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背叛
“我们可能被发现了。”
谢酒严肃地说。
司马离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有什么关系呢?西门云潮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
谢酒愣了愣。
她骤然明白了:“你是故意被发现的!”
这个人嫉妒心怎么这么强!
先前西门云潮在昆仑让他吃瘪,现在他明知西门云潮不会取消婚约,便故意让西门云潮吃瘪。
她抄起来厚厚的书页往他身上砸,“西门云潮这个疯子疯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疯!”
司马离笑得很无辜:“你之前也说我是疯子。”
“说起来,恐怕没有人认为魔尊不疯吧。”
谢酒沉默了。
确实。
以前的她觉着司马离是世界上最疯的男人,她恨不得亲手将他杀了。
现在……许是她仍然记得当年的大师兄司马君雅,她总是会搞混两个人。
谢酒盯着司马离的脸,想到了当年的白衣少年。
大师兄司马君雅找到了躲在黑暗角落里的谢酒。
拎着她的后脖颈,将团成一团的她拎去了温泉。
他毫不客气地将她扔到温泉里,抱臂俯视:
恐惧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一日不出来,就一日困在那一日。
后来谢酒确实走出来了:
她将那种恐惧与害怕转变为对一个人的偏执,并命名为爱。
追逐西门云潮的路上,究竟多少是出于真心,多少是出于恐惧,她已经分不明白了。
而魔尊与当年的大师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当年的大师兄遭遇了什么,司马君雅的高洁品性还存在吗,还是说他早就已经死去,现在的魔尊才是真正的他。
魔尊又有几分记得当初的岁月,她也分不明白了。
谢酒警惕地想着,她不能在同一条路上摔倒两次。
起码……在一个暂时的、与死对头的休战期间,不能毫不保留地将命奉献出去。
司马离微微凑过来,那张泛着冷意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似乎又在害怕。
可是谢酒永远不会说出她的恐惧。
事实上,就如同司马离想的那样。
“没什么。”
谢酒看着那双与记忆里一样的眸子,她转过去头。
她避开了。
司马离往后靠去,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大长腿交叠,眼睫微微下垂,敛去眸中不明意义的嘲讽。
场间有些令人难忍的沉默。
谢酒有些想找个话题,忽而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微光。
并不刺眼,有些柔和。
谢酒的视线盯着,看到司马离身上缀着的香囊荷包。
因着他的动作,露出来深色的,闪着银纹的小东西,根本不像是魔尊会配带的。
鼻尖嗅到淡淡的海盐气息,隐秘而悠远。
谢酒下意识地说:“这个荷包……怎么……”
司马离:“嗯?”
谢酒想说怎么绣的这么丑,但是她觉着这样的问话过于冒犯,于是她转了话题。
她找到了吸引她视线的光源,是香囊上缀着一颗鲛人之泪。
不是珍珠,而是鲛人之泪。
谢酒不久前翻阅书籍的时候见过。
鲛人之泪会在黑暗之时散发淡淡的光晕,最外层是隐约的彩色,据说与雨后彩虹很是相像。
“这个珠子……”
谢酒说:“你给我的簪子上,似乎也有一个。”
司马离给谢酒了一个蝴蝶簪子,说要让她在大婚的时候戴着,蝴蝶的尾部缀着一枚珍珠……起码在谢酒查到一些资料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噢,是以前得到的。”
司马离说:“鲛人之泪很是难得,它有强大的加持灵气能力,也是不错的法器。”
听上去是一个修仙法器的作用,可是谢酒总觉着在哪里见过鲛人之泪,以及……这个有些其貌不扬的荷包。
司马离说:“好了,我们该继续看书了。”
谢酒看向他,他在转移话题。
“怎么了?”
谢酒认真地说:“说真的,现在的你越来越不像是魔尊了。”
“魔尊的话,是不会让我感受到他的心虚的。”
以往的魔尊狡猾奸诈,现在谢酒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避而不言。
司马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如果你不对我刀剑相向,我很难对你有所隐瞒。”
这是他的坦诚。
谢酒挑眉:“所以是我发起的争端了?”
“好吧,我也有责任。”
司马离的眼神掠过眼前的一本书,他看到了几句关键性语句:“看这里。”
谢酒凑过来。
这是一本万妖录。
在介绍上古大妖的时候,偶然提起一句话,说曾有凤凰之火血脉的妖王,帮助铸造了如今的昆仑剑,后来妖王死去,凤凰之火始终燃烧在妖宫的地底。
这被视为妖族神圣的传说。
在如今的妖族装饰上,常常会有赤色的火焰,那就是当初的铸造之火。
谢酒托着下巴:“令狐昂……”
二师兄令狐昂在发觉不对的同时,匆忙回到了妖族。
妖族与修仙界有着隔阂,想要隔绝通讯轻而易举,至今谢酒也不知道令狐昂情况如何,到底被蚀骨魔占据了身体没有。
按理说是无可避免的,现在看来,妖族另有秘密。
“令狐昂很有可能利用了凤凰之火,也就是曾经铸造昆仑剑的火焰……”
司马离道:“妖王与妖后定然知道些什么,当初送令狐昂到昆仑,必然是与昆仑剑有关系。”
谢酒想了想:“所以……如果令狐昂能救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也能得救?”
毕竟昆仑剑主是有苛刻的条件,必须是天生剑魂剑骨。
目前修仙界中,已知的只有谢酒一个人。
“是这样的。”
司马离说:“我们得去妖族一趟。”
谢酒眨了眨眼,她指了指窗棂外的天色:“深夜了,我得回昆仑了。”
她与魔尊司马离的密会,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现在必然是有人在盯梢自己,总不能夜不归宿。
事实上,谢酒已经收到了来自西门云潮的私人消息。
并且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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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云潮:你没在昆仑。
西门云潮:一刻钟之后,我要见到你。
西门云潮:不论你跟谁在一起,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是昆仑剑主谢酒,而不是昆仑的叛徒。
西门云潮:如果你继续跟他在一起,你不仅是昆仑的叛徒,还是我们婚约的叛徒。
玄机镜上的通讯消息闪烁着微光,倒映在谢酒的眸子里。
司马离没动。
他看着谢酒悬在空中的手指,显然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催促。
司马离拿起来放在一边的面具,重新覆盖在他脸上。
“只有七天的时间,你就要大婚了。”
“你确定要将时间浪费在昆仑?”
“你大可以大婚之后慢慢再欣赏你的新任夫君。”
谢酒:……
走就走。
“走。”
司马离已经走到了前面。
深夜的冷风吹得人精神一振。
谢酒跟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终于编辑好回复西门云潮的消息,按下了发送。
谢酒:这要看谁来定义“叛徒”二字。
谢酒从来不是叛徒,她知道叛徒另有其人。
她看着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心底升起来一种冲破桎梏的痛快:
西门云潮将她的行为定义为叛徒,对昆仑的,对他个人的。
这是她第一次明面上当叛徒。
她也许可以做的更多-
前往妖族的路,有些遥远。
事实上,妖族与修仙界的联系并不像是正道门派那么频繁。
作为妖族与修士交好的桥梁,妖族王子令狐昂已经返回了妖族,最近这几个月妖族的活动便变得谨慎了起来。
在以往的数千年里,妖族与正道的摩擦与交锋并不少见。
有人说,令狐昂急匆匆返回妖宫,乃是因为昆仑惹怒了妖王一族,也许不久后大战便又要爆发了。
因着这样的环境影响,谢酒与司马离进入距离妖族最近的一座城镇时候,受到了不少盘问。
幻星镇承接着妖族与人族的修士往来,贸易极为发达,然而现在街道上显得有些萧条。
司马离与谢酒出现的时候,极为惹眼,几乎立刻就有巡逻的人盘问两人。
“你们是哪个宗门的?现在不是去妖族的最佳时候。”
巡逻守卫拦住他们的时候,有些谨慎地盯着司马离。
司马离脸上泛着冷光的面具,身上雍容的黑袍,以及生人勿近的煞气,都表明这个人绝非一般的正道中人。
不好招惹。
“我记得,修仙界无权干涉人族前往妖族。”
谢酒熟读所有的戒律,她不记得巡逻守卫可以阻止他们的行动。
“哦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阻拦你们,而是想要救你们。”
守卫说,“事实上,这片地界是由问仙宗负责管理的。最近进入妖族之后失踪的修士太多了,问仙宗无法对此事坐视不理,于是想要查清楚妖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很可惜,妖族对我们产生了莫名的敌意。”
说到这里,他大声抱怨起来,“妖族王子本该在昆仑好好的当纽带,现在回到妖族,两方交恶,可是昆仑根本不管!”
“该死的昆仑还在准备什么掌门大婚仪式!”
司马离看向谢酒:“确实,委实让人难以理解。你怎么看?”
谢酒一本正经道:“我的看法,与你一致。”
第32章眼泪
问仙宗是这里的地头蛇不假,但是也只能劝诫修士,而不能彻底不让修士去妖族。
当守卫得知两个人仍然要去妖族的时候,同情的神色浮现,他拿出来纸笔:“把你们的名字写在上面吧,这样等你们失踪了,我还能帮忙报给你们的宗门。”
他忧虑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修士是失踪了,还是闭关了呢?”
修仙界的修士动辄闭关几十年数百年,许久没有见某一个修士,还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在埋头苦修。
谢酒本想婉拒了,却看到司马离率先拿起来毛笔,就那么潇洒地签下他的大名:司马离。
当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问仙宗守卫的眼睛都睁大了。
谁不知道魔尊司马离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正道中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而魔尊凶残暴虐,杀人如麻,法力高强,恐怕他刚有杀意,就被一根手指头碾压成渣渣了……
他一手拿着手册,一手迟疑地想要去摸佩剑,偏偏还在思索要不要动手,像是卡住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看到谢酒白了司马离一眼,接过司马离手中的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酒。
守卫:……
等等,一定出现了幻觉。
跟魔尊同行的,按理说应该是魔界的四大魔将,怎么会是谢酒?
与司马离的恶名相当,谢酒亦是声名鹊起。
她的名字亦是每个修仙界的人都知晓。
昆仑剑主,守护镇修仙界神剑的女子。
谢酒。
与魔尊司马离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这两个绝对不可能同时活着站在一起的人,就那么面不改色地当着自己的面,极为平静地写下两个人的名字?
守卫恍恍惚惚,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机械性地收起来册子,机械性地说:“如果你们一个月内没出现,那么我会报告给你们的宗门……”
他说完就觉着自己白说了:
如果魔域的魔尊失踪了,如果昆仑的剑主失踪了,恐怕修仙界里会率先得知此事,用不了他来通报。
守卫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就那么走进了妖界。
魔尊司马离一直走在谢酒身后半步的位置,像是在守着她。
到底是谁在传两个人不死不休啊!
若是不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只会觉着这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啊!!
……
“我怎么觉着,你又是故意的?”
谢酒总觉着司马离的套路越来越多了。
两个人分明可以不用写自己的真名,偏偏司马离率先写了他的名字,随后挑衅一般看着谢酒,像是在问她敢不敢。
谢酒有什么不敢的?
她当即拿起来笔,在他名字旁边写下来了自己的名字!
司马离闷笑起来。
谢酒这才意识到她中了他的激将法。
“根本没必要暴露我们的真名。”谢酒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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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离轻笑一声,极为熟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看我们俩名字并肩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再者……嚣张一些,没什么不好。”
她就是太过于低调了,低调到昆仑的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谢酒一怔,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她说:“总之……西门云潮的脸色,应该青到不能再青了。”
她与魔尊这个死对头一同去妖界的消息,恐怕很快就要传遍修仙界了。
谢酒叹气,随后心底又升起来些许的畅快。
这种感觉,在邺城的时候才会有。
她侧头,看向司马离,看到了他瘦削英俊的侧脸。
在两个人进入无边的森林时候,他已经将面具摘下来了。
“现在怎么肯摘面具了?”
司马离笑意盈盈地看她:“因为某个人似乎很想看到我的脸。”
谢酒:。
她没说话。
司马离关注到了她不时探寻地看向他的视线。
谢酒也不知道自己在搜寻什么,也许只是想找到一些熟悉的司马君雅的感觉,可惜森冷冰凉的面具挡住了他的真容,让她觉着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如果最终是最坏的结果,这个世界上记得谢酒的人,是不是只有你了。”
谢酒的未来,也许仍然只有一个死字。
当她身死魂消,记得谢酒的,也许只有一个司马君雅。
昆仑的人不会记得谢酒,就像是不会记得以往的历任昆仑剑主。
她总是要死在他们手中的,就像是庞大法器上一处损坏的故障,将之清除,再合理不过。
没有人会想起那个坏掉的零件。
司马离静静地看着谢酒。
他心想,一个坏掉的谢酒,那么便全部是他的了。
于是他便那么顺其自然地做了。
司马离伸出强有力的胳膊,将谢酒揽在了怀中。
她没有抗拒。
谢酒也在渴望一个拥抱。
距离昆仑很远,她需要一点放纵,比如说跟死对头拥抱什么的。
即便是不被允许的,可此刻是有些慰藉的温度。
可是司马离想要的更多。
当谢酒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意识到司马离将她抵在了树干上。
而他俯下身来,极有侵略性地覆盖住她,唇齿已经触碰到她的唇齿。
他笔挺的鼻子微微侧过来,与她的鼻尖厮磨。
两个人的气息厮杀着,又融合着。
她的腰几乎被他勒断,她的唇齿被他彻底俘虏。
谢酒头脑晕沉,几乎不知道自己在那里。
可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挣脱司马离的禁锢,试图反向进攻。
这是出于对魔尊司马离反抗的本能。
有那么一会儿,司马离被谢酒抵在粗壮的树干上。
她的吻,不是充满情欲的,而是带着无尽的迷茫与绝望。
司马离的一只手被谢酒扣紧,他放弃了抵抗。
他任由谢酒亲吻着他,他另外一只手抬起,轻轻地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想哭,就哭吧。”
随后,他迟疑着,轻轻拍在她瘦削的后背上。
像是哄着一个无助哭泣的婴儿。
谢酒嚎啕大哭。
这是司马君雅在离开昆仑的近百年里,第一次见到谢酒的眼泪。
……
谢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蹲在小溪边,脸上湿漉漉的。
她没有擦去水珠,而是让它自然风干。
水褪去带走的温度,可以让她通红的脸冷静下来。
“太丢人了……”
谢酒心想,自己一定是因为死亡的压力太大了,这次妖界之旅,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这才失控的。
她怎么会跟她的死对头接吻啊!
谢酒想不明白。
她蹲的腿都麻了,果断的再掬起一捧水,往自己的脸上泼去。
不行,得再醒醒神。
身后,凉凉的声音道:“你再洗下去,天都要黑了。”
谢酒的后背僵直。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司马离。
之前在邺城幻境里,她还可以认为是黄粱一梦,可是现在,她确实实打实地出界了。
关键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身后一声隐约的叹息。
是极为轻微的走路声。
司马离已经走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细细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怎么?还打算逃避吗?”
谢酒被他抓在怀中,她被禁锢在温暖的怀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小溪边呆了太久,而她的身体已经被冷风吹得冰凉。
她贪婪地汲取他的温度。
“我只是需要想清楚。”
“你之前就是因为想的太多,才不清楚。”
司马离说:“不要习惯性逃避,谢酒。”
谢酒有些不明白。
她抬起头,探寻地看他。
然而她的视线又从他的唇边蹭过,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幕,脸顿时又烧红起来。
“接下来是事关修仙界的硬仗,你得从学会面对开始。”
“怎么面对?面对什么?”
司马离看着她闪避而又漂移的目光,唇角微勾,随后俯身再次吻了下去。
“起码,你要面对如今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呢……
谢酒心想,她确实在逃避,习惯性的逃避。
即便是心魂石已经为司马离开了花,她还在想怎么能在决裂的时候杀了他。
她已经被凄苦的遭遇压到丑陋而破碎的形状,而司马离说他一直在陪着她。
他并没有想要将她拼凑完整,而是似乎就欣赏这样坏掉的她。
那么……
就面对吧。
起码她知道,她那平静湖面之下,是早就灼热燃烧的愤懑与不甘。
喜欢司马离。
是这样的。
没错。
这次的谢酒,有了些微的底气,她主动地抱住了司马离。
她说:“我不想再一个人单独付出了,你的面对和诚意呢?”
司马离在她的耳边轻笑:“我早就交出过了,只是你忘记了。”
她想问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下一秒,在深山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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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司马离与昆仑剑主立刻分开了,两个人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与行动力。
“是杀气。”
妖界中有杀气再正常不过,可是两个人感受到的妖气,是混杂纷涌的,并且,谢酒感觉到一种隐约的、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曾经来自于令狐昂。
两个人对视一眼,曾经交战的默契转变为如今搭档的默契,他们无声无息地飞到高树上,一人占据了一个方位,掩去了身形。
杀气更近了。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逃命,而她身后不远处,则是妖族的追兵。
“没想到你竟然能逃这么远,即便是你逃走了,你还是会被抓到的。这是妖界,又有谁会救你?”
“太子殿下对你太宽容了!你重伤了太子殿下,他竟然还想留你一条命。”
“识相的话,就乖乖跟着我们回去,我们也好交差。”
太子?
谢酒心想,她记得令狐昂之前还只是皇子的身份,几个月没见,便成了太子了?
第33章苦衷
被追杀那人终于开口说话,嗓音里带着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喝过水的磨砂质感。
“回去?回去被他折磨死吗?他已经疯了,可我还没疯。”
“我不会回去的,如果想要将我带回去,那么就带走我的尸体吧!”
她已经精疲力尽,却依旧缓缓地抽出来破损的灵剑,坚定地站在妖宫守卫的人面前。
妖宫守卫不再多言,他们人多势众,只需要须臾的时间,便可以将女子擒拿。
就在守卫抓到了狼狈女子的肩膀时候,一把极为朴素的灵剑,从天而降。
明明是一把修仙界随处可见的最低级灵剑,却带着让人恐惧的气势,仿佛只要被灵剑沾染,便会承接来自天地间最可怕的剑气。
是死亡的威胁。
守卫急忙忙退后两步,即便如此,剑气依旧割破了他的右臂衣衫,鲜红的血液渗到衣衫上。
“谁?”
“妖宫办事,闲杂人等退后!”
“若是敢插手,你们知道后果的!”守卫冷笑起来:“妖宫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狼狈逃命的女子已经摇摇欲坠,她竭力往后退了几步,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对于出手的人,她并不抱希望:没有妖族敢招惹妖宫。
这里本就是妖宫的势力范围。
待她看到谢酒从树上落下,她脏兮兮的脸上苦笑:“小姑娘,你还是不要管我了……”
“这不是你能帮的事情,你会死的。”
既然会死,那么便不要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谢酒落在地上,靴子踩在坚实的土壤上。
她挑了挑眉:“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这件事,我还真的管定了。”
在妖族的地盘,来管妖族太子想要的女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守卫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当他们看到从另外一侧又落下一个身着黑袍,戴着银雕面具的男子时候,他们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个人……长得好像是……魔尊?”
魔尊司马离的标志性外表,便是黑袍银雕面具。
“不太可能,魔尊怎么会来妖界?”
有人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司马离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扇子。
他慢悠悠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正是。”
守卫们:“……”
他们的运气,委实不太好。
可是,即便是面对魔尊这样的强者会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最近妖宫里的那位,是真的很可怕。
如果空手回去,他们也会死的。
“上!这里是妖界,魔尊难道还能在这里放肆?”
嘴里说着大话,手中已经发射了烟花讯号,很快附近的妖族守卫都会前来支援。
两拨人很快厮杀到一起。
在司马离出手的时候,谢酒便往后退了,将战场留给了司马离。
她拉着被追杀女子的手,往后面撤退。
“不用管他吗?”
谢酒:“放心吧,目前修仙界里,没人能杀死他。”
这大概就叫做祸害遗千年。
“你跟令狐昂什么关系?”谢酒问。
女子坚持到了现在,在安全的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谢酒不得不将她的全部重量落在肩膀。
“我是……令狐昂的未婚妻。”
凤凰一族,凤嫣。
……
凤嫣说,妖族的皇室乃是狐族。
狐族与凤凰一族,曾经共治妖族。
然而凤族天生异火,那火极难控制,甚至会烧死宿主本身。
凤凰血脉稀少,人口凋零,渐渐的,这数千年来,都是狐族称王。
狐族彻底掌控妖族之后,凤族便沦为狐族的附庸,所有的凤族人都要与狐族联姻。
凤嫣自然也不例外。
“我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是令狐昂的未婚妻了。然而那时候他对我不屑一顾,后来,在我恳求他取消婚约的时候,他同意了。”
当年凤嫣找到了即将出发去中州大陆的令狐昂。
那时候令狐昂要去昆仑,这一去便不知道何年何月,凤嫣说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她,不如就此取消婚约,令狐昂说时间紧迫,还没有向父皇母后禀告的时机,两个人做了口头约定。
令狐昂离开妖界,凤嫣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子,两个人看似再也没有交集。
可是,几个月前,令狐昂匆匆回到了妖族,从那之后,凤嫣的噩梦开始了。
“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凤嫣说:“令狐昂矢口否认了当年对我的约定,宣称取消婚约从不存在,并且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妖王妖后立他为太子,随后他越发猖狂,对凤族施压,要凤族进献给他凤族的女子。”
凤族本就人口凋敝,如今适龄女子也不过只有三个。
令狐昂要三个女子都入宫为妾,凤嫣只感觉到荒唐。
她与自己的情郎柯层私奔,事实上,他们两个人确实成功了。
“我们躲在一处荒山生活了两个月,本以为令狐昂有了两个凤族女子,便会放过我,可是没想到,再也没有她们的消息。”
凤嫣痛苦地说:“再然后,令狐昂派了更多的人手抓我,他们找到了我们的藏身之所,柯层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坠入了悬崖……我被抓到了妖宫,这时候,我才明白,令狐昂是真的疯了。”
“他竟然在炼制凤族的凤凰之火,想要将凤凰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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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嫣的眸子里满是惊恐:“这是传说中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凤嫣如今极为虚弱,她的凤凰之火血脉被令狐昂炼制出去,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空壳一般。
令狐昂炼制凤凰之火并不顺利,所以凤嫣受了不少的苦,这痛苦并没有停止。
谢酒立刻明白了。
她说:“是凤凰之火与狐族妖火,遏制了石蛊毒。”
令狐昂果然明白石蛊毒是个什么东西。
他不想死,于是他让别人去死。
与此同时,司马离解决了烦人的追兵,赶了过来。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凤嫣有些懵了。
“距离这么远,你也能听到?”
森冷面具下的男人看向谢酒:“我们得去妖宫见一见令狐昂。”
谢酒:“他现在神志不清,恐怕对我们没有善意。”
更何况……也很难保证令狐昂还是令狐昂。
万一他失败了呢?
凤嫣急切地说:“我也要跟着去!”
谢酒愣住了:“你的凤凰之火已经被剥夺了,现在你比寻常人都不如,还怎么去?我会找地方安顿你的。”
凤嫣的眸子里像是有火在燃烧:“凤凰一族的命运,不该终究在此时。如果我不杀了令狐昂,那么柯层就白死了,甚至之后凤凰一族也会岌岌可危!我必须去。”
“好吧。”
谢酒想了想,看向凤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的眸光平静,带着些审视。
按照凤嫣所说,她已经失去了凤凰之火,那么,她是如何逃出来的?
谢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凤嫣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密道。”
“什么密道?”
“当初双王共治的时候,凤族也是妖王。”凤嫣说:“凤族知晓妖宫的一部分密道,妖宫不仅是狐族的妖宫,也是凤族的。”
司马离:“很好,看来今夜,我们能站在令狐昂的床头,给他一个惊喜了。”-
深夜。
妖宫。
巡逻的守卫井然有序,是晦暗的夜幕下唯一的波动,深沉壮阔的建筑物在烛影中沉睡。
妖族太子宫殿中,令狐昂刚刚从密室出来。
他的赤色长发披散,露出半张惨白如雪的脸。
“废物!”
令狐昂一把将闪着霹雳雷光的鞭子扔出去,今日又是没有任何收获的一天。
时间越来越紧迫,他没时间跟这些废物浪费!
更为废物的是,前去抓捕凤嫣的守卫失败了,他将他们都杀了。
废物是没有资格存活的。
令狐昂颓然坐在榻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行……再这么下去,他也会成为废物。
他低着头,想要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后背悚然一惊。
是对危机的警惕!
然而太晚了!
令狐昂感受到脖颈上冰凉的剑刃,喉咙缓缓吞咽一下,他道:“是谁?”
“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本太子寝殿的,恐怕不是正大光明进来的……凤嫣便是这么离奇逃走的,是你,凤嫣对不对?”
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衣袍。
是男人的衣袍。
懒懒的声音响起来:“是本尊。”
令狐昂谨慎地抬头,竭力使自己的肌肤避开剑刃。
他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瞳孔一缩:“……魔尊?”
以及……“谢酒?”
还有站在谢酒身后的凤嫣。
凤嫣眼睛通红,直勾勾地盯着令狐昂,眸子里全是仇恨。
令狐昂立刻明白了当前的形势:“师妹,你现在跟魔尊在一起?你真是疯了吗?”
谢酒惊讶极了:“你还当我师兄呢?之前不是恨不得想要杀了我?”
“以及……我以为你仓皇逃到妖界的时候,就自动放弃昆仑弟子的身份了。刀架在你脖子上,你知道叙旧了。”
令狐昂脸色变幻,“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的苦衷让你残害别人的性命,并且囚禁别人炼制凤凰之火的血脉。”
谢酒认真地说:“凤嫣今日要杀你,我绝不拦着。”
第34章规律
谢酒说的是真心话。
当初她对宗门的师兄弟之情心存幻想,被感情所禁锢,殊不知那感情是假的,那困着她的纽带,自然也是假的。
令狐昂已经杀死过她一次。
那次魔兽攻城的时候,若不是魔尊司马离出现,她已经死在了魔兽的口中,尸骨无存。
不过是短短的数月,谢酒仿佛脱胎换骨。
她看着之前的自己,恍若觉着是一场梦一般。
谢酒认真地说:“况且,你该死。”
令狐昂在昆仑的时候,被规则束缚着,还能当一个掌门亲传弟子,恪守法度。
然而当令狐昂回到妖界,便成为妖族的主宰,他对他人的生命毫不在意,生杀予夺,全凭心意。
现在的令狐昂当了妖族太子,已经显露出暴君的模样,日后真的成为妖王,恐怕要生灵涂炭。
令狐昂尖叫一声:“谢酒!你敢这么说我!你配吗!”
他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你一个迟早会被杀死的人,还敢对我大言不惭!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是你师兄!我是妖族太子!日后的妖王!!”
“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识相一点,我还能向师兄和师尊求求情!”
“对师兄不敬,是大罪!”
“跟魔尊通敌,更是要被抓到刑堂地牢的重罪!”
他也不装可怜了,而是大放厥词,声势逼人。
“而你在大婚前跟这个野男人搅和在一起,你以为能逃脱师尊的惩罚?你死定了你!”
“现在赶紧向我认错,兴许我还能看在往日师兄妹的情分上,为你求求情,让你别死这么惨!”
训斥谢酒的时候,令狐昂极为熟练。
以往在昆仑的时候,谢酒若是敢忤逆他们的意思,便会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谢酒害怕的不敢说话,肩膀都缩起来,一连躲着他们好几天。
谢酒在外人面前如何风光,在昆仑就有多么卑微。
特别是知晓历任昆仑剑主结局的他们几个人,自然对谢酒看不上眼,如果说有些别的情绪,那不过是有些可怜她。
谢酒的眼睛里蓄满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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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你的可怜,并没有带给我什么,我想要什么,只有摇着尾巴去乞讨,还要看你们的心情好不好。”
谢酒平静地说:“令狐昂,你错了。”
“如果我想要的东西,需要摇尾巴乞讨,才有得到的一点可能,那么我不要了。”
我不要了。
谢酒想,她总算是明白了。
那些曾经困着的她的偏执,让她钻了牛角尖。
想要祈求怜爱,想要奢求爱意,想要央求垂怜,想要哀求一点对她的关怀和特殊。
根本就没有的东西。
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她不要了。
令狐昂被凤嫣摁在地上跪着。
“老实一点。”
谢酒用剑鞘拍了拍令狐昂的脸,“现在,你是我的俘虏。”
令狐昂惊恐地看着谢酒。
回到妖族之后,令狐昂膨胀而又暴虐,他从未想过当初那个懦弱、渴求他们怜爱的师妹,竟然变了。
现在的谢酒,像是抖落了深冬压垮她的积雪,缓缓站直的松木,看上去坚实挺拔、坚不可摧。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令狐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确实看到了。
他微微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话。
直至半晌,他才听到自己口中极轻的一句话:“师妹,以后师兄会改的,你放过我吧。”
他也开始祈求。
谢酒显然笑出来了。
看吧,当你费劲所有的力气,甚至奉献出生命都得不到的东西,在你看开一切,不想要的时候,反倒是来了。
令狐昂第一次向谢酒祈求,却只得到了一句嗤笑。
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不论是狠话,还是哀求,谢酒已经通通不在意了。
一旦一个人什么都不在意的时候,又有什么能拿捏到她的呢?
令狐昂最终难堪地道:“你来到妖族,是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合作。”
谢酒微笑:“看来你的脑子,并不全都是稻草。”
令狐昂不再用俯视蔑视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还算是有几分脑子。
他说:“我可以跟你合作,但是……”
令狐昂的视线落在了谢酒身后的男人身上:“魔尊阴险狡诈,暴虐残忍,我是绝对不会跟他合作的。”
“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达成了同盟,我不信任魔尊。”
谢酒若有所思。
看来,昆仑中知道司马离身份的人,大约只有核心层知道。
显然,师尊西门云潮,大师兄越无刃知晓,然而令狐昂与端木青大抵是不清楚的。
谢酒说:“很可信,我信魔尊,胜过信你。”啊,
令狐昂崩溃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被蔑视被忽视,“你宁肯信你的死对头,都不肯相信你的二师兄?”
谢酒摸着下巴。
如今的修仙界中,值得谢酒相信的,恐怕只有她的死对头了。
真是有些荒谬和可笑。
魔尊司马离终于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森冷,“师弟,恐怕你的时间,并不多了。”
“天亮之前,若是没能达成合作,我恐怕只能杀了你了。”
令狐昂的瞳孔一缩。
他不可置信地仰起头,看着那一身黑袍的男子。
银雕面具在烛光下晕染出森冷的光,是魔尊标志性的杀伐果断的面具。
传闻中,没有人见到过魔尊银雕面具下的脸,而知晓魔尊真实身份的人,都会死去。
令狐昂也曾经想过魔尊面具下的那张脸是谁,可是他从未想过,竟然是他曾经的大师兄,司马君雅!
这怎么可能呢!
司马君雅,曾经昆仑君子端方的代表人物,正义凛然,温润如玉,高风亮节,光明磊落……
世间所有的美好词语,仿佛都属于那个白衣少年。
司马君雅身为昆仑大师兄,在昆仑德高望重,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日后昆仑最为合格的宗主,会带领昆仑走向更高的辉煌。
可是突然之间,司马君雅便失踪了。
像是一颗最璀璨的流星,在暗夜黑幕中轰轰烈烈的划过,湮灭消失,再也不见。
令狐昂曾经仰视过司马君雅。
就像是昆仑以及中州大陆的人那样仰视过大师兄。
即便是日后二师兄越无刃代替了大师兄的位置,履行昆仑大师兄的职责,令狐昂也知道越无刃不会是司马君雅。
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明艳端方的大师兄了。
这样的人物,竟然变成了魔尊司马离。
而他最为厌恶,也最为恐惧的,魔界的杀戮之人,司马离。
想到以往与魔尊司马离的交手,令狐昂便觉着浑身一颤。
恐惧和后怕是生理性的,在以往与魔尊的交手中,他九死一生,极为狼狈地才能重伤逃脱,苟住一条小命。
他活的有多惨烈,就有多嫉妒谢酒:
凭什么谢酒拥有昆仑剑的力量,凭什么她能与魔尊打个平手?不过是因为她有昆仑剑罢了。
然而……
令狐昂在此刻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昆仑剑。
谢酒可知道,她一直侍奉的昆仑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玩意??
谢酒凝视着令狐昂:“你盯着我笑什么?笑的这么阴森?”
他不会得知司马离的真实身份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吧?
令狐昂阴测测笑起来:“所以你们两个联手,是早就知道了昆仑剑的秘密?”
“还是说……”
他看向魔尊司马离:“大师兄当年你的离山,另有缘故?”
谢酒挑眉。
令狐昂并不蠢。
相反,他很聪明。
……
“你现在倒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司马离押着令狐昂去密室,看到密室里的惨状,司马离这样说道。
令狐昂冷笑:“彼此彼此。”
他看着司马离的眼神,甚至是有些怨毒的。
谢酒:??
怎么回事儿,令狐昂得知大师兄司马俊雅没死,并且是如今的魔尊司马离之后,态度就变得怪怪的。
当年令狐昂明明很爱戴大师兄的。
现在反倒是像是受了刺激!
密室里极为宽阔,分为好几个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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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昂说:“我中了石蛊毒之后,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不稳,因为我有妖族异火的缘故,我看到的更多,并且……我想到了当初曾经在父皇手边看到的那本异书,上面说了我妖族皇族异火,对紫霄界的异物天然有抵挡作用。”
谢酒眨了眨眼:“你也知道紫霄界。”
“看来你们也知道了。”
令狐昂说:“这并不奇怪,你是昆仑剑主,大师兄你当年叛出昆仑,恐怕原因也在此。”
“紫霄界的异物,是从哪儿来的?”
谢酒说:“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发现这些蚀骨魔出现的并没有规律,有时泛滥,有时杳无人迹。”
令狐昂道:“不,有规律。”
“什么?”
“当昆仑剑主的力量弱的时候,昆仑剑便无法震慑紫霄界,于是紫霄界便会撕开裂缝,输送给昆仑界蚀骨魔,这时候便是泛滥成灾的时候。显然,你成为昆仑剑主百年后,你的力量便已经渐渐衰弱了。”
令狐昂的笑容里带着些讥讽:“你太弱了,只够百年的消耗。”
“话句话说,你活不长了。新的昆仑剑主即将就位,你要被杀掉了。”
谢酒:……
他犯贱的时候,是真的很想杀了他。
“当然,我急匆匆离开昆仑,不仅是因为蚀骨魔,更是因为妖族异火让我阻隔了石蛊毒的蚕食,我在某一瞬间窥视到了天道的一角。”
“于是我想找到当年铸造昆仑剑的神火,也就是狐族妖火与凤凰之火的合体。所以,我才将主意打在了凤凰一族上。”
“我试了三个人的凤凰血脉,唯有凤嫣的凤凰之火最为强大,可惜的是,离开宿主之后的凤凰之火,并不能彻底与狐族异火交融。”
令狐昂的笑容有些诡异,是属于狐族的狡黠:“还要多谢你们将凤嫣送回来。”
谢酒瞳孔一缩:“不对,你布下了陷阱!”
第35章崇拜
令狐昂的后手,出现的让人猝不及防。
即便是一直沉默的凤嫣也没有料到。
令狐昂缓缓站直身体,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三个人:“毕竟,如今的妖王,并不是我父皇,而是我。”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红发少年的笑容格外妖冶。
“欢迎来到本王的领域。”
“大师兄,小师妹,以及……我的未婚妻。”
谢酒终于知道一直萦绕心头的不确定感是什么。
妖族的皇子只有令狐昂一个,那么实际上并不需要确立太子之位,如果说令狐昂向外界释放的是一点点的权力更替,那么实际上他已经掌控了更多。
他回到妖族之后,想要的不仅仅是太子之位,而是妖王之位!
他们的信息出现了误判:
一个妖族的太子,自然不足为虑,可是若是一个妖界的妖王呢?
没有人会小瞧一界之主。
更何况是鲜少与中州大陆交流,并且极为神秘的妖族。
令狐昂继任妖王之后,狐狸的狡诈让他披上了层层迷惑的铠甲。
死狐狸……
谢酒来不及想得更多。
密室里出现了无数的模糊烟雾,她的眼前一阵一阵发晕,这不是她已知的任何气味。
在晕过去之前,谢酒的手试图抓住司马离的手。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抓到。
……
“醒了?”
谢酒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着浑身酸痛,没有丝毫的力气。
她低着脑袋,费劲地睁开眼睛。
隐约的烛火晕染出层层的涟漪,眼前的一切终于清明了起来。
粗劣的石壁,潮湿阴暗,墙角的篝火燃烧的时候,从石壁上渗出阴寒的水珠,不断地滴落。
谢酒意识到,这是一处囚室。
而她动不了。
她的手脚都被锁链扣着,卸去力道的身体被禁锢着,只能被迫看向令狐昂。
令狐昂似乎等了很久了。
他坐在正前方的宽大奢靡椅子里,大长腿交叠,赤色的长发披散,垂落在地上。
令狐昂在饮茶。
慢条斯理,煞有介事。
谢酒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嗓音干哑,像是着了火一般粗粝:“你根本不喜欢喝茶,装什么装。”
令狐昂不再是密室初见的狼狈,而是肩膀大开,故作的从容。
他随手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红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动,越发像是一朵燃烧的火焰。
“说到装,最能装的人是你吧。”
令狐昂说:“任昆仑的哪个人看到如今的你,都不会相信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子,竟然是一直忍气吞声,当老好人的师妹谢酒。”
谢酒喘了一口气。
她说:“这是什么药?为什么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仅如此,她在烟雾起来的那一刹那,便被隔绝了神识与昆仑剑的联系,这不是普通的陷阱,而是针对神魂的猎杀。
“一些妖王才知道的秘密手段,我不会详细解释给你听的。”
令狐昂说:“你也别挣扎了,这锁链也不是寻常锁链,你再动一动,你的血都要流干了。”
在谢酒挣扎的时候,锁链像是活物一样钻进了她的肌肤里,痛感被麻痹,只看到献血渗出,点点滴落。
谢酒放弃了挣扎。
她努力平视令狐昂:“其他人呢?司马离和凤嫣呢?”
“这不是你该问的。”
令狐昂将谢酒之前的话原话奉还:“你是我的俘虏。”
谢酒:……
“乖一点,师妹,我在讯问你呢。”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到刑具旁边,慢吞吞地挑选着。
“你喜欢什么样的呢?我对这些刑具有些不太抱希望,毕竟你之前挺能忍痛的。”
谢酒看他模样,与她所认识的令狐昂完全不同了。
她只感觉到触目惊心。
在妖族充遇令狐昂的时候,他还有些当初的样子,可是现在也许才是令狐昂真正的面目,完全是一个疯癫的怪物。
这几个月里,令狐昂到底遭遇了什么。
谢酒:“怎么样才能继任妖王?”
“据我所知,妖王身强力壮,根本不可能退位。”
“自然是送他走人。”
令狐昂说,“老头子知道石蛊毒是个什么东西,却不肯撕毁与凤族的协议,那么我就要死。”
“我是他儿子,为什么不救我?”
“既然我爹都不肯救我,那么自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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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要救自己吧。”
谢酒认真地看着他。
“你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的大变态。”
她没有说成长,而是变态。
杀死了自己的父皇之后,令狐昂变成了完全的怪物。
令狐昂嗤笑一声:“司马君雅都能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我又为何不能变成如今的妖王令狐昂?”
“不过……还要感谢你将他送到了我的手上,否则我也不会放下心头的烦闷,彻底下手。”
谢酒心头一动。
“你当初,是最崇拜大师兄的。”
她想起来:“你还说要以大师兄为榜样,日后好好守护昆仑。”
那应该是一个昆仑之巅小醉的夜晚。
师兄弟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令狐昂刚送到昆仑不久,耳朵上还有没能完全化形的毛茸茸耳朵。
大师兄司马君雅就那么笑吟吟地抬手,揉了揉令狐昂的兽形耳朵。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令狐昂有些不服气,又有些沮丧:“我们妖族成长期格外漫长,别看我现在无法彻底幻化成人形,可是我修行已经一千载了!不出一年,我就会炼化我的耳朵。”
“好好好,”风光霁月的大师兄温和笑起来,贴心地没有戳穿令狐昂一直穿着宽大的袍子,隐约可以看到背后的隆起。
对于他而言,轻而易举地看穿,三师弟还有没有化形的长尾巴。
“那我就等你。”
司马君雅的声音格外温雅,被诸位师弟师妹们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的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是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人追随终生的一道光。
“别跟我提他!!”
令狐昂被激怒了。
他狠狠地将手中刚挑选的刑具扔在角落,摔的四分五裂!
“他是个骗子!”
令狐昂冷笑起来:“你现在不会以为,他还是大师兄司马君雅吧?”
“不,他们不是一个人。”
“十年前的事情,你恐怕忘了,但是当年你回山,我还记得一二。”
当时,令狐昂并不知道魔尊司马离就是司马君雅。
现在知道这些,便觉着讽刺与可笑。
谢酒的心头一跳,“你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告诉你?”
令狐昂走到谢酒的面前,他的手一把抓住谢酒的下巴,迫使她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赤发少年微微歪头,眼睛里亦是有火在燃烧:“谢酒,你心甘情愿的,把昆仑剑交给我,我就告诉你。”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谢酒的脸被捏痛了。
她看着这样的令狐昂,心头闪过诸多念头:“你想做什么?”
“你想……代替西门云潮,成为这修仙界的主宰?”
“主宰?”
“不,我在救你们。”
令狐昂越发逼近谢酒:“司马君雅已经死了!被那些紫霄界的怪物占据了身体,现在存在他身体里的,压根不是什么大师兄,而是可怕的怪物!”
“但是他也该死。”
“司马君雅,背弃了当年对我的允诺,他抛弃昆仑,抛弃师弟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谢酒的脑子,嗡的一声,在阵阵耳鸣。
“等等,你说大师兄早就死了,你说司马离如今是紫霄界的怪物?”
“你凭什么证明?”
令狐昂松开了钳制谢酒脸的手。
他慢慢道:“十年前,他跟你进了同一处秘境。很不幸,你们遭遇了蚀骨魔,魔尊司马离中蛊了。”
年轻的红发妖王眼神妖冶,眸子里似是有讥讽流淌:“我想你如今也该查到,除了昆仑剑主,没有人能幸免吧。”
“现在的司马离,是个什么玩意?你凭什么信任他呢?”
令狐昂微笑起来。
“没关系,师妹,你一向废物,你查不出来,我会亲自让他说出他是个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跟那个怪物,一起去死吧。”
他转身离开。
囚室的门自动关上。
空寂的房间里,只有谢酒粗重的喘气声。
谢酒眼睛睁大,像是盯着房间的某一处,又似乎没有在盯着看。
她的眼睛几乎失焦,试图定格,却怎么也定格不了。
十年前……司马君雅就已经中蛊了。
石蛊毒,无人能幸免。
走得很长很长的甬道,根本没有回头路。
嘀嗒。
谢酒身上的血滴坠落,与此同时坠落的,还有一滴清澈的水滴。
不对……
谢酒心想,她要相信司马离。
更重要的是,她要想明白,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令狐昂这个疯子,他说的话真的对吗。
相信大师兄还是相信令狐昂,谢酒选择相信大师兄。
谢酒不再是那个会轻易被打倒的谢酒。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找到线索。
谢酒保持着身体静止不动,她要保存体力。
而现在……谢酒垂下眼睫,想到了之前她记得的与司马离相处的细节。
十年前的事情……
鲛人之泪,珍珠,簪子,香囊。
穷途末路之时,该如何找到当初的真相?
失血过多让她整个人发冷,头脑却越发清醒。
等等,令狐昂用了某种方法,让她失去了与昆仑剑的联系。
而昆仑剑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实体化的天道,那么他所谓的妖王手段,自然是与当初锻造昆仑剑的异火有关。
烟雾,与火。
谢酒沉下心来,她发现,这是百年来,她接替昆仑剑主之后,第一次没有受到昆仑剑的影响下思考问题。
往日充满着痛苦的大脑,此刻越来越清晰。
迷雾遮掩了她的往日思绪,很多被遗忘的事情,像是暗夜里流淌的小溪,在平静地泛着涟漪。
谢酒只需要找到当年的那条记忆小溪,便可以揭晓真相。
于是她找到了当年那件记忆。
第36章道侣
十年前。
沉重的雪花从昆仑之巅落下,当第一片六瓣雪花落在黝黑的大地上,修仙界的冬日便到来了。
萧瑟的冷风混着雪花,随着晨钟的敲响,数千名昆仑弟子白衣飘飘,有序地赶往练武场。
每日辰时之前,必须要挥剑一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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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纤细的手握紧了朴素的木剑,坚定地走向昆仑山的大门。
她与众人逆流而行。
她要出山。
这是谢酒在进入舍身崖侍剑之前最后一次出山。
因着每次闭关都要十年,不能出去半步,所以在此之前最后一次出山,她都会接一个距离昆仑很远的任务。
这是她的惯例。
谢酒想去海边看一看。
她一直在中州大陆生活,还从未看过海。
一路向东而行。
谢酒并不急着赶赴到逐海州。
近日逐海州附近荒废的神庙传出闹鬼事件,凡人惊惧不安,事件便层层上报给了昆仑。
谢酒觉着奇怪,逐海州一向是由玄机阁驻守,玄机阁按理能处理,传讯问了才知道,此事还与海上的鲛人有些关系。
海上鲛人一族与修仙界存在的时间同样长,寻常小宗门无法奈何他们,只有昆仑才可以与之抗衡。
这样一来,谢酒这个昆仑剑主前去,是再合适不过。
三日后,谢酒才抵达逐海州最边缘处的神庙。
昆仑之巅的雪花,也终于落在这处破败的神庙上,覆盖一层薄薄的雪色。
谢酒走到神庙破败的门前,推开了这扇大门。
“吱嘎”一声。
她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破庙里有人在。
里面的那人抬头。
哔哔啵啵的篝火冒出轻微的烟雾,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的飘渺。
谢酒站住脚步,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外面。
雪下的更大了,须臾间,天地之间便是一片白茫茫的呼啸。
那人声音传过来,带着些笑意:“进来坐吧,这种鬼天气,我可不想跟你打架。”
谢酒:……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魔尊司马离。
上次见到他,还是半年前,魔域的修士想要灭了一个小宗门,小宗门的宗主向昆仑发出求援。
谢酒紧赶慢赶过去,还是没来得及救下小宗门的宗主。
魔尊司马离的剑在滴血,他的黑袍一滴血也没有溅上,而他的银雕面具依旧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