呢?”

东北男人不知道怎么接了:“哎呀,老妹儿,你咋这么嗦(说)呢。”

何大叶开始装心酸:“哎呀,你要打死他,我也死了这条心了,你不知道啊,你妹夫啊,可让我操心了,我都不想跟他过了,他喝点儿猫尿……”何大叶心说颤抖吧,专业八级东北词汇来了。

东北女人嫌弃男人喝酒,就贬低说喝酒就是跟喝猫尿一样:“他喝点猫尿就找不着北了,你嗦(说),他要是有咱东北淫(人)的量也行,一喝就多,一喝多就出事儿。以前我还能管着点儿他,现在我挺个肚子,一不留神,他就溜出去喝酒了,喝多了又出事儿,我容易吗?”

“是,是……咱们都不容易,去夜店谁也不想碰上这档子事儿。”

“去夜店?”何大叶声音一提,“大哥,说实话,他身边有没有个小婊砸?”

“没有没有,真没有,我这老弟就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买酒时我俩撞到了……”那男人连忙解释。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找女的鬼混呢……”

“老妹儿,你这是想多了,我们就是去那儿喝个酒,找个乐。”

“你们起码还乐了,我连乐子都没有就大半夜被拽到这里来,我冤不冤?!你要告他是吧?告去!坐牢了我就省心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一个人我也能带大孩子。”

“这老妹儿,咋这么倔呢,夺(多)大点四(事)儿啊,不为他,你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呢。”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这东北大哥终于松嘴说,只要他道歉,这事儿就算了。

何大叶没想到原告这么,主动提出和解,让她憋了一肚子的戏无处发泄。

警察大概也怕麻烦,见有和解的苗头也高兴,顺势规劝了几句。

赔了钱,道了歉,从派出所出来,何大叶也没理他,走了好远。

罗畅不说话了,低着头委屈,一米八多的大个头,看起来像个犯了错不敢吭声强忍眼泪的巨婴。

“你饿不饿……”沉默地走了几步,罗畅怯生生地问。

何大叶的心紧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那时她跟罗畅吵架,吵完都抻着,坐在沙发两头谁也不搭理谁。

然后罗畅就会问她: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吃点东西吧。

何大叶嘴硬,但心软,每次罗畅这么一说,她就当他是服软了,起身钻进厨房,不一会儿工夫总能变出些吃的来。

那时的何大叶和罗畅都天真地以为,食物是万能的,能化解这世间一切的负能量。

可现在想来,真的可以吗?

何大叶从过往中钻出来,看着眼前已经不再熟悉的罗畅,突然就颓了,她一屁股坐在路边冰凉的马路牙子上,酸了眼眶。

“你怎么了?”罗畅小心翼翼地蹲下来问她。

“罗畅,咱不这样了行吗?饶了我行吗?”何大叶抬眼看着他,眼神充满哀怨。

“小叶……”罗畅轻轻地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拍,把何大叶往年的委屈全都给拍出来了。

“你想跟我谈恋爱,我就得高兴;你想跟我结婚,我就得感动;你突然觉得结婚不好玩了,我就得陪着逃婚;你说分手后还是朋友,我跟你何止是朋友,我照顾你吃喝拉撒跟你妈似的,就差夜深人静劈开腿变慰安妇了,角色转换得太生猛有时候连我都受不了;你说你不想结婚,想集齐十二星座四大血型外加熊猫血的姑娘,好啊,我等着,我掰着手指头倒计时,我甚至还脑子坏掉去医院找人调查过哪个姑娘是熊猫血,看看有没有一个适合你……

“我想等你玩儿够了,回头还能有惊喜,瞪大眼睛说‘哟,你还在呢何大叶’。

“我一直都在,我从没走远过,你往前我往前,你退后我退后,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就怕你回头看不见我了。

“可是谁知道有一天,你突然跑起来了,用刘翔跨栏的速度,我根本追不上……”

这些话说得罗畅心疼。这些年,他以为何大叶已经走远了,他没办法,也只能顾着往前走。

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也许就能看见何大叶,正笑盈盈地站在和煦的日光下等着他。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穿过沙尘暴横行的北京,她坐在模糊暗淡的阳光里,对着一件雪白的婚纱发呆。

只可惜,他回头时,何大叶在望天。

只可惜,她回头时,自己在撒欢奔跑呢。

时机总是不对。

一阵风暴卷了过来,卷得罗畅一阵心酸。

“你为什么早不跟我说?”罗畅问。

可是问完之后,罗畅也想问问自己,这么多个等待的日子,为什么他也不说呢?

“我是个女人啊!”何大叶摊摊手,摆出一副“Unbelievable,你丫连这都不懂嘛”的表情,“女王终究也是女的啊,全天下有哪个女的在婚礼上被退货了还特高兴?你退货,我瞬间变甩货了,可连个说法都没讨着。你不想结,我等着,可等到最后,结局是你跟我最好的姐们儿闷头闪婚了,多狗血。可我能怎样?杀了你她还得守寡呢。手心是你,手背是她,少了谁都不行。但是我懂事我大度,我直接把手砍了,让你们离我远远儿的。结果呢?我流着血往前走,你倒顺着血追过来了。罗畅,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了?能不能长大一点儿?你出事了不给刘丹打电话,反而让我出面,我是谁啊?我凭什么啊?我大着肚子准备当单身妈妈,公司一堆事儿都是我一个人处理,我好累!你知不知道我很累啊!”

何大叶四仰八叉地瘫坐在路边,她真的累了,半夜出来演了出戏又说了那么多话,当然累,她真的很想就此躺下,安然地睡在路边。

她从小就有一个愿望,长大后能衣食无忧地躺着。她爱躺着,她觉得躺着是人生在世最惬意的时刻。可悲哀的是,长大后,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个劳碌命。

“你恨我吗?”憋了一会儿,罗畅开口问。

“嗯,特别恨!”何大叶觉得这个答案毋庸置疑,坚定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婚庆界特别吃得开吗?因为我做过的新娘都会口耳相传,逢人就说,亲爱的,知道为什么我的婚礼特别好吗?因为我的婚礼策划人结婚的时候新郎跑了,所以她就把别人的婚礼当自己的办。呵呵呵呵……有些新娘难伺候,我就把我的故事讲给她听,我说你看你们多幸福啊,我多惨啊,可我还这么走心地帮你办婚礼呢,你们就别为难我了吧。这招屡试不爽,从没失败过。”何大叶自嘲地笑笑,像个街边喝多了的醉汉。

“何大叶,你有病吧?这事儿你拿出来随便跟别人哔哔啥?赚钱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罗畅急了,跳起来嚷嚷着。

何大叶却特冷静,嘴角继续挂着凄凉的笑说:“对啊,我是有病,婚礼是个喜庆事儿,我就是个悲剧,我的悲剧正好衬托了别人的喜剧,我这么优秀的参照物哪儿找去?”

“你行了!”罗畅终于忍不了了,“噌”一下站起来指着何大叶说,“我就受不了你整天咬着这一点不放,何大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咱俩离婚那天,我为什么磨磨叽叽不出现?结婚证为什么找不着了?咱俩才刚结婚不到俩月,结婚证就能找不着了?瞧你那天欢快的熊样儿,一口气吃五盒臭豆腐,换谁能知道你心里憋屈成这样啊?”

罗畅说着,突然就哭了:“你以为我真想跟你离婚吗?你知道我婚礼上犯以后有多后悔吗?你也知道我幼稚,我没开口留你,是因为我骑虎难下了啊。我说我要集齐十二星座四大血型的姑娘,哪一次不是就只是跟人吃个饭,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跟你讲,希望你能吃个醋,希望你能说句你在乎我。哪一次我去夜店,不是进去之后就偷偷跑出来,去边上的酒店开个房间囫囵着就睡了,手机总是开着,总希望你能打电话来叫我回家,但是,你打过一次电话吗?你总说你等我,我又何尝不是一直在等着你?是,我是走在你前面,可我一直慢慢走慢慢走,想等到有一天,你能突然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说咱俩还是一起走吧,不然多没意思啊。可是紧等慢等你都不来,我不回头,是我怕我回头的时候发现你已经不在了,我特别害怕,真的……大叶,咱俩本来能好好过的,可怎么就错过去了呢?怎么就错过了呢……”

看见罗畅哭,何大叶眼中的泪也撑不住了,这是这些年何大叶第一次在罗畅面前哭。

兜兜转转又三年,他们竟一前一后走了这么久。

夜色浓重,俩人在午夜北京的街头抱头痛哭,满腹委屈,又无能为力。

这种能抱着当事人哭的感觉真好啊,何大叶想。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就能这样抱着他痛哭一场,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需要长大后送去韩国整容再为国争光的孩子。

这些年,竟因为各自的傲娇和幼稚,错过得这么干脆利落。

永无回头路,再无相爱时。

也不知道两个人抱团哭了多久,直至天色都有点儿微微泛白了才停下来。

他们看了彼此一眼,都挂着两颗红肿的眼睛。

千言万语,时过境迁,有些话说出来了,貌似解不开的人生疙瘩,从此消失了,然而伤感如影随形。

好像,他们真的错过了。

好像他们存在彼此生命里的意义只是为了错过,为了推进人生的进程。

“天都快亮了,回去吧。”何大叶喃喃地说。

“不一起吃个早饭吗?”

“不吃了,困了,折腾了一宿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嗯……”罗畅沉默半晌,伸手把何大叶一把抱进怀里,紧紧搂着。

搂了一会儿,他问:“何大叶,你爱我吗?”

何大叶在他怀里点点头,又摇摇头:“爱啊,但只能是爱过吧。怎么能一直都爱呢?我得救自己。”停了停,又问,“你呢?你爱我吗?爱过我吗?”

“我一直都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呢?”

罗畅一愣,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大叶从他怀里钻出来,觉得真要把这股委屈说出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个男人对她最大的爱,就是跟她结婚。当然,结婚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态度,敢承诺敢跟她相守的态度。罗畅,你对我其实不是爱,是依赖。可我不是你妈,我不需要你依赖我,我也想找个人疼我爱我让我依赖着,我不需要你那种像爱妈妈一样的爱,你懂吗?”

“我也分不清,可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大叶,你相信我,它们都不是假的。”

“别傻了。那些日子,你只是想我照顾你,疼爱你,宠着你,这些其实也是我需要的。罗畅,刘丹辞职了,这是她的决心,她很爱你,所以……以后咱们俩,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罗畅沉默了,可也不得不承认,何大叶即便说得不对,却很现实。

“继续做朋友的后果,只能是你不好,我不好,刘丹也不好。所以真没必要,你那么多朋友,不差我一个。”

“那我和刘丹的婚礼,你不能来了吧……”罗畅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他却忍不住问。

何大叶笑笑,没说话,转身走了。

我们就把这一夜的眼泪当作最好的诀别吧。它们,都是真的。

罗畅,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咱们各自安好,咫尺天涯。

她边走边想。

想起了派出所,那个东北大哥说的那句地道的东北话。

嗨,多大点儿事儿啊。

何大叶学着那大哥的东北口音:夺(多)大点儿四(事)儿啊。

活着就行,大家都活着就行。

那些爱啊、恨啊、不舍啊、难过啊,都是执念。

但愿有执念时,人人都是东北人,跟自己说一句:多大点儿事儿啊。

只要活着,就都能随风去。

我啊,只希望你们好好的,就算不好,就算见不到,也结结实实地存于这个世上。

这样想到你们,我才能有力气,安心地走下去,哪怕,一个人。

天彻底亮了起来,北京的又一个早晨来了。

何大叶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的天空,这是一个让人揪心的不眠夜,她不知道这个夜里有多少人跟她一样醒着,一样悲伤着,一样大哭着。

但太阳出来之后,一切都会被阳光洗礼蒸发。

再见,再也不见。

罗畅久久站在原地,看着何大叶离去的方向。

一段爱结束了,没关系,他还有另外一段。

这世上有太多男人,从未让自己空窗过,他便是其中之一。

痛吗?是真的痛。

可……爱呢?却也是真的爱。

电话响了,铃声掺在车辆过往的轰鸣声中,不那么刺耳。

罗畅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刘丹清脆喜悦的声音,她说:“亲爱的,我快到北京了,是不是很快?因为我太想你,所以连夜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罗畅对着电话笑了,许久,嘴唇慢慢张开,轻声说:“想。”

折腾了一夜,何大叶的困意已经过去了,开着车在空旷的街上转悠。清晨的北京挺安静的,车也不多,如果没有雾霾,还以为自己开车在美国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路上开了多久,开到车子渐渐多起来,辗转了几条马路,何大叶就被堵路上了。

堵就堵吧,心都堵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坐在车里,看着漫无边际的车流,仿佛回望自己的人生路,一种没有尽头的绝望。

便秘一样移动了快一个小时,何大叶总算回到家。

忙活了一整夜,她已然困成狗,随便洗了个澡,往温暖的被窝里一钻,以一种准备睡到天昏地暗的架势。

刚迷迷糊糊地睡着,手机就响了。

何大叶心里一阵不痛快,不懂自己到底与这世界结了什么仇怨,要让手机在她睡觉时一次次响起。

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上蹦出“贱人张”的字样,何大叶不由得浑身一紧。

这名字是在她第一次去要房子时存的,一直没改。

贱人是个极端的称呼,可爱可恨,从敌人到朋友,只要在语气上稍作区分,其实都可以称他们是贱人。

何大叶恍神了一瞬瞬,太久没联络,她有点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

迟疑着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调整声线,电话那边的张猛就急吼吼地说:“大叶,阳阳不见了!”

05

何大叶不喜欢一类影视剧,比如《步步惊心》《武媚娘传奇》或是《倾世皇妃》。

这类玛丽苏剧的共同特点是:全世界的男人都爱我。

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不过玛丽苏如果有个不对付的妹妹,叫倒霉苏,如果有人有心拍成电视剧,何大叶肯定自告奋勇来当女主角。

全世界的男人在倒霉之时,第一时间都会联系何大叶,好像何大叶这个孕妇在自顾不暇时,还能解决一切难题。

难道不是吗?晚上刚要入睡,罗畅被抓了,折腾一宿,身心憔悴,正在但愿长睡不复醒之时,张阳阳又丢了。

当然,前者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一听张阳阳丢了,何大叶觉得自己肝都开始疼了。

大人对喜爱的孩子,都称呼为小心肝,此时,何大叶真觉得张阳阳不仅是她的小心肝,根本就是她的肝。

然而连何大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自己在男人的眼里,是这样地无所不能。

起码在张猛看来是这样的。发现张阳阳不见,他第一个电话没打给舒颖,而是打给了她。

电视台的工作大多是在晚上,这让张猛白天腾出了不少时间陪阳阳。

虽然生活枯燥了一些,但是总算能拿出大把的时间来陪儿子,他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满足。

阳阳已经不再去上学了,舒颖一次次给张猛做着思想工作,他终于还是同意让张阳阳出国读书。儿子重要,但儿子的未来也一样重要。

既然自己给不了的,有人能给,张猛也只能欣然接受。

张猛是个乐观又绝望的人,他享受跟儿子相处的每一天,却也总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活着。

这种矛盾心理他自己解不开,所以时常想起何大叶。

搬走之后他们没再通过电话,就像房东与房客一样,搬走了,缘分也就尽了,各自都成了各自生命中的交易过客。

很多事,不该勉强。张猛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心里的坎,也就渐渐平了。

可是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说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如《向左走向右走》的男女主角,让观众从头揪心到末尾,总算还是遇见了。

再比如之前正在商场里跟张猛买变形金刚的张阳阳。

意愿被满足的他,乐呵呵地跟在张猛身后去付款,一转头,就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窗外等红灯的车流中,一个疑似何大叶的女人。

那女的安静地坐在车子里,侧脸看起来有些哀伤。

没错,这个女人,一定是他的手下败将何大叶。张阳阳暗自想。

他拽拽张猛的衣角,想指给他看,正在忙着接电话加付钱的张猛没理他。

眼见着要绿灯了,何大叶的车快要开走了。

也许是这个盼望已久的变形金刚愿望终于满足,张阳阳终于变成了小孩,一着急,松开张猛的衣服,一个人跑了出去……

被棉被紧紧包裹着的何大叶瞬间睡意全无:“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我把阳阳弄丢了。”电话那边,张猛的声音带着哭腔,脆弱得像个小孩。

“你在哪儿呢?”

张猛报了个地址,何大叶迅速就把电话给挂了,坐在床上的她,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启自己脑中的北京地图,瞬间反应过来张猛说的商场就在附近,赶紧爬起来,随便裹了件衣服,一溜小跑往那边赶。

商场门口,张猛正抱着买好的变形金刚着急,脸都急扭曲了。他看见迎面过来的何大叶,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冲上去一把就把何大叶给抱住了。

“我把阳阳弄丢了,我怎么那么差劲儿啊?我怎么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张猛一边自责一边抽搭,听声音像是要哭的意思。

一股无名火“噌”一声就在何大叶心里烧起来。一天之间,她生命中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她面前哭了,想想自己这辈子也算到顶了吧。

要是哭能解决所有问题该有多好,从张猛怀里挣扎出来的何大叶想。

“哭屁啊?丢了还不赶紧找?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儿似的就知道哭,你以为你是孟姜女啊!”

何大叶骂完,张猛也不抽搭了。

眼看着儿子就要远走他乡,原本想在最后的这点儿时间里竭尽所能给他最好的,所以今天带他出来,想一次性地买足之前扣着没给他买的东西,却没想到,转眼就把他弄丢了。

张猛心里难受又自责,再看看眼前的何大叶,更觉得愧疚,他从没想过他们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的。

不见何大叶的日子里,张猛捏造了很多重逢的场景,各个浪漫各个扣人心弦,现实这样冷漠,总能轻而易举地打破所有幻想。

“分头找吧,你找商场里面,我找外面。”张猛恢复了些理智,对何大叶说。

人海茫茫,找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何大叶和张猛边找边打电话,几乎动用了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关系。

商场里一遍遍重复着寻找张阳阳的广播,张猛经过商场门口刚好听见,眼眶一下就红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张猛是个不懂自省的人,这么多年,从模特到私家厨房再到电视购物,生活过得起伏坎坷,可他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他总是埋着头任劳任怨地努力着,却从没抬起头勇敢地看看过去或者未来。

这些年,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献给了张阳阳,不谈风月,不问世间情感,其实只是因为自己太没有安全感。

舒颖一次次再婚,一次比一次嫁得好,其实张猛早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带走阳阳,这个梦魇日日夜夜环绕着他,让他不得不生活得小心翼翼。

可终究是躲不掉。

如果阳阳丢了,那他的日子也算过到头了。从此以后,便再没有希望可言,可以去死了。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张猛绝望地想。

正想着,何大叶的电话就来了。

“阳阳找到了,在派出所呢。”何大叶说。

张猛一下子瘫坐到地上,真的崩溃了。

即使老天心肠好,让这绝望的时间不那么长,但是他真的承受不起阳阳的任何闪失了。

派出所里,一名警察不知道天高地厚,正在告诉张阳阳走丢的危害。

倚坐在长椅上的张阳阳正吃着警察叔叔送给他的棒棒糖,两条腿悠闲地晃悠着,睁着晶莹的眼睛,听着这位警察叔叔絮叨一些低龄的问题。

“……万一碰到人贩子怎么办?”

张阳阳歪头:“千万不能大喊大叫,一定要听他的话,别被他打了。”这位警察大叔一愣,根本没想到这小孩是这种回答:“你要这样,不是明摆着被拐跑,最后拐到贫困山区里去了。”

张阳阳觉得自己怎么可能这么蠢:“那我可以逃啊。”

“你怎么逃?人贩子看着你呢,你要跟别人说,这不是你爸爸,其他人肯定以为你跟爸爸闹情绪呢。”

“不啊,我就到人多的地方,然后躺在地上,说警察打人了!”

这警察抑制不住咬牙切齿的冲动,认真地看着张阳阳的脸,想知道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

此时,张阳阳见张猛和何大叶一起走进来,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没事儿人似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去抱何大叶。

“何大叶,我可想你了。”

“哟,几天不见小嘴变甜了啊。”何大叶抚摸着张阳阳毛茸茸的小脑袋,松了口气。

张阳阳笑,小手紧紧环在何大叶的脖子上,露出两只小眼睛冲正虎着一张脸的张猛得意地眨巴了几下说:“张猛,我是不是特别厉害?走丢了我就自己来找警察叔叔,我背不会你的电话,但是我记得何大叶的,你以前在纸条上写的时候我就记住了,我比你聪明多了。”

眼见张阳阳一脸不知悔改还忙炫耀的表情,张猛压抑的情绪爆发了,所有的绝望和自责,在如释重负的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他冲上去,把张阳阳从何大叶的怀里拽出来,按在腿上一顿打,拦都拦不住。

正打着,舒颖和王海涛也赶来了,见状硬生生把张阳阳抱了过来。

舒颖没见过张猛发这么大脾气,知道张猛这次是真急了,可看着儿子无辜被打,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干吗啊这是,你把孩子弄丢了还有理了?”舒颖护着张阳阳说。

“你们谁也别拦着。”张猛说着,上去就要抓儿子,一边抓还一边嚷,“你平时抖机灵也就算了,你知道你丢了我多着急吗?还得意扬扬地觉得自己厉害。你哪儿厉害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才能懂事啊?”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着急吗?发什么疯啊你?”何大叶看不过去,上去一把拽住张猛,冲着他胸口就是一拳。

张猛的确是急疯了,谁也不惯着,挨一拳也全然无感,趁着舒颖没防备,又把张阳阳拽过来打了几巴掌。

这几巴掌下去,原本就有些害怕的张阳阳委屈地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边哭一边说:“张猛,你干吗打我啊,我刚才在商场看见一个人,特别像何大叶,我想告诉你,可是你一直不理我,我就帮你去追她,想帮你看看到底是不是她。我知道你想她,可是你老不说,那我帮你找她还不行吗?”

张阳阳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派出所里一片宁静,只有阳阳委屈的哭声。

张猛泄气了,那只举在半空中准备打下去的手慢慢放下来,他蹲在阳阳面前给他擦了擦眼泪,轻声说:“我是你爸,我是个大人,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你才不会呢。”张阳阳哭着说,“你连打个电话给何大叶的勇气都没有,你以为我真不记得你电话吗?我是想警察叔叔打给何大叶,然后你们就能见面了。

“张猛,我要走了啊,我很快就要跟妈妈去美国了,我不能再在你身边了。虽然你是个大人,但其实你一直都比我笨,在走之前,我得找个人照顾你,我才能放心啊……”

张猛哭了,他紧紧抱住张阳阳,任由满脸的眼泪鼻涕往他身上擦。

何大叶安慰自己,一定是孕期情绪比较饱满,一定是今天太累了,累到想哭。

她怎么也哭了呢?

很多事情,哭过宣泄过,也就算结束了。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张阳阳走失的事件很快就被时间冲淡,盖上一层又一层新的故事。

何大叶和张猛的关系,在张阳阳舍己为人的宝贵品质下,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

张阳阳尽职尽责地做着小媒婆,找何大叶来新家吃饭,然后三个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饭。

他们都刻意回避着过往,以及阳阳在派出所说过的话。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默契而熟悉的,连沉默的时候都不觉得尴尬。

吃完饭,阳阳在沙发上午睡,何大叶在客厅里来回溜达散步,张猛在厨房洗碗,偶尔对视一眼,欣然地笑笑,然后又各干各的。

生活不再那么孤单,有人陪伴的日子总是美好的。

何大叶的世界又重新有了人气儿,不再那么阴森森的。

只是他们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大姑娘小伙子,经不起热火朝天的恋爱,都是奔着平淡去的。其实,平淡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时间到了,张阳阳该走了。

分别那天,俩人开车把张阳阳送到机场,张阳阳还是往日小大人的模样,手举得高高的,抚摸着张猛的头,苦口婆心地嘱咐:“我走了以后你要记得经常给花浇水,每天晚上要刷牙,按时吃饭,还要让何大叶也按时吃饭。她虽然有点儿胖,但看着脸色太差了。”

何大叶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张猛看她一眼,笑了,扭脸对张阳阳说:“怎么感觉我跟儿子似的。”

“谁让你老让我操心呢。”

说完,张阳阳背着手走到何大叶面前,从小书包里拿出一张卷着的纸递到她手里。

“何大叶,这个送给你,我画的。”

何大叶接过来,打开要看,被张阳阳制止了。

“现在不行,你回家再看。”

“怎么,怕画得不好,害羞啊?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何大叶撇撇嘴,笑着说。

“我以前看过你画的画,劝你以后还是别动笔了。”张阳阳一本正经地反驳,接着招招手,示意何大叶弯下腰,趴在她耳边说,“过几天你就过生日了吧,老张整天在家念叨,这就当我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还有,你替我好好照顾老张啊。”

何大叶心里一阵温暖,认真地冲张阳阳点点头。

过了闸口,张阳阳依旧不断回过头来跟他们招手再见,直到转过弯,再也看不见。

眼见着儿子消失在拐角处,张猛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下来。

张猛一哭,何大叶也跟着难受,离别的确是讨厌的事情,更讨厌的是,除了哭,无能为力。

一路上,何大叶一边开车一边安慰张猛,从机场回家的路有多久,张猛就哭了多久,哗啦哗啦抽着车上的纸巾,鼻涕擤得震耳欲聋。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稳,张猛还在一边抽搭,最后一张纸巾已经被眼泪鼻涕浸湿,揉搓成一个小团,他还不罢休,捏着继续擦不肯放手。

眼看着一盒满满的纸巾抽空了,起初还诚心安慰的何大叶,耐心也被磨光了。

“有完没完?哭了一路了都。”何大叶扔给他个白眼,嫌弃道。

此时的张猛小心灵正脆弱,哪受得了这番批评,鼻头一皱,又要哭。

何大叶见状没搭理他,利落地下车把门一甩,大步往电梯门口走。

走了几步,她微微侧脸,余光里看见张猛正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丧气到不行。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工作室,张猛哭丧个脸,坐在沙发上继续感伤。

他想起昨天阳阳还在这张沙发上睡过午觉,抽搭。

又想起前天阳阳在这张沙发上玩变形金刚,再抽搭。

想着想着,记忆卷成一个巨大的毛球,继续抽搭。

何大叶本来不想理他,悲伤或者想念时,应该靠自己治愈,这样才够彻底,可哪知张猛不但没治愈,反而愈演愈烈。

“行了吧,阳阳是去上学,又不是不回来,稍微哭哭就得了啊。”

张猛何其敏感,听见何大叶提阳阳,又伤感了,五官挤在一起,又哭。

何大叶实在受不了他娘们儿叽叽的,转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等她再下来,张猛已经不哭了,正拿着拖把奋力地拖着地,原本乱糟糟的工作室焕然一新,闪着一水儿晶晶亮的光。

何大叶心头一暖,挺想上去抱抱他的,但怕他再哭便忍住了,只安静地站在楼梯上欣赏。

张猛抬了抬眼皮,看见她,低头继续拖地,哭过的鼻子还没完全通气儿,带着一股子鼻音说:“你也真够可以的,屋子乱成这样还能工作下去。”

“一直这么乱,前几天你怎么不来收拾?”

前几天!

随便几个字都是他脆弱的开关,想到前几天,阳阳还没走呢,还在他眼前活蹦乱跳讲大道理呢……

回忆是个牛角尖,越去想就越难挣脱出来。

想到这些,张猛停下手中的活儿,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不一会儿工夫,就又抽搭上了,边哭边担心说:“阳阳将来也跟你一样不爱收拾可怎么办啊?那他要怎么照顾自己呢?”

何大叶憋不住,笑了,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走到底时张猛怕她滑倒,上去扶了她一把。

“哭就专心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逼哭的呢。”她溜达到沙发上坐下,心里暖洋洋的。

张猛看她坐好,换上抹布开始擦桌子,转脸就看见冰箱的门上,贴着满满的便利贴,那都是他走时留下的,写的时候事无巨细,贴出来没想到这么壮观。

写的时候没觉得,现在看看,自己还真有点儿小尴尬呢。

阳阳走丢事件之后,张猛下定决心以后要做一个会自省的男人,不如就从这件事情开始吧,他应该对何大叶主动一点,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吃完了……”何大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倚在厨房的门口说。

“嗯?”

“冰箱里的饭都吃完了。”她补充。

张猛笑笑,笑得好看极了。他伸手把边上翘着的一张重新贴好,说:“那我给你继续做呗,反正以后肯定有很多时间……”

“嗯,给我做饭给我打扫,把我当孩子照顾也不错。”何大叶本来想娇嗔一下,可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果然,“孩子”又戳中了张猛,脸色再次变丧,五官渐渐拧成一坨。

“阳阳挑食,你说他在美国怎么吃饭啊?”

何大叶觉得自己人生列表中,“看男人哭”这一项在这几天里急剧飙升,已经破表了,于是一咬牙,把心一横,在张猛还没正式开始抽搭之前,对着他一阵毒打。

张猛躲,她就追,俩人像孩子一样咯咯咯地笑着。

窗明几净,山高水长。大概,这就是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