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烦心的事吃完再想。”
……
蔡夅还是参加了科举,楚翩说当天有福就要当天享,还能让别人阻了他们的路?
等待放榜的日子对楚翩来说,就是每天问小叔子:放榜了没有,什么时候放榜,考完放平心态,别担心,没事。然后第二天把第一天的话再重复一遍。
楚翩连续问了三天后,蔡夅决定走动走动关系,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弄个状元当当。
同一时间,林清远和宋初语利用‘宗教’一起给齐王‘凑’了十万兵马;上京城的文大人前段时间靠‘借贷’笼络了一批官员,宋初语又让孔广挖了一座古代的皇墓,古墓旁边连着一座金矿,就差明着告诉齐王‘时机已到,再不动手天理难容’。
宋初语将安国公府被裁掉的四十万大军从元疆调回了二十万。
林清远归拢了上京城他的势力,准备与齐王碰实战!
纪司业看着小小的工部分衙来来往往的人,神情越来越严肃,而且他还发现,宋岐在口齿不清的念他给他念过的书,虽然吐字有问题,但他念过的书他能记住!
纪司业惊讶宋岐孺子可教的程度,还没有广而告之,就觉得这个分属衙门有问题,有一次实在没忍住,直接拉住了要出门的陈历:“最近出什么事了?”没听说上京城有什么事。
陈历看先生一眼,先生给小少爷念书时,也带着他儿子,压低声音:“齐王要反。”
纪司业一惊,再次拉住他:“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有根据吗?”上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最近科举才是大事,如果齐王有举动,上京城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问蔡夅,我还要去办事。”陈历匆匆走了。
纪司业急忙找蔡夅。
蔡夅很忙,各地通报都汇集在他这里,他又调了一批人上来用,所以纪司业问他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这么闲,直到看到他身后的小少爷,才从旁边的架子上找了一份文书给他:“解释起来有点难,看看吧。”
……
一个时辰后,纪司业带着宋岐要找龚西成喝茶。
龚西成非常忙,顾不上他,直接摸了摸了宋岐的头将纪司业推了。
纪司业一个人茫然的抱着宋岐站在繁华的上京城街道上,一时间感慨万千,这是他熟悉的上京城吗?!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他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说给谁听?皇上还是太后?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对上齐王又各自有什么胜算?!
还是说敲掉林大人的势力,皇上和太后就能阻挡齐王叛乱的脚步,而且,他抱着谁?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谁会觉得他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
“先生……”
而且,若是赢了呢?若是赢了……
纪司业立即打住心底疯狂的想法,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他忠于大夏、忠于他的君主,可如今,站在茫茫人海中,比以往更繁盛的民生,没有了三十年盐灾的当下,他反而看不清该忠于什么!
宋岐无聊的摸摸先生的胡子,他们在这里站很久了。
纪司业恍然回神,看宋岐一眼,小心的给宋岐戴好小帽子,鬼使神差的抱着宋岐去国子监了。
“先生,这就是您新收的学生吗?”
“先生?”怎么带着孩子来国子监了?
纪司业没理他们,一眼看过去,将宋岐交给他最得意的门生抱着,多抱抱,对仕途有益。难怪龚西成说他学生的事他没有开口,他现在是宋岐的先生,想卖他面子的人何止一个。
从他成为宋岐的先生起,可以说他学生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元疆啊,如今是齐王,这是要彻底架空太后,掌控大夏了。至于皇上,恐怕从龚西成出现在皇上身边起,皇上就没了成事的机会。
郡主和林大人?
纪司业又忍不住看向宋岐。
宋岐安安静静靠在先生的大弟子胸前看着自家先生。
得意门生无措的看着手里的孩子……
……
镇国公因为调防回京了,齐王动,镇国公就要动,他一直等待的机会马上就可以实现。
镇国公将梁将军和徐将军叫到书房,这是他们赶超安国公府的绝好机会,未必不能一搏。
【354图什么】
书房内。
严忠海带着长子,心有感慨的看着下面坐着的两位大将军:“你们都是跟着我一路出生入死过来的。”
徐老将军听着,心思却在大公子身上,他有段时间没有见大公子了,总觉得大公子不比从前,莫非是很久没见?还是看二公子看久了,觉得正常的公子们反而太过端正?
梁将军见徐老没有附和,急忙拱手:“我等能跟着国公爷是我等的福气。”
严忠海点点头:“大夏积弱久矣,太后又把持朝政不肯还位于皇上,国有两声,终归不是上策。”
徐老将军看梁将军一眼,然后呢?支持皇上?成为一个声音?可皇上就真是一个声音了?一个在龚西成手里任由两派人随意拿捏的皇上,就是最好的人选?
严忠海叹口气:“先帝对我等有知遇之恩,当初他老家人属意的太子人选也不是皇上而是齐王,幼主登基,乱局之源,先帝那样英武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些,让一个孩子继承衣钵……”
徐老将军闻言,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镇国公不会是想说……
梁将军显然也想到了,一头冷汗,齐王的人都快废了,还提什么齐王,这件事世子知道吗?世子怎么说?不让国公爷好好‘休息’两天?
严忠海看着他们:“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大夏皇室名存实亡,长公主的名声尚且不如安国公府的郡主尊贵,成何体统!”
徐老将军听严忠海提郡主不说话。
梁将军也不说话,他疯了议论郡主。
严忠海等着他们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然后一举剿灭太后的势力,揭竿而起势如破竹!可他说完,下面一个声音都没有,他的两个大将像突然睡着了一样。
严不予见状,看了徐老将军和梁将军一眼,见他们两人只是等着父亲继续说没有附和的意思,急忙开口:“父亲说的对!皇室怎么可以掌控在外姓手里。”
严忠海勉强找到落点,只能继续游说,往武将的痛点上踩:“北疆都能一统是我大夏最大的败笔!当初倘若我们出兵,北疆怎能有如今的局面,我们与北疆征战多年,他们何种品性我们焉能不知,太后与北疆妥协无异于以身饲虎,等北疆做大,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我们焉能不防!”
徐老将军觉得,不用北疆做大,大夏应该就要倒霉了,动大夏在林大人眼里甚至不用北疆帮忙,而且……听镇国公这意思,他是要跟齐王反了?
徐老将军有必要提醒他慷慨激昂的主子一句:“国公爷,您属意齐王?”挑明吧,别铺垫了。
严忠海看老将军一眼,没有被揭穿的尴尬:“老将军觉得如何?”
“然后呢?继续做齐王统治下的镇国公?”毫无寸进,国公爷都不能更进一步,他们下面的人更不用说了,也就是说他们拿命去填现在就有的生活,成,保持原样,不成,万劫不复?是不是哪里不对?
严忠海怔了一下。
梁将军克制着才没有笑出来。
下一刻!严忠海顿时怒了:“徐老!本国公敬重你,想不到你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我等如何有何重要,重要的是大夏!是家国!只要大夏能够回到正轨,我等有什么要紧!”
“国公爷觉得大夏哪点没在正轨上?”
“太后把持朝政、国力积弱、饿狼一统!还有什么在正轨上?!”
“太后把持朝政,想办法让太后还政就是。”徐老声音不急不缓:“北疆一统不好,国公爷再派人去离间就是,想办法让他们再次分裂,至于国力积弱,近两年来大夏修建河堤、休养民生、开荒截地,控制豪绅,不是在一点点变好?”
镇国公一时语塞,气恼又不得不控制的盯着徐老将军,想不到他竟然……竟然:“徐老,你老了!”
徐老将军觉得自己只是正常疑问:“大公子觉得呢?”
严不予看着他,这个老家伙最近一年惯是对他阳奉阴违,一点孝敬都没有拿上来过:“徐老将军,大夏该姓夏!”
“大公子的意思是与我这等姓徐的没有关系,属下最好不要开口了!”
镇国公、严不予顿时被一句话堵在胸口上:“我们是为了大夏的长治久安!”
“齐王难堪大任。”敌人都找不准是谁!他就死了一半:“国公爷,容属下说句越矩的话,你我年龄不小了,折腾来折腾去又能怎样,属下尚且这样想,下面的人又怎么想,兵卒家谁人没有几个家人,如今又能吃饱穿暖,寻得一处庇护所,现在却让他们争战,动力何在?军饷何在?”
镇国公没想到在老臣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豪情万丈的谋划,未来的锦绣蓝图,还没有开始就撞头:“梁将军!你如何看!”徐将军老眼昏花了!
梁将军突然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属下和徐老将军一样看。”
严忠海闻言险些没有气死:“鼠目寸光!你们的血性呢!南地的堤坝那是堤坝吗!还不就是一个形式!土地说是在种田者的手里能在几天!”
“南地的堤坝属下去看过,真就是堤坝……而且国公爷,齐王做了皇上,田地就能一直在种田者手里了?”这中间的东西多了,他不得给他的既得利益者分东西?反而是他们国公府,真的分无再分了,再分就要被上面忌惮了,没事给自己招这个杀身之祸做什么。
“你们——你们——”
徐老将军、梁将军沉默的听国公爷气急败坏的‘你们’!
严不予也没料到,这两个人竟然反抗父亲:“两位将军!我一直敬重两位将军是出生入死的大人物,想不到两位将军如今满口利益熏心!你们——”
“我们说的国泰民安大公子没有听见吗!没有听见大公子就好好重温一遍,出兵伐谋,家国大义,总要占一样,国公爷在我们这里吃点亏没什么,可若是在大的决策上吃了亏,才是真的没有回头路,大公子身为国公爷长子,还是多读点书的好!”
【355来来来】
“你们——”
“好了!”严忠海没想到是这个局面,是他看错了两位将军!既然敬酒不吃,就别怪他来硬的:“来人!”
书房门突然打开,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卒。
徐老将军、梁将军见状瞬间向后,他们没有带人来!“国公爷!我等句句肺腑之言!人心不齐怎么用兵!”徐老眼尖看到了外面一晃而过的管家和严不渭,突然福如心至:“来人!来人!”
“把两位将军带下去喝茶!兵符缴上来!”
外面瞬间冲进来一群家丁,将士卒团团围住!
严忠海看着这一幕,顿时怒了:“你们干什么!谁准你们进来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出去!”
严不予脸色难看:“国公爷都命令不动你们了是吗!”
严忠海:“将他们都拿下!”
“住手!住手!好端端的做什么呢,在家里喊打喊杀的。”严不渭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不大的书房这么多人,至于:“儿子见过爹,见过大哥。”
严忠海看到他就来气,成天游手好闲,还让媳妇在外抛头露面养活他,不嫌丢人,如果当初是长子娶了裴家嫡女,何至于看老二这个混不吝的玩意,想起这里又怨老大被一个女人弄的昏头转向,现在更是为了一个女人——
严忠海都懒得看:“你来干什么,把这些人都带出去!”
“是,是,都出去!听到没有,都出去!”严不渭看的是士兵。
士兵看镇国公!
严不渭走上前:“爹,都是自己人,爹这是做什么,徐老跟了您多年,他就是说了什么您不愿意听的话,您杀了他就是,折辱就不太好了是不是!”
徐老将军闻言差点没跳起来跟世子打一架!世子要杀谁!
“你闭嘴!”人是那么好杀的!“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都愣着做什么!把这些家丁轰出去!”
严忠海以为只是一件简单的事,他的亲卫轰一群废物罢了,但双方竟然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打了起来!
严忠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不渭赶紧找个桌子躲起来,挑选的自然是房间里最结实的一张桌子,就在他爹旁边:“爹,爹,大哥,快钻进来,快啊,别让刀枪误伤了!”
严忠海、严不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更不敢相信钻在桌子下的严不渭!
这个府里除了他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严不渭的人,这些家丁都是,如今这些家丁竟然能跟他父亲的亲卫交手,他还怎么相信严不渭!
严忠海都不能相信严不渭。
但严不渭很为父亲和大哥着想,见爹爹不进来比爹爹还着急,赶紧去拽自家爹:“爹,爹,来!”
严忠海立即甩开他的手!看看这局面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他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是出息了啊!养的人都能跟他的亲卫动手了,而且看那两个已经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慌不忙的老家伙,恐怕早就投靠了这不争气的儿子!
严忠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老和老梁看中了这个逆子什么!好吃懒做吗!这比六月飞雪还让人觉得荒谬!只要不瞎都不可能看中严不渭!他还没死呢!
严忠海瞪着严不渭,气的够呛:“这些都是你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严不渭赶紧钻到桌子底下,他是有娘子和孩子的人,他还要给孩子争伴读的位置,不能有事更不能受伤:“他们非要跟着我,我也没有办法。”这是真的,是下面的人非要给他的亲卫,他想不要都不太好,考虑到他即将成为太子少师,他觉得有了亲卫也不错。
“你给我滚出来!”
“不,爹,你也进来吧,这里说话安全。”
“给我出来!”严忠海直接去拽他!都敢派人跟他对着干了,还躲什么!装样子吗!
严不渭不出来,都打成那样了,万一谁的刀枪被挑飞扎他胳膊上了就不好了,万一扎到不该扎的位置,多丢人!而且打是必须要打的,不把他爹的亲卫打服了,他爹根本不会跟他谈!
“你出来!”
“我不!”
“出来!”
“我不!”
严忠海累的满身大汗,气的火冒三丈!这个混账!混账东西!
严不予不敢相信两方人手打的如此惨烈,更不敢相信他爹真在拽老二,老二还就是不出来,两位老将军一起躲在椅子后面,又觉得不安全,正在往多宝阁后挪!
严不予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他爹还活着,他们却投靠了老二!不对,他现在都难以相信他们是老二的人!
他们怎么可能是老二的人!他们甚至不屑于成为他的人!就凭老二会陷害他们的孩子?!还是老二给的珠子?!
突然一柄刀呼啸的飞过严忠海眼前,重重的扎入后面的木架上!
严不渭吓的一把将他爹薅下来:“爹,您没事吧!爹您有没有受伤!爹——”
严忠海惊魂未定,只能任他拉着跟不孝子一起蹲下来,看到不孝子查看他‘伤势’的手,气的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还不让你的人住手!”
“爹肯听我说话了吗,还让人抓两位将军吗?”
严忠海不说话,梁将军等人该死!
严不渭也不说停!既然如此就互相打到能说话为止。
严忠海怎么都不相信他回来后,第一个与他对峙的会是这个儿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大哥。”明摆着的事,皇上、太后剥夺了大哥的世子之位,换个皇上上去位置就回来了,觉得太后和皇上荒谬无德,不会看人,太后不但要削安国公府,还要毁了镇国公府的基业,让他接替大哥的位置就是第一步。
严忠海一时语塞!
严不渭觉得:“大哥已经看到您的心意了,大哥会理解您的,您真没必要一把年纪了去上战场给大哥赚世子之位,大哥也于心不忍,儿子这种不孝子都心疼父亲,更何况大哥了,是吧,大哥,大哥。”严不渭冒着生命危险从桌子下面探出头。
【356谁先退】
“大哥,我问你话,你快跟爹解释解释。”
严不予当没听见,赶紧趴过去:“爹,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严不渭!看你干的好事!还不让你的人住——”
严不渭急忙抓住大哥的胳膊:“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听见,没事,我再说一遍。”严不渭叭叭叭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严不予咬牙切齿:“无知之辈,那只是其中之一,父亲这么多年做的不比安国公少,却被安国公府一直压在头上,你说为了什么!”
严忠海欣慰的看眼长子,长子比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儿子强多了!
严不渭茫然:“为了和安国公府被裁军的数量一致?还是羡慕只要太后还政后就不行了的安国公?”
严忠海、严不予闻言纷纷噎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堵严不渭的嘴。
严忠海气的脑子轰隆作响:“宋诚义提了宋石上来,就还有挣扎的余地!”
“这叫权、主分离,离乱家不远矣吧,爹,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不至于连常识都没有。”
徐老、梁将军突然觉得世子说的对,表面看安国公府确实离死不远了,宋石的能力对现在的安国公府来说只能起到回光返照的作用,宋石一去,安国公府彻底一盘散沙!不对,还有郡主。
严忠海现在只想骂逆子!不孝子!混账!
严不渭却还记得自己的正事:“哥,你快跟爹说说,抛开你当世子不说,还值不值得造反,从龙之功咱家又不是没有过,难道父亲还想当异姓王,以后每天上朝被文臣盯着,他们每天想的都是怎么弄死咱家?到那时候咱家就只有造反一条路,那还不如现在推翻朝廷来的直接!”
严忠海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严不予直接开口:“严不渭不要胡闹了!这些事爹早有安排,亦是爹深思熟虑,你当这是你瞎胡闹今天想做明天不想做就不做的事情吗!严不渭你太天真了!爹早已经筹谋多年!”
严不渭把脖子缩回来:“你说爹筹谋多年就多年?!他们有什么证据,我还说那是正常往来、诱敌深入!只要爹爹平安,往后余生高兴,那么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认了!我明天就上朝去嚷嚷,我还把都有谁参与了嚷嚷出来,然后让皇上一锅端了他们。”
“你!你!谁信你是无辜的!”
“我为什么不无辜,我深入敌人内部,拿了这么多一手信息,太后和皇上凭什么不赏我,不赏我,我就说的全大夏都知道,太后薄待功臣。”
“你给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严不渭趁机往外面看一眼:“爹,您的人快死完了,您确定不让他们住手?如果都死了您就没人用了。”
严忠海急忙挣开逆子的手从桌子下面出来,果然见自己的人死了七七八八,气的七窍生烟:“你!你——”严不予在家里是干什么吃的!让这个逆子做大!连那两个老头子也敢倒戈过去!“你以为我手里就这点人!”未免太天真。
严不渭摇摇头,他又不傻,他爹手里还有几个军:“但府里就这点人,所以我——会让爹出府吗?”
“你——你——”
严不予给爹补充完整:“你敢软禁爹!”
严忠海气的要把这个缩头乌龟从桌子下面拽出来!他绝不承认他被从来没看得上的儿子打乱了计划!“给我滚出来!”
严不渭抱着桌子腿不出来:“我不!除非您让他们住手!先住手我就出来!”
“让你的人住手!”
“爹的人先住手!”
“你的人住手!”
“那就打完再说!”严不渭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
严忠海气的、气的:“你有脸让你的人看到你这个死样子!威信何在!滚出来!”
“他们已经习惯了。”
严忠海一脚踹在桌子上,因为桌子上太重没踹动,震的脚疼的够呛!
严不渭一把抱住父亲的脚:“爹,您没事吧,疼不疼,您别跟我生气,犯不上,伤了您自己怎么办,爹,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说着就要脱他爹的鞋,险些把他爹掀倒。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管他怎么骂老二,老二就跟没有长羞耻心一样,恨的他想骂他蠢都骂不出口:“住手!”
下面的人慢慢停手。
严不予不敢相信的看着分开的双方人手,爹就这样低头了?
严忠海何尝看不出长子怔愣,别说长子,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要向下面趴着的儿子低头,或者说,如果严不予警醒一点,哪里有今天的事,他一直在上京城,竟然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发现!
严忠海脸色难看:“都出去!出去!”
家丁们却没有动。
严忠海刚刚消下去的气又起来了!“滚出去!”
依旧没人动。
严不渭笨拙的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拍拍弄脏的衣服,一会抱孩子的时候还要换,麻烦:“下去吧。”
“是。”
严忠海面目全非的坐在位置上,发现沾了一袍血,已懒得起来:“还躲着干什么!难道你们的命比你们的蠢主子还金贵!”
【357谁的秘密】
徐、梁两位将军小心翼翼的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在了严不渭的一侧,表明他们的立场。
严忠海冷笑一声,他们以为他们觅到了良主不成!谁会跟他们抢吗!就严不渭这样的能干什么!上战场?敌人都会笑死!
严不予看着徐、梁两位将军的站位!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居心叵测!用心歹毒!你们控制严不渭想做什么!”想让严家军以后他们说了算吗!异想天开!
梁将军急了:“大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属下等对镇国公对世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就算刚才劝诫国公爷,也是就事论事,绝无一点私心!”
“没有私心!?你们扶持严不渭,不就是觉得他好控制!”
徐老觉得大公子不单眼瞎还心瞎:“世子好控制!大公子控制一个属下等看看,这几个月大公子从世子那里占到便宜了吗?!大公子又从国公府里得到过什么好处?!还是和世子的交锋中大公子占了上风?!既然都没有,大公子凭什么认为属下等可以!属下等反而觉得,若不是属下等心思细腻、善于观察,世子反而看不到我等!”
严不渭觉得他们夸张了:“还是会看的,会看的。”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有限。
严忠海闻言恨不得敲开严不渭的脑袋问问,这些吹捧不觉得夸张?!还有脸应!“呵!看不出来你们认的主子一表人才、龙虎之姿,反而是我等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爹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也就一般……”
“你闭嘴!”
闭嘴就闭嘴。
严忠海看着徐老:“这么说你们跟着世子,是觉得世子能带给你们好处了?”巧言令色!那个逆子被人当枪使还犹不自知。
徐老看眼世子不说话。
梁将军也不说话。
“怎么都不开口了!”严忠海怒目而视。
严不渭试探的开口:“爹……有可能是怕您尴尬。”
严忠海脸色难看:“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那您把您的虎符交出来,孩儿告诉您。”
“严不渭!”
严不渭不说话了。
严忠海看着他们!好!好的很!“虎符你们都敢想!”严忠海想喊‘来人,把这些人拿下’,可他的人死伤惨重!他没有想过在自己家还会遇到埋伏,根本没有带多少人进来!
书房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突然,严忠海语重心长的开口,慈祥、和善:“不渭……”
“爹,您是要将虎符给孩儿了吗?”
严忠海又不说话了。
书房里更安静了,梁将军突然觉得他小儿子虽然叛逆,但现在一看比世子懂事多了,至少不会一开口就噎死人。
严不予看着在场所有人,猛然发现他成了局外人,这是他爹和严不渭的对峙,是徐老、梁将军跟父亲的对峙,与他无关!
严不予突然向外冲去,他倒要看看严不渭是不是真有关住他们的实力!
严不予推开房门!两柄刀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前,外面层层把守,都是人。
严忠海自然也看见了:“原来是有备而来。”眼底泛出一抹冷笑:“不渭,是爹小看你了。”
“爹怎么看我都行,我都是爹的儿子。”
“我可不敢说有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好儿子。”说着,将虎符拿出来,直接扔在地上,看着梁将军等人:“说吧,你们利用这个傻子软禁我有何目的!”
徐、梁两位将军见状,顿时后退一步,跪下,没人敢动地上的虎符。
严不渭跑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又凑徐老身边让他看了看:“是不是真的?”
徐老恨不得躲了,但世子问了还总是往他眼前怼,他想当看不见都难,只能硬着头皮辨认一二:“是真的。”
严不渭坐回来,松口气:“爹,跟您说实话吧,您赢不了的,齐王自己军队里有多少林大人和郡主的人他自己都说不清,他的财臣弄不好都不是他的人,您跟着他凑这个必死的热闹干什么,没必要,您就当多休息两天。”
“必死的热闹?”
“对啊,他在上京城的孔广早就是林大人的人了,很早很早,三年前的事了吧,户部尚书文大人也是你们的人吧,还有马阁老、皇城司的柳大人,皇城司你们不用想了,韩景善都快把你们那个山头挖空了,没几个能用的了,你们到时候真要逼宫,都凑不齐人手,至于其他的人都没有在关键位置上。对了,你们还在各郡县成立了多种教派,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名字还都不一样,我想想都叫什么来着?‘同存帮’、‘天老会’、‘长生宗’、‘飞升门’。。。。。。这些教派给你们招募了多少人手,二十多万?其中十多万都有可能是郡主和林大人的人,文人谋士更不用说了,去年从大哥府上跑了的那个谋士,姓廖是不是?投靠了曹昭,曹昭你们有印象吗?就是林大人没发迹以前认的哥,不是我说,林大人那个人见了什么人都叫哥,弄的我们现在都不好意思不把他拉过来排行……”
徐、梁两个人将头伸的老长,这都是秘辛。
“林大人也是,莫非是指望曹家帮他起家吗?就曹家那样的家世能带他走到哪一步,也就是在那个破县城称王称霸了,林大人看人眼光真不行,林大人如果一开始就找我,我绝对——”
严忠海提醒他:“你讲到投靠了曹昭。”
徐、梁两人一阵不高兴,他们才听到重点,原来林大人是想靠曹昭起家啊,曹昭的家世确实可以,不高不低,不上不下,募不到厉害的谋士。
不过,等等,曹昭当年是不是就挺不靠谱的,曹昭科举第几来着?他考中了吗?这人是不是就不学无术、胸无半点墨,他怎么被下放为县令的?走的他老爹的关系?那他考中了没有?第几?
严不渭将话题拉回来:“哦,曹昭就把这个人介绍给了蔡夅,蔡夅让他进了‘长生宗’,现在是齐王旗下谋士中被重用的几个人之一,这个人可损了,他出了个主意,离间齐王长子和五子的关系,还让齐王怀疑五子和他的爱妃有染,设计齐三子杀了齐王麾下张将军的幼子,内部都成这样了,你们没发现吗?还是爹不知道?”
_
有三
【358这么惨】
严忠海都懵了,严不渭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不知道!齐王的几个儿子……
徐、梁两位将军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人这么损的吗!都不做人事?这是谋士?明明是搅屎棍!
严不渭继续:“我一听这人这样,一想以前还是跟着我哥的,这还了得!那他有没有给我哥使过什么绊子?!我就让人问了一下,爹,你猜怎么着?”
“说!”
“他竟然在我哥这里两头通吃,还告诉我大哥现在追求的姑娘家,说我哥打的‘留银子去大嫂’的主意,靠这条消息又从商家那里拿了一笔钱,这不是把我哥赤果果的扔在别人家面前!简直有违谋士道义!我就说我大哥,堂堂镇国公府大公子求娶一个商户女子,怎么求娶了一年多还没有成功,原来对方根本没有想过嫁女儿!”
严忠海看长子一眼!连个谋士都压不住!
严不予像被人扎了一刀,杀人的心都有,尤其这种事还是从严不渭嘴里说出来,不亚于被人兜头浇了一头冰水又打了一拳!还让他最不看不起的人看见了!“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也是镇国公想问的。
“我问的,我是林大人的人,林大人是我兄弟,我跟郡主的关系更不用说了,从小认识的情分,我问一下,谁还不告诉我吗。行,行,哥别开口了,我知道哥下面要问什么,无非是林大人怎么知道?郡主又为什么容我打听这些?还有两位将军真没控制我?真没有。”严不渭就把自己和林大人一起喝酒,喝着喝着想去边境城镇搞事情的事说了一下。
严不渭发誓,一开始就想弄点马:“一开始我们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赚点银子,后来觉得北疆也不是不能搞一下,就搞了一下。后来卢宝珏非要跟着我,我也不能不给他好处吧,爹您说,有人跟您混,您能什么都不给,不给我成什么了,谁知道他建功立业的心那么重,差点拿个‘先登’的成就,那可就直接封侯了。错了,先登不是他,他是带着人逃跑有功,说起这个我都觉得丢人,我的人靠逃跑,立功了!别人都是靠杀敌冲锋,只有我的人靠逃跑!爹,如果是您,您能咽下这口气?!”
严忠海还没有回过神来。
严不渭已经继续:“您想我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我不得让我的人找回来,梁友文他们当然就是第一人选,所以这些,不关徐将军的事,而且抛开这些不谈,爹,齐王就没什么出路,齐王能反也是郡主和林大人给他做的局。说这些都没用,其实我觉得……只是我自己觉得啊,是林大人烦太后了,太后最近总给郡主送琴师,林大人不高兴了,觉得太后碍眼了,想弄掉她,或者是要彻底架空她,否则我们下一步不应该是动夏国。私人推测,不保真,出去别乱说,有损林大人英明。”
严不渭说完,所有人都沉默着。
徐、梁两位将军也沉默了,林大人这是‘水涨船高’后放了曹昭选了世子他们啊,难怪后来对他们都那么好,就算无所建树对他们也多有包容,林大人是领情的。
等等,上面的是非距离他们太远,反而是大公子这里,大公子真的打算要了那户人家的银子,然后杀了人家女儿,这也太……
难怪人家那么吊着大公子,如果不是有镇国公当靠山,杀了大公子的心都有,毕竟对方就一个女儿,必然是宝贝着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公子竟然如此算计对方,大公子简直!
严忠海的思绪都在元疆身上,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子……做着所有武将没有做成的事!
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子……一无是处……却已经能把他软禁在府上的儿子……
“所以,齐王的事您就别参与了。”
严忠海一动不动的坐着。
严不予不信,他不相信,徐、梁两人看他的又是什么眼神!他的私事被人这样摊开,他的颜面何在:“世子之位你们早有图谋!?”
“哥!你说什么胡话!”严不渭顿时恼了:“江汉要长子之位了吗!韩景善要了吗!就是宋石也没有成为世子!你这样说我,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弟弟!何况我要这个位置做什么,我直接让林大人给我封个元第一大将军不比这个破位置高!我要这个位置干什么,被人拿着比来比去,被人当猴子一样看吗!”
梁将军觉得这事,他可以作证:“大公子,这真不关世子的事,是您的女人,就是裴家的庶女裴六娘,好像是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大公子还想当宋大人的妻子,可能是觉得不能当您的正妻,就想当宋大人的正妻,却也不想想郡主正在给宋大人说亲事,不能让人搅了局,可她一次又一次自不量力去偶遇宋大人,才让郡主厌了她,收拾她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您这尊瓷器。”
严不予突然间比被人扇了一耳光都要没脸。
徐老将军一算:“大公子是不是两次都栽在女人问题上了?”
“大公子,世子之位的事不怪您,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严不予怔愣着,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裴六娘找过宋石?!还不止一次!他却还想为了她不惜抛弃世子之位!
严不予发现曾经他以为海誓山盟的感情,原来如此可笑!他以为要呵护一辈子的人,原来自己从来不是她的第一人选,既然不是,为什么又每次等他!
“大公子是不是急眼了?”梁将军压低声音问徐老。
徐老让他少说一句,没见都气的握拳了。
“他刚才那么说世子,怎么不见给世子留点情面。”
徐老一想:“确实。”何况不止一个女人,大公子还被商户之家记恨着呢,哎,世子在外混的时候,有这么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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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到处乱】
严忠海没听小事小情,思绪翻滚,物是人非,现在看来,当初老徐突然出现在边关,根本不是因为什么长子的丑闻!而是另有图谋!能抓住这一点的未必是徐、梁,反而是不渭!
那些他觉得换防过于频繁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为了整体练兵,而是调人!
最失败的是,他竟然完全没有想过防备次子,做这些的不是他长子,不是他看重的任何将领,不是敌军,而是严不渭!小时候除了跟他娘说几句好话骗银子没什么正经事做的二儿子!“粮食的亏损也是你们做的?!”
“怎么能说亏,那是咱家出银子,难道儿子发达了不是爹发达了,就像爹发达了,儿子不是一样跟着享福吗,儿子这么多年都是吃您的付出喝您的心血,您怎么能否定了咱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实。”
严忠海一口气窝在心里,喘不上来!北疆三十六部,现在想想,他们是一点点蚕食下来的,剑指夏朝,却不出兵夏朝,而是加速齐王内乱,是想兵不血刃占据大义?!
严忠海看向严不渭,突然发现这时候他拿下自己,简直大功一件!也就是说,两次他都靠压制他这个父亲,为他的林大人和郡主立下了战功!
简直!简直!严忠海有一肚子窝囊气撒不出来!老徐他们也是好样的,大夏不够大,选了北疆和大夏是不是!
这样一比的确不够大!简直太小了,号令不动他们了!
“爹……大哥……”他们怎么都不太对劲?被自己卓越的能力震撼到了?
严忠海不想理会他,说起来他的妻子,是不是也是郡主的人,听名字掌的还是财政统合掌女部!裴家?裴仁,等等:“你们还通过裴仁掌握我的消息?!”
“我岳父?他本来就是五娘的人,你跟他商量的事,他回去就告诉五娘了。”
也就是说只有他不知道,他像个棒槌一样到处乱敲,让人看笑话!
严不渭不关心他父亲了,他父亲接受不了很正常,可:“我哥……怎么了?他好像比爹你反应还大,可我早就告诉过他裴六和宋石的事,我还告诉他裴六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不要执迷不悟,大哥当时还为裴六说话,说裴六有主见,还很欣赏裴六,现在怎么了?好像……很生气……”
严忠海压着心底的火气:“知道事情的经过和知道因此没的世子之位是两回事。”
严不渭不明白:“可我哥明明说过,只要能娶裴六他宁愿不当世子?”
徐、梁两位将军重重的咳嗽几下,让世子别说了,没见大公子脸色都变了,国公爷脸色也不好看。
严忠海真想问问宋初语是不是看中了严不渭够傻,而且什么林大人、安国郡主:“你们难道不是被宋诚义坑了,他才是幕后黑手。”
“谁是老大我还是分得清的,他跟爹一样,不行。”
严忠海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实在没忍住,一个反手将他钳制在身前:“让你的人让开!”
徐、梁两位将军慌张上前:“国公爷息怒,世子不会说话,国公爷千万别跟世子一般见识,国公爷有话好好说。”两位将军说着直接跪下:“国公爷,请您放了世子。”
严不渭快被他爹勒的喘不过气来了:“爹……咳咳,爹……”
严忠海如果前一刻还有一丝怀疑,现在看着徐、梁他们的反应也知道这小子是真有用!至少他们不想看着他死。
“国公爷息怒,都是属下等说话不注意,国公爷世子对您孝心一片啊。”
“国公爷,世子也是为了国公府,国公爷,您高抬贵手!”
严忠海已经压着严不渭来到门边,一脚将门踢开,外面的人立即将两人围住。
“让你的人滚开!”就这么一个分分钟让人捏死的主子!他们还效忠!就算要另开门路,这个家里也是他说了算!
严不渭脸色刷白的拍拍他爹胳膊,勒的紧……说不了话。
严忠海稍微放开一下,人依然在他的钳制下。
“咳咳!我即便死了国公爷也不许出去,少夫人会带好你们,我儿子也会——”
严忠海松开手,一脚踢在他大义凛然的儿子身上,转身进了书房。
下面的人立即要扶主子起来。
“别,队形不能乱,小心我爹跑了,咳咳,我能……起来……”严不渭毫无形象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严忠海没忍住又过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气冲冲的回书房。
“爹……我还要……抱孩子……”腰断了怎么办?
裴五娘带着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严不渭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周围都是他的人,顿时慌张的就要过去!
严不渭冲她摆摆手,让她回去继续躺着,她公爹要脸,她过来不好办。
裴五娘担心。
严不渭摇摇头,让她去休息,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向书房走去。
裴五娘深吸一口气:“你们在这里守好,非世子命令不准任何人出来!”
“是,少夫人。”
“请大夫。”
“是。”
书房里的气氛更压抑了。
严忠海真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坦然赴死的儿子!简直感天动地!
徐、梁两位将军都听见了,此刻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对,他们还有少夫人,还有刚出生的小主子……不是,最好用的还是世子。
书房里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说话,父子间你死我活的气氛,让房间里越发压抑。
突然,严不渭的声音突兀的在书房里响起:“爹,爹,我说错话了,你行,你这一脚丝毫不减当年之勇,踹的我真疼啊!”说完忍不住趴在凳子上,哎呦哎呦的叫着:“我完了,我抱不了宋小山了,我抱不了小山了。”
徐、梁两位将军忍不住松口气,也说不上为什么,忍不住往世子身边跪一跪,给他揉揉腰,抱小殿下要紧,腰还是要早点好。
严忠海看着他们几个人,突然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凉,却没有夕阳落幕的沧桑,他突然很累,想一个人静静:“都出去吧,给他找个大夫……”他刚才完全没收力。
【360一盘肉】
徐、梁两位将军看国公爷一眼,赶紧抬着世子爷走了,腰要紧,好了赶紧去抱小公子。
裴五娘还没来得及走,见到他出来喜出望外:“不渭……”
严不渭瞬间觉得自己腰更疼了:“娘子,我腰断了。”
裴五娘冲过去心疼的半抱住他:“大夫!大夫到哪里了!没事,没事,我在……”
严不渭半托住她的膝盖不让她蹲地上,她才出月子:“我要回房。”
“好,好,回房。”
……
书房内。
严不予怔怔的站在原地。
严忠海十分疲倦,第一次没空看长子的情绪:“你也下去吧,算了,你也出不去,去后面休息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严忠海料错了,严不予能出书房门,严不予恍惚的走到门口时,直接出去了。
严忠海见状,瞬间起身往外走,所有人的刀刃齐刷刷出鞘!盯着国公爷一举一动!
严忠海突然仰天大笑!好!好的很,不管那个逆子嘴上说的多孝顺,也不准他跨出书房一步。
但这时候,他也不知道欣慰自己如此重要,还是该咬牙切齿,至少他的脸色应该比更灰白些的长子看起来要好点。
严不予还不到让严不渭看的如此紧的地步,何尝不是对长子最大的嘲讽。
严忠海叹口气:“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他这是完全没将老大放在眼里。
严不予也发现了,他弟弟不屑于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何其可笑!
……
严不予的小院里早已战战兢兢,主院书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他们连院子都出不去,怎么能不担心害怕。
幸好,大公子回来了,看到大公子,他们险些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这个家里终于要恢复正常了。
以后是不是就是国公爷和大公子说了算,大公子还像以前一样风光,这样的日子,他们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以前看他们脸色行事的人,现在见了他们就像见了瘟神一样:“大……”
严不予一声不响的往回走。
大管事和奶娘见状,本欲问出口的话,突然卡住,大公子情况似乎……不对?
严不予一声不响的坐在空荡荡的正厅里,只有房间的大小依稀展现着它曾经的富贵。
严不予突然不想动了,他自问,他爱裴六娘吗?
以前……确实喜欢吧,他意气风发、仕途顺遂,有傲人的家世,有唾手可得的一切,他看上了一位不能爱的女子,甚至娶她为妾都困难,她那么柔弱、庶女、楚楚可怜,他怎么会不爱她。
她比裴五娘更温柔、更爱笑、更会聆听他说话,她越躲,他越想上前,那时候他心里都是她。
至少说出愿意用世子之位换她一生一世的时候,他应该是真心实意,无怨无悔的。
即便后来失去了世子之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是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他再也无法维持荣光时,还是严不渭开始说什么什么是他的时候,还是粮食计划溃败之后……
那时候他也不能说不爱那个女子,只能说有太多事比她重要,他只能把她放一放,放的次数多了,似乎也就习惯了,发现没有她也不是不行。
最近他甚至没怎么想起她,她进府后,他也没有去过几次,那些爱而不得、势必要在一起的想法,被很多事情磨的所剩无几。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想过怀疑她,她有她想要的正妻之位,有她倔强的追求……
但抛开过往的情感,看她过往所做的一切,现在的严不予只想笑,他这半年来对商户女的追求让他看清了很多,那些故意接近人的手段、那些口不对心……
严不予觉得自己蠢透了,曾经的他高高在上,何尝不是一个庶女想蓄意靠近的人,甚至不用有什么结果,就是靠近他,让他记住她!
严不予想到这点,手掌紧紧攥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竟然愚蠢的一头栽了进去!成了别人捕获的猎物!
什么庶女生活艰辛!他真艰辛了才发现,裴六娘的日子可不艰辛,相比于很多庶出子女她过的逍遥自在,裴夫人更没有打压过她,否则她那些才名、随意出行是怎么办到的。
可他竟然信了,竟然觉得她吃穿用度处处不如裴五娘,觉得她过的小心翼翼!呵,真正的小心翼翼是他现在的日子!
何其可笑,他竟然输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输也就输了,无非是一段感情,可这个女人野心何其大!看中的何止他一个,她还看中了宋石!
不得不说,裴六娘很有眼光,宋石啊,现在应该是比他父亲还风光的人物吧,这样的人如果被她得逞了,恐怕她也就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往后都要悲天悯人的看自己。
可惜啊,宋石没有看上她,宋石都看不上的女人,他严不予看上了,就说可不可笑。
也是宋石是庶出,裴六娘那些伎俩用在他身上恐怕不管用,都是庶出,宋石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谁真可怜谁假可怜,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怎么玩的过宋石!
可也因为她狼子野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顺带自己也走上了不归路。
“呵……呵呵……”该怨谁?严不予觉得除了怨自己蠢还能怨谁,怨他成了一个女人的虚荣心吗!宋石怎么没有被蛊惑!
说起来,裴六娘当初是不是很得意,自己就像她盘子里的肉,可吃可不吃的放在那里,还能恶心一下五娘和裴夫人!
可惜,算来算去,她还是输了,输在了她膨胀太过的野心上:“奶娘……”
奶娘慌张上前:“大少爷……”大少爷回来后又哭又笑的,她心里突然更害怕了,难道不是老爷回来后一切恢复如常?
“去把裴姨娘叫过来。”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不跟裴六分享一二,尤其宋石,她知道她自己错过了什么吗!如果知道了,是不是恨的半夜能从床上爬起来!用尽手段,还错过了!
她当初尝试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手到擒来,对他这个世子都见效了的美色,更何况对付一个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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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
【361只有他】
宋石当时什么身份,她裴六娘什么名声,能嫁给宋石是宋石积德。她是不是觉得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念想,谁能想到最后付之一炬!哈哈!连带着他一起,付之一炬!
管家见状,吓得心咯噔一下,大公子怎么了!
裴六娘很快被带过来。
路上,奶娘强硬的盖住了她的手,做个饭而已还能烫伤,要污了大公子的眼吗!盖好了!
可刚进屋,裴六娘被烫红的手背便露了出来,她穿着粗布衣衫,胆小怯弱的跟在奶娘身后,楚楚可怜,看着像被恶人磨搓着的小丫头,需要人给她做主。
严不予就这样看着她,不经意间漏出的一截手背,安分乖巧的样子,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他以前竟然吃这一套,还全受了,当下谁不可怜,连他爹都一样可怜,他们被严不渭像傻子一样随意摆弄!谁又比谁可怜。
裴六娘见大公子不开口,只能微微屈膝,悄悄将袖子盖住手背,声音柔顺:“见过大公子,大公子叫妾身?”
严不予心中冷笑,面上也笑了出来:“拙劣……”盖给谁看?还动作那么明显,是唯恐他看不到吗?
如果是一天前,他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展现一下宽和、深情,毕竟是自己的女人,现在只觉得厌烦,为曾经的自己厌烦。
他以为能掌控一切时,何尝不是在别人网里任人拿捏。
裴六娘愣了一瞬,猛然抬头看向严不予。
严不予也看着她,光明正大又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好像在品读一个再新奇不过的物件。
裴六娘心咯噔一下:“大……大公子,您说什么……”她没有听清。
“我在恭喜你,眼光独到、慧眼识珠、以微知著,知道宋石吧,就是你曾经看上的宋石,今非昔比了,飞黄腾达、应有尽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不高兴吗,你跪下做什么,快起来。就差一点,如果你早几年注意到他,早点嫁给他,现在还用在这里看我奶娘的脸色吗!我们都要看你脸色才对。”
“大公子,大公子是不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哦,是你没有上街巧遇宋石?就像你当初在下山的路上巧遇了本世子一样,哦我已经不是世子了。”
裴六娘吓的半死:“大公子,您听妾身说,不是这样的,不是……”
“那是什么?你说说,三番四次出现在宋石面前,让宋石都因为你改道了,你还不死心的追过去继续偶遇,你是不是没想过是宋石发现了你,看穿了你的伎俩才离开的,而是觉得对方没有看到你的美色,不知道你的好,等宋石知道了,一定会像我一样对你言听计从!”
裴六娘瞬间脸色苍白,严不予怎么知道的,这种事被摊开在严不予面前,严不予怎么看她!
奶娘震惊的看着裴六娘,原来这个女人没有进大公子院子之前,就想勾三搭四,亏大公子当初对她一心一意,她配吗!还害的大公子落得今天的境地,大公子都是为了谁!这个贱人!
“大公子不是的……大公子……妾身对大公子……”
严不予已经截住了她的话:“对了,我是来恭喜你的,宋石,你看中的宋石哈哈!安国公府掌家人,元疆一统的缔造者,你猜他在元的品级是多少,一品?还是超品?元疆你知道是哪里吗,你知道,毕竟那么盛大的仪式,你又不是孤陋寡闻的闺中女子,真是太可惜了,差一点,差一点你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就是他没有看上你,哈哈,他宋石看不上的女人我看上了!我看上了!”
裴六娘害怕不已,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信息,什么意思?元疆和宋石有什么关系?她更害怕现在严不予的状态,严不予还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说这些!?
裴六娘下意识后退,却被严不予一把拽了回来!
严不予垂下头看着蜷缩的她,他不怕告诉她,等他们所有人能出府的时候,外面恐怕已经变天了,到时候天下都是他们的,他们这些边边角角的小猫小狗有什么重要的,别人口中的谈资罢了。
严不予粗鲁的抬起她的手,看着上面新鲜的烫伤,刚刚听说要过来的时候烫的吗?对自己真狠:“你说你当初对宋石是不是像烫手时一样自信,也是……”
严不予挑起她的下巴:“小脸、水眸,的确好看,名气还比他大,他宋石有什么,怎么会看不上你呢!毕竟我都看上你了!可他宋石怎么就没有看上你呢!人家要娶江尚书的嫡女不娶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江府的嫡出小姐相提并论,你说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去明抢别人定下的男人!我都跟着你丢脸!丢脸你知不知道!”
“啊!”裴六娘挣开严不予的钳子,但很快又被他拽住。
严不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看一个笑话:“就因为你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你觉得宋石是块石头,他偏偏是块宝石,结果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连我一起跟着你滚下世子之位,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毕竟还有我跟着你倒霉。”
裴六娘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知道了,不断后退,可根本逃不出严不予的掌控!
“你跑?跑到哪里去?宋石可看不上你,不但看不上你,还十分嫌恶你,要不然你能跌下来的如此快,你看,只有我看得上你,你高不高兴,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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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还是看重的】
裴六娘被看的毛骨悚然,身体忍不住发抖。
严不予抚着她的脸,禁锢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后退,目光温柔的又回到她的手上,仿佛那是很重的伤口:“这么狠心,疼不疼……”
裴六娘更害怕了,想问严不予说的元疆、想知道谁告诉大公子这些,可看着严不予现在的状态,裴六娘只剩下恐惧,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会怎么对付她?
严不予抚着她的脸,细腻又温馨:“你对我真是煞费苦心……”
裴六娘不断摇头,不是,不是。
严不予又否定了自己的说辞:“我算什么,你勾勾手指就成功的人,能用多少心思,反而是宋石,你一次又一次还没成功,除了宋石还有别人吗?”
裴六娘摇头,惊恐的眼泪不自主的流下来:没有,没有……
“只有我一个男人的确委屈了你……你心那么大,想要的那么多,怎么能困于我一人之手,那岂不是让你的才情无用武之地,我倒是乐意将你送给宋石,无奈,宋石看不上你,不过没关系,他看不上你,别人看得上,你觉得老磕怎么样?”
大管家闻言瞬间跪下,他叫老磕,可他是大公子倚重的管家:“大公子,万万不可。”
裴六娘疯了般摇头,严不予在说什么!她欲挣扎可根本挣脱不了。
“你看连老磕都看不上你!哈哈,他都看不上的东西,我却只需要你勾勾手指。”
大管家瞬间不敢说话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裴六娘想跑,严不予疯了!
严不予看着挣扎得厉害的裴六娘:“太高兴了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施展你魅力的机会,也是,老磕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太适合现在的你了,你如果拿下他,以后就不用洗衣服、做饭了,你说对不对?”
“放开我!放开我!”
“你怕什么?觉得委屈?不,我跟你,我们同病相怜,你放心,不管你跟过谁,你还是我的女人,宋石我都忍了,老磕我也会忍,毕竟,你对我那么好、我又那么喜欢你不是吗?老磕,今晚人是你的了。”
大管家吓的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裴六娘吓的尖叫,疯狂挣扎。
严不予觉得她不识好歹,他都能放下身段哄一个商女,裴六娘落得这样的境地后哄管家不是理所应当,为什么就不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奶娘见情况不好,也赶紧跪下求情:“大公子……大……”
严不予根本不看她;“幸好不是正经娶进来的,否则我在你手里输的多惨,至少我们两个比,还是我占了上风,你说对不对?”
“大公子,大公子,老奴知道您心里难受,您发泄出来就好了,犯不上为了一个女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大公子,裴姨娘不值得,可您还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奶娘也赶紧爬上前:“大公子,大公子,您不要吓奴婢啊……您这是怎么了?”
“还不把你今晚的新娘带下去。”
裴六娘不要命的挣扎着,不知道是严不予没有按住她,还是裴六娘力气太大,裴六娘终于挣脱开时,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去。严不予疯了,严不予疯了!
裴六娘一把拽开院门,用尽全身的力量往外跑,嘭!头瞬间撞在墙上!撞的头晕目眩!
她们的院门呢!她们院子的门!
裴六娘不管不顾的关上门,再打开,还是墙,怎么会是墙,这里明明是门!
裴六娘拼命捶墙:“救命!来人啊!救命——”严不予疯了!
大管事和奶娘见状,放下对大公子的担心,也快速跑了过来,怎么回事?门呢?她们每天出入的门呢?一个时辰前大公子刚刚从这个门里进来!
裴六娘快速向后门跑去,她必须出去,她必须出去,不出去她会死的!
后院的门打开,依旧是墙,新砌的墙,混在其中的泥土还没有干。
“不!”裴六娘不管不顾的要往外爬,她不能死在这里,严不予不能那么对她!
大管家和奶娘也跑了过来,后门和前门一样都被堵死了,甚至连出水口都被堵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大管事和奶娘谁也没有看裴六娘一眼,快速折回大厅:“大公子,怎么回事,大公子——”
严不予并不意外,他是不是还该高兴,高兴严不渭并没有放着他乱跑,还没有完全看不起他!他在严不渭眼里还值得看顾一下!
哈哈!他太高兴了!他为什么不高兴!
后院内,裴六娘刚借助堆放的东西爬到墙上,还没看清上面的情景,就被人一杆子打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崴了脚:“啊——”
大管家和奶娘在大公子这里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大公子浑浑噩噩的,如游尸一般起身,回房间去了。
他们两个就是再蠢也知道出事了,老爷和大公子根本没有赢,是世子赢了,而且听大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爷和大公子一点胜算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后院内,裴六娘拖着疼痛的脚踝起身,想跑,可举目望去,她往哪里跑,她连出都出不去:“救命!”
空荡荡的院子里都是她的回音。
……
镇国公府外,也早已紧张起来,本来在街上叫卖的人们,很快发现,来来去去的士兵增多,各大城门紧急戒严,所有文臣、武将,匆匆赴朝。
其中严不渭代替了镇国公,身后跟着梁将军等人,位列其中。
这一切只因为,皇上和太后刚刚收到消息,齐王造反了,打着清君侧反太后专政的旗号,从他的封地集结了五万兵马,一路势如破竹,直逼三河流域。
太后、皇上脸色难看,太后震怒,当务之急是派谁抗敌,连镇国公在关键时刻病重告假都没有关注。
安国公府一系、镇国公府一系、孟大将军、蒋家、燕家,满朝将士请求出战!
太后、皇上欣慰不已,朝局争论再三后,派了昌侯府蒋大将军即刻出征,整军十万,势要凯旋!
【363一年冬】
上京城的人消息最灵通,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齐王造反了!
这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上京城内顿时人心惶惶、门户紧闭。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上京城没有管控出行,有胆大的人走了出来,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人们觉得除了城门增加了守卫外,日子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连粮价都没有涨,生活物资还是如此丰富,甚至更丰富。
如果不是看到街上到处抓探子的禁卫军、张贴的告示,谁能想到齐王造反了。
百姓甚至抽空看了新科揭榜,新科状元蔡夅的名字一时间和齐王造反比肩共重,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蔡夅却没功夫享受他‘买’来的荣耀,忙的脚不沾地,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区要保持原样运转,他们付出的心血和时间比所有人看到的都多。
所以所有想见新科状元一面的人都落了空。
楚翩的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恭喜声此起彼伏,新科状元的鞭炮声响彻整条街道。
楚翩看着放在正厅里的大红花,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的水光:“这小子,这样大的荣耀,都不赶回来看一眼。”他的世界越来越大,走的越来越远了……
……
前线很快传来战事失利的消息。
江尚书罗列了户部、国库空虚的大量事实,前线战线又再次被推后一个城池。
太后震怒,可国库无银,兵力不足,齐王一路势如破竹。
太后想到了安国公,可他手里一共才多少兵马!太后第一次觉得当初削安国公的兵削的太狠了些。
镇国公镇守北境,现在往西调,行军消耗就是庞大的数字,现在朝中缺的就是银子,还要防范元疆趁机作乱。
皇上夏轩也慌了,齐王再翻过一座山就能北上,安国公府的兵马已经从东开始行军,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东部军队调过来,齐王就能围京了!
最令朝臣气愤的是,为什么渡江镇守使会临阵倒戈!
随着前线战事不断吃紧,高呼太后还政的声浪越来越大。
严不渭上朝不参与这些,他只是站在那里占个位置,往往一次朝会下来,他都快睡着了,那里的人还没有争论结束。就是打个仗而已,卖命干就完了,吵什么!等他们吵完,他们都被齐王一锅端了!
裴五娘让他闭嘴,不懂却敢张嘴,是战衣不要银子还是弓弩不要银子?是人可以不吃还是马可以不吃?一心蛮干,不懂还话多:“齐王那边是谁在领军?”
“你问哪一路?西路是宋石的人,中路攻南地的是林大人的人,北路是咱家的人。”
“就没有齐王的人?”
“有,明面上的将领都是齐王的人,他的好大儿齐大傻,三儿子齐不冤,不是都在三军中,怎么能说没有他们的人?至于他自己的守城军,哈哈五儿子都快被他们自己的将领坑死了,估计谁现在打齐王的大本营,守城将军都要开大门欢迎,还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裴五娘叹口气,她以为齐王造反,郡主和林大人会站出来抗击齐王势力,然后将他们的势力表面化。结果却是林大人和郡主去帮齐王打仗了,而且林大人和郡主都不在京中,两人应该各自在前线督战。
现在来看,郡主和林大人会利用齐王的势力大开大合一次,然后再反过来站在皇上的立场大开大合一次,彻底清除各地盘根在夏朝的所有势力,完全规整夏朝。
大雪覆盖了元疆大部分疆土,夏朝的春节过的压抑、快速。
第二年春,太后迫于压力,还政于皇上。
次月,齐王大军围困上京城,皇上带领百官、豪绅仓皇而逃。
元疆大军与镇国公一系固守边境的将士倾巢南下,全歼齐王十万精锐,举国哗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上京城暂时组成十三人内阁,统领大夏事务。
齐王大为震惊!为什么元军会参与进来!固守北境的将士为什么无诏自动!可齐王经过这一败后,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各地郡守势力纷纷开始反攻,让他想停下来重整势力都难以做到。
内阁反攻的声浪势如破竹,一路挺进齐王大本营!
廖谋士伙同齐王的大将,打开城门,恭迎林大人入城。
这场耗时一年的内乱,以十三内阁上台后力挽狂澜,宣告结束,同时镇北军取消,全面施行和元疆互通有无的政策,而这一政策在反攻前就已经开始实施,如今两地早已密不可分。
皇上、太后回京十分顺利,只是朝臣默契的将两人迁入皇家北苑居住,两人依旧享受皇上、太后的称谓,过着以前的日子,只是不再过问朝事。
大小朝事会在内阁过一遍,然后移交到林清远和宋初语这里审批。
十三内阁,也分四部分势力,龚西成、宋意、裴五娘、宋石。
其中宋意交出手里的财权给裴五娘,主监察内阁。
同时,元疆和夏朝的政坛开始融合。
……
夜色,如同一幅精心织就的画卷,慢慢展开。
寒风在走廊中游荡,吹过已经结冻的土地,带走了最后一点秋天的气息。寒风中,廊下的烛灯发出暖黄的光,一切静的出奇。
宋初语今晚没什么睡意,她披了一件外袍起身,没有吵醒清远。
如意拿着薄氅远远跟着。
宋初语从房间出来,走过幽静的长廊,寒风无力的吹过光秃秃的枝干,却已经不是去年的初冬。
烛光照在水面上,布满碎冰的水面在月色下苍白如玉,宋初语走过去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抬头看天上的残月,真安静啊,辽辽国土,就是这种感觉吗?
如意垂着头,静静地看着水里的月亮,郡主又想飞的多高?
一条鲤鱼跃出水面又快速钻入水底,打碎了水里的月色又快速被水拼起,夜似乎更静了。
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如意后退,余光看到林大人的衣摆,静静的退了出去。
林清远将大氅披在郡主身上,露出里面的酒壶酒杯,无声的给郡主倒了一杯:敬今晚的月色。
宋初语接过来,莹白的手指在碧绿的瓷杯上,犹如开出的粉色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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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进一步,求发电
【364月色普照】
宋初语一饮而尽。
林清远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饮下,与她一起看今晚的残月,又是一年冬……
宋初语见他穿的单薄,将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自己靠进他怀里。
林清远环住她。
夜安静的在两人间流淌,月光洒在每个人身上,就连微微摇曳的酒水也有月色的青睐。
“郡主……”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她……
……
战火蔓延过的大夏朝正在逐步恢复元气。在百姓心中,心有余悸的齐王造反已经落下帷幕,只是说起来还心惊胆战。
夏朝还是以前的夏朝,与往常一样却又不太一样,还有些冥顽不灵的臣子,企图重新拥戴皇上,可那毕竟是少数,激不起一点浪花。
夏朝所有官员这才发现,原来‘咬人的狗真的不叫’,谁能想到真正造反的不是安国公,而是他的女儿和女婿。
……
皇家别苑内。
太后褪了繁华,没有饮今天厨房送来的燕窝,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老太太了,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一心礼佛。
德公公小心的看眼没动的膳食,太后自从回京后已经几天没用膳了:“太后,郡主……求见。”郡主也来了几次了,太后没有见。
太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一动不动:“不见。”
德公公见状,心里跟着难受,太后待郡主如亲生,谁能想到最后将太后软禁在此的也是郡主:“太后,您想开点了,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子,不是也有很多造反的……”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太后闭上眼显然不想多说。
德公公又等了一会,见太后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心里叹口气,小心的去回郡主的话。
宋初语并不意外,姑姑不愿意见她是应该的:“劳烦德公公近些日子伺候的尽心些,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跟我说。”
“郡主客气,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宋初语叹口气,起身,向姑姑寝宫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德公公看着郡主等人离开的身影,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谁能想到呢……
……
镇国公府内。
所有封禁的院子重新打开了,被关在书房里一年的镇国公被允许出来;大公子院子里砌过的门也被打通,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严忠海站在书房门外,踏入久违的院落,神色间尽是沧桑,向来高大的身体也萎靡了不少。
他以为,他能更早的出来,他以为严不渭有需要他出谋划策的时候,或者他那个孝顺儿子在局势稳定后就应该来彰显他的孝道。
结果,没有,这一年多来他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却是在局势彻底平息后才踏出了书房,他的二儿子,比他想的更谨慎、无情。
可在大事上,想要成功,也应如此不拖泥带水,一击必中!
“老爷——”严夫人率先冲了进来,她也是半年前才知道二儿子做的好事,才知道这个家里早已不是老爷当家做主了,一开始她也逼着儿子放人。
可现在这样的局面,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没有老二,他们全家可能都跟着陪葬了。
她希望老爷认下,别跟老二犟着来了。
严忠海看着妻子,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可见被照顾的很好:“他呢?”
严夫人疑惑:“老二?他去……他去……”严夫人目光闪烁,不太敢说。
“说。”他现在能把那小子怎么样吗!那小子肯赏他一口饭吃他就该谢天谢地。
“去……国子监了。”练了一年咬字发音,说能堪大任了,就抱着孙子出去了。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你放心,人都是他要求撤的,还让我给老爷准备了炭火和艾叶,帮老爷去去晦气,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另一边。
严不予就像没有看到重新打开的门一样,他出去干什么,给严不渭歌功颂德?还是让外面的人看他笑话?大势已去,谁现在在乎他出不出去!
突然,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影从旁边冲出来,快速向门口冲去,却被人挡了下来:“出入令牌!”
裴六娘骤然放声尖叫!不顾形象的就那么坐在地上,这里的人谁还在乎她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她要令牌!为什么!
严不予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何必自讨没趣。
……
楚翩搬家了,从驴滚胡同后巷,搬进了一栋三进的大宅子,宅子从正大门到后院足足要走一炷香的功夫。
宅子里奴仆环绕,水榭长廊,院墙上趴着碧绿的爬山虎,墙下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抬眼便是假山、菱窗,一看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养老爷、夫人贵气的地方。
“恭迎夫人回府!”
楚翩欣慰的看着一院子奴仆,笑着让大家散了,做梦她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住上这样好的宅子,还有这么多人伺候,这该是戏文唱的老夫人们才能住的大宅子。
慧姑并不意外,她们状元爷今非昔比,以后啊,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宅子:“夫人,我们进去里面看看?”
“好,好,看看。”
屋内椅木高华,百花图栩栩如生,竖立在两侧的屏风,比她以前的房间都大,多宝格上摆满了她以前没见过的好东西。
慧姑、蓓姑笑着。
楚翩也笑着,她现在真成深宅大院里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了,怎么能不高兴,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好日子。
她这样不堪的出身,没有本事的人,怎么敢想有一天会成为官身,能出入这样的宅子。
楚翩的手抚过润泽的椅身,椅背高大又神气,她以前那点赎身银子不知道够不够买这里一把椅子:“蔡夅呢?”
慧姑知道:“回夫人,老爷本来是要回来的,可临时有事又走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楚翩点点头:“他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说着坐在了椅子上:“别说,还真不一样。”
慧姑笑了:“当然不一样,这可是官椅。”非大户人家不用:“夫人好福气。”
【365唯愿好】
楚翩认同的点点头,保养白嫩的手指拂过椅子,高兴之余又不禁怅然,去年战事不断,他高中状元被重用的事即便传入老家,也没人冒着战火肆虐的风险乱走。
如今战事平歇,不知道那些知道消息的人,是不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如果他们找来,定然要跟蔡夅重修兄弟情谊,以蔡夅的脾气,肯定不愿意,到时候自己的身世就会成为那些人攻击蔡夅的黑点。
楚翩不在乎自己那点过往被人反复拿出来说,却在乎上京城的人以后怎么看蔡夅,同僚如何看蔡夅。
被人知道他是被楼里的女人养大,他就是不在乎,也难免招惹流言蜚语。
楚翩心里叹口气,她是时候该离开了,知道他好好的,以后都前途无量,她早该功成身退了,待久了就不是恩,是仇了。
不过,蔡夅也不用为她担心,他现在这么有钱,日子过的这么好,她一定卷足足够她逍遥一生的银钱,去熟悉的地方,靠着他的名声,后半生过的衣食无忧。
这样,他也不必担心她,她也知道他好着,就好了。
……
楚翩在这个奢华的府里住了一晚,使唤了一晚上的奴婢,将厨房里的好东西都尝了一遍。
然后包了一大箱子银子,给蔡夅留了一封信,走了。
信中写的很明白——她银子用完了会再给他写信,到时候他一定要利落的寄银子不能推三阻四。
另外,她回去不会住以前他们在镇上的小院子,她会买个大院子,再找几个婆子伺候,让他不用担心。她如果被人嘲笑了,还是会回来住几天吓死那些说闲话的人的,所以记得给她留个住的地方。
……
蔡夅是第四天匆匆赶回来的,即便冷静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想与她一起分享搬家的喜悦,一起见证他一路上的成就。
就是有人伺候的日子,也只有她在旁边看着,才觉得所得值得他自傲一下。
蔡夅扔下马缰,大步向内走去。
门房把马牵走。
管家殷切上前:“老爷回来了。”
“夫人呢?”这些称谓很乱,他是家里的男主人,叫少爷不合适,只能是老爷。她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称老夫人,她年龄太小,叫夫人正合适,也就这样胡乱叫着,本来也不是大户人家,没人在上面挑理。如今搬了家也一样这样称呼。
管家犹豫了一下。
“怎么?”蔡夅已经进了后院。
慧姑、蓓姑看到老爷回来都很高兴,以她们的出身就是夫人走了,往后也是够的上伺候少夫人的,都一样。
蔡夅看着出来的人,人已经跨入房门都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出来,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蔡夅快速向房内冲去,翻遍了所有她可能在的地方,可没有他要见的人。
“老爷,您找什么?夫人吗?夫人说回老家了,给您留了一封信。”
蔡夅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在当场。
“老爷,老爷!”
蔡夅撑着发软的身体,早已练就任何事面前不改容色的他也尽量让自己撑住:“我没事……出去……”手却迟迟摸不到明明近在咫尺的椅子。
“老爷……”蓓姑担心的看主子一眼,主子怎么了?
蔡夅挥挥手,软在椅子上,她走了……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蔡夅像一瞬间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原来他想的就这样生活下去都是奢望……
蔡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他在这里做什么,要干什么……
半夜,寒风呼啸,吹的一切呼呼作响。
蔡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拿起信的,看到她不知道涂了些什么的银子、圈圈,他的目光才一点点有了焦距。
她在信里交代了很多,比如她早就看中的镇子上的大户人家的院子,以前觉得很贵,这辈子都住不起,这次回去后一定要买下住一住,还要多买几亩地。
她还会去找县令,让县令知道她有个厉害的小叔子,他最好给县令去封信,让县令看到他对她的重视。
还嘱咐他去郡主府上蹲亲事,他也不小了,赶紧成家,等他长子出生的时候,她会过来住几天,并叮嘱他如果方便,给她多寄东西过去,就是图个让别人羡慕。
蔡夅看着忍不住笑了,没有一点不舍,都安排的好好的,就像她想的那样,以他现在的身份,无论楚翩定居在哪里,只要他不倒,当地都要掂量掂量怎么待她。
她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意味着没人挖她的过去,没人提她的是非。而那座小县城里,更没人敢对她说这些。
蔡夅知道都是最好的,是对她最好的,就这样也好。却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突然钻心的疼,疼的他瞬间没了捏住几张纸的力气,整个人开始发抖冒冷汗。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来人,请大夫!快请大夫——”
……
林清远最近很忙。
按说他不该如此忙,因为他这个人从来不看递到他面前的折子,就是递过来,他也不看合不合理、需不需要斟酌,一律盖上他的印章发下去。即便堆积如海的公务,他处理起来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所以,他这么忙,就不合理。
蔡夅咳嗽一声,压下浑浑噩噩的不适:“林大人……怎么了?”
“郡主那边的折子送过来了。”
蔡夅懂了,林大人可以乱盖他那一部分,却不会乱盖郡主的,担心影响郡主声誉。
其实蔡夅也不觉得林大人是在乱盖,而是林大人根本不在乎下面的人是不是贪赃枉法、阳奉阴违,他不管国之财富在谁手里,也不在乎谁贿赂了谁。
所以蔡夅‘买’状元,也不用偷偷摸摸,打听的时候光明正大,银子送的毫不遮掩,为了一定要是状元也费了几分心力。
林大人在乎的是度,比如,前十名,可以各凭本事争状元,超过这个底线,才叫犯错!不超过这个底线,都是各凭本事。
收受贿赂也是一样,一次不超过千两,叫正常往来,超过了底线,他老人家勉强才会看一眼,就是看了也不见得动。
因为关于银子,蔡夅觉得林大人觉得都是他的,不同的是放在了谁的手里保管,有的人保管的多一点,有的人保管的少一点而已。
【366元夏朝】
但对郡主的折子,林大人多多少少会多批几个字。
不过,林大人一般也不接那边的折子。郡主与林大人通过十三内阁共治天下,林大人监察百官升迁,郡主掌官员生死。
现在的局面完全看的出,无论是林大人还是郡主都没有称帝的想法,但两人也没有放权的举动,更没有封太子的意思,好在两人都年岁不大,‘太子’一事没人想提,何况林大人和郡主是两个人,就算其中一个有事,另一个也能顶上,完全不到用‘太子’稳江山的地步。
可正因为如此,郡主和林大人各自手里的权利泾渭分明,很少混在一起,这次,林大人却接的如此利落,莫非……。。
蔡夅拉住刚出来的付寿,付寿在齐王一案中有功,已经封官了,目前不在大人身边当职,家人也一起脱了奴籍,成了良民。
可付家在安国公府多年,盘根错节,肯定知道内幕:“郡主有孕了吗?”
付寿看蔡夅一眼,敏锐!低声道:“应该是,庄嬷嬷等人不让往外说。”郡主怀大公子的时候北疆在开疆扩土,林大人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谁也闲不下来,没能好好将养。
但现在家国安定,有条件了,庄嬷嬷让好好养,不能仗着年轻耗了郡主的身子。
果然如……蔡夅突然咳的停不下来。
付寿见状,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没事吧,看过大夫没有,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叫大夫?”
“没……事……”蔡夅很快不咳了,只是脸色嫣红,气息短促。
付寿看着他可不像没事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
蔡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赶路染了风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他真有事,他过来也是汇报情况:“你注意点。”
蔡夅点点头,拿着奏折进去。
林清远将刻着‘知道了,甚好’‘辛苦’‘再接再厉’字样的印章,统统往折子上按,比他自己的折子,何止多印了一句话,是好几句话,看到蔡夅进来抬头:“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回林大人没事,染了风寒。”
林清远狐疑的看他一眼,还不忘翻过奏折不走心的印下一句‘不错’:“不是昨天才回来?赶路急了?”虽然蔡夅不说,但因为郡主天天提,他也知道这小子喜欢家里的‘嫂子’,这次赶这么急,应该也是因为嫂子,结果回来就染了风寒?
“是。”蔡夅不愿多言,将奏折放下,出去了。
林清远继续印着折子,看到有歧义的便会扔到一边。
……
国子监内。
严不渭偷偷看眼周围,再次将自己的孩子放下,眼疾手快的要抱走宋岐,转瞬,不知第几次被人按下。
“世子,您怎么又来了,没有林大人手谕,我们不可能让您带走大公子的。”
“就是,世子,您想看大公子就看了,您说您抱走算怎么回事?”
他们疯了让严世子抱走大少爷!现在全国子监看顾大少爷就像看顾奇珍异宝,严不渭一进来就有人盯着了,他为什么觉得他能成功?还天天来,他难道没发现,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了,还来!
被放在地上的严治,扭过身子背对着父亲,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哭不闹。
“我就是抱一下,谁说要抱走了。”凭白诬陷人。
纪司业座下第一大弟子将大公子从严世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抱下来,谁能想到,他先生白捡了一个少师当呢,虽然现在只是给大公子读书的,可大公子以后开蒙也顺理成章在这里,以后教导大公子的重任也会在他先生这边,而他们是大公子的师兄。
宋岐转过身看严治。
严治扭过身,不让看。
宋岐又跟着转过去。
严治再次扭过身,不喜欢被人看。
下一刻,严不渭将儿子扭到大公子眼前:“大公子,随便看,不过,您告诉伯伯,是伯伯读书好听还是纪司业读书好听,您喜欢听谁读书?”
严治眼睛一闭往后一躺:看吧,死了。
宋岐笑了,小大人般拽住严治的胳膊,将他往教室拖:学习不分年龄,不能懒惰。
“大公子,您还没回答呢,是伯伯读书好听还是纪——”
哐当——纪司业将门关上,别以为他不知道,严世子想干什么!
“姓纪的,你给我等着!”
……
殷浊很长时间没回大夏了,现在应该叫元夏——元夏王朝。
殷浊回来后跟在龚西成身后做事,隶属十三内阁,统管六部,与蔡夅一起共同向龚西成汇报家国事务。
不同的是蔡夅正统科举出身,在文官中更名正言顺,他因为功绩和地位与蔡夅分庭抗礼。
但不管如何,那都是龚西成死了才轮到他们考虑的事。
殷浊再回来,还是有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感觉,不过,值得。
康睿没想到出来寻本书会碰到殷浊,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瞬,转身离开。
他不走干什么,等着被羞辱吗!
或者说,他遇到他们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毫不留情的鞭挞,是警醒,殷浊上辈子到过的位置,这辈子也走到了,没有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去,他一样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关于他在北疆的事,在文臣墨客间犹如传奇故事被广泛传颂。
他的才学,没有因为齐王倒台有任何减损,他还是曾经的那个殷浊,甚至更好。
只有他康睿还在从六品的位置,毫无寸进,殷浊曾经瞧不起他的那些话,现在更为历历在目,而且还被他一语中的!
没了郡主,他还没爬到以前的位置,其实不单他,如果没有气运,殷浊也到不了他现在的位置。
他们都是气运使然而已!可即便都是运气加身,林清远呢?!
康睿几乎不敢相信林清远是这样爬的,比上辈子更快、更高、站的更远,远的他跑着追都追不上的地步。
齐王倒台了,郡主和林清远掌了天下?这两个人掌握了天下!
【367愿外放】
康睿做梦都没有想到,夏朝易主是给了他们,如果只是夏朝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北疆,北疆竟然也是林清远的!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林清远已经不是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他如一座山压在了他背上,让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康睿何止羞于让郡主知道他们曾经成过婚,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些记忆蚕食着他的骄傲,让他看到他多不堪一击!同样是借助郡主的势力,什么是风潮下的高手,林清远给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无论是能力还是捭阖权势的手段,他康睿在林清远面前不堪一击!不同起点时,他不是林清远的对手;同一起点时,他也不是林清远的对手。林清远无论前世今生,记忆里从来没有借助过什么,一样活的顶天立地。
他就算借了郡主的势也不过区区二品罢了,而他林清远已经摇身一变,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比他上辈子的帝王路走的更快,国土更加辽阔、政策更加明朗、治下更加宽和,他甚至不用得罪权贵,就已经是权贵。
更重要的是,郡主有父有母,还有哥哥,他们都活的好好的,据说宋初杰对林清远言听计从,宋初杰那种人竟然会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
他康睿曾经用尽手段,也没能让他们高看一眼,林清远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不是宋初杰冥顽不灵,而是他没有让宋初杰跟着他的实力!
看着现在的郡主,他有什么脸让她知道她嫁给过他!如果郡主问他一句‘那我幸福吗’,康睿还不如死了!
他上辈子让郡主过的什么日子,能有现在风光?!他狗屁都不是!
康睿几乎是落荒而逃,看都不敢看殷浊一眼,他也第一次有了下放的想法,他宁愿去地方为官,也不愿在上京城看到这些熟面孔。
当年挑灯夜读也要来的地方,现在张开血盆大口犹如随时能吞了他的妖兽,他想离开了,永远离开这里,哪怕今生与高位无缘……
“康大人回来了。”
“康大人。”
闲着做手艺的人看着康大人过去,想起件事:“去年的状元,那位蔡公子你们知不知道,他搬家了,搬去了官老爷住的北城,买了一座三大进的大宅子,请了很多仆人,如今飞黄腾达了。”
“真的?升的这么快?这才一年不到吧?”
“可不是,跟对了人,再加上状元嘛,升的快是应该的,他嫂子以后跟着他可享福喽。”
“为什么是嫂子享福,蔡状元没有父母吗?”
“这蔡状元也是可怜,早早就没了父母,小时候跟着哥哥嫂嫂们生活,哥哥嫂嫂们不养他,他就被同宗的庶嫂捡回去了,要不说那嫂子命好,如今养的小叔子发达了,好日子在后面呢!”
“可不是,以后再也不用像我们一样,做手艺、摘豆子了,以后就是官夫人了。”
“康大人是不是也有个嫂子?”
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不说话了,那嫂子就是一个无底洞,没事就来找康大人要银子,不就是给康家生了一个孩子,又不是康大人的,却理直气壮的让康大人养。
“听说康家嫂子给孩子找了个可贵的私塾,康大人的银子都拿去填私塾了。”
“真的?”
“嘘,少说,那嫂子现在混不吝呢,可不如蔡家嫂子好说话,康家那个哪是什么嫂子简直是吸血妖女,也就是康大人好脾气。”
“放心吧,刘小姐也不是好对付的,有她好果子吃。”
……
康睿只听了一个尾音,他早已是夏朝过气的状元,何况,翰林院不缺状元,没什么可说的,蔡夅也终有一天会被人代替。
。。。。。。
“你要外放!”秦莲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上京城,你也即将升迁,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走!”
康睿很平静,升迁又如何,还是和这些人打交道,大事上无法做主,小事上不痛不痒,何况他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想做些什么,脚踏实地的去做事,看到见得到的成绩,他才不至于被上京城的人压死。
他再不走,他怕,他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离开这里,找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自己。
秦莲秀不准!她不允许!她觉得康睿疯了,康睿这次有功,为应对齐王也立下了功劳,她们好不容易躲过了战乱,眼看要迎来好日子,为什么要走,她们再过不久也能换大院子了:“康睿,你是不是忘了思贤!思贤需要留在上京城。”
康睿看着她:“留在这里干什么,被人欺负吗,你不会不知道思贤在私塾过的什么日子吧。”虽然不至于被欺凌。
但上京城的私塾不适合性格依然懦弱的思贤。
曾经那个面对自己也能侃侃而谈的儿子,在大儒的教导下不卑不亢的儿子,原来也种满了郡主的影子。
她的身份一样是康思贤的底气,是人人敬重的防护,宋岐在国子监什么身份,思贤在私塾什么境遇?
现在如果有人说思贤能考上状元,他信,只是思贤再也没有以前的高度了,认知和气度都跟不上:“如果你愿意,思贤可以跟着我外放。”
“我不外放!不外放!”
康睿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开始收拾行李,他自己一个人,不定要收拾几天,他希望上峰批下来时,他能直接离开。
秦莲秀不管不顾的将他收拾好的东西扔出来:“康睿!你是不是疯了!你不娶刘家大小姐了!你不要你的好日子了!”
康睿在心里讽刺一笑,靠着郡主他都没有如何,娶了刘家小姐,他就山鸡变成凤凰了?还是成就就比林清远高了?他已经追不上了,娶不娶有什么要紧。
康睿俯身,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秦莲秀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有些害怕:“你不要功成名就了吗!你也不要我和思贤了吗!总不能你连名声也不要吧,如果你敢走……如果你……”秦莲秀急了,她以为能威胁康睿的事情,现在却无法说出口,有些事一旦开口,就不是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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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求发电
【368弄丢的人】
康睿等着她继续说,如果他走又如何?把两人的关系说出来?公诸于众?
康睿有些想笑,上辈子他瞒着,窃喜秦莲秀提前把他的不安解决了,其实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就告诉了她又能如何,她会生气、会闹、会跟他发脾气,但至少她不会真心错付,不会心血付诸东流。
她往后的日子会嘲讽自己骗了她,但她不会心有怨愤,不会心有不甘,他们会有和好的希望。
甚至如果他一心待安国公府,一心养育他们的长子,或许后来他们会在太后还政后泯然众人,但他还有立场带着全家外放出京,日子虽然不再奢华,可郡主眼里未必不会没有他。
如果真的有机会重来,仕途和她什么才最重要,让现在的他选的话,是她……
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她离开,纵然没有人上人的日子,他至少能弥补她最想要的真心相护!
可,他连唯一能给她的都没有给她,甚至重来一次时,也想着继续欺骗她。
多可笑,骗她?他有什么立场骗她!她更没有对不起他!她把能给的都给过他,她不欠他任何东西!如此这般为什么她不能恨,为什么不能扔下孩子离开他!
所以康睿看着秦莲秀,等着她说,她就是嚷嚷的全上京城都知道又如何,他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无非外放的富庶之地换成边缘小城,有什么关系:“你想说就说吧,给大家一个痛快。”
秦莲秀突然不说了,她瞬间抓住康睿的手臂,眼里含泪:“睿哥,你前途正好,你看看去年的蔡夅,他已经住上大宅子了,睿哥,你也可以的……”
康睿甩开她的手,突然觉得好笑,就这么一个人,曾经也是这么恶心郡主的吧,听她说话对郡主来说都荒谬无比:“有了大宅子,你是不是还要奴仆环绕,我上次就说过,我给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思贤呢?!你忍心思贤让人看不起!”
在这里谁看的起谁,他都看不起他自己:“我会把他带走,不让他阻了你的路。”
秦莲秀看着康睿铁了心的样子更慌了:“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刘家不会让你走的,姓刘的那么喜欢你……”
康睿笑了:“如果刘家知道我有思贤这么大一个儿子,会让我走的。”
秦莲秀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亲口说出来。康睿疯了吗?!他不要前程了吗?!
康睿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没想到上辈子他竟然让这种人如愿以偿了,让她踩在了郡主的院子里。天天对着这张脸,郡主会出家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他都要出家。
所以秦莲秀有什么不知足的,上辈子她成功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死后,她有没有好下场,毕竟殷浊看不上他康思贤,宫里的那个也看不上他,想来仕途别想更进一步,秦莲秀还有什么指望,起的快落得更快。
秦莲秀被他看的节节败退,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挽留他,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可……明明不该这个样子,她明明看到了希望,康睿也在抵抗齐王上立了功,刘家现在也不能轻易动康睿,她马上就要扬眉吐气,能嘲讽回刘家大小姐了,为什么康睿却要走了……
“出去。”
“……”
“随便你出去说什么,出去。”
“……”秦莲秀一动不动。
康睿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恶意:“如果我承认你是我家买来的一个贱妾,你说你还有现在的风光吗……”
秦莲秀吓的夺门而逃,她不是,她不是,她是妻,是妻!
康睿突然没了收拾东西的力气,自嘲一笑,说破天不过一个妾,为什么不敢说?除了害怕失去那时候的一切,也怕郡主看向他时,眼里的光都散了吧……
可最后,他还是迷失在权利的争斗里,弄丢了他最在乎的人……
……
林府内。
宋初语不耐烦的听着她母亲唠叨,耳朵都要长茧了:“娘,太阳落山了……”您该回家了。
宋夫人不走,她呀这次找的产婆不一样,都是宫里出来的,手艺更好,而且她女儿现在什么身份,她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手里,这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你听我说,你转过头来啊,夏轩就是她接生的,接生帝王,好兆头。”
“那我不要,我长命百岁。”生什么皇帝:“您也别让小山听见,小心他觉得您挑拨兄弟关系。”
宋夫人被噎了一嘴:“呸,呸,呸,娘不会说话,娘就是觉得要是那么个意思你懂吧?”懂吧?
宋初语无奈,转头看向娘:“爹让您来的?”
宋夫人笑笑,是那么回事。
“我不入宫,不登基。不用打听林清远,他也不入宫不登基,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小山更不要想,元夏是我和清远的。”
“外祖母!外祖母您来了!小山好想您!”宋岐飞一般的跑过来。
宋夫人眉开眼笑,她的小心肝:“慢点,慢点……”可别摔了。
林清远远远走来,拱手:“给母亲问安,母亲康寿。”
宋夫人可不敢全受,避开些许:“林大人安。”
宋初语看两人一眼:不嫌累:“娘,您最近不出去打打叶子牌,去外公家住几天吗,实在不行了,筝儿不是有孕了吗,多给筝儿备几个产婆。”
【369下次还敢】
宋夫人倒是想:“你江伯母早准备好了,哪有我发挥的地方。”那个爱显的还天天去,没有一天不去打扰筝儿的:“这几天更过分,干脆住在宋石府上了,我这个正经婆婆都不去打扰小两口,她反而去住,哎呦,真是越老越来脸,别说我这么说她了,她最近还记仇。”
宋初语看母亲一眼,不觉得这些话换一个人形容也很贴切?
小山焦急的张着手臂,外祖母,外祖母。
宋夫人赶紧把外孙抱起来,心肝肉一样疼着:“我们小祖宗又长胖了。”
“不是长胖,是长高哦。”他是大孩子了,小治那样的小宝宝才是小孩子,他要照顾小孩子,就像师兄们照顾他一样。
“对,对,是长高,我们小山长高了,要当哥哥了,以后就可以保护弟弟。”
宋岐郑重的点头,他是保护弟弟的大哥哥。
“娘,娘,天色不早了。”
林清远看郡主一眼:这样直白吗?
宋初语觉得自己是正常提醒,而且:“娘,天色真的不早了!”
宋夫人才刚看到外孙:“没事,我带灯了。”
宋初语无语:“娘,我在宵禁。”立冬防燥,这两天是宵禁日。
“宵禁怎么了,宵禁时我又不是不能走,外祖母带了很多东西给我们小山,小山跟外祖母去看看喜欢什么好不好。”
“好。”
“走,外祖母带小山去看看。”
宋初语想再提醒母亲一句,天真的黑了,当她的宵禁令是摆设吗!法不避亲知不知道?
林清远赶紧上前安抚:“没事,没事,我一会送母亲回去。”不走宵禁大路。
宋初语生气的看母亲一眼:“亲人就是麻烦。”
宋夫人可听见了,听的真真切切:“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谁?谁——”别以为现在今非昔比,她就不敢打她。
宋初语想跑。
“娘,娘,小山特别喜欢您上次送来的风筝,这次有新的吗?我也去看看,做工堪称一绝,走走。”
宋夫人警告的看不孝女一眼,她最好自己反省,自己认错,别以为有孕她就会饶了她,她一——
林清远和儿子一起把宋夫人带走了。
林清远看着满院子礼物,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都好,都好,娘对小山和郡主太用心了。”
“那还用说,就那个不孝女不领情。”
林清远陪着笑:孕妻、岳母一个也惹不起。
……
蔡府内。
烛火只燃了他住的一个院子,其他地方黑漆漆的。
蔡夅将一盒糕点装进满满的箱子里,亲自封上:“咳咳……”自从她走后,他病情一直没好,没有好就没有好吧,又不是要命的病。
蔡夅将箱子又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上下衙时路上买的,有的贵重、有的一文不值,只是他觉得好,想让她也见见的东西:“管家,咳咳……”
“老爷。”
“明天把东西送去镖局……咳……”她应该会喜欢吧,就像她说的,即便不喜欢给别人炫耀一下也好。
“是,老爷。”
“咳咳……”
管家担心的看老爷一眼,他才来这家做事,听说主子是去年的状元,人也年轻,未来前途无量,可谁能想到主子看着年纪轻轻的,却是病秧子,这都咳了多长时间了。
蔡夅起身,安静地喝了药,转身进了房间,她走了也好……
她高兴的便是好吧……
……
此时距离上京城不远的交界线上,一行车马在黑夜中风尘仆仆的停在烛火通明的驿站外。
“我让你多买两匹马你不听,都这个时候了。”
“是我不买吗?你没见老二家不掏银子,如今快到上京城了,吃住都是咱们花银子。”
“行了,不知道小弟现在怎么样了?身边可有人伺候?”他们也是小弟中了状元才知道小弟年纪轻轻就参加科举了,不过去年战乱,他们也不敢出门看他,现在战事没了,他们也该来看看小弟。听说新朝重用小弟,连刚上任的县令都特意过来看他们呢,可见小弟现在真有本事了,他们怎么能不来看看。
“急什么,不是马上就能看见了,都怪你,我当年说就是一把面的事,你非不听,要不然用连夜赶路?”
“我们当年就好过了?那么多孩子要养,再说老二老三老四家没有分东西吗,现在怨我了,你当时怎么不坚持一下?”
“大哥、大嫂,说什么呢?”
哼,一毛不拔的!当初还不如他们家对小弟好:“没什么,还不快去敲门,难道睡荒郊野外。”
不一会儿,驿站小二不情不愿的打开门,将一家人迎了进来。
……
同时,元夏朝西南之郡,一座古朴的宅院内,书房内灯火通明。
这已经不知道是林家宗族第几次坐在这里愁眉不展,自从齐王兵败,新朝建立,他们就夜夜聚在这里商讨对策。
林家盘踞夏朝西南之郡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说是西南之郡的土皇也不为过,他们不但掌控着西南之地的陆路、海路,还与隔壁泽国商队来往密切。
【370美好愿景】
齐王造反,他们并没有参与,虽同属一地,但他们林家也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小门小户。齐王为了安抚南地势力,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和封地。
林家收了,自然也不会反对齐王,但是皇家如果想剿灭齐王,求到他们林家的时候,他们也未必不会衡量,倒戈皇室,只要利益给的够大,他们这些世家站在中间就可以两头通吃,无非是最后获胜吐出一部分罢了,对他们这些世家没有任何损失。
可谁料到齐王和皇上争权夺利,最后胜的会是……
简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夏朝一直深藏不露的竟然是安国公府!
谁能想到安国公府敢有如此野心!齐王的大军也被蚕食的四分五裂,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倒的比他们老子都快!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发现事情不对时,能与安国公府一系抗衡的势力已经没有了!安国郡主带人一路杀上去,抢杀了一波,一路反绞齐王下来,又收割一次。
如今世家虽然还是世家,可瘦了三圈的家底,根本不是他们最初想象的样子!
齐王覆灭之快,让所有人心惊;元疆大军会一涌而下,更是让企图大闹的世家风平浪静。
整个事件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最懵的是林家。
他们在大军攻入西南时才知道,西南领军的大将军是安国公府的女婿,更是他们林家的人!还是主家第四代曾孙,妥妥的本家一脉!
当时他们都以为有救了,不知道本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杰出的新生代,竟然还是安国公府的女婿。
可一打听才发现,本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但大军攻入临泽郡的时候,没有进城抢掠世家是事实,整个南地没有被收割的只有他们林家,也就是说,那绝对是他们林家的子弟。
但战事平息后没有人找过来,更没有人认祖归宗,等来的是上京城风云涌动的政策,夏朝与元疆的融合,安国郡主和其夫婿林大人越过安国公掌控全境的事实!不是帝王胜似帝王,还是如此辽阔疆土的帝王!
这怎么能不让林家激动又诧异!他们几乎掘地三尺挖自家和对方的关系,便挖到了现在林家话事人的孙子身上。
那个剿灭了他们在周围郡县经营多年的势力,铲除了他们多家据点,让他们只能固守在临泽郡的人,真的是家主的曾孙,是当年给孙少爷冲喜娶回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那件事过去很久了,那个女人因为出身卑微,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过,而且没两年就死了,生的孩子也死了,谁能想到,人不单没死,还活的好好的,而且丝毫不念情面的荡平他们在其他郡县的势力。
这明显是大房内宅不干净,出了龌龊的事,才招来现在的局面!否则,现在元夏最风光的世家就该是他们!说能跟安国公府分庭抗礼也不为过!
现在可好,因为小辈们的是非,让林家失去这样的契机!大房如果够聪明,在林清远娶了安国郡主时,就应该修复林家和林清远的关系,结果自诩贤德的孙媳妇提都没有提,还派人多次要置对方于死地,简直愚不可及!
可当务之急不是小辈们的烂事,而是怎么和如今这位手眼通天的掌权者打交道。
对方容他们的势力完好的存在,想必也是知道,他要争天下离不开林家,林家想要这突然被馅饼砸中的机会就要向上面那位低头。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低头,才能抓住这个机会。
林家的书房庄严、肃穆,林家所有掌权者都聚在这里,等这个契机。林家有权有势不假,可和上面那位比,现在这点地方就不够看了!
林家的话事人年事已高,积威甚重,也没有料到早就夭折的曾孙,不单没有死还被这个逆子一再得罪!简直愚不可及、蠢笨愚钝!
不过费把粮食养着的人,偏偏让人看了笑话,简直丢人现眼!
林老爷子看眼下面的长子目光不善,他还不至于教训一个孙子!
林大老爷也没想到风光霁月的长子能做出这种事来,他的长子和长媳一直是他的骄傲,如今被父亲当众点出,他在兄弟中也老脸难堪!
不过一个孩子、一个不识字的妇人,养着又如何!偏偏纵容后宅妇人无事生非,妒心横生,结果人没有解决还让人跑了!蠢不可及!
林河题沉默的站在父亲身后,风流倜傥、姿容不减,即便此刻面对众叔伯兄弟的目光,也依旧站的坚定。
林老爷子冷呲一声,当着所有宗亲的面,叫了长子上前:“明日,你亲自带人去一趟上京城,跟他低个头,许他认祖归宗,亦许他的母亲百年后以正房嫡妻的名义入宗祠。”算是将态度定下,林家会将原本属于他和他母亲的一切给他,消他怒火。
林河题刚要动,他不同意!
被林大老爷死死按住:“是,父亲。”
“把那蠢妇关好!少让她出来坏事!”大局已定,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争的!不愧是他林家的子孙,是个有本事的,小小年纪能走到今天的高度,值得长房低这个头。
只是让孙子姓别人家的姓氏像什么样子!再有脾气也不是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认祖归宗,都可慢慢教导。
【371无力对错】
“三海,你跟你大哥一起去,带上河题,免得他再糊涂没了分寸!”林老爷子想着曾孙回来后天下大势的区分,年迈的身体又有了精神,安国公府当然是庞然大物,是以前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可若林清远有了林家,以他现在掌握的消息来看,他们林家未必不能让林清远争一争。
“是。”
林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继而便是野心勃勃的期许,听说上京城人都知道安国公府的女婿草民出身,没有权势,可若是有了呢?!想必林大人该知道跟他们合作,他才有与安国公府抗衡的实力。
林老爷子捋捋胡须,必要的时候,长孙媳给他出气也不是不可,毕竟,相比于一个孙媳妇,这天下可重要多了。
林大老爷也难掩眼中野望,谁能想到平乱消世家时,人心惶惶中,柳暗花明又一村,新任的掌权人是他们林家的子孙,还没有动他们,林清远如今权势比窝在一个西南之地大的多,以后还愁没有他们林家的好日子?!
若是处理得当,他们林家更进一步轻而易举!那孩子没有打进来,不就是也知道家族的重要性,给他自己留足了对阵国公府的势力,以他现在的地位也当得起自家这个爷爷亲自去给孙子一个交代。
“行了,如果没事都散了吧。”
“是,家主。”
……
临泽郡,林家后院一座美轮美奂的院子内,一位美貌纤弱的妇人生气的摔着博古架上价值连城的瓷器:“凭什么!凭什么!我才是你的妻子,只有我是你的妻子,这么多年,我哪一点对不起林家,林家凭什么要认那个野种进门!我不同意!”
丫鬟害怕的想上前阻止夫人,可是夫人像疯了一样不依不饶:“少夫人,少夫人您冷静点……”
“我为什么冷静!我怎么能冷静!我儿子才是林家最出息的孩子,才是林家的继承人,林河题!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只有我,你的心里、眼里只有我,凭什么现在要认那个孩子回来,凭什么她是妻,如果她是妻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林河题看着她,他一直用心养着的人,如今脆弱的就要被人撕开了,她的痛苦成千上百的向他涌来,控诉着他的不忠:“对不起……”声音低不可闻。
“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
他怎么能想到那个孩子会成事,为了不让纯冉痛苦,他在无人时给那个孩子灌过药,他守着他,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竟然成事了,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在他身上,何必让纯冉痛苦。
当年他和单纯活泼的小表妹青梅竹马,他的眼里只有她,功名为她、所学为她,一切都为了让她开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他懂事起就要呵护这个体弱些的妹妹。
可等他功成名就要求娶时,母亲却告知他表妹有婚约,简直晴天霹雳,他们逃过,挣扎过。
最后被两家把消息死死按在深宅里。只因表妹的婚约他们惹不起。
表妹出嫁时,林河题心灰意冷,大病一场!病好后一言不发出门游历,几年后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大夫束手无策,母亲焦急万分,这时一个老道说,需要一个命硬的女子给大少爷冲喜,算来算去,算中了一个田间女子。
他们林家什么身份,乡野人家什么身份,母亲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世代佃奴家的女儿为妻。
可当时他命悬一线,母亲没有办法,给了那家人五十两银子,直接买了那个女人!
婚礼仓促简陋,他邻家纳妾也不会如此。
偏偏娶妻后,他身体慢慢好转,慢慢病也好了。
他对荒谬娶来的女人没有任何感情,他甚至没有见过她,也想过放她离开,是她苦苦哀求要留下,娶不到心爱的女人,谁是他的妻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她愿意留就留。
但落在心上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他从舅母口中听不到表妹的消息,只能自己打听,才知道表妹过的十分痛苦。
他和表妹有过夫妻之实,表妹当时更是有了身孕,她相公对她非打即骂,孩子也早就死了,表妹精神一度崩溃,生不如死。
他怎么能当不知道,小的时候日落也要流泪的表妹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生活。
他周转几地,为官多年,就为了拉那家下台,救表妹出来。
后来钱家流放,他将表妹接了出来,悉心照顾,小心呵护,表妹很快有了身孕,能依靠的也只有他,她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他也不想让表妹孤单。
他更不会让表妹为妾,他对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感情,休妻、和离,是必然的,她如果喜欢林家少夫人的位置,他不要这个身份又如何!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了身孕,如果知道,他绝对不会让那个害表妹险些发病的孩子活着!
可就是那么巧。他那次,那次……母亲终究是不喜表妹,他才和那个女人有过一次夫妻之实!
有什么办法,既然母亲不想那个女人走,他带着纯冉走!
母亲妥协了,送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被买来的,没地方可去,母亲将她安排在不会有人去的庄子上,当下人做活。
五年后的一天,表妹带着孩子出去游玩,不巧遇到雨天,去了那里的庄子,看到了寄居在庄子上的母子两人,那孩子的脸能说明太多东西,纯冉很快从仆人口中知道了她们的来历。
纯冉哭的那么绝望,无声又震撼,他以为他只是她的!她的世界不能接受自己再背叛她!
她想要唯一有什么不对!他想守护她又错了什么!
他不能接受表妹哭,不能让表妹手上染血,他知道表妹想杀他们时,妥协了,表妹想杀的人,他来杀!
他记得那天晚上,月明星稀,那个孩子第一次见到父亲,对他充满了敬仰和好奇,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他的心太小,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感情,那个孩子要怪就怪他这个父亲!
_
发电,发电刺啦!麻。
【372意外的点】
可那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女人,那个逆来顺受的女人,杀了看守的侍卫伤痕累累的冲进来差点勒死他,抢走了那个孩子。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不单是他母亲和纯冉那样,她力气很大,拿刀砍人时比男人还狠。
她们跑了,他派人去追,没有追上。
可能是恻隐之心,也可能那孩子命不该绝,他没有再追,跟纯冉说,一切都结束了。
纯冉身体好了一段时间,病情也有所好转。
但他不知道,纯冉不相信他,派人去查了。
往后,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冉做了什么他不再过问,问只会让她身体更糟糕,他以为那对母子早死了,至少不会活的风光,原来还活着,这样都能活着……
林河题苦笑,还让他爬到了那个高度,早知如此……
只是,爹和爷爷还是太天真了,他们以为只是纯冉因为嫉妒对那对母子不利?只是动过几次手?单他知道的就不止动手那么简单。
纯冉精神状态不稳定,发起病来什么命令下达不了,那对母子能活下来绝对不是日子过的苦那么简单。
现在他爹和爷爷竟然觉得能和他冰释前嫌?林河题却不这么认为,不过,也难说,男人为了权势暂时低头算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放过自己和纯冉的。他是怎么爬的那么高的……
谢纯冉不服,不管不顾的砸着手里的东西,她在林家多年,兢兢业业伺候公婆、照顾家里、养育子嗣,她哪一点对不起林家,如今为了一个野种就要放弃她,还要接那个孽种回来!让那个女人入宗祠!
她算什么!她这么多年的付出算什么!门都没有:“林河题!他们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她怎么还不死!还不死!”只要想到她痛不欲生的时候,有个女人享受着林河题的宠爱、还给他生下了孩子!她就想再死一次!那个孩子就是该死,就是该死!她受过的苦难道就少了,她就活该遭受那些?!那个女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她没有的!她不配!
“林河题!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想接那个女人回来!”谢纯冉目光危险的看着他,一点点的走过去:“林河题!你说话啊……林河题……”
谢纯冉突然抓起茶杯砸向林河题!
林河题一动不动任她打着自己,感觉到她累了才伸手紧紧抱住她:“没事的,没事的……”
“我要他死!他们都死!”
“是,是,冉儿你累了……”
“你只有一个儿子,林河题你只有一个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
“那就是一个贱种!野种!也配叫你爹!”
林河题抱着她,希望怀里的女人安静下来,希望她没有痛苦,希望把能给的都给她,更希望从来没有过那个女人。
谢纯冉在爱人的禁锢中,慢慢冷静下来,眼里也恢复了平静,恍惚才从疯癫中找回自己:“我伤了你……表哥我伤了你……”
“没事,小伤。”
女人哭着倒在他怀里,心里都是哀伤:“表哥我不想的,我不想……”
“我知道。”林河题一下一下拍着她,没事,都会过去:“没事了……”
……
另一边的院子里,林大老爷洗完脚叹口气,眼里骄傲又惋惜,他的亲孙子!即将问鼎天下!他那些兄弟子侄再看不惯他,也再无可能撼动他长子一系地位!
谁能想到不闻不问的孙子,能有今天的造化:“当初我就说不能不管你不听,你看现在闹的。”如果他将孩子护在身后养,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我怎么没有管,给我机会管了吗。”她去找的时候,人都不见了,她是没有料到纯冉后来还对那对母子动过手:“我就说不能娶那个女人进门!”满身小家子气,就知道霸着儿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大夫人心里也不好受,纯冉也是给她生了孙子的人,又是儿子放在心上的人,她能怎么办,这次后她也问过了,就是几次追杀,谢纯冉有病,想来都是能理解的:“那个孩子如何了?他现在真的和安国郡主二治天下?”她也十多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了,不知道如何?果然像她林家的子孙,跟他父亲一样优秀。
林大老爷想到孙子,面色也和缓了些:“心慈宽厚,为人正直,都是好听的话,不过,他现在的位置也传不出难听的话。”最后一句颇为自豪。
林大夫人也笑了,好,好:“他这些年想来也不容易。”
林大老爷觉得这都是废话,容易能入赘?!孩子都跟安国公府姓了!好在,他也不傻,知道有些事要靠家里,看看他想要什么吧:“你再看看明天的行装,老爷子给那孩子带的东西都带全了没有。”
“是。”
现在周边各大世家都在向他们示好,消息灵通的更是开始走他们的关系,所以这次北上事关重大,一定不能出错。
……
上京城内,月色正静。
林清远突然惊醒,漆黑柔软的床帐内没有一丝光亮,他下意识伸出手触碰身旁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不愉快的事。
宋初语顺势靠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声音模模糊糊:“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林清远目光沉静:“不算……”却无意识的将人抱的更紧一点,他这种生来就多余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记得他,甚至如果没有他,就连母亲也会活的安逸一些,至少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他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出生,不被人期待,不被允许,除了苦了生了他的女人,带给了对方灾难,其实什么都没有,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怪谁,就很荒谬。
若说林家十恶不赦,林家就连他是谁,恐怕也是现在才知道;如果说是那个人错了,那个人本来就没想过让他出生,错在哪里?
怪那个疯女人吗!她厌恶别的女人给她丈夫生的孩子,细想想有什么错,换成他,他弄死那个孩子的手段只会比对方更残忍。
【373谁还没个家】
也不对。
以前他想这些的时候没有这么平静!都是想着怎么弄死对方、肢解林家,让他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吗?!不是当看不见吗?!那好吧,都去死!他尚且活的莫名其妙,别人凭什么都好好的,大家都死一死,把他和他娘吃过的苦,千百倍的在他们身上讨回来。
他连怎么折磨他们他都想好了!就把他们串起来,挂在他和他娘逃亡过的路上。还要先从小的开始串,再串妇孺,最后才是男人才是老家伙;要不然关在一个大笼子里,先放饥饿的人进去饱餐一顿。
不,不,还不够,还要……
真的兵临城下时,他以为会把那里变成人间炼狱。他做的到,区区一个临泽郡,对他来说犹如探囊取物。
‘爹爹,为什么不攻进去?’小山抱着他的脖子问的天真又兴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仇恨瞬间分崩离析!往日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的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都不存在了。
他有孩子,有郡主,有了自己的家,甚至能站在对方的立场看他的出生、他和母亲的命运,看那个注定悲剧的开始和结束,更看那个疯女人。也正视林家从来不需要他,那对夫妻确实不稀罕他和他母亲的事实。
林清远想完一切后,就坦然接受了,他不必非要在那里有个名字,非要去讨个说法,本来就不稀罕他,问多了浪费口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他有家人,有要做的事,不必非执着那个过往,所以他走了,林家是林家,他是他,他接受并谅解他和母亲曾经所有的苦难,从此——为他和他的家付出,各凭本事。
宋初语的手滑进他的衣领:“想什么呢……”
林清远身体颤了一下。
“觉得你睡不着……”做点别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声音热情软绵……
林清远钳住她的手,掌握属于他的主动权……
……
“爹,爹爹早!”一大早,宋岐欢快的跑过来跳到大马金刀坐在门槛上吃红薯的父亲身上:“你怎么坐在这个地方?”嗅嗅红薯:“还吃生的,像街头葛大爷一样,夫子说不可以没规矩坐门槛。”见他爹要打他,快速从爹爹肩上翻过去,向内室跑去:“娘,娘,娘我晨练回来了……”
吓得伺候的小太监心惊胆战,能直接翻吗!受伤了怎么办!赶紧追上去。
“你慢点!”林清远继续吃红薯,跑马回来哪里不能坐,瞎讲究。
微明、微蕊等人默契地绕着姑爷进出,如果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学不会‘老爷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她们蠢。同化姑爷是不可能了,姑爷只要别让大公子有样学样她们就谢天谢地了。
室内。
庄嬷嬷气呼呼的与郡主对峙,郡主现在怀着身孕,怀着身孕知不知道!怎么就不知道节制呢?!
宋初语已经绕过她,向梳妆台走去。
庄嬷嬷见看不到人了,赶紧跟上,还不愿意听?
“娘,娘——”
宋初语立即笑开,张开双臂:“小山。”
宋岐刚要往上跳,想到什么,三下五除二爬到娘的膝盖上。
庄嬷嬷急的团团转,郡主现在刚有身孕,刚有身孕……
“娘,我刚才去射箭喽。”
“是去射箭——了。”
“射箭‘喽’——”明亮的眼睛眨的非常坚定。
行,喽就喽:“哦?中了几支?”
“五支,五支,师父说我可厉害了!比爹爹还厉害。”
“最后一句骗你的。”这都听不出来。
宋岐立即撅起小嘴,看着娘,等着她改口,要改口。
宋初语觉得自己实话实说,没有问题。
“好吧。”宋岐接受自己目前还不如爹爹的事实,他换个问法:“娘,我厉害吗?”
“厉害,厉害,你厉害大了,你爹呢,没一起回来?”平时不是都一起?
“他偷吃,他背着我们吃红薯!不给我们吃,吃完他才回来呢。”
宋初语就不明白,身为被爹爹一手带大的孩子,为什么总热衷于给他爹找麻烦,还乐此不疲,哪次讨到好了吗:“你确定?”
宋岐使劲点头。
“庄嬷嬷,拿个红薯来给他吃。”不是背着吃吗?现在赏你一个。
宋岐赶紧改口:“门边晒太阳呢,爹爹要多晒太阳长高高,娘,爹爹今早就跑了两圈马,不如小山跑的多,小山跑了三圈哦。”却伸了四根手指头。
他还能跑动马就不错了,昨晚不能随意发挥,还要顾着她,宋初语以为他今早怎么也要起不来,原来还有力气跑马:“我们小山最厉害。”所以就别卖蠢了。这么小就不能卖蠢也是可怜。
“弟弟呢?弟弟厉害还是小山厉害?”
“小山觉得呢?”
“不知道。”
“虎兄无犬弟,他笨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显得咱家都笨——”
“那弟弟还是厉——啊!爹,爹!”
林清远把他从郡主身上拎下来:“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能往你娘身上坐,听不见是不是。”
“我知道,我看着弟弟呢,娘,娘——”
宋初语赶紧拿起梳子梳发,当听不见。以前她会心疼的帮儿子,少不了瞪清远几眼,但她发现吧,宋岐是有九分故意在里面的,而且鬼精,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他惯会顶着一张小孩子的脸装小孩子,除了清远,估计没人知道他自傲到什么地步。
宋初语觉得他刚刚那句‘弟弟厉害还是小山厉害’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是故意问的。
宋初语听说过有些孩子天生聪颖,但她第一次养非正常的,还是自家儿子,很多时候并不如想象中容易,除了清远,估计他先生都不好把控他的点在哪里。
宋初语也庆幸是清远带他,至少清远不单知道怎么教育他,还知道怎么拿捏他,他脑袋里那点东西用清远的话来说,叫都是他这个年龄段玩剩下的。
但知道归知道,宋初语还是忍不住放下梳子,把乖儿子从清远手里救下来,心肝宝贝的揉了揉他被捏红的耳朵。
宋岐靠在娘亲怀里可怜兮兮:“娘,小山最喜欢你了。”
“娘也喜欢小山。”
林清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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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不受待见】
宋岐被他爹看的,慢慢从郡主的怀抱里退出来,想起自己今早还没有喝羊奶,现在可以去喝了。
林清远满意的点点头。
宋初语看着孩子退出去,叹口气:“你对他太苛刻了,小山还是孩子。”
“嘶——”
“怎么了?”
“早上挽弓的时候伤了手。”
宋初语立即起身,走过去:“怎么这么不小心,请太医了没有,庄嬷嬷传太医。”
“是。”
“无碍。”
“那是你说了算的?让太医看看。”
……
蔡宅外。
一行人喜笑颜开的从驴车上下来,看着这气派的街道,每隔一会就巡逻而过的捕快,眼里笑出了花:“上京城就是繁华。”一路走来,这城墙、这街道,还有人,都跟他们那小地方的不一样。
“这真是六弟家?院门真气派,还有人守着,六弟现在真不一样了啊。”
“可不是,大哥,你上前敲门。”都到家门口了,住什么客栈,就住六弟家就行。
“站住!什么人!”
蔡大哥早有准备,彬彬有礼:“你们这里是不是蔡府,主家名讳蔡夅?我是他大哥蔡满,你去通报一声。”宅门真气派,比他们蔡家当初没有落魄时也不差,可这里是上京城,只能说更好。
管家很快迎出来,可是他没有收到老爷说家里来人的消息,而且看着外面一群人,这……
管家立即派人去通知老爷,自己客气的将人迎进去,并没有敢将人迎进主院,而是先让人聚在厢房正厅:“几位老爷夫人稍等,奴才已经让人去告知老爷了,老爷很快回来。”
“好,好,辛苦管家了。”
几个人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忍不住摸了又摸。
“六弟现在熬出来,出息了。”看看这好东西,比他们当初富贵时也不差。
“少说两句。”丢人,这些年是短了她吃了还是喝了:“一会六弟回来,都好好向六弟认个错。”
“大哥你放心,我们知道。”
二夫人也赶紧附和:“是该认错,当初是咱们不对,有眼不识金镶玉,都是我们几个女人目光短浅,坏了老爷和六弟的兄弟情分。”
大夫人也点头:“是,是,老爷和六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初都是我们没有见识。”
三夫人没吭声,但也喜欢这个院子,曲径通幽,这才是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她当年嫁进来的时候蔡家就不行了,她没享受过蔡家一天好日子,老三分到的东西又不多,怎么有能力养六弟,要养也是老大家的责任,他们家完全是逼不得已。
蔡家老大、老二、老三点点头,默认了妻子的错处,他们就是在当年对老六也没有说过重话,那是他们的弟弟,他们怎么可能不照看,都是这些女人,为了一点钱财斤斤计较。
“大老爷喝茶。”多少年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了,所谓长兄如父,他们的父亲早就不在了,六弟还没有成婚,以后这家里里里外外还不是需要他们先操持着,不知道六弟现在俸禄多少?
几个妇人眼睛发光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三位老爷要沉稳的多,等着六弟回来。
……
蔡夅从公务中抬起头,并不意外的看来报的人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继续忙碌:“咳咳……”
满脸喜气的小厮顿时愣住,这……老爷家中来人了,老爷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可他们说他们是老爷的哥哥、嫂子,他们还没忘记一开始老爷说过府里是嫂夫人说了算,都要听嫂夫人的,怎么换了一批哥哥嫂子,老爷却没反应了?
小厮等了又等,老爷已经开始见不同的官员,也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再傻也看出了,老爷对来的亲人不亲。
小厮灰溜溜的退出去,回了府,将老爷的态度向管家复述了一遍。
老管家看小厮一眼。
小厮点点头。
两人都懂了其中的关键——老爷不喜欢这些亲戚,既然老爷不喜欢,他们也不必殷勤招待了,本来要送进去的糕点、吃食,管家立即拦下来,让下面的人只上茶,茶也换成了他们喝的普通茶。
“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
蔡满等了一盏茶又一盏茶。
蔡大嫂也有些坐不住入了几次茅厕,还不见六弟回来,管家不是说去告知了吗?而且她们坐了这么久了,除了茶什么都没有,这眼看就要中午了,连茶点都没有见到。
蔡大嫂子顿时皱眉,这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就是不行,下面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连待客之道都不尽心:“来人,来人,来人——”
“来了,来了。”才有一个粗使的小丫头拿着扫帚姗姗来迟:“夫人叫我?”
蔡大夫人脸色更难堪了,‘我、我’没规矩,要自称奴婢,这是连调教都没有调教好就出来见人了吗:“管家呢?”
“管家忙着,夫人要找管家,我去给你叫。”说着跑出去了。
蔡大夫人还没有说完的话立即卡在嗓子里。
蔡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见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是什么下人,还是说六弟在给他们下马威!
“大哥,六弟什么意思!”以为他现在今非昔比,了不起了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就是,大哥,六弟真以为他是个人物了,我们是他哥!”
蔡大老爷也不太高兴,可事已至此:“行了,都少说一句。”当初的事又不是心里没数,如今那小子不一样了,要给他们一点难堪,他们能不受着?真不愿意受着何必过来。
下面的两兄弟闻言,冷哼一声,也不吭声了!
管家匆匆忙忙进来:“对不住,对不住外面太忙了,不知几位夫人、老爷叫奴才来有何贵干?”
蔡大老爷顿时不悦:“你不是去告知你们老爷了,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哦,您看这事闹的,忙的奴才都忘了,老爷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还望老爷和夫人们见谅。”
“什么!”抽不开身……大夫人瞬间有些不高兴,什么事那么忙,回来一趟都没有时间,可到底还知道他们没有立场闹:“既然这样,你让人送些饭菜过来,我们继续等就是。”
【375胁迫手段】
管家愣了一下,直白的看几人一眼,还要在府里用饭?
蔡家几个人见状,顿时闹了个难堪。
大夫人最先忍不住:“看什么!”奴才没有一点奴才的样子,等他们和六弟说开了,看她怎么教训他们。
“是,是。”呸,老爷到现在不单一句话没有,还没有派一个人过来传话,而且,不是他们不尽心,而是这些人看着也不像会是他们老爷多重要的亲眷。
可既然他们留下来用膳,他一个管家也不能说什么,给他们上饭就是,只是上面无命令,那就只能‘委屈’他们,下面的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了!
一刻钟后。
蔡家几个老爷子、夫人吃了一顿清汤寡水的饭,现在如果还看不出蔡夅在晾着他们,他们就白活这么多年!
以几个男人平日在家说一不二的性格,恨不得摔筷子走人。
可是蔡夅现在背后的利益太大了,楚翩那种女人回去后县令都对她客客气气的,郡守特意去看了她。而且他们打听过,蔡夅不单是状元,还是天家近臣,这是多大的荣耀,否则短短一年他能在上京城住这么大的宅子用的起这么多奴仆!郡守都要给面子的人,背后的利益何止一点半点,他们怎么会因为这点屈辱就甩袖离开!
何况,如果蔡夅要出这口气,他们让他出了就是,等他满意了,他们还是亲兄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渐黑了。
蔡夅刚下马车。
管家早已迎在门口,低声道:“老爷,人还没走,在厢房正厅等着。”
蔡夅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还真是有耐性,他们怎么有脸赖着不走的,不该走的人都走了,不该来的人又何必来,难道以为他会冰释前嫌吗:“咳咳……告诉他们,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待客了,明日让他们赶早。”说着向正院走去。
“是。”
厢房正厅内。
管家将话交代完,蔡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的脸色铁青,却一句难听的话都没骂出来。
蔡二夫人也气的够呛,她们等了一天就等到这句话:“我们是他的哥哥嫂嫂!他什么意思!他回来了却不见我们!”
蔡大夫人也看出来了,这种事夫君们不方便出面说话,只有她们来,虽然大夫人也不高兴,但人冷静的多,以前也是做过大少奶奶的人,虽然这些年被磋磨了,曾经的底子还在:“可否劳烦管家带我去见见你们老爷。”她先给六弟认个错,让六弟消消气,只要能谈,后面的事都好说,他总不能不见她。
谁料,管家直接摇头:“不行,没有老爷的命令,奴才不能带任何人靠近书房。”
“岂有此理!”蔡大老爷直接拍案而起。
大夫人赶紧安抚相公,看向管家:“您看这事闹的,我们千里迢迢来看小叔子是一片心意,您就行个方便,再去问一声,我夫家可是蔡大人大哥,结果来寻亲却连小叔子的面都见不到,让外人知道了,对你们大人也不好,不是吗?”
管家看看在场的人,再想想老爷和他们的关系,毕竟是老爷的亲大哥,如果……“几位稍等!”
没一会,管家匆匆忙忙进来,脸色更加难看:“几位请回吧!我们老爷没空!”态度强硬不少,如果不是主仆有别,说话会更难听、脸色更臭!
蔡满见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要跟他们拿乔了!翅膀硬了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蔡大夫人也不高兴,这小叔子什么脾气,她就知道,跟着一个窑子里出来的长大,能有什么礼义廉耻,身为一个读书人脸都不要了!这么对自己的大哥,他还要不要名声!
“几位!请吧!”管家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们:“如果几位不走,在下就要冒犯了!”
蔡二老爷、三老爷闻言甩袖就走,什么东西!谁稀罕他这里一样!也不看看是谁以后要落叶归根,就敢这么对他们!有本事别来求他们!
蔡二夫人、三夫人赶紧跟上,她们就说吧,没那么顺利,当初没有养,这时候怎么可能见他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从长计议!
蔡满也没有办法,皱着眉,脸色难堪的跟上两位弟弟。
蔡大夫人看眼点起烛火的院子,一墙墙一院院多好看,都是她曾经享受过的一切,可现在不单什么都没有了,子女也到了都要用银子的时候。如今她已经进来了,怎么甘心就这样出去,长嫂如母,她该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才对。
蔡大夫人看着看着,突然扔下夫君等人,转身跪在石头砌成的小路上,声泪俱下:“六弟!嫂嫂知道当初对不起你,嫂子做事太绝,六弟,有什么话什么怨你冲嫂嫂来,都是嫂嫂的错,你哥可是一直拦着我的!如今你哥年纪大了,恢复家族无望,就是想看看你,你也忍心不看你大哥一眼吗!六弟!六弟!嫂子在这里给你认错了——”说着,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瞬间淤青!
管家顿时急了,这是要做什么……她是嫂嫂怎么能跪小叔子,让别人知道了,怎么看他们老爷:“你起来!你快点起来!来人,把人扶起来!”
“我不起来!谁敢扶我,我一头撞死在这里给六弟赔不是!六弟!你出来见见你大哥吧!六弟!都是嫂子的错,可你大哥和侄子侄女没错啊,六弟!你侄子当初还为你求情你都忘了吗!六弟——”
管家急的团团转,这……这都是什么事……赶紧让人看着他们,自己去请示老爷!
蔡家其余等人也不拦着蔡氏,就那么等着。
蔡满皱着眉说了几句有骨气的话,蔡大夫人没听,蔡满就不说了。如果说谁最急于见到蔡夅,是他,如果现在的蔡夅开口,以前属于蔡家的那些产业都拿回来又有何难,到时候他才是蔡家的大老爷!
“六弟!六弟!”
蔡二嫂子见状,咬咬牙,也跪了下来:“六弟,二嫂也给你赔不是!”这招谁不会!怎么能便宜都让老大家占了。
【376不相信】
男人也不走了,冷着脸站在原地等着,蔡夅但凡还要做人,就不能让他两个嫂子这样跪着给他认错!
正房内。
蔡夅快气笑了,下跪?为了不被赶出来,当年他也跪过,在那个家里更不敢闲着,什么活都替他们做,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赶出来,现在跪一跪就要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谁给他们的错觉:“送她们出去。”
管家有些为难:“老爷,两位夫人不走啊,而且……”管家又为难的看老爷一眼,如果把人‘拖’出去,传出去了……对老爷名声不好……
蔡夅何尝不知:“赶出去吧。”
……
“我不走!我不走!放开我!我不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蔡满没料到蔡夅如此不讲情面,竟然让人拽他两个嫂子出去!而且,他嫂子已经向他低头了,还跪下向他认错,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简直白读了圣贤书!
“放开我!我不走!六弟!六弟你听嫂子解释,六弟都是嫂子不好——”
蔡满甩袖就走。
蔡家老二、老三也觉得难堪,赶紧跟上大哥,不跟着难道让人撵吗!
蔡大夫人被人从蔡府拖出来,她却没有走,直接跪在大门外继续哭喊:“六弟,六弟,你出来跟嫂子说说话吧,当初都是嫂子不好,是你嫂子眼瞎心坏,可你大哥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啊,六弟!”蔡大夫人边说边拍门,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蔡满见状,看了妻子一眼没说什么,但还是很有‘气节’的自己先走:老六有本事别求他!
蔡二夫人看着关闭的大门,想了想也跪了下来。
蔡三夫人本来打算走,最后也不走了,但她没有跪,轮也轮不到她养小叔子,她顶多算没有帮忙,可当初她也才成婚、没分到什么东西,怎么帮。
但这时候如果她走了,以后有好处肯定没她的份,所以她也留下来等小叔子妥协,她就不信两个嫂子在外面这样‘哭闹’,六弟不会开门。
管家在里面听到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心里更急了,虽然天色晚了,但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这个时间很多晚下衙的官员正巧回府,万一让人看见,多难看。
管家觉得不好,匆匆又回了正院。
蔡夅正咳的喘不过气来,听完管家的话,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没有理会,所幸楚翩走了,看不见这些人的嘴脸,楚翩走的对,如果让她们看见楚翩可以住进来,她们却不能,她们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咳咳……她们不愿意走,就随她们吧……”
“可……”万一被人看见……管家看着老爷不愿多说的样子,无奈的退下。
……
“还在闹?”自从楚翩走后,宋初语一直让人注意着蔡夅的情况,她觉得蔡夅对楚翩不止喜欢那么简单,知道蔡夅最近身体不好,更是让太医留意了几分,没想到把这几天闹的欢的人‘留意’到了。
消息递到宋初语面前时,蔡家的人已经闹了一段时间了,蔡家三个嫂子不分昼夜的去蔡府门前认错。声泪俱下、言辞恳切,恐怕关注蔡夅的官员和左邻右舍的家眷都知道了。
宋初语蹙眉,这些人可不是真来认错的,否则上辈子也闹不出那样的事:“蔡大人最近身体如何?”
“回郡主,太医说思虑过甚,没有转好的迹象,还是要蔡大人自己排解。”
宋初语点点头,蔡夅能跟着楚翩死,说他没点心理问题也没人信,但他家现在闹成这个样子,楚翩回来只会成为这些人的靶子。
而且,宋初语看蔡夅这段时间的意思,没有想过找楚翩回来,是尊重她的意思放她离开,只是,他自己恐怕高估了他自己。
宋初语端起桌上的核桃乳,又放下,说到家里人,林清远才是最让她担心,当初把西南留给清远,她是存了私心的,战事中,死伤很正常,即便想掩盖什么也会很容易。
毕竟上辈子,林清远等于虐杀了那些人,林家整族人死的凄惨无比,可以说死无葬身之地,宗祠都给林家碾平了,老少妇孺一个没有放过。后来林清远名声不好、行事偏激乖张、心狠手辣、不得世家认同,跟他虐杀林家满门有很大关系。
一个对自己族人都心狠手辣的主子谁敢跟,不怕下一个就是他们?更何况上辈子,清远杀人是有些杀红眼的,加上他身体不好、屠杀的官员众多,谁会跟这样手段强硬、阴晴不定的主子?
如果不是他留下的政治资本雄厚,不是后世人看到他杀出的朗朗乾坤,没人会想到给他正名。
可这样的名声毕竟不好,宋初语就想着把南地交给他,他就是忍不住想做什么,在战事的掩盖下,做了就做了,也好收场。
但是清远竟然没有进去?宋初语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这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可那只是一瞬,随即便接受了,因为她眼中的林清远就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动手,也是血债血偿就够了,不会掘坟。
但林清远连那个女人都没有过问就让宋初语有些不懂了?宋初语相信林清远不会虐杀妇孺,但绝不相信他心宽如海。
所以宋初语思来想去,觉得他可能那一刻认为天下更重要,把林家放一边才对。可她前几天收到确切消息,林家人快进京了。
宋初语叹口气,刚要再端起核桃乳,便听到小山说话的声音,不禁笑了。
宋初语起身,没有让侍女上前,亲自接过林清远手里的大氅:“下雪了?”
宋岐已经跑进来:“下了,娘,我今天去见姑外祖母了,姑外祖母送了我好多东西,都是我喜欢的。”
宋初语看林清远一眼。
林清远正扫着鞋底化了的雪水,郡主去太后拉不下面子,他去更不行,太后恨不得剐了他。小山就不一样了,让小山多去几次,等太后适应了,再让小山带着岳父去,时间长了,最后见郡主也就顺理成章了。
【377好处理】
“庄嬷嬷,带少爷下去规整太后送来的东西。”
宋岐不要,他刚回来,他……
庄嬷嬷已经连哄带……最后‘强硬’抱走,因为哄大少爷没用。
宋初语直接拿了干净的鞋子上前,温柔的靠过去,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我弯腰很方便,另一个我……”来,清远却已经穿好了,宋初语神色僵了一瞬,忍不住掐住他腰上的肉,狠狠转了一下,让气氛温馨一点会死吗!
林清远疼的跳脚。
宋初语又舍不得的给他揉揉,嗔他一眼:活该。
林清远顺势将人抱进怀里,放在心口放着。
宋初语靠在他胸口,更不想他像上辈子一样被人诟病:“清远。”
“嗯。”
“蔡夅家的事你知道吗?”
林清远笑了:“什么事?”他没事打听下属的家事做什么,郡主当他真没事天天听别人家是非。何况现在蔡夅是有官职的人,在外办公,对内阁负责。再说臣子家里那些事也带不到衙门来,都带过来,衙门还办不办事了。
但林清远知道郡主关心蔡夅家的私事,尤其关心蔡夅和他嫂子,还有点小恶趣味,非说他们二人有什么,弄得很长一段时间他也看蔡夅怪怪的。
但不管两人有没有什么,前段时间他嫂子走了,那就是说没有结果了,没有结果就没有结果了,哪有什么事都有结果的道理。
宋初语仰着头看着他,不想错过他的表情:“蔡夅的家人来了,就是那些没养他的哥哥嫂嫂,现在想来认亲,蔡夅估计烦透了。”
“哦。”
宋初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就一个哦,那些人想不劳而获,还想一笔勾销他们做过的那些事。”而且家人?你的家人呢?
“蔡夅会处理的。”
宋初语看着他没多想的样子,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小肚鸡肠了?还是因为这些年,那个人没能对他动手,婆母的身体日渐好转,前段时间甚至清醒了一段时间,让他心情大好忘了报仇?
宋初语立即否定这个想法,她就算相信蔡夅会妥协,都不相信林清远不报仇:“可毕竟是他的家人,做的太难看了大家脸面上都难看,何况他两个嫂子还认错了,说的又诚恳,蔡夅再抓着不放,显得小气,撑不起大事,他下面的人和他上面的人怎么看他。”
林清远叹口气:“想的太复杂了,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无关紧要的对待就是了。”
“什么是无关紧要的对待?”他的便宜亲戚不日就到,宋初语想取取经:“忽视?但他们就赖着不走,还到处认错,不是将蔡夅放在火上烤?小时候受委屈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搭上自己的名声,多倒霉,你别说名声不重要,对蔡夅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蔡夅喜欢的嫂子都走了,蔡夅多伤心,还病着,多倒霉。”
林清远哭笑不得:“别造谣。”
“我没有,不信你问蔡夅,你看他认不认。”
林清远这点争不过她,她说有就有:“蔡夅其实可以和他的家人们正常相处,没什么难的。先让蔡家以哥哥嫂嫂的身份支付他这些年的开销,其实没多少银子,然后他几个嫂子去伺候他楚嫂十几年,毕竟他楚嫂子照顾了他十几年,于情于理现在要认回弟弟,都要付出过才行。他几个哥哥也一样,看看谁想来看他想跟他和好,就去把他曾经离开蔡家后吃过的苦,吃一遍,这一等十几年就过去了吧,如果他们做到了,剩下的再有什么事就好说了,他们想要住在蔡府也好,想要通商令也好,住房的话按北城的租赁价格出银子;通商令的话,让他们去从商,等从商达到朝廷条件给就是了。如果担心亲眷拿着是他亲眷的事实,在行商中占到便宜,就让行检那边,一个月查他一次,查出问题给十成奖励,他的那些亲眷也不可能复起了。如果这都能起来,说明有两把刷子,用一用也没有什么不可。”
宋初语看着他突然笑了。
林清远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你笑什么?”
“我笑你几句话把人支开十几年,唯恐他们老死不在路上。”
林清远弹弹她的发钗:“就是给彼此一个能心平气和见面的机会而已,发钗是新的?”以前没见过这个款式。
宋初语看着他心平气和的样子,将人抱的更多一点:“不知道,没注意……”但她知道,清远头上戴的发冠是今年她新让匠人打的。
“新的。”林清远肯定。
宋初语就想抱抱他:“太后的事你费心了……”
“不是什么大事。”太后对郡主好,他没什么好说的。
“清远……”
“嗯。”
宋初语看着他:“我最喜欢的是你。”
林清远笑了,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又移回来,见她还看着自己,又移开,脖颈微红,郡主和岳母一样,动不动就把情感表现在口头上:“不饿吗?”
“抱着你就饱了。”
林清远:“……”
“我觉得蔡夅病的不轻。”宋初语依旧看着他,目光纯粹。
“嗯。”林清远单手蒙住她眼,不许看:“是咳了一段时间了,我正考虑不去了,免得被他传染。”
宋初语拉下他的手:“人家那叫相思病,还传染,没常识,传染你什么,你相思谁?思你那些住在庄子上的妹妹?”
林清远傻眼,这都……什么……“她们都成婚了。”
“哦,别人的妻子……”
“郡主大人,您后院弹琴的那位乐师刚走。”
宋初语想起来了,墨伤,清远不提还好,如今一提更生气:“哼,男女通吃!”说着就要松开抱着他的手。
林清远又赶紧将她的手拉回来放在腰上:“我只是觉得他有问题,才多留了他一段时间。”
宋初语却突然想到一个她忽略的点,后来的琴仙性格有变,桀骜不驯参与政事,是不是受林清远影响?
林清远捧住她的脸:“你不问我什么问题?”
“大概猜到一点。”
“周朝前太子,真是……”
真是什么林清远没说,但宋初语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378情意在】
一个太子去做乐师,林清远单是理解他的追求估计就理解了一段时间:“你没提醒他家国天下吧?”上辈子林清远会带他看天下,估计是觉得他可惜,明明有最高贵的身份,一切政策法令唾手可得,却不去作为,这辈子……
“我只说他的乐曲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宋初语笑了,这话别人说墨伤未必信,但这话清远说,他则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肺腑之言:“坏……”
林清远垂下头,眼中都是疑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初语掐住他的腰:“还要听吗?”
“也不是非要……”
“你还是关注一下蔡夅,我觉得他嫂子不在,他状态不对,有些人是很偏执的,太医也未必全看的出来,免得哪天他病入膏肓,你少个可用之人。”
“如果这样,他完全可以将他嫂嫂带回来?”
“也许他想成全他嫂嫂呢,毕竟只是他一厢情愿,他不想强求,我看他嫂子没有那个意思。”
……
宋初语让人将林清远说过的话带给了蔡夅。
就是皇上,为了一个仁爱之名,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名声,更何况盯着龚西成位置的不单蔡夅一个,蔡夅并不是跟随清远时间最长的人,也不是能力强到不可替代的一个,如果被爆出的问题太多,龚西成没有必要选他在身边培养。
“路平,林家的人走到哪了?”
“回郡主,已经进京了,那些人住在北城的祥云客栈。”
宋初语点点头,来的真快,怎么有脸来的。
宋初语忍不住捏紧手帕,上辈子,他没有在上京城久留,那些人应该一路追杀他到成为南地之主,中间投毒、暗杀无所不用其极,他身体糟糕到那个样子,那些人功不可没。
就是现在,林清远身上也有很多因为逃亡已经成茧的痕迹:“看着林大人的情况,有什么不对,立即来通报,记得,第一时间报给我。”
“是,郡主。”
……
蔡府内。
蔡夅一身常服,让人将他几位哥哥嫂嫂请了进来:“咳咳……咳……”
蔡大夫人、二夫人一脸得意,她就说有用吧,但凡小叔子还要脸面就要让她们进来,不就是认个错,有什么大不了的!
蔡满虽然不高兴六弟现在才让他们进府,但既然让他们进来了以后还是一家人。
只是几人没有想到,坐在大厅里的人如此消瘦、病恹恹的,好像随时会死了一样。
蔡大老爷准备了一肚子不高兴的话,看着坐在上面的人,突然都说不出口了,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意气风发、扬眉吐气的六弟,怎么现在……
蔡大夫人见状,下意识看了相公一眼,这……这是六弟?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蔡夅先开口了,声音温和没有脾气:“几位大哥大嫂远道而来辛苦了,坐,管家,上茶。”
“是。”
蔡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分别看自家相公一眼,又看眼上面明显病着的人,一时间心里没底的坐下来。
蔡满等人也坐了下来,准备好的话因为上面的人与想象中不符,反而不好说了。
蔡夅压下肺里要咳的冲动,看向下面的人,十几年未见,他有些不敢认他们了:“听说……
你们是我的哥哥嫂嫂,咳咳……”
什么叫听说!我们就是你的哥哥、嫂嫂,你连你哥哥嫂嫂都不认识了!但看着上面坐着的人,想着这个人这些天无数次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却没有认出对方的样子,又泄了气:“六弟,瞧你说的,连大哥大嫂都不认识,六弟这是怎么了?”
“无碍,染了些风寒罢了。”
蔡家众人松口气,只是风寒便好,风寒好。
“听说众位哥哥嫂嫂要跟我冰释前嫌?”
蔡大夫人知道自己认错的时候到了,急忙起身:“六弟,当初都是嫂子不好,是嫂子只顾眼前这点银子耽误了你的前程,千错万错都是嫂子的错,是嫂子对不住你,嫂子……”
蔡夅摆摆手,打住了她后面的话:“二嫂子也这么想?”
蔡二夫人神色歉疚的起身:“我也是,对不住小叔子……”
蔡夅点点头:“也没什么,我也一样长大了。”
两位嫂子闻言心里不断点头,对对对,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事还揪着不放也没有意思。
蔡夅继续道:“只是几位嫂子真心道歉,我也不能不给两位嫂嫂一个机会,可让两位嫂嫂重新照顾我也不合适,毕竟我已经大了,而且男女有别,不如这样,两位嫂嫂去照顾楚氏就好,楚氏照顾了我十几年,两位嫂嫂毕竟是我嫂嫂,就少一些,照顾她饮食起居十年就好,嫂嫂们觉得还行吧?毕竟我见两位嫂嫂真心实意,不忍驳了嫂嫂们的面子。”
“什么!那个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
“咳咳,我就是那种女人养大的,看来嫂嫂们还是嫌弃我和楚氏出身不好……”
“这怎么能一样,你是我蔡家子孙,她……”
蔡夅没有耐性:“嫂嫂们不愿意?不想道歉了?”
蔡家大夫人、二夫人顿时语塞,她们当然不愿意,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瞬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夫君们。
蔡满皱眉,开口:“六弟,当初是你嫂——”
“大哥也是来跟我冰释前嫌的?”
蔡满:“……”
“咳咳,也一样,大哥、二哥、三哥将我这些年吃过的苦吃一遍,过往一切小弟既往不咎。”
蔡二老爷闻言顿时跳起来:“你根本没有诚意!老六别以为你现在有了官职加身就有什么了不起,你信不信你不敬兄长的名声,明天就能传出去!”
蔡夅叹口气,林大人说的对,跟他们讲理他们未必想讲理:“那几位哥哥、嫂嫂是否觉得,我为了名声强行把众位哥哥嫂子顺带子侄都留下,打断手脚不让出府,就能保住我的名声了,可我觉得何必把事情做的如此绝,几位哥哥嫂嫂有心道歉,我也有心受着,总有几分情意在,却不知几位哥哥嫂嫂连我曾经的苦都不愿走一遍,怎能不令六弟寒心。”
“你——你——”蔡满和众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379见一面】
蔡夅依旧不急不缓:“我是真愿意和哥哥嫂嫂安分相处的,既然大家都有心,何必不给对方一个彼此接纳的机会,哥哥肯吃我吃过的苦、嫂嫂肯替我还楚氏十多年的恩情,我也就愿当过去都是浮尘,重新看待哥哥嫂嫂,难道哥哥嫂嫂觉得单凭一句话,我就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哥哥嫂嫂们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样的好事,我敢说,哥哥嫂嫂们敢信吗?不怕我哪一会心里不痛快对子侄们不利?”
蔡满等人脸色难看。
蔡家几位嫂子面色如灰,这跟她们想的不一样,如果六弟不高兴,她们磕头认错就是,可是六弟说话不急不缓,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让她们磕头认错都做不到。
蔡夅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们,林大人说没有必要跟不相干的人生气,确实没有:“还有事吗?没事的话,管家送客。”
“你不怕世人戳你的脊梁骨!”
蔡夅看着大哥:“我做错了什么?大哥都不怕,我和大哥一样,都是尘世俗人,也不怕。”
蔡大夫人顿时跪下:“六弟,当初是我不对——”
“我已经告诉你赎罪的方法了,没听清吗?我再让管家跟你说一遍,来人!带人下去。”
门外瞬间冲进来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将人拖出去,扔在了大街上!
门口很快贴出一张纸:敢作敢当!
蔡府大门重新关上。
蔡家众人看着这四个字,心里火冒三丈,却也不敢再上前,他说会对子侄出手,简直——
可让他们去吃他吃过的苦……怎么可能,那要多少年……
“大哥,怎么办……”不走?在上京城每天都要银子;走,又不甘心,现在怎么办?
蔡满也不知道:“先回客栈。”
也只能如此。
……
同一时间。
林三海林家三老爷从客栈出来,带着人率先找到了林府大街,街口重兵把守,禁止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林三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皇家内城的御用府邸又不一样,这里的街道更宽更广。
林三海看着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心里火热又恭敬:“回这位大人的话,我们是林大人亲属,临泽郡林家,我是他三爷爷,麻烦这位大人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他三爷爷求见。”他们去过衙门了,衙门里没人。
守备一听,互相看了一眼,林大人的家人?没听说过林大人出身氏族:“等着。”语气中还是忍不住客气了一些。
“好,好。”
林清远在家玩儿子,他挽弓射箭,箭尾绑上红绸射出去,然后让小山去追,在每次箭支落地时,追的距离越远成绩越高,如果一次不如一次,箭就不是往靶心射,而是往他身上招呼!
林清远搭弓。
宋岐聚精会神,已经做好了起跑准备,不管心里多愤怒,现在也要全力以赴,要不然爹爹真会射他!
——嗖——箭疾驰而出。
宋岐同一时间冲了出去。
林清远颔首,不错,目不视箭能听到箭离弦的声音,耳力尚可,但还需多加练习。
“老爷。”小蚊子走进来。
林清远已经搭好第二支箭。
宋岐满头大汗、蓄势待发。
“说。”
“老爷,您家里来人了。”
林清远闻言,慢慢放下手里的弓箭。
宋岐瞬间坐在地上,看着他爹爹。
林清远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又很快收敛,重新举起手里弓箭。
宋岐立即从地上起来,目光如炬,准备追箭。
“他们要见我?”林清远声音平静,箭刷的一声飞了出去。
小蚊子觉得,应该是吧,要不然让人传话做什么,老爷为什么这么问?
林清远重新抽出一支箭。
宋岐见状,快速往回跑。
林清远瞄准靶心:“既然要见,也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这样,谁要求见我,就把他绑在马后绕城一圈,然后就能过来见我一面。”刷!箭飞速而出!
宋岐马不停歇的去追。
林清远看小蚊子一眼:“还不去?”
“是。”
……
街口处。
林三海一身深蓝色的华服,看着牵马而来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说什么?”是不是他听错了?
他是林大人隔房的爷爷,隔房的!就是林大人有怨言也是对着长房去!而且……
而且怎么会有人只因为想见他一面就要被马拖拽绕城一圈!人岂不是被拖死!人们怎么看林大人,如此怎么服众!更何况那人还是以温和悲悯让众民周知的林大人!他怎么可能那么做!
牵马的侍卫神色肯定:“谁要见,上来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林大人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
林家一行人面面相觑,这……这……被这样一匹高头大马拖行一圈,不死也掉层皮,更何况,这是奇耻大辱。
“三爷?”怎么办?
林三海算是看出来了,林家长房这个孙子心里有怨,冲着他们来了!林家人若想见到他必须让他出足了气才行:“走。”既然如此,长房的事还是长房处理,本以为可以先一步见到他,看来是不可能了。
客栈内。
林大老爷听完三弟的话,顿时皱眉,他们早已料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想不到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还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
林大老爷心中不悦,将人绑在马后绕城一圈,还有没有一口气都难说,看到的人如何评说他!
“大哥……”
“明天我亲自去!”他不信林清远还能让他绕城一圈!
“也好。”
……
餐桌上。
宋岐像被拔了牙的老虎,蔫蔫的,他跑了一下午,腿快不是他的了,他现在宁愿跟着纪先生上课,也不愿意跟着父亲学习,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宋初语见他可怜,给他夹块肉:“辛苦了。”顺便看眼清远,见他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对,也给他夹了一块肉,他对林家来人没有感觉?
林清远给她盛了一勺玉米豆羹。
宋初语笑笑:“你……”
“你问我家那边的事?不用理会,谁如果要见你,你让他们来见我就是,我一会让人去通知父亲母亲一声,免得父母亲被人打扰。”
【380都一样】
宋初语点点头,看着他像往常一样用饭,碗里的玉米豆羹都不香了,就这么算了?如果清远觉得算了,自己可要动了?她可不管那个女人是真疯还是假疯,都要让那一家人好看!他们的儿子是儿子,林清远就不是儿子了?!
“娘,我腿疼……”
宋初语心疼的看过去,敷衍的再给他夹点菜:“多吃点肉,一会就不疼了。”
宋岐嘟嘴:“上次胳膊疼的时候娘也这么说。”字都不改的。
宋初语看着清远,神色十分温柔的哄儿子:“那有用吗?”
“好像是……有。”
林清远顺手敲上他脑袋,笨:“主要是福公公的推拿手法好,吃完了找福公公去。”
……
翌日。
林大老爷带着一行人亲自到了林府街外,高头大马一看就是有身价的人,他在仆从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重兵把守的街道,神色严肃,若有所思。可不管多尊贵,在这里都要下马!
“什么人!”
立即有仆从上前,语气客气:“回大人,我家主子乃林大人祖父,特意前来见林大人,麻烦大人通传。”
守卫明显收到了提醒,闻言,直接道:“谁要见林大人?”然后直接让人把马牵过来。
林大老爷脸色顿时难看。
仆从也看出事情不对,急忙开口:“这位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老爷是林大人的祖父。”跟昨天来的人不一样。
守卫的不管,小蚊子的原话是,就是林大人亲爹来了也是一样的流程,林大人成婚这么多年,不见人上京认亲,现在想起林大人来了?不好意思,林大人没想起他们来,更何况只是祖父:“赶紧的,到底要不要见林大人?!”
林大老爷脸色铁青,但也不是全无准备,示意一个身体健壮的仆从上前,事后银两自然少不了他的,看伤也由林家一律承担。
守卫丝毫没有手软,直接让人将人绑在马后,御马者一声令下,人直接被带倒在地,飞驰而出,拖起一阵尘土:“驾——”
人马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大老爷沉着脸,看来对方一点手软的意思都没有,连他这个祖父的面子也不给,不过想到那逆子和儿媳做过的事,孩子心里有怨言是肯定的,让他发出来就是。
剩下的仆人们看沉默的大老爷一眼,想到被拖走的人,均沉默下来。
一刻钟过去了,二刻钟过去了,时间一点点过去,寒风吹过昨晚落雪的街道,带来阵阵冷意。
“大老爷,您回车上等会吧。”看这个时辰人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说是绕城一圈就是绕城一圈。
“不必!”他就在这里等,就当让他消消气了!
街上的侍卫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恪尽职守,看都不看站在街道上的人们一眼。
两个时辰后,烈马拖着奄奄一息的人回来。
很快有人上前抬起地上的人,向府内抬去。
林大老爷松口气,还知道给人医治,看来是有分寸的:“老夫可以进去了吧?”
为首的守卫立即拦住老人家的路:“不是已经进去了吗?谁被拖行谁见老爷,等着吧,一会人就出来了。”
很快,奄奄一息的人被抬出来,放回到林家车队面前,身上的伤口根本没有被处理过,无非是抬入里面又被抬出来,没有造成新的损伤。
侍卫们放下人,又如石雕一样回到自己的岗位,笔直的站着。
林家的人立即围上去:“怎么样?见到林大人(少爷)了吗?”
地上的人张张嘴又闭上,再次张开嘴,血直接从嘴角流出来,绕城拖拽一圈,脏腑定然受损了:“见……见了画像……”说完,直接昏了过去!
“来人,抬下去看大夫!”林大老爷不悦的看向为首的守卫:“大人,说了可以见到林大人!为何只是画像?”他的人受了重伤,忍下这份屈辱,竟然只是见了画像!
守卫觉得很正常:“林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见所有来见林大人的人。何况,你们的诉求是见林大人一面,见林大人本人和见到林大人的画像有什么区别?林大人的画像是宫廷御师所画,画功登峰造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如果你们只是想确认林大人最近胖了瘦了,身体情况如何,一幅画像足矣。”
林大老爷不敢相信收到这样的回复!他是林清远的祖父,虽有失察,但绝不至于让晚辈如此对待!何况,他不想用林家了吗?!竟然如此行事!
林大老爷到底还有几分脾气!直接带着人走了!
……
客栈内。
林三老爷没想到大哥去除了带了一个伤员回来,毫无寸进:“这……”
林大老爷还未曾如此窝火过:“岂有此理!”
林三老爷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清远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碾死,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发几句脾气是能让对方忌惮还是主动跟他们联系?既然都不能,就老实认栽,调整调整策略、想想办法:“人情是走不通了,看来还是要让林大人出了这一口气才行。”
林大老爷不说话,心里生儿子的气,又不想承认被孙子下了面子。
林三老爷还好,林大人不是他的亲孙子,在政言政他们也该拿出态度:“要我说,就该把谢氏杀……”给林大人交个投名状!
林大老爷立即看过去,那他长房一脉成什么了!何况他那个逆子肯定百般维护,难道把逆子也杀了!杀父之心,天打雷劈!
林三老爷见状不提这事,换了话题:“下午我再去看看,换个说辞,就说要跟林大人说句话,看看能不能见到人。”只要见到人,就好说了,林大人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说,只要林家能配合的,一定竭尽所能!
……
下午,林府、郡主府大街口。
林三老爷低头哈腰的带着人再次造访,每位守卫手里都塞了一袋铜板:“不知小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和林大人说句话。”
为首的守卫已经换了,但显然都被招呼过,将钱袋收起来,下面的人也才敢收起来,继续站岗。
【381控诉下】
“知道规矩吧?”一匹马,绕城一圈!
“知道,知道,人已经准备好了。”这都是他们这次带来的好手,想不到没折在路上,反而折在了这里:“去吧。”
“是。”
大雪纷纷落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还没有回来?
“这是第二个了吧?”外城闲来没事凑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谁呀?敢在上京城如此张狂。”
“草菅人命吧?人都快不行了!还拖?捕快不管吗!简直目无王法?!”
此时,林府内,宋初语气的够呛,桌上的杯子拍的震了又震:“老爷身边谁在当差!?都是死的吗!?”
屋内当值的人纷纷跪下,诚惶诚恐:“回……回郡主,是小蚊子……”
“其他人呢!?就一个毛头小子!”
“回郡主,没……没了……”老爷在外面有陈历,府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郡主这里,用男侍不方便,老爷又不用太监,所以付寿脱籍后,老爷身边就没有急着进人!
“让付寿滚回来!如果他调教不出一个得用的人,就一直让他在老爷身边守着!拖拽个人而已,也能弄的满城皆知,都是死人吗!?不会算算跑城一圈需要几炷香,将人拉到隔壁马场去跑!非要闹的人尽皆知,再让我听到一句老爷的是非,老爷身边的人统统处死!”
“是!是!”
……
付寿连滚带爬的赶了回来,差点没将小蚊子扒皮抽筋。但现在不是教训小蚊子的时候,他直接将半路截回来的人扔在雪地上。
林三老爷顿时松口气,这种有伤天和的事,终于有人管了,大庭广众之下纵然是林大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付寿大手一挥:“将人带回到马场去,补完剩下的路程!不长眼的东西!韩景善呢!让他过来!”
“是!”
众人见状,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赶紧拎人的拎人;去回话的去回话,剩下的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喘气。
付寿直接看向来见林大人的人,来的路上他已经了解了基本情况,林大人当初是被郡主奄奄一息救回来的,一无所有,可不是什么林家孙少爷,如今想起有林大人了,不会是觉得林大人看上他们林家了吧,异想天开!
付寿讽刺的看为首的林家人一眼。
林三老爷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更令他心慌的是,人原来不是不拖了,而是换到了里面的马场,岂不是……没人知道了?
林三老爷本以为有个一看就是头目的人来了,想上前说两句话,可看对方面色不善的样子,又缩了回去。
很快,马场将人拖了出来。
林三老爷立即上前,已经准备好了要带给林清远的话,可一摸鼻息,顿时心中一惊,人……
人……不在了……
付寿蹙眉,既然人不在了,传话的事自然就不能进行,至于换个人进去传话,也可以,再溜四炷香的时间,不死的就能说上话。
付寿很‘宽和’,至少要体现林大人的宽和,很体贴的看向林家人队伍:“你们需要再上一个人吗?没能撑到最后有点可惜,如果你们换个人,我们可以晚点换岗,换人吗?”
林家所有随从纷纷后退一步,一死一伤,这绝对不是跟着主子一飞冲天,这是填命。
林三老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新来的这个人更狠,里面的人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可他们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只能咽下:“劳烦大人了,我等今天就不去见林大人了。”
“送林三老爷。”
林三老爷没想到他还知道自己是谁,这无疑是告诉他们,里面的人就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再来还是一样的下场!
……
林府内,付寿要把小蚊子打死,这小子不是心思不在正事上把延喜挤兑走,会发生今天的事!?“不用郡主动手,我今天就收拾了你!来人!上板子!”
小蚊子吓的战战兢兢,也知道今天自己闯祸了,郡主发了很大的脾气,林大人回来不定怎么教训他,现在付寿把他往凳子上架,他丝毫不敢反抗:“多谢寿哥哥手下留情,多谢寿哥哥手下留情……”
……
客栈内。
林大老爷看着被抬回来没有气息的得力下属,踉跄了一下,也沉默了,看来他们都想的太简单了。
林三老爷让人把尸体带下去安葬,叹口气:“大哥,我想着就算他们见到了人,说是说一句话就是一句话,第二句,估计都要再填条人命进去……”没尽头的,到时候人填完了,就轮到他们了。
林三老爷甚至觉得,他们一开始想的那个孩子需要他们的事,也未必可靠,如果对方就是想致他们于死地呢!
林三老爷想到这一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次跟着来,会不会被一起记恨上!重要的是,他们在上京城遇到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更不能张扬出去。
如果他们敢出去乱说,不用林大人动手,各大世家就能把他们蚕食殆尽,可就这样填人命进去,他们带的人不够啊:“大哥……怎么办……”
林大老爷蹙眉,何尝想不到其中的关节,如果一开始他们所料有错,那他们这次来就是羊入虎口!他们不来,也早晚被有心人打听到什么,被瓜分肢解。难道让他豁出老脸亲自让马拖?
可若是拖了、死了,他也无动于衷又能如何!?
林大老爷、三老爷都不说话了,现在的他们连林大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已经折了两个人,这么大的事还不能声张出去,让人知道他们开罪了摄政一般的林大人,想让他们死的很惨的人只会更多。
……
林府后院内。
吃饱喝足的宋岐躺在祖母脚边,一脸生无可恋:“祖母,我娘偏心,我娘偏心!”一声比一声控诉高。
林老夫人绣着手里的花,嘴上带着笑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我闯了祸,我娘肯定要训斥我,可我爹爹闯了祸,娘只会怪他身边的人不尽心,娘偏心……
”
【382晚餐食】
林老夫人看小山一眼,笑容干净如水。
宋岐侧过身,手臂支撑着小脑袋,狡黠灵动:“祖母,您偏心谁呢?是不是我?”说着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林老夫人笑容不变的转过头,继续绣花。
宋岐泄气的趴回羊毛地毯上,白嫩的小脸紧贴着柔软的织品:“祖母也欺负我……”
林老夫人突然伸出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祖母不欺负你。”
宋岐眼睛顿时一亮,从地上爬起来:“祖母,祖母,您认得孙儿了,姜姑姑,快去通知母亲和父亲,祖母,祖母,祖母,我是小山啊,祖母,我是聪明可爱您最爱的孙孙呀……”
林老夫人慈爱的看着耍宝的小山,心里柔软一片,忍不住伸出手抚着孩子摇晃的小脑袋,手腕上青翠的镯子,如上次清醒时一般水润透彻,身上的衣服妥帖金贵,手指划过孙儿柔软的秀发顺畅无比。
林老夫人的笑容忍不住爬上眼角,她的远儿,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祖母,我告诉您哦,我爹闯祸了,闯大祸了,可我娘不但不批评他,还冲下面的人使劲,祖母,您一定要教训爹爹,您要教训爹爹。”
林老夫人被孙儿歪缠的不行,只好应着:“好,好,教训爹爹,教训爹爹。”
“我看看谁要教训爹爹,小没良心的,忘了平时都是谁带你玩的。”宋初语走进来先嗔儿子一眼。
身后庄嬷嬷一行伺候的人,恭敬的向老夫人问安:“见过老夫人。”
宋岐立即跑过去,黏在娘亲腿边,虽然他也喜欢祖母,但最喜欢娘亲,比喜欢爹爹还多很多:“娘——”小嫩声拉的很长。
宋初语心头一软,忍不住就要抱抱自家大可爱:“见过母亲。”
后面的林清远已经按住欲伸手的宋岐,顺势向母亲见礼:“见过母亲。”
“啊,爹爹压我头,娘,爹爹压我头,我就长不高了。”
林老夫人的目光瞬间落在儿子身上,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看不够,她的远儿长的这般好了,有妻有子,如此健康,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林老夫人看眼蹲下身抱小孙子的儿媳妇,眼角的笑意更浓了,还有化不开的感激,她这样的身份才能震住想让远儿死的那家人吧,郡主对远儿费心了,否则她的远儿不会看起来如此高兴。
宋岐开心的窝在娘亲肩头,得意的看爹爹一眼,就是觉得娘亲最喜欢自己,但是娘亲不能久蹲,又赶紧扶娘亲起来。
“无碍。”
林清远懒得看他,已经坐在林老夫人身边,他从来没想过母亲有清醒过来的一天,梅姑姑第一次来报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等他赶来,母亲一眼认出了他,那时候,即便让他为郡主去死,他也愿意。
现在,林清远再见到神色清明的母亲已经冷静多了,这时候谁如果让他为郡主去死,他总要考虑考虑还有没有挽回郡主的机会,当然,他根本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娘今日觉得身体如何?”
林老夫人早已追着他的身影将目光移过去,孙儿好,但她亏欠儿子更多,如果她……也不至于让儿子从小经历那么多肮脏、丑恶:“都好,都好。”比她想象中好太多,她一直以为……总之,都好,郡主好、孙子好、伺候的人也用心,他能走出以前的阴霾,能好好生活,不执迷于过去,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宋初语牵着小山的手坐在另一边,神色温柔,她们不谈外面的局势,不说如今的生活,老夫人清醒的时候就陪着她用一日三餐:“姜姑姑,晚饭可备好了?”
“回郡主,好了。”
“上吧,小馋猫饿了。”
宋岐将小脑袋靠在娘亲腿上,晃着娘亲的腿,不高兴,娘才是小馋猫,他不是。
林清远一脚将他挑到祖母怀里,烦心。
林老夫人赶紧护住险些跌倒的孙儿:“不理你爹爹,我们吃晚饭去。”
宋初语嗔林清远一眼,多大的人了,天天逗孩子。
林清远毫不心虚,宋岐就是故意的。
……
镇国公府的餐桌上,严不渭看着慢慢进食的严治,是真慢,一点一点的吃,好像吃砒霜一样,一边吃还一边打瞌睡。
严不渭这种急性子,最看不得这个:“裴姑你喂喂他。”等他吃完太阳都落山了!
“是,世子。”
严治不让,见有人要拿他手里的勺子,小人立即精神了,死死的捏着勺柄继续吃。
裴姑为难的看眼世子夫人。
裴五娘摇摇头,示意让他自己吃。
严不渭受不了,忍不住拿起自己的勺子盛了一勺米糊,瞬间全塞儿子口中,看着儿子小嘴被撑大,米糊从他嘴角溢出来,掉落在围裙上,顷刻间觉得对了,小孩子吃饭,不就是应该弄的到处都是,狂野又不羁,现在这样好多了,吃吧。
严治看着自己洒了的汤水,想着疼痛的嘴角,眼睛一闭,嗷一嗓子哭了!
裴五娘心里翻个白眼。
严夫人已经忍不住上前:“祖母的乖孙,不哭,不哭,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好。”心肝宝贝的将孩子抱起来,顺便不忘瞪儿子一眼,怎么就那么欠!
严不渭心里痛快了,才不管别人。
为首的严国公面色难看的看着严不渭!这是一个正经父亲会干的事?!别以为这个家里他做了主就能为所欲为:“一个孩子都比你吃饭有涵养。”
“那是自然,他没涵养怎么能是林大人的干儿子、大少爷的伴读,那都是他应该的,就是这爱哭的毛病不好,要改。”
严国公直接将筷子扔下,不吃了,看到严不渭上火。
裴五娘安静的吃着饭,谁也不看,也不受任何人影响。
严不予忍不住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心里有丝复杂。
严国公走出去一半见他的不孝子还吃的下去,忍不住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向他打去。
严不渭撒腿就跑:“爹,爹,你干什么!爹!”
裴五娘将碗换了个位置,继续吃。
【383有点想法】
严夫人嫌他们闹腾,抱着哭的委屈的孙子走了:“没事找事!”
严不予吃好饭起身。
裴五娘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严不予对她微微颔首。
裴五娘回礼:“大哥慢走。”
严不予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
“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裴五娘将发散下来,当没听见。
“他为了严治打我?严治吃东西那样子,谁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五娘你说谁不想!”
裴五娘看着他:“我不想。”
严不渭立即换个话题:“娘也太娇惯孩子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孩子的品性会出问——”
“林大人家的事,你怎么看?”
严不渭闻言坐下来,帮五娘拿香膏:“不会是提醒我,也这样做了我爹吧?”
裴五娘叹口气:“弑父的名声可不好听……”可林家对林大人和林老夫人可没有手下留情,现在就说既往不咎,郡主也不干。
严不渭懂了,明天林家就会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林家的事,知道的人不算多,可绝对不少。只不过内里都知道一些林家之前做过的事,林大人会报复他们是必然的,并不令人惊讶。
所以林家没再有什么举动后,众人也就不过问了,林大人不重视的亲戚,谁也不会不长眼的往前凑。
蔡夅病的更厉害了,知道林大人举动的他,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名声是个很难说的东西,就他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活几年都难说,还考虑什么以后。
何况,楚翩为什么走,不就是因为这些人会来,如今这些人既没有诚心改过,还占着上京城的位置,该来的人不会来,不该来的人偏偏来。
既然都来了,就留下点什么吧。
蔡夅找了昔日混教派时结识的朋友,让他们告诉他在上京城还没有走的亲戚,留一天就交一天借宿费,今天第一天就暂且算一个指甲盖吧。
……
蔡大夫人瑟瑟发抖的往后躲,这些人怎么找来的,她们才刚刚租了房子,这些人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六弟绝对不会这么做……”
蔡满也不敢置信的看着闯进来的人。
蔡三夫人被从旱厕里拉出来。
这些人人手一把锉刀:“听好了,今天是第一天,蔡大人只收一个指甲盖,明天就是一根手指头!兄弟们,动手!”
“啊——唔唔……”
六个指甲盖整整齐齐的送到蔡夅面前时,蔡夅让人直接扔进厨房烧了:“咳咳……”
蔡夅顿时觉得舒心多了,既然不痛快,大家都不痛快好了,有什么值得痛快的东西吗!
……
另一边,蔡三夫人脸色苍白的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跑,蔡三老爷紧跟其后。
他们不要在这里待了,他们要回去,蔡夅就是个疯子,记他们的仇!今天是指甲盖明天就是手指头!
蔡三老爷不敢想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一整个指甲盖被血淋淋的拔下来,蔡夅根本没有拿他们当哥!不行,他要走了,这泼天的富贵谁爱享谁享,他享受不起。
蔡大夫人手指已经处理过,现在还心有余悸,六弟什么时候成这样了!?六弟要干什么!?他不怕人言可畏了吗!?他这是——这是——
蔡二夫人看着自己匆匆包扎过、依旧疼的心里发颤的手指,歇斯底里的怒吼:“我们可以告他!我要告他!”他不想他们好,他也别想好过。
蔡满手疼的脸色阴沉。
蔡大夫人目光恶毒:“对,告他!我们的手就是证据,他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蔡三老爷和三夫人不管,谁愿意做什么做什么去,他们要走,谁也别想拦着他们。
“三弟!三弟!你们难道就这么走了!看着那小崽子耀武扬威!”
“你们愿意干什么干什么,我们不干了,媳妇,走!”
蔡三夫人立即跟上,现在腿都在发软,民不与官斗,他们在上京城认识什么官员,竟然还想在上京城告六弟,不想活了!
蔡三夫人脚步不停,腿脚发软的立即追上相公的脚步,她们先走一步!谁觉得能拿捏住那个病秧子谁去拿捏!
蔡大老爷子拦了半天没有拦住三弟三弟妹,可他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他们好端端的来次上京城,结果被人卸了指甲,还扬言一天卸他们身上一个物件!这里是上京城!他蔡夅以为得封六品官员就了不起了!?上京城比他官位高的多的是!
蔡满心里也怕蔡夅真的明天卸他们的小指头,所以事不宜迟,他们现在就去报案!
他们也不想要什么兄友弟恭了,如果蔡夅想销案,拿银子来,只要银子给的够,他们可以直接离开,否则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
京城府尹刘大人的位置在动荡中没有变动,可没有变动就等于边缘人物。
刘大人自认女儿和郡主关系不错,可是女儿在政事上没有给他增添任何助力,与裴家的女儿根本没得比,甚至不如江尚书的女儿,人家女儿都知道到手一个宋大将军,怎么她就什么都没有捞到!?
所以新朝建立后,刘大人一直想搭上林大人或者郡主一方的关系,无论是谁,能搭上也好。
想不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有人状告蔡大人,蔡大人品级虽然不高,但人家是天子近臣,天子近臣是能用品级衡量的吗!
刘大人听说这件事后,几乎立即亲自到场,问清事情始末后,立即将四人押入天牢,以民告官的由头,先各打二十大板,然后亲自驾车将卷宗交到了蔡夅的手上。
……
蔡夅没有看,将卷宗直接放在一旁:“刘大人太客气了……咳咳……”
刘府尹听蔡夅咳得心惊不已:“蔡大人您没事吧,都怪下面的人心思多,让您费心了。”他当初怎么就没晚几年捉婿,蔡大人和康睿比可好多了,尤其最近康睿外放,有意退婚,本来他还不高兴,女儿为他耽误到现在,是他一句‘不’就能‘不’的事吗?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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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不染风寒】
毕竟还有更好的,只是蔡大人这病……应该只是病了吧?没听说蔡夅是个病秧子,所以调理调理就会好吧?如果能和蔡大人结为姻亲……
刘府尹瞬间动了六分心思,本来康睿这些年也不错,能力、才学都不缺,深得翰林院大学士看重,升迁指日可待,也算当初他慧眼识珠,谁知——
哼!刘府尹冷哼一声!亏得他还知道没脸见人主动要求外放,否则他非让他在上京城混不下去!
蔡夅喘口气,却觉得胸口更加堵得慌:“这些人,有劳大人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刘府尹陪着笑:“举手之劳而已,能为蔡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界限在哪里?”他怕把人弄死了,蔡大人又不乐意。
蔡夅看他一眼,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里的奏章:“无碍,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能活着已是老天垂怜,若是有什么,也是命中该如此。”
“是,是。”刘大人心里有底了,但对刚才起的心思又有些打退堂鼓,对自己的亲兄长都如此狠,万一以后……而且听闻齐王的谋士一半是这个人杀的,跟这样的人谋前程……
但刘府尹很快镇定,不管如何,政事上他总有让对方帮忙的时候:“蔡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
……
刘府尹回了审办处,神色凛然:“人呢!”
“回大人,打完板子关牢里了。”
“嗯,一会好好审审,看看是不是齐王余孽鼓动他们污蔑朝廷命官,问出他们是受何人指示!为何满口胡言!若是他们不招,就打到他们招为止!”
下面的人闻言还有什么不懂,打到画押为止:“是!”
牢房内。
蔡满奄奄一息的趴在冰冷的石砖上,屁股上血淋淋一片,背上都是错综交错的鞭痕,头发散乱、衣衫破败,早已没了进来时的样子。
蔡二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通审问下来,进气比出气还少,手指、脚趾上都是血迹,身体瑟瑟发抖,嘴里都是血沫,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认……我认……’都是他们干的,什么都是他们干的。
蔡二老爷后悔了,他们为什么要来报官,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三弟离开……他现在只想离开上京城,以后……以后都不踏入这里一步……更不要再看到蔡夅……
蔡二老爷想到蔡夅这个名字,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伤口处顿时冒出一股血水,他却连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蔡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眼中灰败一片,身上、脸上都是血迹,早已烧的神志不清,嘴里还说着:“我招……招……都是诬告……是诬告……”
牢头带着人巡视一圈,看眼两间牢房里的人,想到上面的交代,再次开口:“拿盐水来,给他们醒醒神。”
“是。”
牢房里的人瞳孔瞬间放开!惊恐万分,可是他们连爬着离开的力气都没有。
狱卒提着结了冰渣渣的冷盐水隔着栅栏瞬间泼到几人身上。
蔡大夫人、二夫人刹时昏了过去!
蔡满发出一声闷哼,一动不动。
又一桶冰水浇下来,旁边牢房里的人都躲的远远的,唯恐被想起来,冰冷的牢房里瞬间冷到了极致。
“以后都放老实点!”说完带着人走了。
两座被浇满冷水的牢房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地上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
“蔡大人,您这身体是不是没有好好请大夫啊?”都病多长时间了?
另一个送卷宗的官员见状,也忍不住开口:“是啊,蔡大人该好好让太医诊治诊治才好。”
“无碍……”蔡夅接过他们手里的卷宗,好不好也死不了。昨晚她来信了,说她买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州府的县令也加强了她住所的巡视,哪里都挺好。
蔡夅心里为她高兴,好就好,就是他病重了,也会交代段河照拂她一二,她定然能安安稳稳的照她想的样子生活下去:“有劳两位大人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
蔡夅打开卷宗,心思投入在公事上,他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心情顺遂,万事顺达,她也过的高兴,就很好。处理公务时,他都能多尽心几分。
……
国子监处。
不如大人腿高的的宋岐推着才到严世子膝盖高的严治来上学,小推车精致华丽,周围用栏杆围的严严实实,小垫子蓬松柔软。
坐在小车里的严治面无表情。
宋岐推着他一脸严肃,在外他没有那么活泼,否则显得不稳重,小大人般的宋岐不时看严治一眼,发现他流口水了,还帮他擦擦口水,给他戴好虎头帽,帮他擤鼻涕:“马上我们就到了,乖。”
两个小太监安分的跟在主子后面,丝毫不敢多话。
姚祭酒刚下了第一堂课,远远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心中扼腕!但凡当初……
可又有谁能料到!姚祭酒并不是多后悔没有搭上林大人,而是后悔这样好一个孩子,他竟然没有看过再说话。大公子虽然年幼,但已可以出口成章,大公子不单在学习上有天赋,在为人处世上也像极了他的父亲,看他把车里的小孩子照顾的很好,也能看出,他还心思细腻,天性单纯。
更别提,纪司业那帮学生天天趾高气昂的样子!但实属正常,大公子同窗的情谊对他们以后的仕途必有增益,以后这些人四五十时,大公子正好执政,对他们更进一步助力颇大,怎么能不让他们天天像傻子一样乐呵。
宋岐看到姚祭酒,远远对先生颔首,推着严治继续前行。
姚祭酒立即回礼,顿时心中更加窝气,这么好的苗子……早知道……早知道……
“姚祭酒……”
“有事!?”
学生吓了一跳,顿时放低声音:“学生有问题请教先生……”
愚昧!大公子就在隔壁上课,怎么不去问大公子!姚祭酒天性迂腐可又不是傻,一场师生情谊能带来什么还用说吗!等他致仕,纪司业必然是新任祭酒!谁也休想争过他,甚至跟他争就是不把大公子放在眼里。
【385请了谁】
“进来吧……”姚祭酒也知道,他的学生怎么会轻易遇到大公子,国子监因为大公子会来上课,早已重兵把守、区域分明,大部分学子根本无法靠近大公子上课的地方。
“是。”姚先生又不高兴了?学生看眼刚刚大公子消失的方向,大概也能理解自家先生不高兴的原因,原本林大人为他的长子找的教书先生是他的先生。
可惜,他的先生推了,如果没有……他们甲等这边便是另一幅光景了。
……
宋夫人一大早就来了林府,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亲家母时好时不好的身体就说明她天天来都没事,更何况她来看自己的女儿,谁能说什么。
宋夫人自从女儿和女婿掌权后,日子过的非常顺心,就连家里闹心的儿媳妇们都服服帖帖的不敢得罪她,宋初礼那个逆子也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明白宋石会另起封赏后,也不闹腾了,至于平日一起游乐的姐妹朋友就更没有给她气受的了。
宋夫人和和气气的看眼作画的女儿,越看女儿越满意,她怎么就生了如此有大将之风的女儿,果然是老天保佑:“听说……林家那边来人了?”
“嗯。”又不是什么秘密。
“怎么有脸来的,清远多好的孩子,他们也做的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来,清远也不容易……”说着抹抹眼泪。
宋初语借着洗笔的空当看她一眼,提醒她:“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嫌弃的好像要占她祖上多少便宜似的,恨不得把自己这个女儿也扫地出门。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谁没有识人不清的时候,都是老黄历了,再说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林家那些人怎么处理?我和你爹可看不得他们全须全尾的出上京城,本以为清远怎么也要卸了他们的脑袋,抄家灭族才算解气,结果就死了两个下人,他就是太心慈手软了、性格太好、人品贵重、又没有脾气,最是仁和不过,所以才容易吃亏,让人钻了空子,你说怎么教训那群白眼狼?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还能让他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成!”
宋初语继续作画。
“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宋初语:“娘把形容他品性的词再说一遍。”总觉得没有总结到位。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听了,他昨天那样的举动,下面的人又是死的吗不会看吗?!什么事都亲自动手,也不怕脏了您女婿的手,等着看看,不满意了再继续。”
宋夫人想想:“也是。”女儿有成算就好:“你要给你大哥哥拟个什么爵位?”
“爹让问的?”
“不是,我就是好奇?”
“还在商议。”
宋夫人顿时泄气,又忍不住一肚子火:“宋初语,我告诉你,你少敷衍我!不是你求着我骗银子的时候了?!”
林清远从外面走进来,尴尬的立在原地,就看到岳母怒火中烧的样子:“娘?”
宋夫人顿时无措,立即恢复慈祥:“就是跟郡主闹着玩,闹着玩,清远今天也没上衙啊?”女婿和女儿总是不上衙好吗?
林清远行礼:“回母亲,不忙。”
呵呵,国家如此大,竟然不忙,也是,十三内阁都做完了:“我去看看老姐姐,刚才来的急没去你母亲院子里看看,我现在过去,你们聊、你们聊。”说完赶紧走了。
宋初语看母亲的背影一眼,算母亲跑的快,银子她可是三倍奉还的,还被母亲讹了一座盐场,是不是都忘了?
“你怎么又惹娘生气?”
“娘说要给你纳房妾室我没同意,就起了一些争执。”
“那是应该。”
……
严不渭动手了。
临泽郡内,林家一直隐瞒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含蓄的在临泽郡内和周围郡县传开了。
因为被提及的人现在今非昔比,众人说的也模棱两可,总之是林家长房现任看似贤惠又通情达理的孙媳妇对那位不好,林家对那位也不太好,不闻不问的。
“而且,听说林家这次上京,根本没有见过那位。”
“真的假的?没有见到?”
“真的,那位直接没见。”
“而且,我听我内人说,现在上面那位从林家离开的时候似乎是被林家逼走的,逼走后也从来没有人提及过这个孩子,总之对那对母子不好,有人还见过那位母亲沿街乞讨。”
“如此吗?”
“不止,那位的母亲应该是疯了伴有痴傻,这在上京城不是什么秘密,林家老夫人从来不出府的,你想想那位对林家能有什么感情。”
“那为什么当初南下时候那位没有动林家?”
“应该是顾忌名声,毕竟是自己本家,做的太狠也不好。”
‘顾忌名声’吗?
心思敏锐的人,立即领会到了重点,圣人不想沾血,自然就要有人帮他沾血,至于理解的对不对?小小的试探一二不是就知道了。
严不渭派来的廖谋士没有离开,他要确保‘流言’的内容单一、明了。这些内容毕竟涉及林大人私事,自然不能任由这些人肆无忌惮的乱说;还有就是给勇于尝试的人一点甜头,后面的人才会前赴后继。
至于那位孙夫人和他夫君可歌可泣的爱情……廖谋士摸摸下巴,流放在外的钱大公子,也是时候回来了,落魄的钱公子靠传播林家孙媳妇的春闺艳史获得一点本钱,再宣扬一下账内春光、婚前好事,也是很正常的。
以廖谋士现在的地位,放一个流放了二十多年的人易如反掌。
……
“你用的谁?”裴五娘惊讶的看眼严不渭,头饰都忘了摘。
“廖准。”严不渭大方坦诚:“你吃不吃葡萄?我给你剥。”
裴五娘点点头,心里是服气的,不渭用人真精准,这个人……咳咳,一言难尽。
而且严不渭还有一点也让她叹服,按说廖准是他的人,又屡建奇功,放在众多谋士中可以说大放异彩。但严不渭事后直接将人给了蔡夅,直言自己驾驭不了,而且廖准的功劳他一点没领全给了廖准本人。
【386倾塌方向】
严不渭对廖准以前叛离国公府的事也没有追究。
严不渭这次能轻易借到廖准,应该是廖准有意回报严不渭对他的知遇之恩,毕竟如果严不渭不放手,廖准不可能跟在林大人身边,他做的那些事,哪个府里敢用他。
裴五娘吃颗剥好的葡萄,慢慢的擦着手,还有一点她没说,她觉得,严不渭不把人带回来,是怕他自己睡不着觉:“他也好,有分寸。”分寸足够恶心人。
……
林家商行很快出了问题,他们有批要赶在年前必须北上的货,被查出有问题,压在码头无法出航。
林家第一时间找到了郡守府,可一直对林家包庇有加的郡守大人,见都没有见林家派来的人,只派了一个官员跟林家说公事公办,而这个官员第二天升职了。
此事件之后,林家各大商行都大大小小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铺子甚至出现了因为左右两个铺面吵架,晚上却将林家的铺面给烧了的荒唐事。
每一件事看似很小,但都集中出现,一时间林家乌烟瘴气,各个行会的人又集中到了林家书房诉说这些日子来的苦衷。
“大哥,不是我们年前拿不出银子,是手里的货出了问题,根本拿不到货源。”
“老爷,我这里也是,航道结冰,上面的意思是我们不清理完浮冰,不准我们出海。”
“老爷,仓库走水是意外,犯错的人我们已经严惩,可损失要尽快补上啊,老爷想想办法,给我们调调货吧。”
“老爷,大爷还没有回来吗?可有书信?有没有什么消息?我怀疑有人拿我们林家做局,外面都揣测我们失了圣心,我觉得,就是这些谣言,才让我们寸步难行,老爷,您要想想办法啊,不能任由流言这样传播下去,否则林家会出问题的。”
“是啊,老爷,上京城有消息吗?”
“老爷,有消息吗?”
林家书房内,七嘴八舌的都在问上面的消息,这件事兹事体大,已经影响林家的商业运转了。
对外商行的大管事,此时也开口了:“老爷,水泽国来人说因为要与元夏通商,年前货物流通不足,停了咱们商行一部分生意,老爷……是不是真如外面传的那样……”大爷他们根本没有见到圣人。
“对,老爷,您说句话啊?”
“老爷,怎么会如此?”
“老爷,大房做了什么,上面才不见我们的人?”
“够了!”年迈的老人家大喝一声!他这些天收到的各地的消息更多,每一个环节都在出问题,可他豁出这张老脸向郡守打探过了,上面根本没有具体的批文下来,应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见到林清远,有人试探的对他们动手了,而且并没有被申斥,接下来他们林家即将面对什么局面还用说吗!
老爷子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见到林清远,可儿子最新传回来的消息何止不乐观,信里信外无不暗示着对方没有见他们的意思!
林老爷子想到那封信心里一肚子气,都是混账们干的混账事!害林家落得这样的局面!“不就是一些损失,撑一撑就过去了。”
下面顿时又一团乱:“老爷,不是那么说的,我们已经周转不开了。”
“老爷,不想办法,我们撑不到腊月就要关门了。”
“老爷——”
“咳咳——咳咳——”林老爷子被吵的脑子疼,身体发软,直接扔下一屋子的人,在管家的搀扶下走了。
书房内安静了一瞬,下一刻顿时爆发更激烈的声音。
“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逆子!”林老爷子一回到后宅瞬间摔了刚奉上来的茶盏。
林大夫人吓的和林河题顿时跪在地上,太老爷已经很少出现在他们的院子里,还发这么大脾气,而现在大爷又不在……
林河题立即上前:“爷爷……”本来他是该跟着一起上京的,但父亲怕那人看到他不满,节外生枝,又派人将他送了回来。
“闭嘴!”林太老爷现在最看不上的就是他:“看看你和那个贱妇做的好事!现在满意了!林家因为你们两个落得这样的境地!你知道如果他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林家很可能全完了!”
林大夫人心里一阵害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外面出事了?
林河题跪在地上,多多少少听说了林家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他也只能跪着!
林太老爷看着他不痛不痒的样子,气得瞬间拿起茶壶直接砸在他的额头上。
能泡开茶叶的水瞬间浇了他一头,额头顿时一片红肿,半张脸顷刻间红了一片。
林大夫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儿子的伤势:“题儿,题儿——快叫大夫,叫大夫——”
林河题疼的倒在地上,额头火辣辣的疼。
林太老爷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如果林家因为这房逆子毁在他手上,林河题和那个贱人死不足惜!
林太老爷只要想到,林清远很有可能并不是要重交林家,心里就一阵寒颤,如果是那样,这些见风使舵的人,绝对不会让林家好过,而现在的事情只能算一个开端,未来有的是苦头吃!现在区区一杯茶算什么,他没有弄死这个孙子都是他心慈手软!“你听着,如果你爹回不来,你和姓谢的都要滚出林家!”
“爹,爹!河题是您孙子啊,爹您不能这么对河题,河题对林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蠢妇!就凭你们给林家招来灭顶之灾!现在就该让你们在祖宗面前谢罪!”林老太爷说完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林大夫人想问到底怎么了,又担心儿子的伤势:“来人,来人,大夫到了没有!大夫!”
……
林河题院子里一应事物很快被撤了回去,连多宝阁上的器具也被搬了一干二净,丫鬟婆子也统统派往别的院子。
谢纯冉和陪嫁丫鬟想拦根本拦不住!
谢纯冉看着被人搬走的东西,连悬挂的长纱都没有放过,顿时疯了:“凭什么!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她是林家少奶奶,是林家备受爱戴的少夫人,她做错了什么,动她院子里的东西,以后下面的人怎么看她!
【387画本中】
谢纯冉指着外面搬东西的人,恶狠狠的开口:“去给我把东西搬回来!搬回来!”
房间里的丫鬟顿时跪下:“少夫人息怒,少夫人冷静啊……”那是太老爷派来的人,她们根本打不过。
“林河题你听见没有!去把东西搬回来!我要我的东西回来!”别忘了太老夫人去世前她是尽了孝的,没人能这么对她!她是林家不能休弃的孙媳妇,他们必须给她应有的荣耀!
林河题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左脸依旧红痕一片,他坐在椅子上叹口气,现在林家内忧外患,这样的错必然都会怪在他们身上,找谁都没有用:“林家商行出事了……”他声音不大,但足够纯冉听见。
谢纯冉闻言怔怔的看着林河题,林家商行能出什么事?就是出事了又如何?林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商行,调派人手、银子就是,与她院子有什么关系!
林河题看向表妹,情绪稳定的伸出手,拉着她坐下,苦笑:“你也知道那个孩子找到了,一直没有跟你说那个孩子的身份,现在的元夏朝是他的!国公府根本没有登基称帝,王朝中皇上和太后就是摆设,现在掌控整个元夏的是安国郡主和他,他们派人去见他,没有见到,紧跟着林家所有商行都受到打压,如果他不停手,我们何止院子里的东西,就是我们两个都有可能被旁支的豺狼虎豹吞了!”
谢纯冉不敢相信的摇头:“不……”怎么可能,那个野种怎么会爬上去,不可能的!“你骗我!你在骗我是不是!”
林清放站在门外,几乎不敢相信父亲的话,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父亲、母亲寄予厚望的孩子,未来林家会在他的掌舵下再争高峰,父亲在外面的儿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成就!
林河题怜悯的看着妻子,也同样看着自己,当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完了,他们两个何止毒杀过那人,还……他怎么可能不报复!什么仁善之辈、目下无尘、一心为民,他杀过多少他们派过去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这样的深仇大怨,他怎么可能说原谅就原谅,而且以他这些年通过反馈回来的消息对那人的了解,那人生吃了他们的心都有,所以原谅什么?原谅苦难?呵。
林河题只是不解,一开始他没有直接南下杀了他们反而奇怪,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谢纯冉不接受,她不接受:“不会!绝不可能!”
林河题握着她的手,神色缱绻温柔:“事已至此。”
“爹!”林清放冲了进来:“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谢纯冉不接受,她儿子才是最优秀的,她儿子有良师有林家,那个孽种有什么!她儿子才是最好的!是不能被替代的!“你骗我!河题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谢纯冉急切的看着林河题。
林河题在妻与子的热切的注视下,一动不动。
谢纯冉顿时放声大哭!不是的!不是的!
……
对林家的第二轮围攻,来的又快又急,不同于第一次试探性的小打小闹,第二轮围攻,几乎让林家所有商行倾家荡产。
曾经辉煌的林家,轻易被分解蚕食,速度之快,足以补足临泽郡所有世家大族在上次大战后的损失!
林家曾经气派、威严的书房,此刻早已没有了人,很多旁支早已主动卷东西走人,留给林家的只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
林家祖宅也很快有人闯入,拿走了足以抵债的器皿事物。
林太老爷被气病在床,无法理事,管家让人带着书信快马加鞭去上京城招大爷、三爷回家!
林家大房的几个妯娌,直接带着人冲进大嫂的院落,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都是你!是你们干的好事!”
“你们凭什么打人!凭什么打人!”
几房人手突然打了起来,三房人手加起来一起围打大房,无论是林河题还是谢纯冉,更或者林清放,都被打倒在地上,动手的人丝毫没有留情。
本来她们有大把的好日子过,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是因为长房,一切都没有了!长房怎么不去死!
林大夫人看着长子院子里闹腾的一幕,喊了无数声,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最后伤心欲绝的离开,怎么就成了这样……
怎么就成了这样……如果当初她养了那个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年关时,林家的短仆偷了卖身契跑了,府里失窃的事层出不穷,偌大的宅子根本自顾不暇。
几房的吃穿用度都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能用的人手少之又少。
……
廖准觉得有时候单是外在少一些可依仗的外物,真的不算什么,重要的在后面……
临泽郡内最近流通着一本淫词艳曲,不是普通的情情爱爱,也不是单纯的卖床,它用独特的视角,讲述的是深宅大院中一位美貌女子与真情表哥隐秘而又不可告人的爱好。
一开始故事中女子表面温婉纯情,但下一刻快速反转,女主拿着刀割伤了自己的手,并享受一笑,点出女主实则有自虐和虐夫的倾向。
与所有缱绻一样,文中有大量红纱帐内的描写,与普通写法不同的是在红纱帐内,女子如果不自虐或者虐夫无法达到极致的享受。
于是女子小时候爱上表哥,偷尝禁果,又因为爱好不同故意虐爱表哥,被迫嫁人,表哥疯狂追妻的故事一点点展开。
两人用极致到疯狂的互相拉扯,向看客展开了另一种精神世界,两人通过对抗世俗,满足着彼此不可言说的疯狂爱好。
而且故事中期,书文中的表哥发现自己非被虐打、虐情不能享受到爱,书文中的表妹非卑微、自我否定不会疯狂。并且还描述女子与前夫的那些年跪地求索、自虐发疯,夜夜不能离人的故事,最后又因为唯有表哥的求而不得让她更欲罢不能,才发现与表哥更为心灵契合。
这样体质的两个人,在故事中谱写着隐秘又刻骨铭心的‘爱情’,两人通过相爱不能相守的痛苦,互相挖掘着自我无法公之于众的爱好。待两人成婚后,又通过虐待男主的妻与子继续自我的探索。
【388别生气】
文中两人互相倾轧、互相折磨,反复推新,不断解锁新场合新虐法,让读者畅快淋漓之余,又回味无穷,使这部书快速走红,人手一份。
甚至有好事者组建了解析小团体,研究这类人的心理,所以弄的看过书的人甚至知道女主身上的痣在哪里,男主的腿多长,两人喜欢什么角度、哪种虐法最使他们狂放都能娓娓道来。
更过分的是评的角度刁钻的言论,还被集结成册,放在故事的后面持续加印,让好事者更加疯狂。
本来故事就是故事,顶多骂一句男女主有病,然后再‘批判’的继续赏读。
可一直与林家有生意来往的孙姓老板,有一天被林河题请去喝酒,想疏通下家里紧张的生意,他半醉半醒间突然发现,林家的孙少爷就喜欢穿藏蓝底的鞋面,鞋子上绣着暗字纹,在阳光下才能被看到,最让他身体一振的是,林家孙少爷的手腕上缠着纱布!?
孙老板的酒几乎瞬间被惊醒,惊愕的看着林河题喝酒时,衣服下隐隐露出的纱布。
这……这……怎么和戏文里的人喜好那么像,如果此人再以束带束发就更完美了,束带是书中两人随时发作的道具,简直是男主人公身上的神来之笔,林河题身上除了没有那条束带,其他的几乎……
孙老板觉得不对,林河题头上没有束带,可腰上有,巴掌宽,在腰间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简直……
孙老板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林,林河题他夫人好像就是他表妹,而且还是二婚,他表妹另嫁过,最巧合的是,林家孙少爷也有过原配夫人?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恰好知道,林河题有过原配!
这么一算……
孙老板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秘,都不用楼里的姑娘们出来搔首弄姿,心思已经火热起来。不会吧?林河题和他少夫人有这个爱好?
就算书中说的不是他们,可后期分析的人说,有这些特征的人,多多少少有点那种倾向,要不然为什么他们身上总是有伤,大多还在隐秘的不被人察觉的地方,但有时候也会失了分寸,玩过火。
孙老板就不止一次见过林河题身上有伤!孙老板越想越可疑,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孙老板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缝,如果是那样,他是不是也能参与一下,毕竟他们需要一个人虐恋……
而且林河题的娘子,那也是漂亮又高傲的女人,就是书文中说的表面温柔、娴静,背地里根本不能离开能征服她的力量,自己这种人正合适啊!尤其,林河题有求于他,不是正好合适!
孙老板忍不住抓住林河题的手腕,目光火热的看着他,笑容猥琐又诡谲:“那种事是不是很刺激……”
林河题看着对方,忍不住甩开他的手:“孙哥说什么?”
“不要瞒了,我都知道……”说着看了他手腕一眼,被打了吧,被那样的美人打是不是很过瘾,虽然林少夫人现在也是半老徐娘,但是够味啊。
还有林河题腰上的腰带……“林老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老板见他还要狡辩,忍不住叫来小厮,让他去不远处的书铺买那本书回来给林河题看看,只要林河题肯让他参与一次他们之间的闺房之乐,生意上的事不成问题!
小厮很快回来。
孙老板直接拿给林河题,如今想着里面的场景,再看到眼前的人,他整个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林河题被孙老板的目光看的恶心不已,他快速打开书看了一眼,立即扔下:“孙兄,我敬重你的为人,你怎么能让我看这——”
孙老板很热情:“你看,你先看看,仔细看看……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没有发现点什么?仿佛在说,你的秘密我已经勘破,您不用装了。
林河题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想到家里的生意,想到妻子没有燕窝吃后,越来越差的身体,林河题忍着脾气,看了下去。
一开始他还觉得没什么,看了几章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就是一些淫词艳曲,但直到看到孙老板的目光,看到表妹另嫁,自残自厌,出身高贵,却带有不为人知的疯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河题瞬间合上书看向孙老板。
孙老板顿时笑了:“林老弟,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哥说说是不是真的!”
林河题顿时拍案而起,三两下把书全撕了:“一派胡言!孙老板这只是话本子,你莫不是疯了敢联想到我的身上!”他这种人自己以前都不屑于打交道,现在不过给他三分面子,他竟然敢这样想自己,不想活了吗!
孙老板尤不死心:“这怎么能是联想,而且你说说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你是不是经常身上带伤?难道是林大爷打的?也不可能啊,河题兄如此优秀,林大老爷怎么舍得打你,既然不是林大爷,那是谁!?”
“胡说八道!”林河题一脚踹翻桌子,扬长而去!岂有此理!道貌岸然!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不要脸面的话!他没有一拳打死他,都是看在不想给林家找事的份上!
孙老板被掀翻的桌子撞倒在地上,顿时怒火中烧:“林河题!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是以前的林家孙少爷吗!林河题我告诉你,你完了!我不会跟你做生意!”
林河题从酒楼出来,怒气冲冲的向书铺走去,看到明晃晃的放在正中间的书,心中顿时冒出一团火!
林河题大步上前,抓起一本就要摔在地上,最好统统烧光!但大庭广众之下,林河题想到这里人来人往,在他抓住第一本书时,已经有书店的小厮看过来盯着他,如果闹大了,很多人都会通过这篇银书想到他身上。
林河题不得不控制着自己忍住,他必须忍住,不能露出一丝破绽!更不能让人看出他失态!可这些书更不能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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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还有多】
林河题立即搬起所有的书,忍着怒火到柜台前结账!这种书休想流窜出去!
掌柜的见状,欢天喜地的收下银子,客气的赠送了客人一卷宣纸,热情的提醒客人下次再来。
掌柜的殷勤的才将客人送走,立即转身让小厮从后罩房继续搬新的出来,这本书卖的好,发财的好东西,当然要源源不断补货,而且新版本加了儿子的戏码,一家人更加惊险刺激,他还正担心有了新版,老版卖不出去,这下好了,有人全买走了?
掌柜的不禁好奇,这人买这么多本这种书回去做什么?!研究吗?
……
林河题紧紧抱着手里的书,心中怒气翻涌,他自然不会把这种胡编乱写的东西带回去,返身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直接点了一把火,看着翻滚的火苗,心里想到姓孙的恶心的目光,和上面与自己相似的描写,忍着火势,瞬间抽出来一本快速看着。
林河题越翻越心惊、越翻越气愤,手指忍不住颤抖,这简直……简直……书里的男人不单与自己很多方面相似,连女主出嫁的夫家都跟纯冉前夫的姓氏一模一样!
这些!这些!林河题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这些根本就是针对他来的!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嘭!林河题一把将书全扔到火堆中,火舌瞬间席卷了书页!
这帮畜生!畜生!欺人太甚!林河题想到里面不堪入目的描写,手掌握成拳,气恼的一把扯下手腕上的纱布,这是他兄弟打的,平日会缠也是因为纯冉发脾气时不小心伤了他,更多的时候是去商行检查车机,剐蹭到的伤口,结果却让人如此编排!
林河题将纱布一起扔进火中,露出手腕上面淤青一片,林河题想到书中写着,有什么男主人也喜欢漏出痕迹向不知内情的人炫耀隐秘,他就气的额角青筋直冒:“岂有此理——简直——简直——”林河题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急攻心,瞬间软在地上!
……
林河题再醒来的时候。
谢纯冉默默的守在他床边,担心的看着他,往日光鲜美丽的女子,此时看起来气色很不好,身上也没了像样的首饰,衣服虽然是干净的,但是不是今冬的新衣,今冬府里根本采买不起衣服。
林河题慢慢的看向她,她整个人黯淡不少,甚至不如她平时生病时娇俏可人:“冉儿……”
谢纯冉激动的看向相公:“你醒了,太好了,怎么了,你不是出去谈生意了怎么弄成这样?发着高烧,如果不是路过的人看到你,你可能就死在雪地里了。”
林河题看着她,柔软的心境在看到她脖颈间微不可见的痣时愣了一瞬,那本书中女主人除了这颗痣还有几颗痣在小腿上和腰侧部,而这些特点纯冉都有,如果脖颈间的痣是意外,那么另两处的呢?编书的人怎么连纯冉如此私密的事都知道!
林河题猛然抓住谢纯冉,想问她,她的身体还有谁看过!别人是怎么知道她身上的痣的!
“河题你抓疼我了……”
林河题匆忙放开她手臂,心中疑问更大,到底是谁,谁在对付他们,谁在败坏纯冉的名声?纯冉只是受到刺激时精神会失控,但也只是这些,根本不像书中写的那样……那样……
林河题不敢想那两个字,出这本书的人其心可诛!
谢纯冉担忧的看着相公:“表哥,你怎么了?”
林河题闻言,只觉得血气上涌,险些又昏过去,那本书中女主人公就喜欢叫表哥,叫完表哥后就是恶心人的内容,如今纯冉叫他一句,书中描写过的不适感就忍不住往上冒。
“表哥……”
林河题没忍住一把甩开谢纯冉的手。
谢纯冉怔怔的感受着自己被甩出一尺距离的身子,林河题疯了吗,刚才差点将她甩下凳子!
林河题很快察觉自己失控,但脑子依旧轰鸣一片:“对不起,纯冉你先出去……”
谢纯冉不敢相信她要被赶出去:“表哥……”
“出去!”
谢纯冉看着他眼睛通红、怒目而视的样子,忍不住转身就走!他休想她再进来!
林河题鼻息间没了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是谁?那个人?随即冷笑,可能也不太可能,他现在什么地位,做事何须他动手,所以这才更可怕,想讨好他的人手段只会更恶毒,手法层出不穷!
林河题突然想笑,笑自己愚蠢,更笑现在的处境。东山再起?!得罪了当今掌权者他凭什么认为林家可以东山再起!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多,想让他们重新辉煌的没有,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东山再起!
林河题一把扫落床头的药!还喝什么喝!
“啊!放开我,你干什么!”外面突然传来谢纯冉的尖叫声!
林河题闻言,立即掀开被子下床,追出去!就看到一个老仆正拉着谢纯冉往下人房里拖!
林河题脑子里骤然想起书中女主人公喜欢和长仆厮混的场景,长仆越老与女主人公身材、肤质反差越大,女主人公越高兴,尤其喜欢对方对她强取豪夺!
林河题瞬间怒火中烧,抄起一旁的斧子冲过去,目光凶狠,几近癫狂,一斧子劈断了对方手臂。
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整座院子,血喷了林河题一脸。
院子里仅剩的几个仆人听到声音,匆匆从房间出来,便看到这一幕,惊叫声顿时连成一片!
长仆疼的几乎昏厥过去!
林河题紧紧握着手里的斧子!要砍死他!
谢纯冉尖叫着,似乎受了刺激,比所有人叫的时间都长,整个人抱着头缩卷在柱子后面:“不要……不要……”
林河题不得不放下斧子,去安抚她:“纯冉,没事的,纯冉,没……啊!”
长仆捡起斧子,疯狂的砍向曾经的主人!为什么破坏他们的好事,书中说了他们少夫人就喜欢这些,少爷为什么现在出来!还砍他的手!他不像他们喜欢这种极致的痛!
【390生肖帽】
众人见状,慌忙冲过去,但想到对方拿着凶器,又不敢贸然上前:“你干什么,那是少爷!”
林河题狼狈逃窜,手臂上血痕一片。
谢纯冉混乱的精神似乎一瞬间好了,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手上溅着林河题的血:“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大少爷!”
院外仅剩的几个护院快速冲进来,才堪堪制住拿着斧子的人。
长仆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口中呢喃:“不是这样的,少夫人明明喜欢,少夫人喜欢,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林河题早已爬起来,拿着斧头一斧头砍在他的要害,当场毙命。
制服着长仆的人见状,看大少爷恶狠狠的目光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放开了死了的人。
不过,这人最后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有听过那本书的护卫瞬间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大少爷大少夫人一眼,但又立即垂下头:不会吧,原来是这样吗?
没有听过那本书的护卫,一脸茫然。
“滚!都滚出去!”
院子里的人谁敢看刚杀了人的大少爷,只觉得大少爷恐怖如斯,吓的纷纷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后,几名听过那本书的护卫,忍不住互相看一眼:是他们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吧?
是吧。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交汇着你懂我懂的目光。
没有听过书的忍不住问:“怎么回事?你们在看什么?那人说的话什么意思?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你过来,我告诉你,你去小胡同里听一听就知道了,特别够味。”
……
林河题跪在血淋淋的地上,突然放声大笑,天要亡他啊,天要亡他!
谢纯冉看着相公的背影,本来该发作的病症仿佛都好了,惊恐的看着林河题,他怎么了?他怎么会这样!
林河题转头看向她。
谢纯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表哥这个样子,表哥都是温文尔雅的。
林河题仿佛没有看见她的害怕,伸出手,温柔的召唤她:“过来……”
谢纯冉不敢动。
林河题的声音更温柔了:“过来,扶我起来……”他是文人,除了当年算计姓钱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姓钱的……他怎么忘了这个人,谢纯冉身上的特征除了她近身伺候的人,就只剩下他知道了。
谢纯冉害怕的走过去,扶他起来。
林河题看着昔日柔柔弱弱,今日也依旧柔弱可怜的女人,忍不住想,她当年在姓钱的身边时就像书本里描述的一般?!
林河题很快赶走脑海中的想法!那本书是构陷是污蔑!满纸谎言!他怎么能受那本书影响!
林清放冲进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惊讶的睁大瞳孔:“爹,娘!”
林河题仿佛没有看见,他现在很累,非常累,什么人都不想见……
谢纯冉快速接住林河题下沉的身子,人也被压在下面:“夫君,夫君!放儿你愣着做什么,快请大夫!”
……
临泽郡城的客栈内。
廖准悠闲的喝着杯中的酒,露出手背上一条深深的疤痕,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想让他死的人自然不少,可惜,他还活着,活的委实不错,心情自然舒畅。
而他眼中,林家那对夫妇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
孙老板回去后,越想越生气,内心越想越火热,眼里几乎冒出光来,如果林河题觉得他给的筹码不够,那么他再联系几个同行,他们一起给他送银子呢?到时候是不是就可以……
孙老板越想越是那么回事,越想越有可能,他们可是真金白银给林家输送好处,林河题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
孙老板猥琐的笑了!
……
腊月的梅花开的尤为艳丽,上京城已经披红挂彩,迎接得来不易的平和新春,喜看来年的好日子。
宋岐穿着喜庆的新衣,带着同样戴着生肖帽的严治在房间里玩。
不远处,宋初语看完手里的信,放入火炉中燃烧殆尽,这个严不渭,哎,不过,确实有想法,今年的年夜饭,少不得给他送上一桌。
宋初语看着信烧完,肚子鼓了一下,紧接着又连续鼓动着,宋初语没有动,确定信烧完了,拿起一旁的玉杆,搅动一二才让庄嬷嬷将盖子盖上。
“娘,您做什么呢?”
宋初语笑着看着儿子,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儿子身边同样仰着头看着她的严治。
宋初语笑容越发温柔,忍不住摸摸严治的小脑袋,摘了手腕上的紫檀镯子放在他腰间的荷包里,一些小东西,给孩子玩吧。
宋岐见状眼巴巴的看着母亲,他的呢?他也要。
宋初语又摘了腰间的玉扇给他,直到给长子挂好,肚子里的动静都没有消停,肚子里这个也是个不省心的,可没有怀宋岐时省心:“你爹也是,封印了他反而不着家了。”
宋岐美美的看着腰间的玉扇,这样的小扇子往常只有爹爹才有,不禁美滋滋的晃着自己的腰身:“娘,好看吗?”
“好看。”
“啊——”
“我们严治也好看。”
……
林家的年过的愁云惨淡,林大老爷回来也不过是一起看着破败的家而已,西南之地谁不知道他们家那点破事,不上来踩一脚的都是因为够不着,而不是因为仁善,偏偏现在的局面根本不是他们安分守己就能被打破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同样的,上位者手段一击即中,下面的人则是钝刀子割肉,让人痛不欲生。
林大老爷、三老爷回来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家的处境,他们走时一切还好好的,回来时竟天翻地覆。
“是谁把上京城的消息传回来的?”
简陋的饭桌上根本没有人说话,林大老爷更找不到出气的人,知道他们在上京城遭遇的人太多。
林三老爷根本不想吃长房的饭!现在算怎么回事:“大哥就不准备做点什么!”实在不行,放弃长子吧!杀了一了百了,还有那个女人!
“行了!”让他手刃自己的儿子吗!他成什么了!
林三老爷见大哥还冥顽不灵,也没有忍气吞声,直接起身走了,现在的林家还有什么,又何必守那些繁文缛节!
【391看就看】
林大老爷看着转身就走的三弟,气的火冒三丈,他什么意思!
林大夫人见状急忙安抚老爷,大爷刚回来,明显还看不清现在家里的局面,三爷肯定是跟家里沟通过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林家几位小辈确定父亲不会有事后。
林二少爷继续在饭桌上偷看一直低头用膳的大嫂,那本书中写的真是大嫂?他大嫂和他大哥……玩的那么放纵?
林二少爷还听说前几天连仆人都参与了,为此还闹出了人命,那样对她们两个人来说是不是更刺激?
林二少爷忍不住打个激灵,想到前段时间他们几个兄弟也聚在一起打了大哥,就觉得自己给他们的爱好添砖加瓦了,那天晚上他们是不是也因此玩的更激烈?
林二少爷想到这一点,忍不住更仔细的去看谢纯冉,想到她能做出的极限承受力,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那腰那腿得多柔软才能……
谢纯冉不是无感无觉,老二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身上,她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疯了吗?!如此看他嫂子!
谢纯冉几次严肃的瞥过去都没有让对方收敛,反而被看的浑身不舒服!
谢纯冉心中一阵不悦,谁给他的胆子!敢如此直视自己!
林二少爷依旧在看,甚至故意撞掉了筷子弯身去捡,要确定她脚腕上是不是戴着细细的枷锁?
旁边的林三少爷见状有什么看不出来的,用脚踢了下二哥的筷子,等二哥坐正,直接给二哥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眼神:有没有?
林二少爷瞪他一眼,他又不能掀开嫂子的下摆直接看,但是可以确定,大哥和大嫂的脚没有缠在一起,而且他很怀疑,林河题真有那样的爱好?
林三少爷觉得肯定有,他们还给两人助兴过,没见他们动手后大哥都没有追究,不是真的是什么?这可比花街柳巷的女人带劲多了,他就喜欢看他大嫂表面高高在上,实则一脸风尘的内在。
林二少爷蹙眉,更看不上老三的目光,这种事情被传的满城风雨,明显是有人要动大哥!可是他派出去查那些书来源的人,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林二少爷收回目光,心中无声的叹口气,以林家现在的境地,谁还会为他们做事,那些收了他们银子的,也不过阳奉阴违罢了。
可大哥这件事,明着没有给林家带来什么银两上的损失,可私下已经让林家仅有的那点品行口碑消融殆尽,他们还一点证据没有。
林三少爷看大嫂的目光越加露骨,比二哥更直接、火热。
如果老二的目光让谢纯冉不适,那么老三的目光就是让她恶心!
而她谢纯冉为什么要容忍这些,她是长嫂,是伺候走太夫人的人,是家里最该被尊重的未来夫人。
谢纯冉被看的越来越生气,越来越难受,啪的一声将筷子扣在桌子上。
林大老爷、林大夫人都忍不住看过去,这是怎么了?林大夫人还在安抚林大老爷,根本没注意到儿媳妇怎么了?
林河题不解的看过去:“怎么了?”
谢纯冉直接看向林三少爷,丝毫没想给他留面子,他敢目无长者,她就不介意让他好看:“三弟!你看什么!”她今天就是要给老三点颜色看看,让这些人知道,什么事都不能欺负到她头上!就是林家落魄了,她也还是苏江府太守的女儿!她有她不能被撼动的骄傲。
林三少爷见嫂子向自己发难,顿时不悦,二哥也看了,而且二哥看的时间更长、看的地方更多,凭什么大嫂只冲自己发难,是要捡软柿子捏吗!凭什么!家里都这样了,谁现在又比谁高贵,要是真不高兴就一起指责!否则就闭上嘴!
所以林三少爷也没有客气,反正他们早已经与大哥不合,有什么好掩饰的:“我看什么!?二哥看什么我就看什么,大嫂怎么不问问二哥看什么?”
三少夫人闻言,立即不高兴的维护自家夫君:“大嫂这是什么话,大家好端端的用饭,大嫂怎么肆意指责我夫君。”
谢纯冉顿时气急,他们竟然如此对自己说话,老三家忘了往日里是怎么讨好她们的:“三弟妹,你相公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品行败坏、肆意妄为,如今都把外面的恶习带回家了吗!”
林大老爷闻言顿时看向三儿子:“像什么话,那是你大嫂,家里外面都分不清了吗,吃饭!”
林三少爷闻言,不干了:“我怎么了!爹,给林家丢人的不是我,是大哥和大嫂;让家里落得这样境地的也不是我,也是大哥和大嫂,我们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吃着这些猪狗不吃的东西都是拜谁所赐!爷爷现在还躺在床上都是谁气的!三叔刚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离开又是因为什么!不都是因为大哥、大嫂吗!更何况大嫂值得维护吗!?如果不是她一开始就勾引大哥,大哥会为了她手刃自己的亲儿子,会为了她一路追杀一对弱母子!如今她又用狐媚手段败坏我林家门风,爹难道还要维护他们不成!”
饭桌上一瞬间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林河题和谢纯冉做出的那些事,现在林家根本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相反,林家绝对会一飞冲天。
结果,就因为两个人的自私自利、不自量力,让林家落得今天的地步!
林大老爷和大夫人都不说话了,虽然长子长房被他们寄予厚望,但是今天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甚至……甚至不是没想过废了长房一脉,看看林家还有没有转机!
三少夫人见状,得意的瞪了谢纯冉一眼,高傲什么!也不看看家里什么样子,还装的人模人样,谁搭理她。
谢纯冉被刺激的心火涌动:“你们什么意思,爹,娘,我是家里的长嫂,更服侍过太夫人!”
林三少爷直接开口:“你何止服侍过太夫人,你还想服侍太老爷。”最后一个服侍说的轻佻又犯贱!
【392什么意思】
谢纯冉怎么可能容忍:“你什么意思!”简直不想活了!
林大老爷也绝不能容忍三儿子胡言乱语:“成何体统!你给我滚出去!”
林大夫人也一脸不赞同,三儿子如何说话呢,赶紧出去!
林三少爷觉得自己说的再对不过,简直说到了重点上,难道嫂子不是想伺候太老爷,她连清放都想伺候,全临泽郡的人谁不知道!现在装什么三贞九烈!“我出去?该出去的人是她!爹娘不如问问大嫂和大哥都做了什么!二哥!你也知道!你说咱们这个家该滚出去的人是谁!”
林河题闻言瞬间知道三弟要说什么:“够了!不想吃饭都别吃了,散了!”说着起身就要带谢纯冉离开!
谢纯冉不走,她凭什么要走:“他什么意思!胡言乱语什么!让他把话再说一遍!他敢不敢再说一遍!”
林河题不想这件事让谢纯冉知道,拉着她:“走!”
“我不走!我凭什么走!”走了岂不是让在场所有人看了笑话!她能让两个弟妹看笑话吗!
林三少爷闻言讽刺的笑了:“你当然不能走,你走了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和你的众多奸夫的,也就是我大哥傻吃你那一套!”
“林三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问问二哥,问问外面看过《表妹》的人,谁不知道你嫁给大哥是因为大哥对你死心塌地,你也就能愚弄得了大哥!谁不知道你有疯病!离不开男人,甚至跟你前夫那点事都人尽皆知,你跪着求你前夫,高高在上的踩我林家长孙,大嫂真是好本事,让我等甘拜下风!”
谢纯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林三毫不犹豫喊回去:“要发病吗!你发啊!你这病更有意思,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我哥吃你那一套,我不!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找个男人解一下你这个疯病!”
“你,你——”谢纯冉没忍住,抓起桌上的碗筷扔向老三!
三少夫人见状顿时不干,抓起距离她最近的盘子,直接砸向谢纯冉,她算什么东西,爹都没有教训她相公轮得到她出手!
林河题顿时怒了:“林三!你管不管!”
林三管个屁!他这段日子早受够了,在外面受气,到了家里还要看他们耀武扬威,他们也配!让林家一无所有的是他们,他们凭什么还生活的好好的,还要在他们面前耍威风!
林三比妻子更狠的端起砂锅向大哥砸去!
林河题护着妻子立即回击!
三少夫人毫不犹豫帮着夫君。
林大老爷看着这一幕,气的晕了过去!
林大夫人急得喊大夫。
除了林二少爷没有一个人看父亲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二少夫人都没有动,她也知道《表妹》那种书的事,《表妹》不单有书,街头乱巷里还有说书人,简直……
现在出门,外面的人看她们的目光好像她们家女眷都有问题一般,而且,她父亲和兄弟们商议后已经决定让她和离,她也答应了。
二少夫人清楚的知道,林家根本不是一时的周转不善,林家闹到今天的地步早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不单没有,甚至跟林家有关系都有可能被连累,她不和离,她娘家都有可能跟着遭殃,她怎么能不和离。
何况,谢纯冉或许还不知道,她爹已经不是苏江太守了,谢家一系所有有官职的子弟,只要不是能力不能被替代的,都已经被贬职;能力出众的分支子弟,也早已经跟谢家划清界限。
谢纯冉又有什么好骄傲的,所以,二少夫人按兵不动,既然都决定和离了,他们家闹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家的事,跟自己无关。
“大夫!大夫——”
林家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已经扯着头发打到了一起,彼此的贴身丫鬟也打的难以脱身。
林三少爷不是林河题的对手,但是林三少爷会骂,身上吃了亏,但嘴上骂的十分难听,将那本书的内容都骂了出来,嘴上就追着两人占便宜!
三少夫人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对着往日看起来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嫂也是手口并用,骂的更加难听!
谢纯冉气的胸口起伏,眼睛通红,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骂的如此不堪!
谢纯冉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对三少夫人下了死手。
三少夫人也跟谢纯冉打出了真火,衣服都扒开了,惨不忍睹!
林二少爷甚至在扶着父亲喊大夫之余看到了大嫂腰间的痣,顿时火冒三丈,他不管父亲愿不愿意,父亲必须将大哥、大嫂逐出族谱。
如果父亲不这样做,他会主动请出族谱,与林家再无瓜葛!
……
谢纯冉头发凌乱,脸上、手臂上、腰上都是淤青和血迹。
她的贴身丫鬟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全散,束发的东西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先给少夫人清理伤口。
谢纯冉根本不管自己,顿时抓住林河题:“他们在骂什么!他们什么意思!什么《表妹》什么下贱不要脸!”
林河题身上也都是伤,他现在只想静一静,而且他现在极其不喜谢纯冉拽他:“放手。”
谢纯冉不放:“他们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知道!林河题我在问你话!”
林河题一把甩开谢纯冉的手,神色难看:“你够了!不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不懂吗!”
谢纯冉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吼自己!
林河题已经向室内走去,简单梳理后急忙出来去前院看望父亲,他也不想的,但事情偏偏闹到了这一步!
谢纯冉不敢相信的看眼大丫鬟。
大丫鬟垂着头,耳后都是血。
谢纯冉:“他吼我!他敢——”
房间内却只有大丫鬟一个人,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多一个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谢纯冉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要展现给谁看、说给谁听:“你去……把那本书买回来……”
“少夫人……”不去看看老爷吗,老爷还病着。
“我让你去听见没有!”
“是。”
……
前院内。
林二少爷跪在院子里,让刚刚清醒的父亲将大哥、大嫂逐出林家!
【393自请离开】
二少夫人见状赶忙跪在一旁,让大哥、大嫂离开林家!凭什么走的是自己,该是大哥、大嫂!
林二少爷注意到自家夫人膝盖下垫着厚厚的垫子,以前绝对不会,侍奉父母不敢不尽心,如今妻子也开始阳奉阴违了,这个家散了。
林三少爷鼻青脸肿的跪在二哥身后,他也要求将大哥、大嫂逐出林家!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明明是大哥的错,爹和娘还要包庇大哥吗!?当初爹上京时就该把这两个心术不正的人的人头带过去。
林三少爷自觉自己混账也做不出手刃亲子的事,结果他们竟然以追杀上面那位来满足他们见不得人的爱好,大哥大嫂从根上就坏了!爹必须对大哥做出决定,否则……否则,他也以与大哥做兄弟为耻!
燃着烛灯的灰暗房间内,往日儿臂粗的蜡烛已经不见了,此刻房间灰败的更添了一层冷意。
林大老爷咳嗽不止,心口难受,以为从上京城回来后可以从长计议,结果家中早已糟糕到这种地步……“咳咳……咳咳……”
林大夫人眼中含泪,都怪自己不好,怪她没有拦着长子。
“请父亲早下决定!”
“请父亲早下决定!”
林大老爷气喘吁吁的看着老妻,那个孩子的意思是要将林家赶尽杀绝啊!如果林家不想都跟着葬进去,驱逐长子一家势在必行。
林大夫人何尝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为了林家的子子孙孙,将大房赶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就怕……老大家离开了,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吃过肉的人,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林大老爷何尝不知道:“但,河题他们走后,林家除了这座宅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无非是卖了这座宅子而已。”
林大夫人闻言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这是林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林大老爷的心更是在滴血,如今父亲卧病在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卖老宅的决定是他做的,林家等于毁在了他这一代,待他百年后有什么脸面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请父亲早下决定!”
“请父亲早下决定!”
林河题走进来,就见二弟、二弟妹、三弟跪在院子里请父亲将他们一房逐出林家。
林河题颓然的看着他们,无力冷笑,并不意外两个弟弟的决定,那个人没有死,要死的自然就是他们夫妻,天道轮回,他们输了。
林二少爷、林三少爷看到大哥走来,往日敬重有加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荡然无存,只剩厌恶和琢磨。
琢磨什么,林河题心知肚明,他可以再打林老三一次,可是又能怎么样,如今林家分崩离析至此,都是因他造成的。
那本书里,写的多数是谣言,但是有一点总没有错,是他私心作祟,一再纵容谢纯冉,害得从小对他寄予厚望的林家走到如此地步,让长者不得安宁,让幼儿颠沛流离,他还有什么资格做林家的长房长孙。
林河题自己跪下来,他对得起他的感情,对得起纯冉和清放,却对不起爷爷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叔伯,对不起拥护他林家世世代代的人:“孩儿恳请爹,将孩儿逐出林家!”
林大夫人听到长子的声音,瞬间将哭声咽在嗓子里,痛得心在抽搐,那是她的长子啊!一直以来让她骄傲的孩子!
林大老爷已经冷静下来,听到长子的声音深深地叹口气,或许上京的时候,他们就该把他绑了直接带走,也许林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如今,这一切确实是长子品行不端、行差踏错、杀子害妻造成的,他们是林家的罪人,早已不配长房的殊荣!
林大老爷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下面的孙子考虑,为曾孙们考虑。
林大老爷挥挥手:“就说我准了,让他们一房走吧……”
“老爷!”
“咳咳,我心意已决!”
……
谢纯冉没想到大丫鬟回来的如此之快,可距离她们林家最近的书馆并不大,竟然也有卖的,这部书普及性如此高吗?
谢纯冉拿起来看了一点,顿时将书扔在地上,发了疯的用脚去踩!面部扭曲、青筋直冒,踩烂也不足以平息她心里的怒火!
写的都是什么!胡编乱造、胡言乱语、一派胡言!她最在乎的脸面、她一直维持的高高在上的身份、她引以为傲的出身和表哥的爱情,在里面丑陋不堪、自私自利!
谢纯冉想说这不是她!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可是……她突然发现她反驳不了,除了反驳那些不堪入目的床帐之戏,其他的她竟然反驳不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最让人敬重的,她是苏江府太守的女儿、是林家长房长媳,在整个临泽郡比郡守夫人还尊贵的女子!
最近那些人看她的目光是因为……谢纯冉想到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咬牙切齿、痛不欲生!他们怎么能……怎么配……算什么东西!
她才是掌控他们生死的人,是临泽郡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不是,林家已经败落了,对,林家已经败落,谢纯冉看着周围灰扑扑的房间,房间内仅有的一根蜡烛,哈哈,一根蜡烛,她连丫鬟都要用不起了!外面的男人就连一个老仆都用那样的眼光看她!
她不是!她不是!“大少爷呢!让大少爷回来!让大少爷回来!”
“少夫人您冷静,奴婢这就去叫。”
不用丫鬟去叫,林河题已经回来了,他像一夕之间被抽干了精气神,目光空洞灰败,父亲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人人喊打的离开给予他无限荣光的身份,他从来没有回馈过这一身份的赐予,反而给林家招来了大祸,这么一个大家族,因他荡然无存!
谢纯冉瞬间冲过去:“林河题!林河题我让他们去死,让他们都去死!”说着便要对林河题拳打脚踢!
【394再高一丈】
林河题捉住她的手脚,他怪纯冉也不怪她,后来纯冉做的那些事,是他默许的,他更是给了纯冉足够的银子和人手,让她有能力一直追杀那对母子。
所以林河题不怪她,只是如今阴阳颠倒、强弱互换,换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而已。
林河题觉得,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境地,他现在不比从前,没有那么多富裕的时间养伤,未必请的起大夫、买的起药材,所以又怎么能带伤,怎么能让她打伤自己。
谢纯冉不依不饶,奋力要挠林河题。
林河题捉着她的手丝毫不让,往日让她轻易冲破防线的戏码,今日他丝毫不能给她。
谢纯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河题:“啊——”
林河题没有看她,疲惫的叹口气,对身后唯一的小厮道:“收拾东西,我们离开。”
谢纯冉本来还在尖叫,听到林河题的话,瞬间看向他:“你说什么!”
林河题看向她,多多少少已经知道她的疯是自己的纵容,是她气不顺时的脾气,是她曾经嫁人后受的委屈,可那些委屈,他用一个孩子和妇人的命去安抚了,现在再如此,难道还以为可以吗!
或者说,在林清远娶了安国郡主后,谢纯冉自己就收敛下来,不敢越雷池一步,那么现在就该知道,她也发不起脾气了。
林河题开口:“父亲,将我这一房逐出了林家。”
“不!”谢纯冉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比每一次发疯都更尖锐、更不敢置信。
林河题点点头:“父亲刚刚做出的决定,你冷静冷静,跟我离开。”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是苏江太守,爹不会那么做!”
“一直没有跟你说,爹已经不是苏江太守了,你不会以为林家成了这个样子,你娘家能保住吧,他们没有来报复咱们,都是因为不想沾染咱们身上的晦气,唯恐被人一起剿灭在这个泥潭里。”
谢纯冉不相信:“不会的……不会……”
“他现在什么身份,你对他做过什么,不会都忘了吧?”
谢纯冉突然不呢喃了,怔怔的愣在那里,她做了什么她自然清楚,比林河题知道的更多,做的更狠、更绝:“他就不怕天下唾弃他!”他这是刨祖坟!
林河题虽然没有站那么高过,但不代表不懂上位者的施恩:“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件事真闹到了他面前,说不定他会叹息一声,斥责下面的人胡作非为,然后恩赏林家的下一代,他依旧是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上位者,你我,只有你我,是他人口中的恶人。”
谢纯冉猛然扶住椅子,不断摇头却也知道林河题说的是真的,就如当年的那对母子在她眼里犹如蝼蚁,现在自己和林河题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想讨好那对母子的人就能一口一口将他们咬死,那些书、倒了的林家和谢家:“他凭什么那么对我的父亲!”
林河题闻言看了她一眼,去收拾东西了,凭什么?当初他们对付那对母子的时候有问过凭什么吗!所以,何必无谓强喊。
谢纯冉何尝不懂,越懂越慌,她父亲已经不是苏江太守了?她也不再是林家的长孙媳,那她还有什么!破败的名声?不,不……外面把她传的那么难听,她不能离开林家,她也更不敢回到苏江府,她怕以往都是对嫂嫂颐指气使的她,回去了被人嘲笑。
谢纯冉不要离开林家,她不走,她出去了那些恶心的目光只会越来越放肆,绝对不行——
林二少爷、二少夫人,林三少爷带着人已经到了门外,过来‘送’大哥大嫂一程。
谢纯冉看到他们,下意识想动手,但看着悬殊的人手,生生忍下了冲动。
林河题、大丫鬟和小厮已经收拾了东西出来。
谢纯冉往后退,她不能出去……
林三少爷将小厮拦下:“这是林家的人大哥没意见吧。”
小厮一脸为难:“大少爷……”
林河题没有跟老三计较,直接拿出了小厮的卖身契。
林三少爷又看向不断往后躲的大嫂,突然笑了,直接开口:“大嫂不想走?没关系,我那里正好缺个伺候的人,相信很多人都想试试大嫂的趣味,大嫂也为我林家复兴做点贡献!”
谢纯冉吓的目光狠厉却不敢出声。
“对,就是这眼神,够味!”
林河题:“够了!”
林二少爷和仅剩的家仆立即上前与曾经的大少爷对峙!
林河题看着这一切,转身拉上谢纯冉,直接走了。
林三少爷热情洋溢:“大哥、大嫂慢走,以后大嫂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联系弟弟,弟弟给她找乐子!”
林二少爷看三弟一眼:“够了,何必落井下石。”
“切!”是他们作恶在先。
……
客栈内。
廖准最近又接了几个单子,都是上京城发下来针对林家的,其中还有安国公。
廖准并不看人下菜碟,所有汇到他这里的‘单子’他都给出一个全新的方案,绝对不重复使用,糊弄雇主,这是他的口碑。
……
临泽郡最近出了一件新鲜事,林家被赶出来的长孙媳突然得了恶性传染病,不能近身,否则必然会被传染。
那些知道林家长房被逐出族谱、一贫如洗,早已蠢蠢欲动的人听说了,直道晦气,不敢趁林河题出门做工时,再近林家的门。
但是,很快传出,坊间驱邪的道士说那不是恶疾,是妖祟,这种妖祟十分怕人,如果能淋她一盆狗血、或者屎尿,能保自己小人退散、百毒不侵。
据说已经有人试过了,那人身上的脓肿真的好了。
听说的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假的吧?”
“不是,是真的,我就住在他们住的那条巷子,赖麻子身上的脓肿真的好了。”
“真的?”
“真的,我亲眼所见。”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林河题落脚地又挤满了想身体康健、听信谣言的人。
胆大些的趁林河题不在,翻进院子给谢纯冉浇屎盆子,胆小些的浇在门口,保佑也能起点作用。
不出一天,林家新租住的小院子已经臭气熏天、不能过人,邻里立即不干了,东家也让他们立即走人,否则他好好的房子以后别想租出去!
【395不好不好】
才安生了没几天的林河题,带着妻子儿子再次被赶了出来。
林清放忍着屈辱,捡起散落的行李,心里的恨还没有落实,一盆狗血迎头浇下,弄脏了所有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早已蠢蠢欲动的人,快速将屎盆子倾倒而下,匆匆逃走,心里捉摸着这么大的量,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了吧。
围在最前面的一些人见状,忍不住啧啧‘可怜’他们:“真倒霉啊。”
“可不是?”
“小娘子还是别跟着他们走了,你住在这里肯定没事的。”
“就是,就是,大冷的天,搬家多麻烦,你放心,你住在这里,兄弟们都会照顾你的。”
“对,对。”
谢纯冉躲在林河题身后一动不动,往日稍不顺心就发脾气的她,现在安安静静的,瑟缩在夫君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清放早已怒不可遏,可对方人多,又多是懒汉,如果闹起来,他们讨不到任何好处,可是他们从家里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东西,如今全泼上了脏污。
可就是这样,林清放也不得不捡起来,否则他们连过冬的衣物都没有了。
林清放压抑着心底的情绪,一件件捡着地上的衣物。
“哦,这还给他亲娘捡xx呢?”
周围的人瞬间哄堂大笑!
“不如我们也捡一件,回去做个纪念。”
“可不是要捡一件!”
“哈哈哈哈!”
林清放:“住手!”
周围笑声依旧,更加变本加厉:“我们可没有动手,我们动的是脚!”
“对,你爹我们动的是脚。”
林清放、林河题再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瞬间冲向人群。
没有参与斗殴的人看着落单的林大少奶奶眼睛一亮,这小妇人养的好啊,这时候有便宜不占是傻瓜,默契的人们瞬间一哄而上。
谢纯冉疯了般的尖叫、闪躲,最后被林河题和林清放从人群中拉出来时,衣衫凌乱、瑟瑟发抖:“不……不……”声音弱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林清放看着这一切,突然拿起旁边的棍子,眼睛通红的向散开的人群冲去——
林河题看着躲在积满雪的角落不断颤抖的谢纯冉,慢慢的蹲下身,手放在她肩上。
谢纯冉吓的躲开:“别……碰我……”
“你对他们做过这些。”林河题声音平静又肯定,眼底彻底没了希望,他相信那些人会置他们于死地,会让他们痛不欲生,可对女眷下这种手……哈哈哈哈,只能说,那些人不觉得会被事后追责。
谢纯冉惊恐得都忘了自己,看着林河题。
林河题也静静地看着她,讽刺、嘲弄,唯独没了怜悯,如果是一报还一报,他们谁有资格怜悯谁!
谢纯冉瞬间尖叫:“我没有!”
林河题不知道信了没有,但他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尚且如此,一直逃亡在外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养大那个孩子的……
林河题没有再安慰她,缓缓起身……
“啊!杀人啦!杀人啦!”
看戏的无赖们一哄而散。
林河题、谢纯冉瞬间看向儿子。
就见林清放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刀捅进了一个无赖腹部。
谢纯冉、林河题快速冲过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官爷来了!官爷来了!”
“都让开!”
巡查的捕快瞬间上前制住了行凶的林清放!
林河题、谢纯冉见状立即跪下来求情,衙门是什么地方,绝对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去的地方:“官爷,官爷,是他们先动手的!官爷饶命,是他们先动手!”
“官爷明察,犬子是被迫的,官爷您不能冤枉好人啊……”
捕快顷刻间挥开两人的手:“有什么话去衙门再说!统统带走!”
谢纯冉闻言直接扑过去抱住自己儿子,不是的,她儿子是受害者,她们一家才是受害者!
“都一起带走!”
不一会,地上除了乌七八糟的痕迹,一个人都没有。
……
一个时辰后。
林河题、谢纯冉被从衙门赶了出来,林清放收监关押,外面又下了冷雨。
谢纯冉不走,一下一下的在衙门口拍着大门,将她儿子还给她!她要救清放!不是清放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让她进去,放了清放吧!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有什么冲自己来,清放该有大好的前途,清放不该是杀人犯!
林河题看着倾斜而下的冷雨,神色怔怔,他没有去安慰纯冉,也没有想牢中的孩子,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谢纯冉跪在地上,一声一声求着,她要清放出来……她可以进去……人是她杀的:“林河题!你说话啊!人是我们杀的与清放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林河题依旧看着越来越冷的雨:“林清远也不是我们杀的……”
谢纯冉骤然看向他!
衙门的大门瞬间打开,透过雨幕声音缥缈、阴狠:“还不滚!再拍门,便是扰乱衙门秩序!重打二十大板!”说着大门缓缓关上。
谢纯冉无声的看着林河题。
林河题转头看向谢纯冉,目光平静,甚至笑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攻守易位,你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
谢纯冉颓然的坐在地上,生无可恋,那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炮竹一声声搭起欢闹的舞台,一条条舞龙的队伍锣鼓齐鸣、红绸翻飞,街上喜迎年会的人络绎不绝,孩子们追逐着卖货郎跑过唱戏的舞台,不远处游湖的船只上奏着一首首欢快的曲子。
林清远牵着儿子和宋初语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笑容满面的和认出他的人道一声新年好。
三人对面不远处,严不渭赶紧抱过严治准备巧遇,今年过年没有国宴,上街的官员多如牛毛,但他依然要是其中最举足轻重的一根。
裴五娘手里拿着糖画,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相公已经抱着儿子冲了出去。
“哎呀,林大人,弟妹好巧啊。”没办法,从哪里论都不是姐姐姐夫、大哥、大嫂,他也只能舔着脸叫声弟妹了,严不渭第一次觉得年长真不好。
【396过年啦】
裴五娘拿过另一支糖画给郡主:“郡主安。”
宋初语接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没在家里守岁?”
裴五娘无奈摇头,低声在郡主耳边道:“林大人出门了,他能在家里待得住?”
本来睡眼惺忪的严治看到宋岐后,瞬间睁开了眼睛,伸出手要宋哥哥抱。
严不渭立即拉出小推车,将儿子放在里面送给大公子,只要大公子喜欢,不用还。
宋岐开心的蹭蹭严治的脸,推着严治去和一群孩子追前面的卖货郎。
侍从瞬间追上。
严不渭殷勤的看向林大人:“林大人新年好,郡主新年好,新年真好。”看他穿的多喜庆,红彤彤一片,红彤彤——
林清远闻言极其不情愿的从袖子里掏出三文钱放在严不渭手里:“新年好。”压岁!
严不渭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铜板,他辛辛苦苦来拜年,就得三个铜板?!林大人,您对得起对您忠心耿耿的下属吗!
宋初语褪了手腕上的镯子戴到说完吉祥话的裴五娘手上,新年伊始,侍女们给她配的首饰都是最好的,这一枚玉镯子的水头万里挑一,两人笑着向前方打铁花的桥头走去。
严不渭觉得,媳妇还是给家里讨了东西的,林大人这里……抠一点就抠一点了。
可严不渭没有安慰完自己几息,还是觉得林大人太抠,直接绕过他,追着郡主去了:“弟妹,弟妹新年快乐,早生贵子,儿孙康健啊——”
裴五娘闻言羞于承认他是自己相公。
宋初语笑的合不拢嘴的转头,转手将头上的钗环摘下来没入裴五娘头上。
裴五娘羞涩跺脚:“郡主也惯着他,让他得了甜头,他来年更上劲。”
“适合你,好看。”
严不渭的脑袋也从旁边冒了出来,笑容谄媚;“确实适合阿治他娘,谢郡主赏。”
宋初语瞪他一眼:“别想着把我的手炉也念叨走就行。”
“那不能。”严不渭揽着娘子的腰靠近郡主的方向:“那边应该快不行了……”这么冷的天,死个把人稀松平常:“要不要跟大人说一声……”毕竟是林大人的父……
宋初语看着桥下的铁花,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镀了一层金光,声音异常平静:“有什么好说的,还要给他收尸不成,等死了扬捧土就是孝顺过了。”清远的孝心在他们死绝后,有的是办法尽,不急于非要在活着的时候。
“是,是,弟妹说的有道理。”
林清远带了几个烤红薯过来,毫不吝惜的一人发了一个,他出门带的自然都是铜板,带银子做什么,朱门酒肉臭吗!怪只怪严不渭不会挑时候,只是可怜了他娘子的首饰,都是他看着一个个戴上去的,结果还没回去就少了两个。
严不渭将剥开的红薯给了五娘,自己接过五娘手里的剥开,一口咬下去:“真甜。”
自己剥红薯的宋初语顿时看向林清远。
刚想吃的林清远一脚踹严不渭腿上,剥烤红薯的乐趣都不懂吗!在这里找事!
严不渭立即跑走:“老弟,老弟,你以前不是这么对哥哥的。”
林清远觉得以前就是对他们太放纵了,才敢明着跟自己来这套!
宋初语两人身边立即有侍从填上,在热闹的街头始终让两人保持着与喧闹的距离。
“郡主?”
宋初语回头:“大哥。”
宋石护着快临盆的妻子上前。
江筝眼里都是如铁花散开般灼灼如春的笑意:“郡主?!郡主!你偏心,出来玩带裴姐姐不带我。”
宋初语立即想到自己的损失,正愁找不到人呢,“祝大哥大嫂新年快乐、万事胜意,心想事成、仕途广阔。”说完伸出手,嗯,过年呢?
江筝见状,眼里的笑顿时如落入河流中的铁花,傻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事了,她该先下手的,怎么就让郡主先了!
江筝恼的想跳脚!郡主就是欺负自己,她手里的灯笼是石哥哥买给自己的才不给郡主,突然江筝眼睛一亮,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糖放到郡主手里:“乖,新年好。”
宋初语看着手里的糖,扯扯嘴角,看了大哥一眼,就这?又转头看向大嫂:“其实,嫂嫂头上的钗子我也是……不嫌弃的。”
江筝扭过头,当没听见,郡主话可以这么说,她傻了才敢给郡主她戴的东西,能从身上赏东西的是上位者对下位者,郡主有糖吃就不错了。
林清远突然站在宋石身后:“大哥,新年快乐。”
严不渭也来:“宋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前途无量。”快,表示。
宋石看眼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两人,无奈一笑,他什么都没带,就是陪筝儿出来逛逛。
宋石只好将荷包从江筝腰间摘下来,一人给了一块糖,两块都不敢给,怕碰到孩子真没了。
严不渭无语的看着手里的糖果:“林大人,他还不如你的铜板。”
河面上突然银花绽放,照亮了半个桥头。
新的一年在礼花的喧闹中拉开新篇章。
……
蔡府内。
新年的饭菜已经凉了,外面烟花升起,蔡府内却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主子死气沉沉的不牵头,下面的人怎敢大张旗鼓的庆祝。
蔡府内,因为主子没有交代,除了正常休假的,每个人都像平时一样忙碌着。
蔡夅最近一段时间停了药,喝不喝都是现在的样子,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咳咳……”
蔡府的奴仆看到外面燃起的烟花,刚想呼朋引伴一起来看,想到书房里病重的老爷,又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欢喜。
书房内。
蔡夅看了一会儿书,沙漏已经到了入睡的时辰,往年这个时候,即便他们日子再难过,她也会拉着他一起守岁,这个时候,她应该也正拉着新收的丫鬟,陪她一起看烟花吧。
蔡夅想到那样的场景,嘴角溢出一抹笑意,不禁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色。
他已经将这段时间积累的钱财都储存到了钱庄,每个月会按数给她寄过去。兄弟那里也安排好了,他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每个月也会有人从上京城寄东西送回家,顺便关照那边的府衙看顾好楚翩。
何况他这身体,短时间内也死不了。
【397回来了】
蔡夅放下书,准备去睡,夜有什么好守的。
蔡夅刚刚起身。
管家匆匆从外面进来,满脸喜气,终于回来位脸上有笑容的主子了:“老爷,老爷,夫人回来了!”
蔡夅没有听清,看他一眼。
管家低头哈腰的笑着,夫人正在外面分特产呢,大家都聚在院子里凑热闹:“老爷!夫人回来过年了!”
蔡夅本灰白无趣的脸上顿时闪过狂喜,抬步就向外面冲去,冲到门口又觉得不妥,赶紧退回去,拿起书,他不能太急,下一刻又将书放下,向外走去,走了一半又赶紧回来,拿起屏风上的厚外套穿上,殷切的看管家一眼:可以吗?暖和不暖和?合适不合适?
管家早已经看傻了,他……不是,老爷折腾的是不是太……但:“合适,合适……”
蔡夅一本正经的向外走去。
管家看着老爷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纳闷,老爷这是……
“夫人在哪里?!”院子太多也不好!
管家匆忙跑出去:“来了,来了!”
楚翩为自己选的后罩院内。
慧姑姑、蓓姑姑等人围着回来的夫人喜气洋洋的说着吉祥话,尤其两位姑姑眼中隐隐带着泪光,夫人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她们没有伺候的人,唯恐老爷觉得养她们碍事,将她们赶回去。
楚翩带着人分发手里的特产,大过年的,都沾沾喜气。看到目光含泪的两位姑姑,也心有感慨:“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吗。”说着将特意给两人准备的礼物交到两位手上。
慧姑姑嗔夫人一眼,慈爱不舍:“老奴以为夫人忘了奴婢们呢。”
“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的。”其实是,她没想今年回来,过年给她拜年的人多了,县太爷都会带着夫人来。
但前段时间不是蔡夅几个亲哥亲嫂子来了,他们家三哥三嫂回来的早,她就想着去问问情况,那对夫妻闪闪躲躲的,可语气间对蔡夅也算尊重,说了些蔡夅的近况,其中三夫人提到,蔡夅似乎病了。
楚翩想着,季节交替,染了风寒也很正常,所以等蔡家老大、老二返乡后,她就去问了问蔡夅的病是不是好了,她想着自然是好了,就是不放心去问问。
哎,谁知道蔡家老大、老二那么惨,路上遇到了土匪,伤的那个重啊,都有点精神不正常了,见了她,还给她磕头,她不受着都不行。
楚翩就觉得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大家老二家也不是看到蔡夅好,就扑上去不管不顾的人,这不是也是怕他们在上京城让蔡夅为难,所以主动回来了,就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那样的意外,人都被伤的脱形了!
她看着两家可怜,给了一些银两让几人养伤,他们死活不要,说有,磕头不断。
楚翩又不是傻的,这不是兄友弟恭,是这几人险些被弄死了吧,都客气成什么样子了,她也就没有为难,象征性的询问了下蔡夅风寒好了没有,结果二嫂说没有,反而更重了。
楚翩算着,从老三家回来,到老大老二家回来,都多少日子了,风寒怎么还没好,听二嫂的意思,不但没好,反而还重了。
楚翩不放心,便决定过来看看,顺便过个年,所以腊月一开始她就带着人北上了,紧赶慢赶,今天才到:“这大过年的,灯笼怎么才亮了一半,都点起来,看着也亮堂。”
“是。”
蔡夅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被人围着的她,便停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老爷。”
“老爷。”
楚翩回头,一眼看到了烛灯下的蔡夅,本喜笑颜开的眉宇,顿时沉了下来,不是说只是风寒,怎么人看着这么不对。
楚翩放下手里的东西,担心的立即走过去:“你怎么了?怎么人瘦了这么多,看起来也不精神,大夫怎么说?”
蔡夅听着她说话,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没事,年前事多忙了一点,没顾上调理,过段时间就好了。”
负责老爷饮食起居的小厮闻言,立即上前跪下:“夫人,不是那样的,老爷最近都没有吃药,大夫说不好好吃药,老爷身体会受不住的,夫人,您可要劝劝老爷啊。”
蔡夅蹙眉,觉得他小题大做,他是不喝药吗,是喝了两三个月还是这个样子,觉得烦了才停了几天,再说他觉得停不停药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才干脆不喝了,毕竟他没事总喝那些庸医的药干什么。
楚翩立即看向蔡夅。
蔡夅真冤枉:“没有不喝,我是觉得效果不佳才……”
“效果不佳你可以换个大夫,怎么能停药,慧姑去请大……”大过年的请大夫晦气,管它晦不晦气,不请弄不好就真晦气了:“去请大夫。”
慧姑看眼老爷,见他没像往常一样不耐烦,心中已然有底:“是。”
楚翩看眼好似风一吹就倒的人,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不赶紧回屋,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唯恐病情好转是怎么的!你们也是,老爷要出来你们就让他出来吗,他这个样子适合出来吗!
“是。”
“是。”
“我没事……身体比前段时间好多了。”他是真的觉得身体轻快很多。
“那你前段时间得多糟。”说着两人已经向屋内走去。
蔡府原本除了书房都清冷冷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暖和如春,灯火通明,连走廊上的灯笼全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楚翩越看蔡夅脸色越难看,她走的时候人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你那几个哥哥气你了?”否则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蔡夅慢慢的喝了一口热茶,视线落在她带回来的几个丫头身上,却不曾落在她身上:“没有,几个哥哥嫂嫂都很好。”他现在真觉得对方人不错,至少他们离开上京城的时候,他心里很痛快,没以前那么敌视他们,毕竟都成那样了,下半辈子也是疾病缠身好不了了,没什么好再怨的。
楚翩不信这一套:“行了,他们什么情况回去的我又不是没看见。”都快整死了。
【398第一印象】
蔡夅笑笑,觉得也还好:“她们是嫂嫂新买的丫鬟?”
“嗯。”
“伺候的可还尽心?”应该挺尽心,觉得嫂嫂胖了一些。
“还好,你这种情况,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事,养一养就好了,结果赶上年关事情多,没有休息好,估计又染了风寒,所以看着吓人一些,其实没什么事。”
“我看着不像没什么事,你别动了,吃饭没有?”
“吃了,嫂嫂是不是还没吃?”
楚翩焦急的往外看一眼:“怎么大夫还没有来,今天看大夫的人也这么……”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楚翩急忙迎出去。
蔡夅才肯将目光放在她背影上,嘴角带着平和的笑意,她竟然回来了,他以为……
大夫匆匆被带进来,重新给蔡夅诊了脉,改动了几味药,嘱咐蔡大人切勿劳神、多思,才在众人的殷殷相送中离开。
厨房去煎药了。
蔡夅看到楚翩松口气才开口:“现在放心了吧,没什么事,就是太忙了,嫂嫂一路北上,各地可还平稳,有什么新奇的事?”
“过年呢,问什么外面的事,再说了,好着呢,连个黑店都没有遇上。”
蔡夅点点头,那就好:“嫂嫂一路辛苦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嫂嫂休息便是。”
“别动,喝了药再走。”
“我回前院喝。”
“你就在这里喝。”
小厮闻言迫切的点点头,对,在这里喝,让夫人看着他主子喝,否则主子回去后不一定愿意喝。
蔡夅无奈,又坐了回去,这里的东西他只添没有减过,如今比她走时更满,也更适合住人。
药熬的很快。
蔡夅没有犹豫端起来一饮而尽,苦,一如既往的苦。
楚翩推了一盏蜜饯过去。
蔡夅拿起来吃了一颗,是酸的。
楚翩叹口气:“别挑了,酸的甜的都能压药味,你呀,也不用如此拼……”命,又觉得说这些话不对,他不拼怎么有前程,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宅子,怎么能有现在的风光,县令的人更不可能在知道她上京时,一路让人护送了那么久:“也悠着点。”
“知道。”蔡夅又拿了一颗蜜饯,回甘很甜。
楚翩将盘子收了回去,晚上吃这些甜的不好:“去睡吧,我守岁。”
蔡夅还打算再拿一颗,结果没了:“麻烦嫂嫂了。”
楚翩让慧姑姑送他回去,看着他睡下了再回来。
慧姑姑笑着:“是,老奴一定看好老爷,保证窗户都关好,绝对不让老爷染一点风寒。”
蔡夅听话的起身,还是从嫂嫂旁边的盘子里拿了一颗蜜饯,才向外走去。
楚翩瞪了他背影一眼,没说话,甜甜嘴也好,等蔡夅走了,楚翩才开口:“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房间里所有伺候的人闻言纷纷垂下头,蓓姑姑也垂下头。
楚翩叹口气,大夫说了没事,好好将养就是,年前事情繁重,加上他几个哥哥在上京城,他无心病情也是人之常情。
楚翩看着满满当当的房间,心里安慰,至少没有人走茶凉。但也意识到,他虽然长大了,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这家里也还是冷清。
说起来,郡主上次答应的事,不知道蔡夅问了没有,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
前院内。
蔡夅脱了外套,让慧姑看着他吃了一点晚饭,又让人上了半碗羊汤,安安静静的去睡觉了。
……
宋初语看眼身后跟着的人,十分不解,不回去吗?都跟到家门口了:“你们……家里没安排?”
林清远闻言抱着已经睡着的宋岐回头,看着严不渭和大哥?
严不渭率先开口:“没有,怎么会有事,郡主有什么安排吗?”比如推会儿牌九。
宋石没有他那么脸皮厚,而且江筝也不方便:“郡主、大人,时候不早了,臣等就先——”
严不渭立即揽住宋石,第一次没够到,又够了一次:“时间还早,不再玩会?”
宋石拿下他胳膊:“你嫂子身体不方便。”
严不渭看看江筝,你说你早不怀晚不怀,为什么现在怀得——
江筝看着严不渭,让他把眼里的意思表达的再清楚点,她保证连小时候那些账跟他一起算。
严不渭立即服输:“时候是不早了……大公子都睡着了……”
所以呢?
“我们先回去,明早再来给大人和郡主拜年,臣等告退。”
“臣等告退。”
宋初语待人走后,娇气的伸出手挽住林清远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胳膊上走进去:“芋头烧牛乳好吃,青尖卤笋也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这样的小吃街,薄皮馄饨也好吃,都挺好吃的。”
“你就是吃个新鲜感,我还是觉得卤肉和猪骨好吃。”
“俗。”
“是啊,所以敢问郡主看上我这个俗人什么?”
“嗯。”宋初语认真思索着:“喜欢你……长的比做人更俗。”宋初语说完笑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好奇怪,明明买不起那把扇子,却在那里和老板胡搅蛮缠,你看整条街的才子、学士,谁会明知道买不起一把扇子,还厚着脸皮去跟掌柜讲价,不怕人笑话;但又觉得能不顾所有人的眼光,跟老板争的那么理直气壮也算别具一格,所以给你垫了后面的银子。”
林清远想到那时候,眼里同样浮现出一抹笑意,其实他没想买那把扇子,就是愤世嫉俗去找不痛快。
当时,上京城的什么都贵,贵的他只能看,一个都买不起,他能就那么算了吗,自然要发泄下心中的不满。
也是那时候他遇到了她……其实,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不讲理的事,毕竟他也要脸。
但思来想去,他可能都没有机会体体面面的出现在她面前,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长公主的宴席上,他站在曹昭身后得以给她问安而已。
所以,这样一想,他还是要回去继续跟掌柜的胡搅蛮缠才好:“我那时候应该不太能入郡主的眼……”
宋初语想想,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因为曾经的自己,的确不可能多看林清远一眼,他没有广为流传的才学,也没有傲人的家世与她结识,她堂堂安国郡主吃饱了撑的去跟别人家小厮谈情说爱。
【399一点往事】
可是,他们没有错过啊,而且,她知道,他看得懂别人的用心,是个心思细腻、有情有义的人。
当初他扣了自己八条商船,她是很生气,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问问他知不知道那是谁的东西,想不想活了?郡守不想干了是不是!
但她气呼呼的亲自去,想知道为什么船走到这里屡次出事后,却在半途听说该郡县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洪水,朝中没有放粮、郡县仓中亏空、城中瘟疫横行,该县扣押所有来往船只,劫掠城中富商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她就回来了,也没有让姑姑把这个敢扣押她货船的东西弄死,而是让人又装了几船药材和几船粮食过去,不出意外也被扣下了,她也懒得要,当听水声了。
当她以为事情都过去时,来年她的船队在南地出事,还没有等她找人疏通关系,翌日她的商队正常通行了。
而且从此几年后,她的商队在南地从没出现过任何损失,也没被强制办理通行文书、缴纳高额通行费,包括南地与皇家关系最不好的那些年。
可也就是那几年,没道理别人的商队都被层层剥削、压榨,唯独她的畅通无阻、利润依旧,会出问题的,尤其那时候安国公府没落了,康睿又比较谨慎,如果唯独她的商队如此高调,会出事的。
所以那些生意她就停了,一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她也没那么多生意了,毕竟当初是多少人看在安国公府的面子上才让她一家独大,不与她竞争,她也不是不知。
宋初语就趁机停了两地的生意,说起来,她不得不低调的那些年,林清远正如日中天,关于对他如何处置的争论在上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有要安抚的、有要处决的,有想派使团的也有想出兵的。
但不管哪一种,她只知道一样,他没有因为安国公府的衰落扣押过她的商队。
所以怎么能说,他不是一个心思柔软的好人,虽然他做的那些事……确实很吓人。但她始终觉得他人品应该还可以,她甚至曾经试图让康睿做皇家的说客去接触林大人,她觉得只要朝廷的决策不过分,林清远未必会抵抗到底。
结果康睿觉得林清远名声不好,一个对自己族人、父亲都下得去毒手的人,心里有什么礼义廉耻,对付这种事朝廷就应该态度强硬。
宋初语就没有多话,后来关于林清远的事,只有很大的事她才会听说一点,多数时候她像所有妇人一样,也只是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谁能想到,林清远过世多年后,她们颠沛流离、仓皇逃亡时,是受他的庇护、靠他的积累才能得以归家,如果不是林清远多年在南地的积累,她们恐怕就不是狼狈的一时逃亡,而是一辈子活在凄苦的逃亡里。
这样的他,人生有机会再一次相遇时,有什么不值得拉一把的,最次能次到哪里去。
而且,她很庆幸自己当初不成熟又一意孤行的决定,就是很庆幸。
宋初语抱着他的胳膊,就想这样抱着他,心中异常安稳:“不能吧……如果咱们这一胎是女儿,你想想,她对街头巷尾拉大车的车夫一见钟情……”
林清远让宋初语别说,千万别说了,他没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但,是她哥哥不够优秀还是严治太懒,让她喜欢勤劳憨厚的车夫:“算了,我尽量不做狗眼看人低的岳父。”愿意喜欢谁喜欢谁。
宋初语笑了,乐不可支,恨不得把他揣在袖子里喜欢喜欢:“大度,清远你怎么这么可爱呢。”真的是什么人都不讨厌、宽和大度的人,上辈子遇到了什么,才给自己竖了那么多刺,还根根钉死,一根都不拔!
“男人怎么能被说可爱……”
“那你说我,我不嫌弃这个词。”
想得美:“不说。”
宋初语捏捏他胳膊,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你欣赏严不渭这种人吗?”上辈子你可把人家弄死了,死的可惨了。
林清远抱着儿子护着妻子,慢慢地走着:“挺好的。”但说他做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刚才没见够?
“就是觉得你不太可能欣赏他这种人?”
“生活富足、位高权重、家人溺爱,多的是人欣赏他,轮得到我?不过……”
“不过什么?”
“真的不太适合放在地方任职,他余生就在上京城做他的世子,未来做他的国公就好。”到了地方,没人按得住他,倒霉的就是一城的百姓。在高位,他抓大放小、不作为,都没有什么。
可到了地方,就是民脂民膏、民不聊生,再说,让他顾民生,他也要知道民生是什么啊,他不知道。
“哦,这样啊,我现在也觉得他不合适,江汉也不合适,韩景善也不行,容易被下面的人骗,我哥好,我大哥做什么都合适。”以前……从来没想过,而且在认识的严不渭和不认识的林清远之间,两人如果发生矛盾,她肯定倾向严不渭,所以跟着所有人一起讨厌他,那时候真不怪自己目光短浅,好吧,就是目光短浅。
林清远:“你笑什么?”
宋初语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笑我自己目光短浅啊。”
“你!短浅!太谦虚了……都琢磨水泽国和周国的事了,怎么个短浅法。”
宋初语想起来了,关于这一方面,她最近一直也在想:“你怎么看水泽和周?”
“他们啊,完整的主权家国……”林清远说完看着宋初语。
宋初语看着他,慢慢地点点头,试探性的开口:“不易……攻打?”至少北疆那一套不行:“水泽内河广袤,水产丰富……”
林清远肯定的看向前方:“所以先制定一项互通协议交流着,对主权、民意完整的国家,让他认同我们的家国强盛,比先占领它的国土更重要,否则后患无穷,何况我们也确实需要休养生息。”
“哦,这样吗,多谢相公大人赐教,其实你称帝我没有意见的,真的,就算别人说本郡主昏庸、忘本、不顾家族利益,本郡主也不介意,我心目中你或姑姑值得称帝。”
【400光宗耀祖】
林清远笑了,掀开帘子:“皇上,请。”
宋初语不进去,她还没有抱够。
庄嬷嬷看自家郡主一眼,接过林大人手里的小太子,进去了。
林清远将脑袋抵住她的额头:“真不进去?”
“不想进去。”
“不冷?”
“不冷。”
“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走了。”
……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久不开门的皇宫在月色下打开,禁卫军早已分列两侧,宫里的太监、宫女,仿佛瞬间活了一样,各自忙碌起来。
一辆马车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畅通无阻的驶入,整座‘荒废’的皇宫,因此活了过来。
很快,马车在观月楼前停下。
宋初语搭上林清远的手臂,看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她对这里自然不陌生,只是没有在新年伊始的时候登上来过,在特殊的节气里,这里代表着特殊的意义。
林清远抱她下来,想一直将她抱到最高处,她值得。
“我想跟你一起走上去。”
“好。”
观月楼上红灯高挂,温暖的仙鹤火炉排成一排,雪花落下,立即融化。
宋初语站在栏杆处,整个上京城落在脚下,不同于平时的灯火暗淡,今夜的上京城灯火通明、火红一片,异常漂亮。
林清远站在她身后,圈住她:“好看吗?”
宋初语回头,揽住他的腰:“好看。”
两人静静的站着,俯瞰他们的家国,比任何时候靠的都要更近。
“我们换一个地方……”林清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
……
城外,巍峨的城门上。
万里河山、广阔坦途皆从这里出发,连接着茫茫道路。
最后才是灯火通明、风浪拍岸的安庆礁石之上,茫茫大海,怒浪滔天,将浮华统统淹没。
宋初语握着他的手:“我们……都没有做好问鼎天下的准备……”
林清远抱着她,是他从未想过问鼎天下。权势、地位、财富,什么能够永远抓在手里呢。
而且这些年,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他得以让他尽孝的母亲,一个承载了他所有的家,未来还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哪个不需要他操心。
他没有那么多心分给不重要的人,他很自私,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只是她觉得他那么好,他才去那么好而已。从他本心来说,他懒得管别人死活。可她总喜欢孩子成才、家族强大,还有点膨胀到不想收缩的野心,哎。
宋初语把玩着他的手:“叹什么气?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唯利是图还试探你什么的?”
林清远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天下?”不像一个女子的抱负,他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他也没有这样的抱负。
“就是想吧,怕养不起你了,也怕养的你不能随意开心,毕竟连个乐师都容不下。”
林清远觉得这样的话,太有必要了,的确应该如此,郡主不如此简直就是灾难!试想一下太后看不上他了,就给郡主送个男……
林清远瞬间觉得,今生今世再没有人比郡主更适合现在的位置,郡主为了他们的幸福太不容易:“初语……”
“嗯。”
“想永远这样在一起。”
“我不,这里太冷了,换个地方永远在一起。”
林清远:“……”
……
翌日,天空放晴,喜气洋洋,天还没亮,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鞭炮声一片。
林府外早已车水马龙,围挤得水泄不通。
朝臣无法去皇宫拜年,都带着家眷默契的聚集在这里,想着新年第一天给林大人和郡主磕新年第一个头。
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带着孩子们也来了,连长孙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抱来了。
严不渭来的更早,已经挤到安国公身前,给安国公和夫人磕了新年第一个头。
安国公笑了,毫不吝惜的送出红包:“新年好。”
镇国公走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冷哼一声,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这时候能聚在这里的,都是元夏朝的元老,他能站在这里没有被挤出去还要感谢那个逆子,否则,他早不知道凉哪里去了。
“镇国公新年好。”
“好。”
此时韩副统领拍拍镇国公的肩。
镇国公看过去,两人心照不宣的站在一起,现在的三司副总统领,曾经的三司统领。
如今三司统领换成了韩景善,副统领成了他爹,之所以副统领是他爹,是因为韩景善干不了这活,但有功,韩父就钻了一个空子,留在了副职,否则早不知道被调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所以韩父和镇国公这段时间莫名走近了不少,都有一种,苍天已变,你懂我懂的沧桑和惬意,看看,多少曾经的兄弟都被贬职,他们什么都没做,还能在原位待着,就问服不服!本事不本事的不重要,儿子好不好很重要。
所以韩父这段时间都不骂韩景善了,本来想给孩子们分家的事也不提了,分了家做什么,一家人沾不上小儿子的光,就这样吧,反正老大也不想分。
“韩大人新年好。”
“好。”
“林大人和郡主会不会开门?”
“应该会吧,安国公不是也到了?”
“幸好来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纪司业带着家眷刚进主街道,看到龚阁老家的马车就要绕道。
龚阁老已经看到他了,他还欠他好几个头呢,趁着节气好,不一起磕了:“纪老头!”
纪司业认命的让马夫调头:“这不是龚阁老吗,刚才没看见,失礼失礼……”
……
林府外。
付寿早已带着人出来,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郡主府的门,迎众位大人进去等候。
安国公、安国公夫人率先带人进去。
严不渭看到付寿,本来走进去了,又走出来看着他:“你还给林大人当小厮呢?三个月了吧?”
付寿觉得严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严世子,时间不早了,赶紧进去吧,挑个好位置。”
“你说,郡主不会把你还在林大人身边的事忘了吧?”
付寿觉得大过年的严世子完全不用开口。
“严不渭,你做什么呢!赶紧过来!”镇国公冷着脸,严不渭不在,没人给他这个昔日镇国公脸,他坐不到第一间。
“知道了!爹。”严不渭心有同情的拍拍付寿的肩:“也是倒霉,但你放心,今年,郡主肯定能想起你,再说给郡主看门多光宗耀祖。”
【401韩母说亲】
“韩统领?您来了,真不巧没赶上好时候,严世子正夸咱们职位好,说咱们看门看的好,尤为忠诚。”
严不渭见鬼的看着付寿。
韩景善站在后面看向严不渭,这么说自己是所有看门的头,是不是看门看的最好的?
严不渭立即揽住兄弟的肩:“你看你,过年还亲自来,你跟我说一声,我抬你去,走,一起进去。”
江汉跟在后面冒出来,刚走几步也忍不住回头看眼付寿:“他怎么还在看门?又闯祸了?”
严不渭闻言立即抛弃韩景善带着江汉往里面走:“你也觉得,我觉得是郡主还没消气,他那是单带人那么简单吗!明显是上面不发话,他休想官复原职。”
宋初杰觉得没那么复杂吧:“是不是我妹和妹夫都忘了他有官职了?”
严不渭看他一眼,顿时疑惑:“你不是跟着安国公和夫人一起来的?”安国公早进去了,初杰怎么还在这里?
“没有,我自己来的。”
镇国公看到他们四个在一起,突然转个身,不想跟着儿子一起进去了,虽然都知道这四人最近混得不错,但无能也是天下皆知,他们四个加起来愣是考不出一个秀才。
镇国公这样名门出身还自我要求甚高的考取了武状元的人,真不屑于搭理蠢猪,尤其还要站在四人身后,简直——
镇国公正想换个方向,当刚才没叫过儿子,就看到不远处韩副统领已经换了方向,主动到耳房去了。
镇国公觉得自己也可以,但路上看到江承道和宋诚义完全不受影响携手共进,心里又痛快了点,至少他家也没有掉出这个行列,尤其在看到儿媳带着女官往隔壁院子去的时候,心里更痛快了,他镇国公府可不是只有一个立起来的,而是两人。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连院子里也烧起了火炉,一些大臣聚在外面闲聊。
纪司业跟在龚西成身后进来。
姚祭酒第一时间看见了他。
所有官员纷纷看向龚西成,可以说除了安国公,他是元夏王朝文官之首。
“龚阁老新年好。”
“龚阁老里面坐。”
“龚阁老,今天穿的真精神,差点没认出来。”
纪司业也看到了自己上峰,主动走了过去:“祭酒大人,新春大吉。”
姚祭酒并没有托大,拱手:“新春福寿。”
按制,纪司业今天无权出现在这里,但如果算上他‘太子少师’的身份,他又必须出现在这里。
两人便也能遇到。
龚西成看纪司业一眼,见他跟在了姚祭酒身后,也没有再招呼他,直接向里面走去,后面拥簇者众多。
镇国公和韩副统领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默契的看向对方:“他大儿子仕途上算是到头了吧。”一个人风光有什么用,年纪一大把了,还有几年时光?后辈当中没有一个从龙之功不算,还得罪了郡主,亏他们家做的出来,等他致仕后,也就是回老家的命。
“据说现在不怎么去衙门了,也就是一个虚职而已。”否则现在也不会频频暗示下面的人,请封时该提一下龚家伯位,明显是担心他百年以后,下面没有能成才的人,再过几年孝子贤孙成了‘寒门’。
两人这么一交流,瞬间觉得那几个聚在一起也考不出一个秀才的脑子挺好,至少比龚西成家好的不止一点半点,家里家外也不用他们操心,就有人给他们的儿子往大了请封。
所以龚西成现在风光有什么用,也就是在任上时有人奉承而已。
两老人顿时心气顺了,去屋里暖和去。
女眷处。
安国公夫人无疑是最风光的一位,所有的奉承话都冲着她去,她老人家皱一下眉下面的人都觉得天塌了一样安慰她,宋夫人笑一笑,下面的人跟着狂欢。
杜桑跟在婆婆身后,都收到了不少夸赞,往日里那些阴阳怪气她相公被宋石抢了位置的人,这一年来什么膈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安国公府明显还是她相公的,她未来依旧是安国公夫人,至于宋石,自然有他的封赏,完全不会惦记安国公府,至于安国公府的实权,只要安国郡主不倒,他们安国公府依旧兴盛百年,谁还敢冲她阴阳怪气的说话。
杜桑这半年在国公府里虽然没什么地位,但在外面绝对说一不二,所有给她不痛快的人都没有讨到好。
而且最近她还发现,别人就算在她这里吃了亏,也没地方说理去,都得给她憋住了!她那几个妹夫连降几级后,几个妹妹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给自己请安,向她说好话,就连亲生母亲最近跟她说话都知道掂量好了说辞,免得惹自己不痛快。
所以杜桑最近没有什么不高兴了,不掌中馈就不掌,在国公府因为上面压着江筝,下面有个不讲理的妯娌也没什么,反正出门转一圈就痛快了。
“宋夫人,您家大儿媳妇快生了吧,没见您家大儿媳过来啊。”
“哎呦,可不是,快了,就这两天的事,你知道的,郡主宝贝她,昨晚还亲自去看过,特意免了她的礼数。”
说话的人陪着笑,难怪当初对大儿子的事不闻不问,当时全上京城的夫人们都觉得宋夫人转了脾气,原来是根本不在意。
也是,女儿、女婿都称帝了,长子有个爵位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一贯小心眼、护犊子的宋夫人会妥协的事。
宋夫人看着所有向自己没话找话、还要赔笑的小姐妹们,就觉得新年更喜庆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宋石接管宋家军时,她们是怎么表面对自己笑、背地里说她镇不住宋诚义的,现在没脸说了吧。
另一边,韩夫人没有在宋夫人这里说话,而是去了裴夫人那里。
她想着给她家景善说位女官,她家景善再算不上有才学的人,这半年想给景善说亲的人也很多,她都没有答应,就想着学学严家,严不渭那孩子自从娶了裴五娘,做事都有章法起来。
【402是不是想错了】
何况,她听说这次内阁和翰林院拟了不少爵位出来,元夏朝是史书记载以来国土最大的朝代,所以丝毫没有吝惜爵位,而且据说年后论功行赏,老爷向她透露,她那不孝子因为不是长子可能分到了一个伯位——
那可是伯位啊,就她那个四季都分不清的儿子,现在都懒得知道三司是哪三司合并在一起、分别各自统管着什么部门,她怎么能放心。
所以四儿的婚事她不得不深思熟虑,就想给四儿找个厉害的、能撑家门的,脾气最好也大一点,免得让老大媳妇拿捏了,成不了事败了伯府,毕竟,那可是伯府啊,她娘家祖上和夫家祖上都没有冒过这样的青烟,想来以后也不可能有,所以她怎么能不慎重。
她便想到了裴夫人,如果能定一位在外有官职的准女官就太好了,当然了现在没有成婚就出来做女官的定然没有。
但据说有女方母亲是女官的会带着自家女儿打下手,她儿子如果能有一个当大官的丈母娘也不错。
至于抛头露面什么的,安国郡主都快称帝了,她儿媳妇做个官真不是什么事,何况有严不渭在前面做表率,除了说不到女官的人家,谁不知道能定一个准女官的媳妇是最上等的好婚事。
“裴夫人。”韩夫人笑着迎上去。
裴夫人一脸喜庆迎承,她让女婿打听过了,她女儿论功行赏封的是户部尚书,把她和她女婿高兴的哦:“韩夫人也是新年新气象,人看着又年轻了一岁。”
“哪里,哪里,比不上裴夫人。”韩夫人不是客气,谁不知道裴夫人是真扬眉吐气了,以前她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她过的什么日子!女儿又争气,女婿也孝顺,听说她家里宠妾灭妻那事都没了,裴夫人能不顺心:“我想问你个事。”
裴夫人捏了一点果干:“你说,姐姐还跟我客气了。”她女婿和她家四儿什么关系,还用客气。
韩夫人压低声音开口:“我想给我家四儿寻位准女官的媳妇,想问问世子夫人有没有合适的。”
“这样啊?”裴夫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姐姐,我们都是自己人,我才说的,其实,有意的人家不少,但真成的没有几家,毕竟……女子天天在朝堂上、不着家,在跟前尽孝能有几天。”
韩夫人懂:“我不用四儿媳妇尽孝,能管住四儿就行,最好有主见、学识广、有脾气,妹妹让世子夫人帮忙留意留意。”
裴夫人闻言,便懂了,她女婿不也有点……不着调:“姐姐既然说了,放心,我绝对当正经事一样让五娘打听。”
“多谢妹妹。”
……
林府内。
宋初语、林清远均已经起来,让人伺候梳妆,虽然不是正规的皇袍、凤冠,但今天尚衣局也送了九套新装,一套比一套繁杂。
宋初语让人伺候着穿好内衬,张开胳膊,想起件事:“准备午宴了吗?”
“回郡主、林大人,厨房已经备好了。”都准备着呢,就是为了避免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初语看向一旁被三四个太监围着系腰带的他:“中午留饭吗?”
“留吧,你如果累了让娘和裴尚书替你招呼一下。”
“好。”宋初语让庄嬷嬷通知厨房给所有中午不离开的官员备膳。
“是。”
……
跪拜仪式盛大、威严,官员依照礼制,依次进殿拜见。
排在第一队的便是龚西成,并十三内阁其他成员,裴五娘、宋石都在此列。
紧跟其后的是严不渭、韩景善、江汉、宋初杰,分别比他们的父母更要靠前,但也并不多让人不能接受,因为他们四个人中的两个人无论是官职还是身份都让人挑不出问题,还是林大人微末之时便跟在身边的,没抢在第一队进去,已经很给下面老臣面子了。
下面便依照官阶,中规中矩的进场,更多的官员只能在外面磕一个以敬天地。
小孩子们聚在后院,你追着我,我闹着你,玩的热火朝天,中途谁哭了、谁摔了,也没有不长眼的下人敢心肝宝贝的抱起自己主子。
孩子们像玩疯了一样,造的满院狼藉。
直到晚上小伙伴们都走了,宋岐还精力充沛的在院子里骑自己的小战马:“冲啊!冲啊!驾!”
林清远走过来趴在小马场的栅栏上看着他,神色温柔。
宋岐一眼看到了爹爹,小手握着小马缰骑着马跑过来:“爹爹,娘呢?”
“你娘累了,回去休息了。”
“爹要不要跑两圈?”
林清远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今天也格外有雅兴,虽然他觉得权势乃是身外物,但真经过了今天,也有种热血在胸的豪情。
林清远一把抱下儿子:“走,去马场,陪你跑几圈!”
郡主府的马场内灯火通明,骏马嘶鸣、小马飞驰,父子二人如你追我赶的浪潮,一浪一浪的拍在沙滩上。
“爹!你慢了!”
“是吗!你追上了吗!”
“驾!”两匹马呼啸而过。
付寿继续看面前的马。
敏正看的胆战心惊,紧张的不得了,郡主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林大人这是带小殿下玩疯了啊:“诶呦,小主子才几岁,大人也不知道让让他,哎呦,我的小主子,太危险了,诶诶诶——”
付寿看敏正一眼,继续跟面前的马大眼瞪小眼。
“爹!接住我!”宋岐突然站起身立在马上,目光火热的向飞驰中的父亲冲去。
林清远一把抱住他,两人同在马上如箭一般飞过。
敏正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再迟一息他就死了:“郡主呢,不行,必须让郡主来……太危险了……”
付寿:“行了,不是已经在林大人怀里了,再说,时间不早了,估计大人和大公子也快跑累了。”
“可刚刚……刚刚……”
付寿就这么看着他。
敏正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
林清远将宋岐背在背上,父慈子孝的踏着月光往回走着。
宋岐眼里的光还没有熄灭:“爹爹,我一定会成为这片大地上最英勇的王!做最骁勇善战的雄鹰!成为人人敬仰的帝王!”
林清远笑笑:“对,但那还是很遥远的事。”
“不会远,小山很快就长大了!一定很快!”
林清远觉得这话不对,很不对,怎么不远,非常远,不禁将他放下来跟他讲道理:“怎么会不远?你看,你爹爹我二十有四,你娘,二十?有吗?我们都正年轻,距离我们离开这个国度不再称皇,怎么也还要五十年?四十年?你算算,你是不是还有五十年四十年才能称帝?”
宋岐闻言瞬间呆了!怀疑人生的看着爹爹!
【403听懂就好】
林清远确定他听懂了,点点头,听懂了就好。
他和郡主没有入住皇宫,宋岐又是他们目前唯一长成的子嗣,下面的人对宋岐寄予厚望、尽心教导、灌输给他治国之道是自然的。但时间上明显没有把控好,他和郡主都还年轻。
林清远心情不错的揉揉儿子的头:“走了。”心神惬意。
林清远走了几步,发现儿子没有跟上,不禁回头:“走啊?”
宋岐不动,他觉得……他觉得……先生和大儒都不是这么说的:“可,爹爹和娘亲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林清远:“比如?”他今晚心情格外好,有的是闲情玩儿子。
“出去玩、休闲、没有俗事拖累的在一起?”要不然爹爹和娘亲为什么都不称帝,不就是觉得称帝麻烦吗,或者他们两个都不想独占现在的成果,但是他小山可以啊,他是爹爹和娘亲的儿子,代表爹爹和娘亲,他可以!
林清远闻言老神在在的靠在柱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真的心情很好,不服气的儿子,已经睡了的爱人,后院的母亲,握在手里的权势,安定的可以看见的任由他施展抱负的未来,怎么能不好:“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和你娘亲——卧榻之上,你和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之侧,明白了吗?”
不是……宋岐不明白,而且他觉得更不好了,哪里都不好:“可,可……可我不一样啊!”
“你哪里不一样,你传位给我了?”林清远说完自己开心的笑了:“你还要继续读书,一朝天子一朝臣,什么时候王朝都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帝王,如果放权给你,我和你娘要处死你忠肝义胆的兄弟或者你爱的女人的时候,你敢说我们能如愿?小山,不要太天真,想要万事顺遂,权利就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何况,我和你娘亲看起来像那么不慕权势的人吗?”不慕权利怎么会站在更高处。
宋岐怔愣着,看着笑容可掬的爹爹:这跟所有人跟他说的都不一样!
“走了,外面有些冷。”
宋岐不动。
“走了。”
宋岐还是不动,他的江山国度,他的远大理想,他的一切幻想都没有了?!
林清远歪着头看着他,慢慢俯下身跟他脸对脸:“受打击了?”
付寿觉得林大人真不必如此欺负大公子,虽然林大人可能说的都是实话,而且站在他的立场,他觉得林大人永远在位更好。
林清远晃晃他。
宋岐还是不动。
“真受打击了?就说个实话而已,没听过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算了,你爹我吃点亏,抱你回去吧。”林清远说完,好心的抱起还傻着的儿子,心情丝毫不受影响的往回走,嘴里还能踏歌一曲,表达难得轻快的心情。
……
翌日一大早。
林府上上下下为郡主回娘家的事宜忙碌起来,外面装礼的马车满了一车又一车。
宋初语早早穿戴好了,还吃了一小碟花生核桃酥:“小山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往常这时候早跑过来闹了。
庄嬷嬷就说怎么觉得少了什么,原来大公子还没过来,庄嬷嬷立即让微蕊去问。
微蕊很快跑回来:“郡主,郡主,您快去看看吧,大公子不知道为什么,醒了但是不动、也不说话,敏正公公一大早已经让太医看过了,太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前院说大公子的情况已经报过,但……”微蕊真不敢说老爷坏话,可:“老爷说,不用管。”
宋初语冲了一半的脚步,瞬间软下来,扶着庄嬷嬷的手喘气,吓死她了,她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庄嬷嬷脸色瞬间难看的看向微蕊,是她对她们要求太散漫了吗!
微蕊吓的噗通跪在地上,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就是……
宋初语扶着庄嬷嬷的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缓一缓:“微蕊年纪也不小了,回头庄嬷嬷给她选个合适的人家,放出去吧。”
“是,郡主。”
微蕊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错了,是她不会说话,她错了:“谢郡主开恩,微蕊谢郡主开恩……”
宋初语缓了一会儿,起身:“我去看看小山。”
……
宋岐撅着小屁股生无可恋的趴在床上。
他还起床做什么、他还学习做什么、他那么努力有什么意义,他年纪一大把了都还是个皇子,父亲还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连‘睡’在爹爹和娘亲身侧都不配。
既然如此,宋岐觉得他完全不用努力了,反正四五十年都用不到他,等用到他的时候,他孩子说不定都二十多可以掌权了,还有要他的必要吗?所以他龟息了,他是一块石头、一棵树,从此了此残生!
偏殿的人见郡主到了,急急忙忙见礼请安。
宋初语一路向儿子卧房走去。
如意已经站在郡主身侧开口:“回郡主,大公子没事,昨晚老爷逗了大公子几句,大公子正跟老爷赌气呢,郡主不必急。”
宋初语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看到宋岐才能放心。
宋初语坐到床头,手拍上宋岐小屁屁的一刻,才真正放了心。
如意见状,再次开口:“大公子昨晚说……”如意将昨晚父子两人的对话,润色后婉转的说了一遍:“老爷一早已经看过了,说让大公子……想开就好。”
宋初语闻言忍不住笑着捏捏儿子的小脸:“生爹爹的气了?”不过儿子这么安静,真有点不习惯。
宋岐不动,他说做山做树就真做山做树。
“连娘也不理了?”
宋岐:“……”
宋初语抚着他的头,声音温柔:“好了,你爹就是说说,再说了水泽国和周国不是还给你放着,我们小山如此有雄心,当然要打最富庶的土地,做翱翔得最高的雄鹰,比大舅舅还厉害,比爹爹还睿智。”
宋岐:“……”说什么都没用,他已经龟息。
宋初语见他还不动,转头看向如意:“真没事?”
“回郡主,太医说了,无碍。”
【404龟息功练起来】
宋初语看着往日活泼的儿子,还是担心:“把老爷叫过来,太医也在外面候着。”
“是。”
宋初语帮宋岐盖盖被子,见他拱着的小屁股忍不住笑了一下,想给他压下去,小屁股却一动不动,好,不动就不动:“我们一会去外祖家,是外祖家哦,大舅舅给你准备了一匹宝驹,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我们小山都不要了吗?”
宋岐:“……”
“小山,乖小山,应娘一下好不好……我们小山最可爱了。”
宋岐:“……”龟息不能说话。
宋初语看着本就敏感的儿子可怜兮兮的躺着,突然一肚子火:“林清远过来没有!他——”想想又将火气咽了下去,当着下人的面,不好!
但真是要气死她了,过年呢,他就不能出了正月再给小山找不痛快,年都不能让小山过安生了!
宋初语当真是觉得林清远有时候也够够的!嘴是真欠,又不是不知道小山小心眼,话就不能说的婉转点吗,现在好了吧,满意了?!
林清远来的很快:“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急忙跑过去。
如意、庄嬷嬷见状带着殿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宋初语的脸也冷了下来,生气的拨开他的手,嗔他一眼:“看看你逗的结果。”
林清远被初语看笑了,确定郡主没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才看向儿子,用手指戳了小山臀侧一下,没戳倒,又使劲戳了一下,瞬间把拱着的小山戳倒了。
宋岐又赶紧调整回来,干什么!龟息需要正确姿势!
林清远看向郡主:“这不是没事吗?”
宋初语被这一幕闹的瞬间哭笑不得,这两人,真是……要气死自己才罢休!但声音明显放松下来:“你说说你,跟他闹什么?”
“我说错了吗?”林清远一袭红衣,俊美无双,无辜的看着他的郡主。
宋初语对着他,简直……但说不出违心的话:“那你也注意点表述方式……”
那没办法,又不是外人:“让他消化消化就好了,总比羽翼丰满后恼羞成怒跟你我兵戈互闹的好,圈禁也麻烦,现在他这样发发脾气,你我多舒心。”
宋初语:“……”不知为何,她也想发发脾气。
宋初语立即看向小山:“不听爹爹的,我们去外祖家,外祖等着我们呢,和娘一起去,不带爹爹好不好。”
宋岐:“……”
“小山,娘今天还给你准备了新衣服。”
宋岐:“……”
宋初语:“我们小山也不理娘了。”
林清远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没用的。”他想通父亲要杀他,用了整整一年,这中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自己想通了就会动了。”
宋初语闻言,让他哪热闹哪待着去,能让孩子自己想通吗!
宋初语抱住小山,温声细语的哄着,什么没原则的承诺都给。
林清远见状,伸手捞起小山,夹在胳膊下面:“时间不早了,走吧,一会爹和娘该着急了。”
“你,你,赶紧把他放下,还没穿衣服。”
“让人进来给他穿。”
一刻钟后,林清远夹着宋岐和郡主一起坐在了回安国公府的马车上。
宋初语怎么看两人怎么别扭:“你这样拎着他……”好吗?他还撅着小屁股呢!
林清远看了一眼:“没事,他要脸,到了安国公府,他自然会换个姿势。”有本事他就这么保持着,反正谁丢人谁知道。
宋初语坐过去一点,让小山趴在自己腿上:“好了,别生爹爹的气,你跟他生气不是让他如愿了吗,我们小山宽容大量,最会心疼爹爹了好不好……”
林清远觉得郡主是有点不信邪在里面的,而且为了不让她担心,林清远有必要提醒慈母一下:“我五岁那年整一年没说话,你不要小看他现在跟我们发脾气的决心,他说了不开口就是不开口。”
宋初语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过去:“为什么不说话?”
林清远语气平静,只是在阐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琢磨生死,想一想要不要成全别人。”
宋初语张开手臂:“安慰一下你。”
林清远没动:“小事而已。不过郡主如果窥视我的姿色……”
宋初语已经把他拽到了肩膀上,哪来那么多话!手边还抚着小山的头发,每一个人她都想保护,就算是无用功,也会对着小心眼的小山倾吐废话。
……
“参见安国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林大人,林大人福寿永康,基业千秋!”
林清远再拎出小山时,他已经站直了。
“参见大公子,大公子新春永健,朝气万载。”
宋初语已经上前扶起娘亲:“娘还跟我兴这个。”
“还不是你爹,非说礼不可废,早早就让全家在这里等着了,可冷了,赶紧进去。”
安国公、宋石、宋初礼、宋初杰也已经迎了林清远进去。
敏正急忙抱起大公子,跟在众人身后入内。
过了好一会,宋夫人才想起缺点什么:“大公子呢?”
“哦,他夫子嫌他话多,让他修闭口禅,娘可千万别破了他的戒,他会闹的。”
“这是什么事,孩子怎么就话多了,他夫子……纪司业那个老匹夫?”
“娘——”她娘怎么还是老样子,小时候哥哥们上学堂的时候也是,但凡哥哥们说夫子一句坏话,娘就能帮着他们说十句。
“怎么了,难道换了?”
“没有。”
“没有让他修闭口禅去!”
整个过程,杜桑、彭静好没有插上一句话。
……
临泽郡郊外的一座破庙内。
林河题带着谢纯冉住在里面。
林河题刚刚封好窗户从外面回来,下一刻窗户瞬间被吹开,冷风呼呼的往里面灌,但除了这个位置,其他好位置都有人占着,就是这样的条件,也是因为这几年生存条件变好,破庙里才没有什么危险,否则,他们连一个平稳的休息之地也没有。
谢纯冉缩卷在角落,目光空洞,她的清放,她的清放……
谢纯冉看到林河题进来,小声嘀咕:“都怪你,都怪你……”
林河题看向她:“难道你没有出手?”
谢纯冉突然不说话,转而开始大哭。
旁边正在睡觉的男人,突然怒喊:“闭嘴!”
谢纯冉立即闭嘴。
【405落实中】
林河题看谢纯冉一眼,又扭头看向大开的窗户,窗外风雨渐小,枯枝已经露出隐隐绿意。
林河题不禁感叹,春天了……临泽郡各大郡县早已经开始为春耕做准备,前天甚至有官员过来统计了破庙里的人数,确定他们没有作奸犯科的前科后,不久,种子和土地就会根据他们的劳力下发到他们手里,确定有命案在身的都会被带走。
他们身上算不算有命案?谁知道,那些人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林河题想的却不是那些人是故意放过他们,还是想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而是,种子?土地?他政策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身处其中才发现,即将分到手的种子和土地有多重要,连旁边睡觉的大汉,都拒绝了落草为寇,而是等着领即将到手的土地和种子。
清剿境内所有匪患、杜绝恶种生存土壤、打开新的上升渠道,前段时间林河题觉得林家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林清远暗示和授意。
近来他不这么想了,他那么忙,国事繁重,哪有功夫看他们一眼,他们今天这样的下场,他都未必知道了。
可,就是知道了,也只是叹一声没能亲自动手罢了。
林河题重新将打开的窗户关上,耳边再也没有听到纯冉的尖叫,她总也无法痊愈的症状,离开林府后,奇迹般的治好了。
所以如果他当初强硬一点,不是百般纵容,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庙里还有人吗!出来排队了!发土地的人来了!庙里的人!出来——”
所有人一拥而出,争先恐后跑了出去。
林河题见状,眼底的清冷一点点散去,佝偻下腰,如这里所有人一样手揣进破败的棉衣里,跟着走了出去。
“听说没有,我们和水泽国的贸易通达郡是咱们郡!”
“定了?不是临泽在和通江郡争,确定是我们了?”
“确定了,刚到的文书,已经开始刷浆糊贴通文了,到晚上全郡都会收到消息,这可是咱们郡千载难逢的机会,繁荣富裕指日可待,我出来时,听到上峰说太守因此免了郡县内两年税收!”
“两年!吾皇万岁!”
“错了,错了,是林大人和郡主大人万岁!”
“对,对!林大人万岁!郡主大人万岁!”几人说着,做事更卖力了。
排队的人领土地的时候再三确认:“真的免两年税收?”岂不是说,这两年地里产出的粮食都是他们的?!没有世家剥一层,郡内再不收赋税,可不是种多少都是他们的!
“对,两年内,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等我们跟水泽通商后,你这点税收没人惦记。”
领地的人确实听不懂,但两年内不用交赋税他听懂了:“这是大好事,大好事啊。”
“大哥,何止两年,你们领的这些刚开荒出来的土地,第一年本来就不用拿税收,也就是说你三年不用交赋税。”
“好!好!”
确实好,交不交赋税都是次要的,第一年的营收不得在土地上起个住的地方,花粮食的地方多着呢。上面的政策一个连一个,但主要还是让民生安定下来,不再流窜,这些年已经初见成效,领荒地的人也是一年少过一年。
轮到林河题的时候,也没人为难,这样的荒郊野岭谁认识他,就算看了他的文牒,也联想不到他是谁,代表土地的纸张画着各种各样便于庶民认知的图案交到他手上。
林河题收起来默默离开。
……
开年后的朝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家国大事重新转动起来,内阁忙的脚不沾地,各项措施一条连着一条发下去,该做的事多如繁星。
‘南地封神庙’的小事在一堆事情中,显得微不足道,而且龚西成已经不当真了,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也不怎么提。
因为事情当初是他们跟随林大人的号召做的,林大人已经上位,具体怎么回事谁不知道,他们怎么敢冒那个头,何况林大人将功劳记在了他们身上,每个人都官升一级,有的甚至不止一级,所以各地堤坝竣工、庙宇竣工,也没人真去开门让人供奉,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最近有人上书,提议将庙宇改建给各地防治瘟疫的据点,缓解每个郡县的空置隔绝房筹建;也有折子提议庙宇地基扎实,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建河道侦测塔。
可林清远在折子上批了‘通香’、‘准供奉’,并将筹建过程立碑刻文,同时供奉在寺庙内。
此折子一下发,所有参与南地堤坝建设的官员热泪盈眶、痛哭流涕、高呼万岁!
没有参与的悔不当初,这是什么!这是一个家族的百年香火、真正的封神一役,是朝廷准了的封神事实。
林清远想的更多,他希望以后再有这种大事,不要当个事一样大张旗鼓的过来跟国库要银子,而是下面人自动上书,表示他们已经修好了,问问上面能不能为他们建一个庙。
他只要考虑是准他们建庙还是不准他们建庙这种小事,而不是处理一个遍布惨疮、民不聊生的泽郡!
而且下发的折子中还有一句话,十年后加固堤坝者可追加碑文。
。。。。。。
林府内。
宋初语送走眼眶通红就要过来磕头表忠心的龚西成等人,目光温柔地摸着宋岐的小屁屁,主要是他这个姿势也不适合摸其他地方。
说来这孩子也逗趣,有人在他会立即换个姿势,出门也换个姿势,但一回来就跟没有骨头一样,而且依旧不开口说话,正月过完了也不开头说话。
宋初语现在真相信他能一年不开口,哎,图什么呀,他爹那是遭逢大变,小山嘛?宋初语觉得只能说被他爹惯的:“你爹啊,是真觉得他们应该被人记住,也是,倾尽全力的付出,一座庙他们值得。”
“林大人,林大人,您怎么越走越快了,林大人,您听我说,封什么不是封,为什么不能是王爷,宋石的王位世袭罔替,臣这个,只要一个名号就行,真的,只是一个名号,不要俸禄、不要王府,就图一个头衔,再说臣祖上辛苦挣来的镇国公府臣也不会给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