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阳光】
林府内。
宋初语在想关于十二部统一后治理方案,整合后的的十二部,混乱、嘈杂,争吵不休,想要形成可使用的笼统必须想想办法。
长廊上。
宋岐坐在琴上。
林清远端着琴,将宋岐绑在腰上往内书房走。
“啊——”宋岐睁着圆鼓鼓的眼睛,仰着头看着爹爹,他不要这样‘抱’,要那样抱。
“对,我们弹琴给娘亲听,娘亲一定会很高兴。”
“啊——”宋岐小身体顺着绑带一点点往外歪,歪的半个肩膀靠在林清远腰侧:“啊——”
林清远看了一眼确定掉不下去,当没看见。
宋岐就这么歪着,透过爹爹的胳膊看后面的付寿逗他,咯咯傻笑。
“郡主。”林清远推开门:“听几文钱的曲吗?不给银子也行。”
郡主抬头嗔他一眼:“你不是都进来了吗?”又低头看林清远放在桌上的几个方案。
林清远把儿子拎下来,琴身潇洒翻转,盘腿坐在地上,衣衫如伞般散开,翩翩如玉、大师风范。
宋初语余光一直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看他的起手式是墨伤的范,这是从墨伤那里学成归来了?
林清远手指落在琴上,苍凉的琴音急速升起又缓缓落下,清凌凌一片和美。
宋初语已经抬头,完全看着他。
“吾乃盘月,碎于时光遥遥长河,
捞起的残影如水在手中流过。
你问我昔日寄挂苍茫时的传说。
吾已想不起身在穹顶时扭转过的人间几何?
吾欲归于来处,
降下零星斑驳。
你可备好谦卑,待我共看山河。
吾欲昂首远航,
重塑昔日自我。
你可站在山巅,携手泥泞
也要与吾共塑传说……”
宋初语看着他,就这么看着——
“呵。”宋岐伸出的小手打断了宋初语沉溺在林清远身上的目光。
林清远差点没一手把他甩出去,没眼色,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
宋初语笑笑,认真的取出第二套神话方案,又看了一遍:“你倾向于用这一个?”曲都谱好了,还是特意找墨伤做过的谱子,传唱度自不用说。
林清远抱着琴走过来,特意穿的广袖长衫如烟如沙笼在他身上,他微微探身,长袖落在书案上,看了看标题:“嗯,三十六部是破碎残月,月之三十六子,如今感召他们归一、共渡,重造当年气吞山河的共治时代。”打下来,揉在一起,才是一体。
宋初语看着他的长袖从她指尖滑落,伸手勾住了一角。
林清远想拽回来。
宋初语一把握在手里,半抬着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是更耀眼的?”
“总要给西边、南边、东边留点继续填补的空隙,不能一下把他们吹捧的太高,否则以后他们就会觉得他们才该是‘都’。”
宋初语抵着下巴思考,手里的衣袖自然而然的贴在脸上,这几个方案其实都可以,如果考虑留白,这确实是最好的一个。
林清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慢慢的探过去,低下头。
宋初语的手臂已经顺势揽上他的脖颈……
庄嬷嬷赶紧将小少爷抱起来,出去。
宋岐不要,他要爹爹,深吸一口气,就要发出声音。
庄嬷嬷立即捂住他的小嘴:小祖宗,别出声,小心您爹打您,他要是打您没人能给您说情,您奶奶不具备这个能力。
“唔……”
……
林清远晒着衙门口的太阳,坐在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情非常好,眉眼温柔,无忧无虑什么都好。
宋岐趴在他旁边的地上在捏蚂蚁,小手捏一下移动的小黑点,没有捏住,又继续抓,还是没抓住:“啊!”继续锲而不舍了一会,累的口水落在地上,宋岐低头一看,又觉得口水也不错,伸手一捏。
“林大人,不忙了。”挑担的货郎从门口经过,沧桑却喜乐。
“不怎么忙。”正好晒太阳,带着小山一起晒,小孩子要多晒太阳。
隔壁摆摊的小贩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孩子也扔在一旁,小孩见地上趴着的小不点玩的专注,穿着厚厚的破补丁棉袄戴着小虎帽也爬过去:“啊——”
宋岐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低下头继续玩口水泥巴,漂亮的小帽子前面都是他磕到地上的土。
付寿等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十分纠结:“你们说大人看见了没有?”也不至于瞎啊。
“看见了吧?”不太确定,毕竟这么近,又是大人的孩子,大人应该看见了。
“大人怎么不管?”都这样趴很长时间了,就是在太阳底下,现在也到了冬天了,何况还在玩‘泥’。
侍卫想了想:“……应该是没有塞到嘴里。”肯定是,大人对小少爷很宽容。
付寿无语。这也是他们不好出手的原因,可问题来了,就是小少爷塞到嘴里又怎样?有危险吗?他们就可以出手了吗?他们小时候谁没有吃过泥巴。
可问题是那是小少爷不是他们!若是让郡主知道了,这个季节小少爷在地上趴了快半个时辰,不扒老爷的皮肯定要扒他们的皮:“我去给少爷翻个面。”
“支持你。”
“林大人接着,喜糖。”
林清远起身一把接过来:“谢了。”又赶紧坐回去。
一对吵架的夫妇呼喊着从他面前跑过,悍妇拿着笤帚,男人跑的飞快:“你再追我休了你!”
“你休啊!回来休啊!谁不休谁是混蛋!”
林清远低着头拨拉刚到手的喜糖、瓜子。
此时一个人影猥琐的凑了过来:“林大人,我跟你说,西城那边有人开帮派。”
“不是每天都在开?”他将手里的喜糖递给对方,他在那边住的时候每天能覆灭上百帮派,也能重建好几个。
“这次不一样。”那人攥着糖,将手踹在袖子里:“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他们还请了什么仙姑,而且加入帮会还给一斤稻谷,男女都要,老弱妇孺也要,你见哪个帮派要老弱妇孺的。”
林清远也将手踹进袖子里:“是啊,还给稻谷,蔡夅!”
蔡夅闻言不慌不忙的从里面出来,步履平稳,不急不躁,与身后的衙门融为一体:“大人。”
“西城发稻谷,这么好的事咱们不能错过了,你跟这位小哥去西城领斤稻谷,够咱们吃两天。”
猥琐身影赶紧点头:“就是,就是,粮食谁嫌多。”他也领了一斤,介绍人去还能再领半斤,还是他这兄弟上道,就知道他一定去,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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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下午两点后,为林大人求发电
【304蔡夅的求职路】
蔡夅也不问为什么,淡淡地看猥琐男一眼,慢慢的揣上袖子,跟着他融入人群,肩背越来越低,神态与市井人貌融合在一起:“我穿这样去合适吗?你可不能告诉他们,我们贪那点稻谷。”
“没事,没事,我见比你穿的好的也有,我怀疑给他们的绝对不是一斤稻谷。”
“哦。”蔡夅若有所思:“那我就放心了,我得去领,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谁家这么豪气,出手就是一斤稻谷,那可是不少粮食?如果西城的人都去,岂不是赔的裤子都不剩?”
“嘘,你小点声你,哪能那么多人都去,岂不是乱套了,都是私下去的,我跟你说,人家不差那点粮食,他们那大仓房里都是粮食,人家背后有人,你要是能拉来更多吃不起饭的人,他们还承诺给白米呢。”
“为什么要吃不起饭的。”
“我怎么知道。”
“白米!?那可是金贵粮食,真给白米?”
“真给假给我不知道,我见有人领过。”
蔡夅嘿嘿一笑,觉得有奔头了:“那可对我的事了,我那儿有不少劳头,手下不少人都缺吃的,我肯定能拿到白米。”
“你可不能少了兄弟的!”
“那是一定!”
同一时间,林清远一把拎起自家儿子,顺便把隔壁小胖墩也提起来:“大叔,孩子我带进去了。”
“好,麻烦林大人了,我收摊的时候喊他。”
陈历远远看见了,心中扼腕,明天他也要把孩子带过来,说什么也要带。
……
林府内。
宋初语坐在长廊下,笑看着二嫂和二嫂的孩子玩耍:“小长久越来越有意思了。”
“可不是,正是逗趣的时候,娘最近也经常让人抱过去玩,爱不释手了。”
如意站在郡主身后,借着为郡主整理簪环的动作,低声开口:“齐王最近有大批屯粮在动,落点在各大郡县。”
宋初语目光温和:“娘现在反而喜欢小孩子了,我们小的时候娘总是嫌我们吵闹,就把我们丢给奶娘带,只有谁不哭了,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露一下面。”
彭静好惊讶:“真的吗?娘看起来很溺爱你们,对你们有求必应,以前真那么对你们?”
“她烦小孩子哭,觉得小孩子哭影响她的运道,娘年轻的时候特难讨好,现在也难讨好。”
彭静好点点头,婆婆事不是一般的多,又赶紧摇摇头:“还可以,还可以。”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宋初语起身:“嫂子先玩着,我房里有点事去看看。”
“你快去忙,不用管我们。”
宋初语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怎么回事?”
如意跟在郡主身侧:“回郡主,奴才让人查过,齐王名下所有仓行都有一些折损和添兑,每日进出粮食总数确实有所上升,但所需货量远不到他运送的数量,可却一直在加,奴才还让人查过,他各大粮仓存量并没有上涨,奴才怀疑齐王有所动作,且绕开了户部和孔广。”
“有多少吨去向不明的粮食?”
“回郡主,三百多吨。”
宋初语若有所思,这么多?那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消失,宋初语停下脚步:“你去蔡夅那边问问最近上京城边边角角的地方有什么稀罕事,如果上京城没有,就到所有他们有货船落脚的地方都去打听打听。”
“是。”
……
消息传回来的很快。
齐王这件事已经秘密进行了一段时间,往年,他们都是从各地流动的灾民里吸收各种人手,这两年大夏没有流动灾民,所有子民登记造册,让他们无法将人悄无声息的运往齐王封地,于是想出了宗教传播的办法,广撒网、细筛查,只选取最有用的。
所以说帮派并不准确,而是宗教渗透。
往常他们都是在下面郡县布局,入教就有一斤稻谷,如果能为教派吸收到好的人手,还有细粮奖励,就是一开始只是想占一斤稻谷便宜的人,后面就会想占细粮的便宜。
今年之所以到了上京城,且还改成了西城最常见的派系,是为了明年的秋试提前准备,想真正拿下一批不起眼的学子。
所以蔡夅的泥瓦工也不是真的泥瓦工,他向‘帮派’输入的都是他同门中剑走偏锋、郁郁不得志的学子,承诺最低的好处都是县令级别,所以这些人很积极,丝毫不见平日恃才傲物的偏狂。
同时,他还总结了一些历年落马的武将、各大郡县比较知名的能人异士,除了个别不得志的,其中有三分之一各自家里都突然生活富裕了,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蔡夅挑出来几个上京城落榜的武生,也进了‘同存帮’拿到了不少精细大米。
在赚取精细粮上,他不单精益求精,他还举一反三,给‘大气’的帮派介绍了几个衙门里俸禄少的小人物,并给自己的头目画饼,说他们手里一定认识不少‘人才’,比广撒网能省下不少粮食,省下的粮食,他们是不是能平分了,精细粮是不是也能多分一点。
谁家生活也不容易,要不要回头把剩余的粮食低价卖了,赚一些银两,用银两直接送钱,高端才子谁会为了一斤稻谷折腰,统筹将才谁人没有傲骨,是靠一斤稻谷能认识的到的吗?必然要靠银子,所以不要浪费稻谷在这些普通人身上,要用在刀刃上。
这样他们既高效完成了上面的任务,又丰富了各自的钱袋子。
头目恍然,觉得非常有道理,觉得他脑子灵活能干大事,两人很快成了兄弟,一起狼狈为奸。
如今蔡夅是‘同存帮’二把手,掌握着上京城所有重点帮派成员资料,收获颇丰。
因为上京城据点的暴露,蔡夅上书林大人,以上京城为范本,各郡县郡主府衙全部展开排查,排查范围除了各地的宗教也包括早些年失踪的青壮人数。
【305好奇心】
大雪覆盖上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时。
蔡夅已经是人人皆知的林大人副手,去处尘埃落定,以后统筹林大人名下所有决策。
而林清远已轻易不再见各处政官,只抓北疆战乱。
半个冬天蔡夅彻底奠定了自己在林大人势力范围内的地位,而他手里除了明面的公务,还掌管着‘同存帮’所有大大小小进项,可以说权势空前暴涨,拥有直逼龚西成明面身份的价值。
在上京城,将主意动在蔡夅身上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人来上京城不足半年,已经从一个名扬南地的学子,做到了掌权人左右手的位置,穷人乍然暴富,多多少少都该有一些轻飘或者无措。
但蔡夅什么都没有,他依旧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官职在身,只能从工部后门出入。
只是每月休沐的时候他会买几两果酒,搬一把摇椅,将书盖在脸上,在书房外悠闲的晒晒太阳。
楚翩坐在门凳上,长发散在一侧,晨光落在她养出一些光泽的头发上闪着灿灿的光,她三下五除二梳好,利落的挽起来,去做早饭:“一休沐就知道睡睡睡!屋里睡完屋外睡!出去走走能累死你!”姑娘都睡没了!
不一会,饭菜的香气在院内飘荡。
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就像没听见,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蔡夅压根就听不见,以前听不见,现在也听不见,无约一律不开门。
……
林府内。
庄嬷嬷巡视完清理完积雪的院子,跺跺脚进了耳房,等身体暖和些才会进去伺候。
宋初语坐在梳妆镜前,往手上涂了些润肤膏。
宋岐坐在娘亲腿上,拉着娘亲的手,要吃。
微蕊笑着为郡主推开手上的香膏:“小少爷,这个不能吃哦。”
宋岐仰着头听不懂,眨巴着眼睛,继续够娘亲的手。
宋初语揉揉他的小脑袋,将另一只手递给他。
宋岐立即开心的嘬起来。
“清远。”
“嗯?”林清远对着铜镜,不太喜欢将棉坎穿在外面,觉得穿在里面方便。
“你要重用蔡夅?”宋初语给儿子擦擦啃出来的口水,蔡夅那件事她还没有打听过,但他和他嫂子来上京城半年多,如今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没有传出不好的事情,说明两人没什么,或者说现在还没有什么。
但这件事又确实存在,虽然英雄不问出身,大将不谈私品,可又不是乱世,他跟他嫂子的事,只要有苗头,必然会成为他的污点。
就算某些传闻谣传有误,可蔡夅在他嫂嫂死了以后是确确实实死了的,不是失足、不是意外,是在为她报仇后,跟着投湖。
宋初语之所以如此确定也有赖于段河他们的笔,他们都承认蔡夅是自去,就肯定不是被杀。
什么纯粹的叔嫂恩情会让一个人跟着自尽?!宋初语觉得不用自欺欺人,更不用找补,蔡夅就有问题。
都不用管他们是嫂子有问题还是蔡夅有问题,他能跟着去,就是他肯定有问题,甚至可能说只要拿捏住他嫂子,他这个人都可能出问题。
林清远还是决定穿外面,都是小事,走过去抱起儿子,咬了他小手一下:“疼不疼。”
宋岐笑的高兴。
宋初语拿手帕擦擦手。
“人不错,办事也合适,我觉得不错。”
庄嬷嬷湿了毛巾给郡主擦擦手,涂好香膏。
宋初语笑了:“行,省了你不少时间。”他觉得不错,自然是真不错,恐怕不止不错,说不定两人还臭味相同、行事一致,各方面都能让清远觉得满意,不是观念一样是什么:“你见过他嫂子吗?”
“见过。”林清远将小山放在地毯上,跟他比谁爬的快,蹭蹭蹭已经爬出去很远。
小山见状,四条腿快速去追。
宋初语香膏都不涂了,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人怎么样?”
林清远第一个到达终点,赢的毫不羞耻,第一:“普通妇人吧,没什么印象,去巡工的路上遇见的,蔡夅让她过来见了个礼,当时低着头,也看不出什么,没怎么注意,怎么了?你听说了什么?”他记得蔡夅的资料上写着他嫂子出身风尘,是有什么看中的人了吗?
宋岐笑呵呵的抓住爹爹,他抓住了!
“这倒没有,就是觉得一个妇道人家拉扯大一个学子不容易,他家里那边还不帮忙,可别听说他高中后,过来跟一个寡嫂争蔡夅才好。”
林清远躺倒在地上将小山举起来:“小事,他能处理。”
短短几个字表达的是对蔡夅办事能力的绝对信任,看来是很满意蔡夅:“也是。”其实这件事对清远来说也不算什么事。
宋初语感觉以刚才清远提到蔡嫂的态度,对方应该是很符合她身份的人,所以清远连印象都没有留下。
宋初语不禁有些好奇,一个正常的蔡嫂子,在小叔子有如今的权势下,穿戴还没有张扬到引起清远的注意,定然是一个憨厚过日子的人,蔡夅能被林清远认可,说明做事十分靠谱,或者说绝对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恐怕就是对嫂嫂有那个意思,也不会让人知道,所以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
宋初语闲来无事思索着。
林清远突然抱着孩子出现在她面前:“想什么呢?”
宋初语笑着用头碰下他脑袋,再碰碰小山:“不告诉你们哦。”
林清远带着小山一起向宋初语压去:“我们就要听……”
三个人闹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
镇国公府内。
严不渭一看外面在下雪,又躺了下去,这样的天气适合睡觉。
裴五娘从婆母那里请安回来。
裴姑姑除了她身上的狐裘。
院子里又忙碌起来,烧水开饭,准备伺候少夫人梳洗。
裴五娘坐回床边,将手放在被子里。
严不渭翻个身捂在怀里,迷迷糊糊开口:“怎么又没有用暖炉……”
短短的一段路而已,何况清醒一点方便想事情,裴五娘看着他:“蔡夅的身份看来……已经定了。”最近很多事林大人已经不用印,用蔡夅的就能通行。
【306你觉得合适?】
严不渭缩进被子里,脸在娘子手背上懒懒地蹭蹭,声音模模糊糊:“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裴五娘叹口气,心有感慨,短短半年时间不到,这人怎么做到的?段河还在海里挣扎,庄一潜的行为看着也很正常,可蔡夅已经能撑起大任了:“你跟他现在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呀,上次有事儿还找我帮忙来着……”
裴五娘立即将被子掀起来,露出他的脑袋:“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没听说你和他有联系啊?”
“有什么好联系的,交情不在言多。”
“那在什么?”蔡夅戒心很重,很难被说服,而且和林大人一样,对谁都礼让三分,可越是这样的人越难缠,很多想走他关系的人都在他那里铩羽而归,不渭才跟他见过几面,就敢说帮蔡夅的忙了?
“这有什么难的?一起瞎胡闹呗。”
裴五娘顿时有兴趣了:“哦,怎么瞎胡闹?”
严不渭瞬间醒了,醒的彻底:“闹……闹什么,我就是这么一说,打个比方而已,他是看我能办事才找我的。我你还不知道吗,身份、地位都在这里,除了我也没人能办成啊,是不是。”呵呵,算计状元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但参与赌局绝对不能说,会完戏。所以加起来就是不能说。
不过现在也不用算计‘状元’了,就蔡夅现在的地位,哪个不长眼的敢不让他当状元,稳赢。
裴五娘非常怀疑他,但不用逼太紧,他自己几条尾巴她清楚:“他找你办什么事?”
严不渭心虚,乖乖裹着被子坐好:“蔡夅想给他嫂子找两个姑姑伺候着,我觉得不单伺候那么简单,你也知道,想见他的人多,以后更多,走不通他的路就想走他嫂子的,他嫂子也没有见过什么人,所以蔡夅就想给他嫂子找个生活上、行走上都能搭把手的。”
裴五娘点点头,这样啊,能找上严不渭就不是要普通姑姑,蔡夅对他那位嫂子挺用心啊,能想到在嫂子身边放几个礼数齐全、知晓世家内宅的的妇人,这不是将嫂子当普通长辈养着,是将他嫂子当‘老夫人’供养:“蔡夅很敬重他这位嫂子,你上点心。”
严不渭怎么可能不上心,他亲自过眼的,宫里出来的一个,还从宋夫人那里要来了一个,就是怕宫里那个太保守,不如宋夫人身边的有‘魄力’,委屈了蔡嫂子。
裴五娘想起郡主前段时间问她的话,突然对这个嫂子好奇起来:“你见过他嫂子吗?”
严不渭又活跃了,不问他‘瞎胡闹’问什么都行:“怎么可能没见过,我干什么去了。”
“怎么样?”
严不渭觉得娘子这话问的有问题,嫂子能怎么样?“就嫂子样。”
裴五娘瞥严不渭一眼。
严不渭赶紧搜刮脑子,可:“真的就嫂子样,要不然?粗使婆子样?咱们家粗使掌事什么样,她就什么样。”
“怎么说话。”
严不渭立即讨饶:“我只跟你说,出门在外我天天嚷蔡夅嫂子像我家粗使婆子,我成什么了。”
没正经,裴五娘觉得他有限的词汇也形容不出什么不一样来:“行了,你睡吧。”
严不渭又不想睡了,吓都吓死了,他当初去蔡夅那里一趟聊状元一事确实不是白说的,这叫共谋。
这还是从林大人那里找的灵感,林大人当初就是带着他们瞎胡闹,有了共同的秘密。
他也带着蔡夅瞎胡闹,不能一起逛逛小街,还不能一起谋个状元,这不交情就来了。蔡夅有很私人的事才会想到自己,何况托了他就不用欠别人人情,一步到位:“不睡了,你说咱们怎么还没有动静?我每晚那么努力……莫非努力的方向不对?”
裴五娘蹭的起身,脸色微红,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丢下严不渭走了,她觉得应该是有了,但是月份尚浅再等等。
“五娘,五娘,要不我们找大夫看看!”莫非他以前乱吃东西,吃坏了身体,千万不要啊!严不渭滚到锦被里,觉得哪里都不好了。
裴五娘忍不住失笑,一天到晚异想天开,也不怕让林大人知道。
……
“嫂嫂,我栗子灰那件外衫呢?”他就放在房间的椅子上了,怎么没有了?
楚翩顿时从早饭中抬头,眼睛警惕又专注:“不是还有那么多件衣服,穿其它的。”
蔡夅见状,挽袖口的动作顿时停下,更加有耐心了,机会往往在细节里:“嫂嫂……”
楚翩有些心虚:“枣杏的那件也不错……”不就是一件衣服。
蔡夅慢慢的放下挽了一半的袖口,声音不急不慢:“栗子灰那件更适合今天的场合,而且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所以才放在那里,所以如果嫂嫂帮我收起来了麻烦嫂嫂帮我拿一下。”
楚翩一时语塞,觉得那么多衣服,穿哪件不一样,就非要那一件!
“嫂嫂……”声音不高不低,他身子没有更进一步,气压已经笼罩过去。
楚翩干脆破罐子破摔:“我送去洗,赵嫂子给洗坏了,赔了我两鸡蛋。”怎么着吧!她是想找人补补来着,可想到他都出去做事了,让人看到补丁不好,就想着自己改个内衬,已经下剪子了,总之他别想找到他那件衣服。
“这样啊?”蔡夅站在门边,突然看向嫂嫂:“我当初怎么说的?”
“我怎么知道。”死不认。
没事,帮您回忆一下:“我说让嫂嫂买两个婆子,以后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洗衣做饭、打扫交心都方便,嫂嫂非说隔壁就有浆洗的嫂子,比买人合适。”
是她说的,怎么了!“是合适!赵嫂子浆洗一次才多少文,买人多少银子!”差的非常多,在老家能买两亩地了!
何况她用什么人伺候,她能走能动,她自己就能伺候自己,做饭更简单就是添两把柴的事,再说,蔡夅如果不回来,她就去街角吃碗馄饨还能跟人聊会,家里的火都不用开,如果多一个人,还不得多管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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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发电
【307早晚的事】
“我那件衣服多少文,才穿了几次,对方就赔您两个鸡蛋,您觉得合适吗?如果让赵嫂子全额赔偿,赵嫂子愿意吗,何况大家邻里邻居的住着,为了一件衣服撕破脸好吗?这还只是一件不值钱的衣服,如果换做品相好的呢?”
“品相好的我自己就洗了谁给她,我又不是不会洗!你今天没事吗?有事赶紧去忙。”楚翩不喜欢他过问家里的事,婆婆妈妈,男人就该在外面干大事,家里的事她会看着办。
蔡夅耐下心,走过去,抽出板凳坐下来准备跟她细说。
楚翩见状,头都大了,虽然她很骄傲自家小叔子学富五车、才貌俱佳,出去吹嘘都有底气,可不代表她愿意听书生说教,尤其她小叔子这种滔滔不绝型,赶紧让他打住:“买婆子,我知道,买,一定买。”
蔡夅点点头,起身:“晚上我给嫂嫂带回来。”
楚翩同意,只要别开口。楚翩看着蔡夅走了松口气,买就买吧,她也感觉出来小叔子现在不一样了,她也该适应适应。毕竟孩子养出来了,没道理不享点福。
楚翩又有些小得意,如果让以前的小姐妹知道她马上就是有人伺候的‘老夫人’了,不知道多羡慕自己。
不过,还是不要碰到了,对蔡夅不好。
这么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不能让她们都知道,哎,可惜。
……
“吾乃盘月,碎玉时光遥遥长河,
捞起残影如水在手中流过。
……
吾欲归于来处,试着降下零星斑驳。
你可备好谦卑,待我共看山河。
吾欲昂首远航,重塑昔日自我。
你可站在山巅,携手泥泞,也要与吾共塑曾经的传说……”
战歌唱响整个北疆领域,激昂的曲风,缠绵的曲调,婉婉道尽它曾经的故事。破碎的三十六部早已没有昔年的光辉,曾经的苍鹰、王者现在也只是在河流中翻滚争雄,在荒野阴沟里激战,谁还记得它曾经也是明珠,是北塞人人羡慕的月亮。
现在有人披着荆棘而来,要重新规整三十六部昔日的荣耀。
战火纷飞的北疆也不禁停下来想一想,那些遥远的过去,真的不是过去。
正待融合却因为利益分配吵闹不休的部族,声音稍微小了一点,打算思考一二,殷浊抓住契机,一举推行新政策。
正在前线顽强抵抗的部族,突然间抵抗的更加积极,何尝不希望自己才是千百年来手握乾坤的一个。
沙场老将亦杀红了眼,拱卫月色的星辰势必要有自家儿孙一个!
北疆南线彻底进入白热化,北疆后方开始推行新政策,首次提出了元国的称号。
宋初语、林清远的文政人员登上了元国的舞台,三年前购买的三大边缘郡城,开始向北疆后方输送着人口。
疆外战火如荼。
大夏的年节也越来越近,大雪、红绸又是一年新春。
朝廷上因为北疆元国概念的成立,吵的不可开交,今春注定是一个不安分的年份,北方庞然大物即将规整,严重威胁夏朝休养生息,下一步的决策到了考验大夏官员能力的时候。
但这些又跟内宅的妇人有什么关系。
新春第一场雪后。
宋初语带着江筝、孟娇娘、刘雅风等几人上山赏雪,并在山上庵里住上一晚。
裴五娘还没有显怀也跟着来了。
队伍嬉闹的走在梅林中,不一会就散开了。
宋初语陪着裴五娘,狐裘白领与这里的雪色融为一体,突然额头被梅枝撞了一下,宋初语笑着伸手抖落梅花上厚厚的积雪,雪扑簌簌落下,好像都夹杂着点点梅香,漂亮又应景。
裴五娘见状扶着丫鬟的手笑了:“郡主真有雅兴。”
宋初语拍拍袖子上的雪:“好久不出来了,还是外面的空气好,你也是娇惯世子,定是他怂恿你跟着,他是不是也来了?”
“还真让郡主猜着了,他住在山下,我也想出来走走,郡主怀着小少爷的时候不也到处走动。”
宋初语想想也是:“确是走动的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臣女也是,开始诊出喜脉的时候,臣女娘跟臣女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好像孩子多么脆弱一样,结果根本不是,可能也是我天天往外跑,一天不动还不舒服。”
江筝拿着雪球追着刘雅风绕着郡主跑来,又跑开。
郡主也扶住了裴五娘:“小筝,你慢点。”
嬉闹的声音慢慢跑远:“我知道。”
裴五娘看着开心的江筝,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柏家年前后宅不怎么安宁,江筝还能出来玩,看来是没波及到江二小姐。”
宋初语点点头:“妾室小产,非说是新纳的妾室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大夫说这一胎本来就不稳,为此那个妾室不依不饶,闹到了江二小姐面前,江二小姐为了公正,特意请了太医,结果太医诊断结果一样,江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心疼女儿送了点东西过去,柏老夫人便不高兴两个妾室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快临盆的江二小姐面前,差点把两个妾室发卖出去,还是二小姐求的情。”
个中意思懂的都懂。
裴五娘知道了,看来江三小姐未必知道这件事,江夫人就已经摆平了。
裴五娘想起一件事:“郡主,北疆有一批女子——秘密到上京城了。”
宋初语闻言看向裴五娘。
裴五娘无奈苦笑,现在从北疆到往大夏的物资有两条线,一条在海上,一条在北境,偏巧她和两方都有关系,都有关注,明面上,北疆也给大夏送来了美人,那批女子送给了皇家,也有一些到了保和派的官员府里。
但这批美人就有意思了,绕开了这两条路,走的是陆路郡城,郡守偏偏是宋意无意中救过的一个人,当时就随便放在那里了,没想过有用处,谁知道派上了这种用场。
宋初语也笑了:“早晚的事。”
裴五娘也知道,也很无奈,她现在怀着身孕,严不渭更容易被人盯上,从北疆千辛万苦过来的女子自然是有人想在北疆得利,要讨好谁还用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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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好久不见】
林大人和严不渭还有几个数得着的人物,恐怕宋石也在其中。前不久严夫人也隐晦的提了一下给严不渭抬妾的事。她说可以,把严不渭以前糟蹋过的女子给严不渭抬进来,也算他有担当。
严夫人脸色瞬息万变,没有再提纳妾的事情。
当初裴五娘从郡主手里接过来的三名女子,其中一位风月场所出来的,早已经忘了严不渭是谁,仇恨也不在严不渭身上,如今为她管理着南地的账目。
剩下的两位,一位怨念不深,另一位则恨不得生吃了严不渭,裴五娘手段用尽,对方依旧要咬严不渭,让严不渭付出代价!
裴五娘依照郡主的话,将人安排进了安庆,给了一条青云路,能不能走下去,走到哪个地步,凭对方本事,只要她在仕途上足以对抗严不渭,严不渭的审判权就在她手里。
目前这个人由裴五娘在带,裴五娘带她也十分用心,阳谋放在这里,等着对方走。
严不渭知道,严夫人也知道。
严夫人一开始十分不理解,又哭又闹,于是裴五娘直接把姑娘带了回来,姑娘狰狞又平和的容貌吓的裴夫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从此严夫人连晨昏定省都不怎么让裴五娘去了。
裴五娘也是渐渐才懂了郡主的用意。
即便十年二十年后,她将严不渭拉上了宗人府的衙门,她心中只有对正道的审视,没了滔天的恨。
同时,郡主也给了她一把刀,给了她一面时刻审视严不渭的镜子,对她的仕途更有帮助。
宋初语安抚的拍拍她手臂:“别担心,严不渭不会。”
裴五娘急忙摇头:“郡主,臣女可没说不愿意。”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宋初语跟着点头:“是,是,谁也没说不愿意。”都贤惠着呢!
……
山下,积雪被蹚出一条平整的路,路上行人如织。
裴六娘融在人群中,向山上而来。自从裴五娘成婚后,她很久没见姐姐了,寒风吹在她冻的通红的脸上,裴六娘再次裹紧身上的衣服。
这个冬天,她过的苦不堪言,从没觉得日子这么难过,她不单要自己洗衣服,饭菜也是一口冷一口热,连御寒的衣物都不齐全,往年的大氅、棉衣都没有了,只能一件一件往身上摞秋天的破衣服,还要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饭菜也是抢着吃。
严不予已经不再应付她,虚情假意都省了,海誓山盟成了笑话,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只剩下他哪天娶了正妻接自己过门,曾经说的那么好听,现在还不是如此!
她也可以直接去严家后宅,等正妻进门后再看正妻的态度决定喝不喝她的茶。
裴六娘绝对不想走第二条路,那样她连妾的尊严都没有,可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是真的苦,姨娘年前生病,拖到现在还没有好全。
父亲那么大的官职,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有缓过损失,可是父亲现在所有的银子都在母亲那里,母亲按月例给她们银子,那点银子怎么够用,她们还没有攒出一点积蓄,全给姨娘看病了还不够。
裴六娘能怎么办,她硬着头皮去跟严不予张口,严不予让人把小晚赶了出来,没有办法,她只能把小晚卖了给姨娘看病。
她也看出来了,现在的她们只是裴家再普通不过的妾室和庶女,她想更进一步,只有跳出这个牢笼。
裴六娘不得不走第二条路,却又不想自己如此廉价,连争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只能找姐姐,以姐姐的名义进镇国公府,大公子才会把她当人看。
裴六娘心中难堪,到头来还是姐姐赢了。
她去镇国公府找五娘,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可没有裴夫人的书信,她连镇国公府后门都进不去。
她进不去,即便她做好了低头的准备,她都进不去的地方!
可她不得不进去,再这么操劳下去,不让自己的日子好起来,她连唯一可说的容貌都要没了,以后还怎么挽回严不予的心。
所以,在打听到姐姐上山赏梅时,她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来了这里,她要进严大公子的院子,再也不要自己洗衣服、轮番做饭、跟那么多人住在一起!
裴六娘到了半山腰便被人拦截了去路:“前方何人,山上禁入,闲杂人等一律下山!”
裴六娘搓搓快冻僵的胳膊,心中更冷,她姐姐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她都已经不能踏入了。
裴六娘楚楚可怜:“我是裴府的六姑娘,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是我的姐姐,我家姐姐就在山上,劳烦小哥通传一声。”说着,咬牙递上一些铜钱。
侍卫没收:“可有信物?”总不能谁说是哪个贵人的亲戚就是贵人的亲戚。
“有,有。”裴六娘立即拿出一块她用石头雕刻的佩饰,上面的纹路和裴五娘的玉佩无差别,真的早已经卖了。
“等着。”
……
下面的人报上来时,裴五娘已经快想不起自己这个妹妹了,因为小家进不了几人,她都是在商家的酒楼见母亲。
所以从她出嫁到现在,她半年多没有见过曾经日日能见到的妹妹了:“既然她要见,把人带到我院子里等吧。”
“是。”
“有事?”宋初语给江筝换了一个手炉。
江筝觉得碍事,不想要,影响她一会踢毽子。
裴五娘看眼江筝:“回郡主,一个庶妹。若是有人不听话,郡主直接告诉江夫人就是,下次她就别想出来了。”
江筝跳脚,现在五娘也来欺负自己:“我拿还不行吗。”
宋初语知道是谁了:“要有事,就去忙吧。”
“让她等会,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真有事来的就是她母亲身边的人:“还是看我们小江筝踢花样有意思。”
江筝笑了,挂着小手炉兴致勃勃的站到梅林中央:“算裴姐姐有眼光,你们可看好了。”
……
裴六娘没料到她等到下午,才看到裴五娘的身影,她在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走来,缀着毛皮的大氅,头上珠翠点缀,贵气逼人,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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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想去就可以去】
裴六娘心紧紧绞在一起,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低头:“六娘……见过姐姐。”
裴五娘才慢慢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发现心中了无波澜,连胜利者的炫耀都不愿意给她。或许等年纪大了,她闲来无聊会和江筝比一比谁家儿媳妇更听话,会因为对方儿媳妇不可心幸灾乐祸。
但对裴六娘,她一点兴致提不起来。裴五娘看奶娘一眼,示意她问。
裴姑姑客气开口:“六姑娘,怎么从家里出来了,可是有事?”
裴六娘抬头,眼睛通红的看眼姐姐又看看姐姐身边的人,楚楚可怜,这种事她想私下跟姐姐说。
裴姑姑看眼没指示的少夫人,再看看裴六娘:“如果六姑娘没事,奴婢派人送您回去。”
裴六娘见状瞬间握紧手心:“姐姐,您是不是在怪我……可我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您和夫人也该解气了。”说着仰起头,让她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毫无气色的脸,粗糙的皮肤,一无是处的穿着,袒露自己的难堪,为接下来的话做准备。
裴五娘不痛不痒的看向她:“你还活着,是母亲仁慈。”
裴六娘踉跄一步,突然跪下来:“姐姐,求您救救我吧,姐姐我求求您了,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辜负了姐姐和母亲,求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姐姐,我始终是您妹妹啊。”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跟你一起长大,我的妹妹更是有很多,何况,你该知道在严大公子的事爆出来的时候,我们就是敌对关系,我很佩服你为了翻身求到我面前的‘忍辱负重’,但我不会帮你。”
“姐姐!我对您已经没有威胁了,我只是想进大公子府而已,我如果进门进的难看,您的面子就好看吗?”裴六娘慌了,眼前的人太淡然,让她抓不住谈话的节奏。
“无所谓,因为你更没有面子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裴六娘哑口无言,可,以世子夫人庶妹的身份进府是她最后保住尊严的办法,以后那些丫鬟婆子才会高看她一眼,不敢在后宅轻易磋磨她,严不予也不会太不把她当回事:“姐姐……”
“既然六小姐没事,派人将她送回去吧,以后让人看好了,这样的天气出来是会冻死人的。”
“是。”
裴六娘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人捂了嘴往外拖。
“唔——”
裴姑姑看着被带走的人,担忧的看向少夫人:“小姐,万一她自己出昏招进大少爷的院子——”
裴五娘浑不在意:“进去就进去了。”她如果非要进去伺候人,她有什么办法。严不予的院子里活多人少,远不如在裴家轻松。
年前严不予为了筹钱,卖了半个院子给严不渭,听说是给西商小姐送了一个琵琶,如今连一心想做姨娘的贴身大丫鬟都和前院的马夫搅合在一起,想要婚配了,说明严不予连收拢人心都不行。裴六娘去了能讨到什么好。
上赶着往里面跳,谁能拦着她。
裴姑姑想想也是,虽然丢人现眼了些,但一个坏了名声的庶女,又是‘妾’,或者连妾都算不上,也无所谓她想做什么。
……
庵中斋院的次等房里。
踩着积雪回来的慧姑姑满脸都是笑意:“夫人,夫人,是好事,奴婢打听到了,上院来的贵人是安国郡主,还有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连同几位世家小姐,咱们家公子就是给郡主的夫君做事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夫人正好可以去问个安,蓓姑觉得呢?”
蓓姑姑点点头,她出身安国公府,虽然不是荣养姑姑,但做了几十年,知道人情世故:“是应该去,夫人能在这里碰到郡主就是缘分,别人想去恐怕都没有机会,夫人,于情于理都该去问个安。”
楚翩闻言有些紧张,一听安国郡主和世子夫人更加紧张,她最近学了一些礼仪,但和真正要用是两回事,心中到底有些怯,也怕做不好让蔡夅没有面子。
可她更知道不能说不去,小叔子的主子来了,她躲着不见,人家自然不会在意,可如果别人知道她在山上却躲着没有去见礼,是没规矩。
楚翩深吸一口气,找出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穿上,头上没入一根簪子,又让两位姑姑重新为她梳了一次头,结果看着铜镜里的人,楚翩更紧张,她不喜欢涂脂抹粉,会勾起她不好的记忆,可这样的场合,她必须大妆。
蓓姑姑扶着夫人的手臂,笑了:“夫人不用紧张,郡主可能不会见您,应该是让您在外面磕个头就好。”
楚翩眼睛一亮,瞬间不害怕了,不早说:“走吧。”小叔子才跟了上面的主子多长时间,人家不见得知道她。
楚翩放心了,她是听说山上的姻缘菩萨灵验,特意来给小叔子求符,希望小叔子姻缘顺利,儿孙满堂,上午符已经求好了,可又觉得桃花林好看才耽搁了下来。
楚翩现在觉得这符果然灵,她刚求就遇到了小叔子的伯乐夫人,姻缘不是就有指望了吗?她的出身不适合给蔡夅说亲,但恩人的夫人合适啊!虽然见不到夫人的面,但也是一个指望。
巷子里有几户人家是对她家小叔子很有意思,可是……不是她‘狗眼看人低’,呸,不是她不愿意,而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她觉得蔡夅还是适合大院里的小姐,说话轻声细语,做事温温柔柔,盈盈一拜很有气质的大家闺秀,这样跟蔡夅才合适。
觉得不会见到主家的楚翩脑子转的很快,已经想好恩人如父,郡主如母,给蔡夅赖一门好姻缘。
其实他夫子的女儿也很合适,如今蔡夅也有点成绩了,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了。
哎呦,这个符太好了,一会给郡主磕了头一定要去还愿。
……
宋初语惊讶的抬头:“你说谁?”
微蕊重复一遍:“蔡夅蔡公子的嫂子在外面给郡主见礼,郡主要见吗?”
“见,为什么不见。”
【310叔嫂一家人】
微蕊诧异的看眼郡主,她……怎么觉得郡主有点跃跃欲试?郡主认识?不应该啊:“是。”
院外。
刚要跪下磕头的楚翩震惊的看眼身后两位婆子,又急忙镇定下来。不能乱,不能表现出来,匆匆起身跟在侍女身后向里走。
两位姑姑见状立即跟上,这是大好事,郡主竟然要见她们夫人,这是荣耀,主子得脸就是她们得脸!
楚翩紧张的攥着手里的手帕,下意识带出了自己的习惯,余光不自觉四下观察,如想保护自己的弱兽一般本能的侦测周围的环境。
和她来时的院子差不多的院落,廊下多了遮阳半帘,帘子是新换的。来人也只是落个脚,明日就走了,却换了帘子,说明住在这里的人不喜欢别人窥视。
踏入房间的一刻,楚翩注意到所有装入口东西的器皿都是新的,下面伺候的人很小心,或者说此人有仇家。
微蕊躬身:“郡主,蔡夫人到了。”
楚翩急忙跪下,匆匆一瞥已经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姑娘,心中不禁震动,她看起来年龄很小,却很好看,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秀眉如画,肌肤赛雪,比外面的雪梅还要好看。重要的是,她身上明明没有过多的玉器首饰,却给人高贵从容的感觉,是因为身上的料子吗?
“民妇见过安国郡主,郡主万福。”楚翩跪的恭敬谦卑又带着几分强撑的落落大方。
两位婆子早已跟着跪下。
宋初语看过去,未语先笑:“起来吧,蔡夅我也常见,你是他嫂嫂也都是自己人。”
庄嬷嬷闻言,立即亲自上前扶起她:“蔡婶子起来,郡主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郡主也不知道夫人在,如果知道,一早就让夫人过来了。”
楚翩尽量大方的抬头:“是民妇来晚了。”
宋初语终于看到了传闻中的人,惊了一下,不是容貌上多漂亮,而是她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一如清远说的,是嫂子,静然合适,就是嫂子。
她身上的衣服、头上的簪子也用的刚刚好,哪里都符合身份,哪里都让人目光愉悦,宋初语也笑着,忍不住开口:“坐。”‘她不喜欢蔡夅’,宋初语脑海里忍不住冒出这句话,没有缘由,就是这么觉得,她的眼睛太过纯粹。
“谢郡主。”
“真的很巧,蔡夫人也来山上赏梅?”
楚翩刚坐好,激动的差点站起来,瞬间知道机会来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孤勇,直接开口:“回郡主,不是,是民妇听说庵里的姻缘菩萨灵验,想着给蔡夅求个姻缘符。”
宋初语看着她,觉得蔡夅完了,他怎么吐出来的心思估计对上眼前的人就要怎么吞回去,而且还是生吞。
宋初语突然想看蔡夅了:“是很灵验,我娘当初还来给我二哥求了一枚,我二哥年底就成婚了,蔡夅的婚事看来也要有着落了。”
“还要仰赖郡主费心。”楚翩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郡主别听民妇乱说,民妇就是一时嘴快。”
“这有什么,这件事你托给我反而再好不过,我认识的人多,嫂子,蔡夅今年多大了?”
楚翩眼角笑出一丝皱纹:“回郡主,二十有三。”
“这么大了……是该着急。”
“可不是,以前他一心求学,家里条件也不好,就耽误了,还好,如今靠着郡主和林大人日子渐渐好了,也能奢望一二了,就想看看能不能给他寻一门亲事,他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他身边也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是……应该。”宋初语发现她语气十分真诚,只是纯粹如所有长辈一样想看着晚辈成家立业。
宋初语下意识看她一眼,她穿戴没有越矩的地方,身上有亮色但稳重,她从蔡嫂子身上看不到任何蔡夅的痕迹,这种痕迹怎么说呢?比如一对男人眼光的玉镯,一个小小的钗环,或者一个配饰,都没有。
在她身上看不到蔡夅任何对他嫂嫂失礼的地方,蔡嫂子手腕上有镯子,但是深茶色的,一看就是眼前人的品好,说不定还是亲自挑选。
而且以蔡夅现在的财力,他想为嫂夫人添一两件东西轻而易举,不管他以什么方式送出去的东西,不管掩饰的再好,其实都能带出他的心思,但是没有。
蔡嫂子从头到脚的东西应该都是她自己的品味,甚至不是她身后两位仆妇的。
蔡夅不喜欢这位嫂嫂?不可能。就算传闻是谣言,段河词稿中说过一句‘鹊桥仙下七月明,遥祭泛河州,可成行?’七夕节问他兄弟心愿是否达成了,有没有和心上人一起泛舟。
可这就更令人疑惑了。
如果蔡夅有那个意思,说明一开始他就对蔡夫人抱有什么目的,就不会让她以嫂夫人的名声在外行走,但看得出来,她外出没有受限。
蔡夅大大方方向所有人表明他有一位嫂嫂,以蔡夅的行事风格,说了是嫂嫂必然是嫂嫂。
宋初语隐隐懂了,蔡夅没想过将他心底的感觉告知任何人,包括眼前的人。
他明明对他嫂嫂确实有难以言喻的感情的,但是没有想过付出行动,而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定然是栽了一个大跟头,觉得不是叔嫂的话,什么都没了,才咬牙认下的!
吃这个‘闷亏’的时候,他应该自己还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要不然那么骄傲的人不会认了,任由眼前的是他嫂子,他退回去,甚至觉得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
细想想的确没什么不好,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同一屋檐,除了不能行蔡夅脑海里不能言说的想法,一切都很好。
即便寡嫂有什么想法,蔡夅是她看着养大的,蔡夅稍微表示一下不同意,她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跟相依为命的人撕破脸。
宋初语现在十分好奇,蔡夅是怎么试探过他嫂嫂,又被他嫂嫂摩擦老实的,要知道一条毒蛇在阴沟里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不咬住绝不罢休,他却退了,这是有多挫败,才不得不认。
莫非脱了?嫂子只是提醒他天凉加身衣服?
【311急不可待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不然他不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动,只可能被‘扇’的彻彻底底。
以后的局面也就可以预料了,他都舍不得动、没戳破的事情,让某些人胡乱造谣,他不弄死对方绝无可能,又因为真的有那份心思,也才会生无可恋。
蔡夅能和林清远‘玩’到一起,两人多少有些东西是一样的,比如对自己本身没有那么在意,对有些东西又过于执着。
宋初语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下有情、上无意,感情的事止步于此,虽有感慨,但也不能说不是最好的。
反而是蔡家,今年是大考之年,蔡夅应该会下场,这对他以后的仕途很有帮助,科举出身是分辨正统与否的关键,只要他取得了成绩,蔡家恐怕就会贴上来。
宋初语还想到了一个人--康睿,她一直不介意有人与她一样知道未来的变局,这向来不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却是康睿需要依仗的。
所以,他会不会在蔡夅身上做文章?他甚至不需要掌握什么证据,一点流言蜚语就够蔡夅受损。
宋初语的视线从她身后掠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夫人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楚翩不敢在郡主这里自称夫人:“没有,没有,不知郡主可否为民妇留意一下?”
“好啊。”说起来北疆美人快到上京城了,蔡夅定然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如果只是私下给蔡夅送,不管蔡夅收不收都好说。
可如果因为蔡夅不收,有些人自认聪明把美人送到嫂夫人手里,呵呵。
宋初语都为他们捏一把汗,弄死他们都有可能,好好的美人,还没到恐怕已经命运多舛:“敢问夫人芳名是?”
楚翩张嘴想说她叫楚娘、大娘、二娘,什么丫都好,可她不是:“楚翩……”神色落寞、垂头丧气,一听就不正经。
她不是说别人有名字的都不正经,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有名字很正常,是出身底层的姑娘家有名字不应该,叫草唤丫就好。可她出身不好还有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一听就有问题。
“好听,就像夫人一样,好看又让人觉得亲切。”
楚翩赶紧摇头,高兴又不敢认,小叔子的主子人真好。
“你多大了?我看着嫂夫人也不大。”
“哪有,有年纪了,三十有三。”郡主夸她应该不是客气,就是真的。
“正是女子最好的时候。”
楚翩闻言整个状态差点放松,她也这么觉得,险些就要说说她现在的日子过的多么好,人多么舒心了。
但最终知道身份有别,没好意思说,她连身边的人都不说,她一个寡妇,哪有这把年纪了还天天觉得自己好,她也不好意思嚷嚷,想不到郡主年纪轻轻竟然说这个。
“夫人可有想过再嫁?”宋初语随便问问。
楚翩吓了一跳,怕是郡主知道了什么,她不是耐不住寂寞,也不是不安分,就是人嘛,感观上、银子上都贪,后者她已经有了,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贪贪前者也正常是不是。
“没有,何必呢。”她说的是真的,眼神交流、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和付诸行动是两回事。她疯了放着‘老爷’家的太夫人不做,给人当牛做马,她又不是没吃过男人们的苦、没看透过,现在这样就很好。
宋初语点点头:“就是觉得夫人还年轻,一直守在家里可惜了。”
“不是、不是,托郡主和我家小叔子的福,民妇经常上街走走,和邻居们一起出去逛庙会,庙会上可热闹了,景也好看,民妇都舍不得走了,都说上京城好呢,上京城真好,是皇上和太后治国有方。”
宋初语觉得她喜欢就好,刚想问问她想为蔡夅找一位怎样的姑娘。
微明从门边进来:“郡主,蔡公子到了。”
楚翩微讶,他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很忙?
宋初语看眼楚翩,笑了,大概知道,听说她带着人上山了,怕他嫂子言多必失,也怕他嫂子不自在、受了冷遇,来接人了:“让他进来。”
“是。”
蔡夅进门谁也没看,直接跪下请安:“属下蔡夅,见过郡主,郡主安康。”
宋初语看他一眼,虽然简单收拾过,但脸上余红未消,一看便是匆匆赶来的:“起来吧,有段时间没有见你了。”
“回郡主,最近衙门里事务比较多,但郡主召见属下肯定第一时间到。”
楚翩也站起来了。
“都坐,站着做什么?”宋初语神色明媚,看什么都好,尤其看蔡夅,蔡夅半年来在外可是打出了‘赫赫威名’,手段、心智样样齐全,却在他嫂子这里‘老实’了,如果说给那些被他打压过的对手听,估计都没人信。
楚翩刚打算坐,她觉得跟郡主聊的挺好,何况还没有具体聊聊蔡夅的婚事。
蔡夅已经开口:“不敢打扰郡主,时候不早了,昨晚又刚下了雪,再晚,路不好走。”
楚翩欲弯的身体又站直了。
宋初语笑了:“也好,就不留你们了,回头有时间夫人去我那里坐坐,我们具体说说你提的事。”
太好了,楚翩觉得她现在就能提,可蔡夅都说了天黑路不好走,她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只好等下次。
庄嬷嬷客气的将人送出院子,看着蔡夫人上了车才回去通报。
……
下山的车速度很慢,车轮在积雪上压出厚厚的车痕。
楚翩掀开窗帘,还记得早上出门时的不愉快:“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很忙吗?心诚则灵的事都没有功夫。”
蔡夅骑在马上直接看向嫂子:“嫂嫂和郡主提什么了?”
楚翩提到这事就高兴,觉得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你就偷着乐吧,郡主答应亲自给你相看姑娘了。”多高的身份、见的人也多,说的姑娘能有错?多好的事,如果不是今天自己来了,能遇到这种好事?
其实她觉得郡主身边的几位婢女都不错,不是有属下娶高门婢女的事吗,以后都是门路,也能走动。
但这都是她粗浅的想法,她也不懂,所以不说。
【312评头论足的】
蔡夅的心瞬间如雪上被踩实的脚印,凌乱不堪又不得不压下去:“郡主事务繁忙……”
“啊?”她没看出来,但郡主还能答应这件事说明:“郡主人真好,和善,可见你做事一定很得林大人的心,要不然郡主也不会知道我、让我进去磕头,又跟我说了那么多会话,郡主说话也好听,知道我来给你求姻缘,就问起来了,要帮你介绍一个好姑娘,如果我们家能得一门郡主说的亲事就好了。”
蔡夅看着茫茫前路,就和地上的雪没有任何区别:“可能吧。”他看她一眼,见她高兴,勉强移开目光,有些事要提前做了,否则郡主真开了口,他很难推辞。这样也能一劳永逸、一了百了。何况她是为他好,到了年纪不成婚,她不可能不担心。
“回去的路上买点熟食,高兴一下。”
“嗯。”
楚翩畅想着不久后的好亲事,放下车帘。
蔡夅看向没有她的窗口,神色渐渐温和,她从没想过喜欢他,一点旖旎都没有。在他自以为是个男人的时候,有一次喝醉了酒,孤勇的倒在她身上,顺势将人压在身下,甚至上过手,她丝毫没有反抗,那时候他以为……
结果她只是太累,缓了一会将他拖进了屋里,他的反应在她眼里是可以评头论足的形状、是玩笑的谈资,坦然磊落的不将他放在女子的羞怯中。
就与一个温婉妖娆的女子楚楚可怜的脱光了,男人说一句,‘这衣服很贵的,怎么能扔在地上’然后拿上衣服走了,差不多。
她只是不喜欢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也没资格让她知道,她亲手养大的人辜负着她最淳朴的期待。
……
梅林雪冷,山路上一行灯光十分醒目。
庵里晚上不留男客,但不影响严不渭跟在林大人身后上来陪娘子吃顿晚饭:“大人,您让我抱抱小少爷,我提前练习带孩子。”
林清远淡定的将小山换个肩膀:“晚上他不好带,认人,不跟你。”
“试试。”他觉得小少爷亲他。
宋岐吃着手指头趴在爹爹肩头对着严不渭傻笑。
“我们小少爷肯定让我抱对不对?”
“不会,他都不找郡主。”
严不渭想坚决伸出去的手,不得不缩回来,‘不找郡主,找他严不渭’他这不是找事吗!不给抱就不给抱,借口!
严不渭在后面表情古怪的向小少爷告他爹爹的状: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岐笑的更开心了。
严不渭逗的更来劲,到了山上跟林大人分开的时候,脸都觉得有些累,看来还得练,手臂的力量也要练一练。
……
“不是说了山上路不好走,就不要过来了。”宋初语看到林清远,自然而然地从他手里抱过宋岐,人也温柔下来:“小山想娘了没有,娘都想我们小山了。”
林清远给自己倒杯茶:“严不渭不放心,非要上来看看,我和小山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啊——”
宋初语贴贴小山。
宋岐也抱住母亲的脖子,贴贴母亲的脸,小脸蹭蹭有些困了。
“他也是折腾人,让五娘来的是他,不放心跟着的也是他,他天天就有找不完的事。”
林清远觉得郡主说的有道理:“可能是太闲了,我是因为正好有个工程需要来这边巡查,顺便住在山下。”
宋初语不纠结这个,觉得蔡夅的事他要知道一下。
宋初语抱着小山让庄嬷嬷带人下去。
林清远疑惑:“怎么了?”
“猜我今天在山上遇到谁了?”
“谁?”林清远警觉。
“蔡夅和他嫂子。”
林清远更疑惑了:“嗯?”然后呢?
宋初语看着他完全没多想的样子,笑了,做的挺干净,天衣无缝清远都没有怀疑他:“蔡夅在外面应酬有过女子吗?”
“不知道。”林清远瞬间懂了:“你觉得他喜欢他嫂子?”这都是什么怀疑?
“我说他嫂子了吗?”
“你就是这个意思,非常明显,不太可能吧……”但郡主不会无的放矢。
“让你做个心理准备,他明年参考必然榜上有名,他家里的人知道后可能要找上来,估计不会允许这个嫂子担着‘老夫人’的名号,他们却一点好处都没有,必然想拿他嫂子的身份开刀,到时候难免不会制造出事来。”
原来是担心这个:“他能处理好。”
“有心算无心,这种流言蜚语怎么处理,说出来的时候就对他们造成影响了,你提醒一下蔡夅?”
“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奇啊?”
“嗯。”
“不告诉你。”
林清远将头靠在宋初语肩上:“说说。”他都没看出来。
宋岐的头枕在另一边肩膀,看着爹爹。
“因为他嫂嫂前脚来跟我请安,他后脚就到了。”
林清远想想那个场景,觉得她真能猜,担心嫂子不行吗?
“你不介意?”
“寡嫂而已,他们两人的事。”
宋初语看着林清远乖顺又人畜无害的样子,想到北疆美人,顺势靠在他身上:“你觉得他和他嫂子合适吗?”
林清远对这些不感兴趣:“蔡夅觉得合适就合适。”付出喜欢的是他。
“我怎么感觉你说的那么勉强,不能理解吗?”
“不知道,我只看脸。”
宋初语笑着,哦,看脸啊,以后美人脸可就多了。
林清远见恭维没有用,难道他在郡主眼里不够肤浅了?
“你真不知道蔡夅外出应酬的时候有没有女子?”
“我带着小山不参与这些。”
“又没有问你,推那么干净做什么。”
他实话实说:“有没有女子很重要?”
宋初语觉得:“重要,如果有,还好一些,如果没有,我觉得蔡夅对他嫂嫂有感情之外的东西。”比如精神上的依赖,就是说,多少有点病。那么年轻的他在郁郁寡欢、孤独一生、共赴黄泉中,他偏偏选了最后一个,就绝对不止感情那么简单。
林清远重视了几分:“我会提醒他更谨慎些。”
……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上京城南城不起眼的院落里,车上的帷幕拉开。
【313带了三份儿】
露出几张好奇张望的脸,花苞一样的年龄,眨着娇气灵动的眼睛,互相玩闹的下车。
“好了!赶紧下去,朝阳的房间就那么几个,先进的先住。”
“听到没有!下车!”
最后下来的几位女子,目光暗淡、了无生气,被推搡也不说话,她们大约十七八岁上下,有的眼里还有没有散尽的恐慌、害怕,可不管她们什么神色,无一例外都漂亮夺目,鲜花一样好看。
“瞪我做什么!我也是奉命行事,有本事你们就争点气,捞到一个大人物,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没有,别说是要我的命,就是要你们的部族都没有问题!”
“快走,快走!别挡着老子去喝酒!还是你们有大好的前程不要,要跟小的们去快活?”
其中活泼些的女孩赶紧拉住目光最呆滞的姐姐,将人往里面带,这些人可不是说说,真做的出来,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姐妹投湖了:“姐姐,都到这里了,我们不吃眼前亏,快走吧。”
更有想骂这些‘恶人’的女子,又被赶回来的小姑娘捂住嘴,快速往里面带。她不明白她们怎么就学不聪明。
虽然这些人很可恶,但有些话说的对,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死,为什么非要现在以卵击石。
因为拽两位姐姐进来晚了的小姑娘,很自然的将她们带到背阴的房间,又匆匆出去领饭菜。去晚了可就凉了,现在这样的天气吃凉的会很难受。
掌饭的大娘十分健谈:“小玉又带三份。”
小玉孩子气的笑着,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漂亮又讨人喜欢:“嗯。”
大娘也跟着她笑,偷偷低声开口:“大娘看好你,一定能到一个好人家,笑到最后。”不争不抢又聪慧、心地也好,这样的姑娘命不会差,又长的漂亮,还懂得不和正妻抢风头,哪个男子不喜欢。
小玉嘟嘟嘴:“大娘又笑我。”
“好好,不笑你,给你再添份肉,把我们小玉的脸养的白白嫩嫩的,第一个被善良的人家选走。”
小玉回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阴冷阴冷的,没人去领炭火,也没人带棉被进来。
小玉看着她们,默默的将饭菜分到她们面前,坐下来自己先吃。
她是大部族家养的艺女,从小就知道是要靠身体讨生活的,只要学成、长大就会被部族大人收用,最好的结果是被一人买去只伺候一个男子,不好的结果,就多了。
所以被送往夏朝时,她并不害怕,甚至偷听到她们可能是要被送到举足轻重的人府上时,甚至有些庆幸。
被当做礼物送给一个人,和在舞宴上表演后被当玩物一样带到房里,日复一日,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所以她并不害怕,但付娆姐姐和露姐姐不一样,据说她们是族长的女儿,是被家人强行塞上来让她们谋前程的。
其实她们的去处也是定了的,都是非常好的人家,比她们这些随机送给谁的人好多了,可她们显然不那么想。
小玉快速吃着饭菜,不能让它们凉了,她有一定的良心,但不多,把她们带进来、取份饭就可以了,不会喂到她们嘴里,她们愿意放凉了再吃或者不吃都是她们的事。
“你就甘心被人送来送去!一点不知道反抗!”
小玉茫然的抬头,看了付娆姐姐一眼,垂头继续吃,一会还要去拿被褥,不能耽搁。这一路上这些人对她们挺好的,毕竟冻着了或者饿着了她们都会失了颜色,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付娆更生气了,伸手要打落她的饭菜,被小玉快速躲开。
付娆气的脸色通红!
一直没有说话的美丽女子,淡淡的开口:“算了。”声音很低,却很好听,无神的目光看眼桌子上的饭菜,拿起了筷子,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可反抗的。
……
新春散去,休沐刚刚结束,准备了一个春节的臣子又激烈的争吵起来。
从海上来的北疆朝贡、美人新妇,用新鲜的颜色、温柔的话语温暖着皇上的心。
北疆的使臣用谦卑、友善的态度,未来一年又一年的朝贡蓝图让皇太后看着他们的诚意。
坚定的臣子们不吃那一套,上书皇上、太后,言辞强硬、态度坚决,就要跟他们打。发现这个观点支持的人不多后,退一步,觉得就是不大打,也该扶持现在还在顽强抵抗的北疆各大部落!
不想发起战争的臣子,觉得北疆态度良好,有求于大夏,没必要将对方推到敌对的位置。
浑水摸鱼的臣子,听着双方争吵,能睡上一个时辰。
可不管各方怎么吵、北疆如何使用手段,皇太后的意愿还是渐渐浮出水面。
这中间无论是宋初语还是宋诚义都没有让人参与影响皇太后的决定。
安国公宋诚义自始至终只有一句话,唯皇太后马首是瞻!
宋初语不动是对姑姑的退一步,是对太后将海权送到她手上时毫不犹豫的知遇之恩,她必须退!
但她同时又是元的话事者,坐在这个位置就告诉她,讲究忠孝仁义、礼义廉耻就是拿无数人的生死开玩笑,拿追随者的命开玩笑。
所以她开年让如意将粮食收购价格提升三倍,粮食出售价格不变。
资敌就要有银子,有粮草有武器有战马,粮草是基础,大夏去年各地郡府都参与了粮食事件,现在才缓过来多少,更不要提各地郡府还欠了她不少税粮。
太后想资助北疆,就要广屯粮,这样高的粮食收购价格,以大夏的户部能力又能收到多少,更不要提户部还有私心,齐王又要分去多少。
林府内。
宋初语坐在抽芽的柳枝下,看着绿意盎然的景色,思考着西线陆路扩建的事。
总结下来就两个字——银子,到处都要银子。
……
少女宛如春天的风,美色是春天的晨光,充满期待又有无限希望,朝气蓬勃又春波荡漾。
美人的‘送’法有很多种,最没有新意的莫过于在酒宴上的水到渠成,简直让美色失去了最撩人心弦的一面。
【314一大大步】
真正谋大事的不那样送人。
工部巡察衙门后门外。林清远像每天一样,无所事事的带着宋岐在后门晒太阳。
准备送美人的人躲在对面的巷子里有些不确定:“确定大人让我们送的是抱孩子那位?”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另一个人拿出画像又对了一遍:“是他。”而且他打听过了又盯了好几天,就是他,工部监外郎从五品林清远,大人给他们的名单就是他。
“我怎么觉得一点不像大人物?”那两位不是都要送给大人物的?他还期待了很久,以为能看到什么,结果就是一个带着孩子晒太阳的男人,这个男人除了长的好看点,看起来一点不像做大事的人。
拿着画像的人看着也觉得不像,但他们都是奉命行事,名单上写的是这个人就肯定是这个人。
“他抱着孩子?能行吗?”
“谁家没有孩子,有孩子后院就不能多个女人了?”
“也对。”开枝散叶能少的了女人?
林清远悠闲的坐在小板凳上。
宋岐坐在爹爹脚背上吃球,镂空的小球里放着一块甜甜的秋梨甜,小山张大嘴巴咬一口,没吃着,换个方向,又张大嘴巴咬一口,还是没吃着:“嗯!”
小家伙生气的攥着球摔了两下,然后张开嘴巴继续咬,依旧吃不着,瞬间举起手看向爹爹:“啊?”
林清远淡定的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快睡着了,目光都没有给他:“马上就吃到了,努力。”
宋岐低头看看手里的球,转了转,重新拿起来,张开更大的嘴去咬。
不远处的人再三确认后,将不断挣扎的麻袋口松开一点,快速躲远。
很快,麻袋被挣开,里面露出一张狼狈却分外漂亮的脸。付娆害怕的看眼周围,她没有料到从那里逃出来后,又被人贩子抓住,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不管为什么,现在都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女子快速从麻袋里出来,向闹市中跑去。
不远处一直观望的人见时机成熟,立即去追:“人在那里!快追!”
付娆看到身后的人,吓的转身就跑,惊慌无助、奋力奔跑。
“站住!”
“救命!救命啊!”付娆掀翻了卖菜的摊位,风干的蔬菜、咸菜散落了一地!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站住!”
后面的人飞扑去抓:“站住!”
摊主在后面急追:“站住!”
付娆眼看就要被追上,不管不顾的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向后扔!
“小姑娘!你别跑!”
不一会大街上乱成一团,所有摊位纷纷后退,小摊位卷起铺盖迅速躲避,唯恐被波及。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怎么回事?”
“不知道。”
“巡逻的人呢,怎么让这些人在街上乱跑。”
“谁家在追逃奴吧?”一瞬间出来看的人络绎不绝。
一直闭目养神的林清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
宋岐坐在原地,琢磨着吃球里的糖果,发现张大嘴巴吃不到后,开始用小舌头舔一舔。
女子跑过林清远面前。
追赶的人一路追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移过去。
“这小姑娘跑什么?”
“逃跑可不应该。”
林清远继续悠闲的养神。
宋岐抓着糖球,吃到了一点球里的甜浆,吧唧一下小嘴巴,开心的不得了。
两人周围形成一块不大不小的真空地带,是庶民对官衙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蔡夅从门里走出来:“大人,殷大人的文书。”
林清远才睁开眼,不情不愿的接过来。
蔡夅使坏的拿走宋岐手里的小球,举在他头顶一尺的距离。
宋岐仰起头看一眼,又看看蔡夅,然后翻个身,黏糊糊的小手扶着爹爹的膝盖就要站起来,用了一下力又蹲了回去,也不气馁,也不哭闹,继续努力撅屁屁要站起来。
街上,付娆被追回来,救命声更加尖锐。
宋岐转头看过去,发现除了人什么都看不见,继续要站起来够他的糖果。
乱飞的货品飞到林清远面前。
蔡夅随意挥开,继续逗小少爷。
付娆眼尖一眼看到这里不同,发了疯的跑过来,就要扑到林清远面前。
蔡夅捏着手里的球瞬间顶在女人的额头上,黏黏的糖粉沾了她一脸,让她无法寸进!
女人哪里管这些,扑通跪在地上:“大人救命,大老爷求您救救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求求大人您救救我!”说着不断的磕头,额头上瞬间沾了一额头土,衬的没有沾土的皮肤更加莹白漂亮,楚楚动人。
林清远看着手里的书册,头也没抬:“巡卫没当值吗?让这几条街这么吵。”
“大人求您救救我,我有家人,我有家人的!”付娆说着就要往前爬,下意识想躲到林清远身后。
蔡夅再次用球抵住她,不让她进!
付娆瞬间抓住蔡夅的袖子,改为让他庇护:“我真是好人家的女儿,求求您为我做主,我家人不会亏待您的!”
本来还紧追不舍的几人,像良心发现一样停在几步外看着事态发展也不上来拿人,最好的结果自然是,眼前两人英雄救美,顺利接过这个美人,美人感恩戴德思慕英雄。
蔡夅瞬间冷下来,甩开她的手:“还愣着干什么,不上前拿你们的人!”跑了这么长时间才追上,要那两条腿有什么用!
几人互相看一眼,怎么就拿人了?如此可怜、漂亮的姑娘求助,不该英雄救美吗?
但现在对方让他们拿人,他们是拿还是不拿?拿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啊!”宋岐扒着他爹爹的腿站起来了!晃晃悠悠的看着他的糖果球。
蔡夅、林清远瞬间看过去,眼底顷刻间蒙上惊喜。
林清远毫不掩饰骄傲的将儿子抱起来,抛高:“我们小山会站了!”
蔡夅也目光含笑的看着被高高举起又被稳稳接住的小少爷,与有荣焉:“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旁边的邻居们也看笑了:“小山会站啦!到了夏天就能跑着玩了。”
“孩子长的真快,总感觉不久前还让林大人抱着呢。”
【315找对方向】
宋岐见众人笑的开心,自己更开心了。
演了一半的人茫然的看着此刻的场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还在‘强抢民女’,这些人看什么孩子站起来了!?是美人和恶霸演的不像吗?
付娆想死的心都有,她还跪在这里,为什么周围的人就像看不见一样!
付娆急忙去抓蔡夅。
蔡夅躲的飞快。
付娆焦急的看眼周围,看准缝隙就要逃。
围观小山学会站立的人,下意识拦住她的去路。
追赶的‘恶霸’一时间懵了,美人逃他们要追啊,而且美人还没逃成功他们更应该追上去了啊,再不追上去就太假了。可本该配合的人还在逗孩子。
这……
抓不抓?
抓吧。
如果抓了今天的戏不就白做了?
硬着头皮抓吧,抓了再想办法。
几个恶霸不得不上前抓住逃脱不了的付娆,很快发现,他们‘想’带着‘女奴’走也走不出去。
恶霸眼睛一亮,好啊,这是要英雄救美了,机会来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恶霸刚要咬咬牙对美人‘拳打脚踢’。
林清远抱着孩子返身回衙门了。“我们让娘亲看看,小山会走了!”
蔡夅也跟着进去,是要让郡主知道。
恶霸举起的手茫然的停在半空,拳头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她们可都是贵重货物,碰坏一个都是损失,更何况手里这女的出身也不俗,如果真打了以后能放过他们?
“放开我!救命!我不是他家的逃奴!我不是!”
恶霸挫败的收手,还演什么,人都走了,演给谁看:“走!走!”
“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恶霸们想走才发现他们被人群围住了,根本走不了:“你们干什么!”
“官爷,官爷就是这里,他们一方说抓家奴,一方喊救命,草民等也不知道谁说的对,谁说的不对,您给看看,对,对,就这。”
一行巡卫分开人群走进来:“就是你们扰乱市场秩序。”
“官爷,他们还掀了我的摊子。”
“还有我的,我的。”
付娆见到官兵像看到救星一样冲过去,紧紧抓住他们的袖子:“官爷救命啊!官爷救命!”
“怎么回事!”
恶霸们眼看事情不妙,不得不拿出主家造好的卖身契交给官爷,低头哈腰陪着笑:“官爷,您看,真的是我家的逃奴,我们还有身契。”
官兵拿过来。
付娆疯狂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官爷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是——”
恶霸突然开口:“付姑娘,您父亲让家主照顾好您,让您从家里跑出来是家主仁善不忍逼迫于您,我们等人刚才可没伤您分毫。”
付娆被叫破姓氏后就突然不说话了,对方再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逃了出来,什么看到了希望,都是假的,一开始都是假的!
付娆突然哭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这些‘人贩子’是假的,还是哭自己的遭遇,或者哭自己自作聪明。
官兵看完身契再看向哭的漂亮的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付娆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了。
官兵将身契还给那些人:“以后注意着点,商街上是你们抓人的地方吗!”
“是,是,是小的不懂事惊动了官爷。”
官兵看眼还在哭的姑娘,摇摇头,身契在此怎么哭都没用:“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生意不做了!”
还真是逃奴啊,这么好看的姑娘家可惜了。
哭的多伤心,我看了都心疼,多好的姑娘,造孽啊。
“官爷,他们家逃奴还掀了我的摊位。”
官爷大手一挥:“让他们赔了就是。”
‘恶霸们’闻言,硬着头皮清点了有损失的摊主,赔了一大笔银子,人如果送出去,银子赔就赔了,都是玩个趣味,可这人都没送出去,却赔了这么一大笔,都是什么事!
‘恶霸们’也没了好语气:“还哭什么哭,走了。”简直邪门,那人竟然一点想为对方做主的想法都没有,莫非是他们选的人不够漂亮?不应该啊,多漂亮。
看热闹的人见无热闹可看了,也慢慢散开。
“那小姑娘真好看,我就没见过那么水灵的姑娘。”
“谁说的,林大人也很好看。”
“那能一样。”
“不过说起来这姑娘也真不会挑,挑谁求救不好挑林大人。”
“就是,林大人就是可怜她也不敢沾啊。”
“为什么?”‘恶霸丙’忍不住凑上来,他们废了这么一番周张,竟然一无所获。
说话的人也没当他是外人,小声道:“林大人是郡马,说郡马都好听了,其实他是上门女婿,岳父是堂堂安国公,娘子是太后最宠爱的安国郡主,他怎么可能挨什么女子,更何况还是这么美的美人,不跑都是我们林大人要脸。”全大街都知道,上门女婿不好当。
旁边的人也插话了:“对,对,找林大人求救没戏,除非林大人找不自在,你没见林大人平时都自己带孩子,孩子都姓宋,没地位。”
周围的人惋惜的摇着头,同情和羡慕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既觉得林大人非常不容易,又羡慕他背后权势滔天的宋家,好坏都有。
所以这条街上的人都敢和林大人说话,林大人也是唯一一个他们怕又不太怕的官老爷。
上门女婿不容易,他们讨生活也不容易,谁家没有不容易的事。唉,林大人一定是在家里没人跟他说话,才经常看看他们。何况世家子弟都高高在上,怎么愿意跟林大人玩,只有跟他们在一起聊聊天晒晒太阳,林大人才觉得日子有滋味,他们都懂,也愿意亲近不容易的林大人。
说着,又是一片大家都懂的叹息。
恶霸丙惊呆了,这么回事吗?若不是职位、画像各方面的资料都对,他们都怀疑找错人了?
他们要送礼的人可是北疆大部族首领都要讨好的人,日子过的这么‘苦’的吗?
不太可能吧?北疆又不是什么小地方,不用拿国公府混的这么可怜的人都当大人物吧?
可现实就在眼前,让他们不相信都不行。
调整一下策略?
【316送露儿】
还是要调整一下,他们的任务是把‘礼物’送出去,就必须要‘出’。
所以以林大人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呢,要秘密的送。
是他们的方向错了,他们只考虑到了送的够不够猎奇,没注意这件大事。
回去好好想想,换一个方式。
……
林府内。
林清远在逗宋岐站起来。
宋初语殷勤的看着。
宋岐揉揉眼睛,一屁股坐在羊毛毯上,然后趴下,准备睡觉,吃糖太累了。
宋初语看眼林清远:这就是你早退的理由?确定不是编的?
林清远发誓,他早退还需要编吗。
宋初语将书桌上的毛笔交给林清远:“既然都回来了,去忙吧,我陪小山睡一会。”
林清远当然可以做,但是:“小山真的会站了!”
宋初语抱起疲倦的小山:“知道了。”
……
小玉、露儿茫然的听着付娆的哭诉,突然有种荒谬又空旷的无力感。
原来付娆姐姐‘逃’出去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付娆哭的累了,恍惚间也不想哭了,她当时‘逃’出去后落在那些人手里,她以为自己全完了,原来一切都是做戏。
她甚至庆幸这只是做戏,如果不然,她恐怕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她‘走投无路’时想要抓住的那个人就是她要被送给的目标吗?
付娆更茫然了,她一直很痛恨家人把她送过来,现在却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对方不是七老八十的男人,也不是拿不出手的恶人,能被她父亲想办法讨好的,定然也有一定的权势。
对方那么年轻,看起来……
而且还没有上‘那些人’的当,定然也不是乱发善心、荤素不忌的人。
付娆觉得……好像也可以接受……
露儿看着付娆看着窗外的神色,本来空洞的眼睛更加无波:“你看到要接收你的人了?”
付娆点点头看向露儿,看着月色下冰冷如灰的美人,反而觉得露儿更美了,这样生无可恋也这样美丽,如果眼中染上颜色又该是多么漂亮。
露儿大概懂了,那人至少不招付娆讨厌,所以她的哭声里只有奔波后的疲累,已经没了必须要逃的坚持。
这也算是悲伤日子里,一点小小的安慰,已经走到这里,除了寄希望于对方不是恶人,还有什么办法。
小玉移开目光,只想到一点,付娆姐姐是没成功吗?
“小玉!小玉!头让你过去!”
“来了。”
……
严不渭很多时候无所事事,只要他不‘找事’,他可以永远没事,每天最‘正经’的差事是去安庆门口接五娘回家。
他早前挂名的衙门,他都不知道门朝哪边开。
至于他的正经事,多数时候梁友文他们用不到他,现在卢宝珏都用不到他了。只要不是像上次那样威胁到镇国公府存亡的事,没人会想到他。
徐、梁两位将军在政务上,恨不得将自家世子架空,因为他乱出主意不说,还能句句不在点上,他的那些损招不适合出现在正规的政务场合。
严不渭也不稀罕去,跟他们合不来。
可就是这样,严不渭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徐将军等人的额外‘好处’全靠严不渭在林大人那里磨,而且十之八九能磨下来,大方向的决策也是严不渭拿。
严不渭身边围绕的拍马屁的人,只多不少,比他横行上京城时还嚣张。
怎么样给纨绔送礼,‘恶霸们’是研究过的,研究来研究去挑中了露儿。
纨绔喜欢什么?喜欢淑女,露儿是所有女子中最温婉的一个,且气质高华,非常适合虏获‘纨绔’的心。
严不渭出门后走的路线就那么几条,等五娘的时候在外闲逛的时候最长。
严不渭就是等五娘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卖身葬父’的才女。
严不渭见聚集的人多,也百无聊赖的挤进去看看,几个大字自点主题:“卖身葬父——”字?是不是写的不太好?又看看下面的小字,写着跪着的女子家道中落,上京城投亲谁知发生了意外,如今亲人没寻着,还被恶霸欺凌致死,女子逼不得已卖身为奴,为父请命,卖身为奴。
不止需要卖身银子,还需要为父请命,隔绝了很多有意者的门槛。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在为女子可怜的身世惋惜。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唉。”
“谁说不是。”
严不渭发现自己将长长的小字念完了,跪着的姑娘还没有被人买走?他们上京城有权有势的公子、少爷,大人、豪商这么少了吗?
跪着的露儿了无生气的等着她的‘目标’开价,跪在这里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让她看过严世子的画像。
她只是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像一个物件一开始就是给别人‘玩’,还要让对方‘玩’的高兴。
严不渭左右看看,有些无聊。
这时候有人向跪着的人问价。
最终露儿摇摇头。
一看便没有谈妥。
问价的人惋惜的看了跪着的姑娘一眼,恋恋不舍的又退回人群中,等着看她归于何处。
严不渭字都念完了,在这里待着也没意思,转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露儿瞬间茫然,他走了?一时间灰败的眼中都闪过一抹不解,给她的脸又添了一抹亮色。
问价的人见状瞬间上去五六个,又败落而归。
“不渭哥?”
严不渭抬头:“燕倾,你小子敢闹市骑马,下来。”
“这有什么,不渭哥以前不是常骑。”燕倾瞬间下马,将缰绳扔给下面的人,将马牵走:“哥怎么在这里?”
“等你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燕倾用眼神指指人多的地方:“听说来了一个美人,他们都没有买到手让小爷过来看看,小爷给他们面子,看看是什么天姿国色要求那么多。”
后面几个气喘吁吁的男子追上来,腿差点跑废了,这条路不准跑马,敢跑马的不包括他们,只能徒步追:“见……见过严世子……”快累死了。
“该练练了。”才跑了几步。
“严世子说的是。”让他们缓一会,差点跑断气。
【317卖给谁】
“不渭哥也一起去看看。”燕倾顺便邀请。
“没什么可看的。”这种事不稀奇,他们各自家里买的丫鬟小厮都差不多的理由,千奇百怪不离其宗。
“不好看?”燕倾看眼身后的人,他看谁那么大胆张口胡说!
几个累成狗的人赶紧摇头,怎么可能不好看,女子十分漂亮,不漂亮他们也不敢惊动燕倾。
燕倾只信严不渭,论见过的美人,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有严不渭见过的有水准。
严不渭见燕倾看他,疑惑:“没看,但里面跪着的人应该有既定的目标。”
燕倾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看周围的摊位,问问他们每天租金多少,这里是闹市,能在这里支起摊位的都要银子,她能让原本在这里的摊位一天不营业,还要额外支取摊位费,你说她会没有买棺材的银子?真卖身葬父的都找人牙子,所以她应该有既定的目标。”
燕倾懂了。
后面的人觉得就是因为如此,美人才更需要在达官贵人会经过的这条街上摆摊:“所以我们才请了燕少爷,有燕少爷在美人什么冤屈伸不了,到时候美人还不对我们燕少爷感恩戴德。”
燕倾更感兴趣了,他倒要听听是什么冤屈:“不渭哥一起?”
“不了。”
“一起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事,走,一起看看开开眼。”燕倾直接拉着严不渭往里走。
两人再次站在人群最前面时。
暗处一直观察着事态进展的人不自觉的松口气,目标人物终于回来了,否则这戏都不知道怎么唱下去。
他们当然知道严世子来这里做什么,所以‘美人’根本不用他带走,甚至不用他问‘详情’,只需要他豪气的一扔银子,美人就会‘黏’上他,每日在外赁座宅子为他洗手作羹。不用管后续剧情合不合理,要的只是前期猎奇的相遇。
暗处的向露儿使个眼色。
露儿也发现对方回来了,她虽然不自诩天姿国色,但也知道自己姿色上佳,求娶之人大有人在,也没想到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露儿下意识攥了一下身侧的孝衣。
人群中,燕倾看向跪着的女子,看了片刻,又看向严不渭,也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美人自然好看,敢跪在这里‘卖身’不走牙婆,就证明对方不难看,好看到让他觉得也算美人的就不多了,可见对方是真的好看。
但严不渭目光平平,燕倾也跟着目光平平,他不至于这点定力都没有,何况他又不是没见过美人。
“也没具体写什么人迫害了她父亲?”
几位狗腿立即上前:“如果开价,美人会问买主身份,问完不吭声,就说明身份压不住恶主。”
燕倾闻言突然淡定了,跟着严不渭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哦,你的身份不行?”
“燕公子开玩笑,我哪行。”行也不会叫燕公子过来了:“燕公子肯定行。”
燕倾摇头:“我肯定不行,不过我爹行。”
狗腿立即噎住,这……难道给燕大将军买回去吗?
严不渭觉得自家爹也行,堂堂镇国公少有他解决不了的:“但找我们各自的爹到底将事情做的有些歪。”
几位狗腿立即点头,就是,这么一位美人给爹岂不是暴殄天物,而且让各自的娘知道了也不好不是吗,当然是自己笑纳。
燕倾觉得不然:“我觉得我爹没问题,国公爷也没问题。”
躲在人群中的人不敢置信的互相凝望,他们在说什么!是他们耳朵有问题还是这些人有问题?
露儿攥紧孝衣的手忍着屈辱,攥的更紧了,她也没料到,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在商量把她送给他们的爹!
可又不得不说,他们说的对,他们各自年纪轻轻能做什么,如果真要找能帮她解决问题的人当然是他们的父亲!可是难道不该是他们借助父亲的力量帮她‘报仇’,而是要把她送给他们的父亲吗!?
严不渭觉得:“她是女子,我觉得一会你嫂子出来了,让你嫂子问问,你嫂子买回去比较好。”
燕倾恍然,觉得不渭哥说的对:“对啊,嫂子掌管着……确实合适。”
几个狗腿闻言,脑子快要抽了,他们是来看美人买美人的,买回去是个男人都知道要做什么,现在谈什么谁合适买谁不合适买?两位世子没有看到吗,这是一位美人,绝色大美人!
露儿也懵了,他们说了一大堆,看了她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在商量她‘卖’给谁比较合适!
没有猥琐的目光,也没有对她此举玩味的调侃,只是在设身处地的分析利弊,就这件事本身为她‘想办法’。
躲在人群中观察事情进展的人,险些咬断牙!这么一个大美人看不见吗!是不是男人!还嫂子买!嫂子买回去做什么!而且他们又不是为了让‘嫂子’买回去!
眼看这件事要黄,是已经黄了,对方不掏银子,他们想赖上去都不可能!
昨天听说那边失败了,他们还笑话同僚没本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想不到他们这里就翻了一个大车。
“大嫂什么时候下衙?”他不可能这么高调的带一个女子回去,他还没有成婚,后院如果有妾室和在人前带这么一个女人回去是两回事。
而且在燕倾眼里郡主最好看,郡主笑起来就是高兴,生气时就是恼怒,对方一双死鱼眼,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严不渭看看太阳:“还要过一会。”
“等嫂子出来了,让嫂子过来问问吧,她这身孝衣是不是纱绫,不像麻的。”
严不渭也看过去,确实不像:“出来做生意,怎么也要收拾一下吧,否则眼光高的为什么看上她。”他是实事求是,卖菜的都会把菜整理一下,更何况卖人这么贵的物件。
燕倾觉得有道理,总要买几尺贵的布料穿的好一点才能卖个好价钱。
露儿第一次觉得羞愧难当,如果对方一上来就竞价,她纵然厌恶也不会有如此羞愤的感觉。
【318你不知道】
露儿有种自己并不引以为傲,却被人实实在在把颜色踩在脚下的感觉,羞耻、悲哀扑面而来,泪水瞬间从眼里落下来。
立即有人怜香惜玉的冲上前,冲动问价,并一再保证会为美人报仇,其剖析独白感天动地!
燕倾认出了对方,其父五品官员,但这个时间能在街上闲逛的一般都没有官职:“哥,这人行不行?”
“刑部官员之子,看他使多大劲吧。”
燕倾想想也对。
狗腿们见两位评头论足半天,没有一点要出价的意思:“燕小爷,您看别人做什么,您倒是买啊。”
“我没带银子。”他出门带什么银子,平白弱了自己的身份。
不带银子你来做什么!狗腿们立即看向严不渭。
严不渭觉得他们天真:“我看起来像是会带银子的人?”
废话!当然像!谁不知道您严世子是散财童子,银子、珠子大把大把往外送!美人都哭成这样了,您就是不买您给碗珠子也好!
严不渭觉得在这里站着没意思:“去茶楼喝杯茶?”
露儿闻言瞬间起身,东西也不收,拉下头上的孝帽,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一刻也在这里待不下去!
燕倾、严不渭和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不卖了?
是不是刚才上前问价的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正在谈价的人也很懵,他什么都没说,就是正常询问,真的是正常询问!
问题又回来了,就是说了什么也不至于这么大脾气转身就走吧。毕竟都卖身葬父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听不得,而且……地上的东西还没有收,不要了吗?如果不拿走,再卖身可还得重写,布匹、笔墨都要钱的!
有眼尖的已经盯上地上的布,如果那姑娘不回来,他们就要卷走了,回去做个被面、补个补丁都是好东西。
隐在暗处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卷了地上的东西跟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心里不禁埋怨露儿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做了你也把东西拿上再走!那都是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钱!
这些人怕她出意外,不得不扔下地上的东西,赶紧跟上。
燕倾茫然的看着严不渭,觉得他是大哥,应该对这种场面有经验。
严不渭有什么经验,卖身卖一半突然走了,他怎么知道为什么,所以:“去不去茶楼喝茶。”他等着也是无聊,有个人跟他一起无聊也不错,尤其还是郡主很护着的小燕倾。
燕倾正好也没事:“走,但哥我真没带银子,你不是也没带吗?”
“记账。”
……
负责送人的人脸色难看,瞬间推开露儿的房门!:“你干什么!说走就走像是卖身葬父的可怜女人吗!”
露儿眼里的灰败早已散去,只剩悲哀,却显的整张脸更加好看:“我有什么办法!你们不是也听见了,他根本没有买的意愿,我还跪着做什么!等着我爹娘真的死了吗!”
他们也很无奈,即便露姑娘不走,他们下一步也是示意她离开,难道真等着对方的正妻来买,不是没事找事:“可你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露儿不说话。
小玉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以为是露姑娘不配合,进来是想劝劝,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在看到露儿姐姐眼里的灵动的情绪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露儿姐姐向来没什么表情,一路上了无生气,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冷淡以外的样子,而且跟进来的人也很奇怪,不是在训斥,而是也沉默着。
难道……没有成功?
今日在宅子里的男人听到动静也过来了,见没有起冲突,松口气,但看这样子,前几日铩羽而归的‘恶霸’瞬间了然:“你们也失败了!?”
“闭嘴!”
看这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失败了!“娘的,一次失败也就罢了,怎么你们也失败了,这些人瞎吗,这么大的美人看不见!”
露儿现在听到别人说她是美人就是侮辱,这些人大张旗鼓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她只是那几个男人眼里可评头论足的死物!她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她算什么!
小玉看着在场所有人,傻了!露儿姐姐无疑是她们当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是院子里的小姐妹也嫉妒她长的好看,她竟然没有被送出去?
这……
是不是不应该?还是对方没有见到露儿姐姐?
“行了行了!都散了!”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他们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严不渭这里出了问题,去了茶楼后他不单和燕倾喝了会茶,还遇到了老友,三人一起小酌了一杯,就一杯。
裴五娘不管他饮酒,她怎么会管严不渭正常交际的宴饮,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坐进一辆马车后,从未孕吐过的裴五娘,开始呕吐不止,怎么压都压不住。
严不渭急忙上前,裴五娘反应更大。
严不渭吓的半死,急忙让马夫快一点,匆匆忙忙让人去宣太医。
裴五娘吐的浑身难受,眼里忍不住闪着泪花,抵着严不渭让他先下去,最后发现严不渭下去没用,她也下来了,里面明明闻不到什么酒味,但她就是想吐。
严不渭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急忙换了马车,让人先送世子夫人回家。
严不予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里仆从忙成一团,太医来了一位又一位。
严不予站在甬道上,看着那边的忙碌,随手抓了一个人:“怎么回事?”
“回大公子,世子夫人总是吐,世子正急着找太医呢,奴才还要去找,大公子如果没事,奴才先去了。”
严不予放开他。
仆从匆忙跑了。
严不予回到自己空荡荡的院子,外面的喧闹声与这里好像不是一个世界,他听到墙外有人说。
“太医说了只是孕吐,世子爷不信,还嚷嚷着要传太医,夫人现在也就是没力气训斥世子,否则世子肯定不敢这么闹。”
“世子是关心则乱,我也没见世子夫人吐的这么难受过。”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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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郡主的承诺】
严不予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除了厨房的烟火气,连来来往往的下人都没有。
“大公子您回来了,先进去吧,一会饭就好了。”说完,人又进了厨房。
与外面七八个人去反反复复的请一个不重要的太医比,他这里一个人要做好几个人的事,热水都未必有人烧,往常想来他院子里伺候的人,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就连……那个女人……本来也该是他的妻子。
……
世子院落内。
被逼的没有办法的张太医不得不总结了一个可能:“世子,也许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闻不了酒水的味道,才会导致世子夫人反应这么激烈。”再不说他快把太医院的太医请完了。
正常人家的世子谁敢这么传太医,免不了被上面猜忌,严世子倒毫不介意,上面也懒得想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但他们也不能不做别的就这么一趟一趟的让严世子传来传去,只能总结一个理由。
“什么小公子,闻不了酒水味道的当然是小小姐。”会不会说话!严不渭想到真是女儿,高兴的冲向娘子:“我们……”
裴五娘瞬间又想吐了。
严不渭赶紧往后退,他不靠近,他绝对不靠近,千万不要吐:“乖女儿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不好,你安静点,不要折腾你娘了,爹爹不过去,爹爹不熏你,爹爹这就出去,爹得出去。”
张太医看着严世子真乖乖关上门出去的样子,无语,女儿就女儿吧,严世子高兴就好,真是喜欢什么的都有,但世子夫人这一胎,八九不离十是位儿子。
裴五娘瞬间觉得好多了,手不禁放在肚子上,也很无奈,她丝毫闻不到严不渭身上的酒味,肚子里这个却闹腾的厉害:“小鼻子灵……”
裴五娘也不禁觉得可能真是位女儿,要不然怎么这么娇气,哎,只希望严不渭别真一心想要女儿做皇后才好,万一不成,到时候一把年纪了他还不得要死要活的闹。
裴五娘将手放在肚子上,眉宇温柔下来,她希望女儿平安喜乐,千万别学他爹非要争后位。
裴五娘觉得女儿还没有出生,已经为女儿愁上了,忍不住嗔怪道:“娇气。”
严不渭最近走路都带风,吩咐府里从现在到世子夫人生产开始都不能有任何酒水出现,谁要是不长眼熏到了未来的大小姐他就把谁赶出去。
“是,世子。”
严不渭觉得自家宝贝女儿真有个性,一看就是能当皇后的人,当皇后就要这样,不高兴的事不能忍着,不满意的就要表达出来,这样才有气势,非常好。
……
另一边,沉寂了几天的送礼人,已经重新振作卷土重来。
既然上两次都失败了,他们决定不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干脆直奔主题。
宋石刚回来几天,应酬却不少,有些场合自然就有陪酒、跳舞的女子。
宋石年长,又没有成婚,遇到的这样的事情不少,多数时候他也不会扫了下面人的兴,在他们放松的太放纵的时候,有时候他也会让那些女子坐在他身边斟酒,不至于让下面的人玩得放不开。
但也仅限于斟酒,他的婚事是郡主低头为了他说了很久,没有说下来,在他很尴尬的时候,江家主动提的。
他当时真的松了一口气,至少以后不用再让郡主一次又一次开口相询,而十年不纳妾的承诺,虽然没有写在婚书上,但别说十年他心里觉得终身又有何妨。
江家肯在那时候相助,就值得他以诚相待,说了不纳妾就是不纳妾,不止不纳妾,包括在外面的女子,他必不能让郡主在这场婚事里的承诺成了笑话。
宋石不是瞎子,不是不知道容色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有些东西,跟女子的颜色无关,世间好东西有很多,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值得他用心相待就够了。
酒席上歌舞如梦,女子身姿婀娜,琴音美妙动听,私人私院,自有她绕过官妓找到达官贵人的手段。
小玉一袭异域风情的舞裙,长袖如柳,挥舞如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犹如仙女落尘,美不胜收。
女子年龄偏小,腰肢轻盈,仿佛落于云上也能翩翩起舞,舞者当中,也唯有她美丽轻盈,如精灵般吸引者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小玉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正首上的男子,舞姿更为臣服、神情更为柔媚,对方不是老者,也不酒囊饭袋,只一眼,她愿为这场表演倾注全力,去吸引他的目光,这是她的机会,她愿意抓住。
几道目光纷纷落在为首的女子身上。
宋石品着酒也看到了跳舞的舞娘,只要不瞎,其中水准高下立见。
小玉在他的目光看过来时,柔媚一笑,身体轻腾,一跃而下,身躯如蛇般展开回收,达到极限也美到极限。
周围叫好声一片。
宋石也认同的点点头,跳的不错,只是他这次回来匆忙不久就要离开,只是不知明天去拜访江府会不会显得不太好。
一曲终了,虽然很多人的视线都落在小玉身上,但所有人还是默契的让她向主位走去,坐到宋石身边。
酒桌上无正事,都是一些混沌相熟的戏码。
小玉坐在宋大人身边,目光柔柔的看向对方,一笑,脸颊上便有两个讨喜的小酒窝:“宋大人,奴婢小玉见过大人。”
宋石点点头,觉得明天去拜访应该也没什么,他就说去找江楚。
小玉羞涩的垂下头,近看,他比刚刚还威武,他是武将吧?上阵杀敌,那么北疆那么大的战事他参与了多少,又立下了什么功劳?她不是露儿姐姐她们,不确定被分到的是不是重要的人,但是值得北疆新上任的大老爷们费尽心思讨好的,总体都不差吧:“大人,您请用。”
宋石接过来,跟下面的人一饮而尽。
“大人好酒量。”
宋石可不接他们这些话:“一会还要去郡主那里,不能多饮。”
“宋大人您又这么说,每次您都这么说,我们可还没见过宋大人酒量的极限。”
【320是不是不行】
宋石不接话。
小玉见状,笑了:“奴婢替大人喝。”她愿意,说完,眼睛亮亮的看宋大人一眼。
宋石的目光凉凉的落在她身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毕竟是对方要喝。
下面坐着的人闻言立即像嗅到血腥味道的苍蝇,纷纷兴奋起来,美人主动说要帮大人喝酒,他们怎么有不成全的道理。
小玉却被眼前人看得心里一咯噔,是她说错了什么吗?还是哪里做的不好?小玉心中微慌,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石移开目光。
下面的人已经轮番向小玉灌酒。
宋石想着明天去江府需要备的礼单,有一些郡主给他的赏赐他是特意给江筝准备的,如果礼单上直接写她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一人拟一份礼单,一起送过去,这样也不显得突兀。
小玉一杯酒连着一杯酒下去,小脸立即红了,眼睛雾蒙蒙的看着宋大人,她其实没醉,只有些酒意上脸。
但这个状态刚刚好,可以博得男子怜惜。
小玉又喝了三杯后,再举起杯,身体摇摇晃晃的欲往宋石身上跌去。
宋石瞬间看向她,目光冰冷。
小玉本来快跌到他怀里的身体,硬生生止住,直直的坐了回去,吓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心跳快的几乎要冲出胸腔,他的目光……
宋石又跟下面的人喝了几杯,不得不起身,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真要去见郡主,不能再喝了。”
下面的人也已经喝多了,舌头都有些捋不直,身边的美人搀着才能站起来:“宋大人不给面子……”
宋石已经绕过了一半醉鬼:“下次,下次,下次一定陪众位尽兴。”他回去备礼,立即送拜帖,明日应该就能去拜访,后天就要离开。
“宋大人再罚一杯,再罚一杯再走。”
“行,行,自罚一杯。”
立即有人推着小玉赶紧去给宋大人倒酒。
小玉心还腾腾的跳着,是她不漂亮吗?还是哪里做的不对,小玉端着酒杯推着走到宋石面前。
女子柔弱无骨,娇小可人,在一群人的推挤中楚楚可怜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石接过来一饮而尽:“下次再陪众位,告辞。”没有看小玉一眼,他婚事将近,不可能婚前闹出让岳家蒙羞的事。
“宋大人慢走。”
“大人慢走。”
宋石离开后,小玉顿时被一群醉鬼围在中间,如果不是旁边的姑娘们急忙过来解围,她未必走得出这个圈子。
……
负责送礼的人险些把桌子拍烂!“他们还是不是男人!”
“肯定是,那位林大人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你闭嘴!就算林大人还说的过去。”出身不高,娶的好,他不敢伸手情有可原:“后面两个怎么回事?瞎了吗!送出去的几个哪个不美,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简直莫名其妙!不配当男人!他们小玉身段、模样、性格哪个不好,都柔柔弱弱的去贴他了,他冷什么脸!是不是不行!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一个送不出去,还可以说不是对方的审美,三个都送不出去就不太对劲了吧,更何况大家都是男人,谁不懂谁,但这三个都没有动,第三个更绝,明显不用对方负责,不用带回去当妾,只是春宵一度就行,对方都没有接,不是不行是什么,肯定是不行了!
在场的气氛越来越低落,接连铩羽而归,饶是他们觉得手里有天仙这时候也自信不足。
到底哪里出错了?也不可能这些人各个都不行吧:“名单上还有几个人没有送。”
“七八个。”
“重点标注的有几个?”
“有两个,一个姓蔡,一个姓宋。”
“那个宋石不是不行!”晦气,还提!小玉都看不上,难道喜欢男人,为首的男人福如心至,对啊,他怎么没想过呢!莫非不好这一口。
“不是宋石,是宋意,我们最近查到的安庆海航的宋意,这人了不得,安庆海航啊,最能来钱的地方,若是能搭上他,咱们哥几个都不用愁了。”
“他正常吗?”
“这……好像没查出他身边有女子……”这个人是真没有,前三个多多少少都有女人,这个真没有,这么一想,这个人有问题啊?年纪轻轻掌握着这么大的财富却没有女人相伴,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首领更坚信了:“给他换个男人送。”
“头……我们这次没带男人吧。”
“那就去买,买一个送给他。”
“这……买的行吗,又不是我们的人,以后也未必被我们所用。”
“让你买就买,我就不信了,其他的人也一起送,男男女女一起送,就不信没有一个开眼的!”
“是!”
……
江府内。
江承道和江楚不在家去了南地,江夫人知道宋石要来,一早就没让江汉出门,这会听说人来了,更是亲自出来相迎,人还没走到正厅,笑声已经到了:“是宋石来了吧,你说说还亲自来一趟。”
宋石急忙起身:“见过伯母。”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能来伯母就很高兴,中午可要在府里用膳,让江汉好好陪你喝几杯,你伯父要是在家,肯定也要拉着你喝几杯。”
“多谢伯母盛情,宋石却之不恭。”
江汉看看娘再看看宋大人,觉得娘看宋大人的眼神比看他还热情。
江筝趴在窗口看眼正厅里的几个人,又看看奶娘,奶娘不让她进去,为什么不能进去?
宋石抬头便看到窗边一闪而逝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给她带了一个花球,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奶娘已经把小姐拉开:“小姐,您和姑爷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哪有肆意见面的道理,显得不矜持。”
“我们也没有肆意见面啊,他明天就要……”江筝笑了,小酒窝讨喜又可爱,挽起奶娘的手:“我不见,奶娘我想吃红豆糕。”
“小姐刚吃了早饭。”
“又饿了吗?奶娘,我要吃红豆糕,奶娘。”
奶娘看着小姐叹口气,无奈:“老奴让菊香去传话。”
“三儿要吃奶娘亲手做的,奶娘做的最好吃了。”
“行,行,老奴亲自去。”
【321大舅哥】
江筝看着奶娘走了,悄悄向正厅摸去。
江筝手搭在门框上,慢慢探出头,视线慢慢环顾一圈,咦?她母亲呢?哥哥呢?怎么没有人?
宋石哥哥呢?
江筝站定,疑惑地走进来。
宋石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三小姐找人?”
江筝吓了一跳,突然回头,看到宋石的一刻,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想要上前又不得不矜持的站在原地,只用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石哥哥……”
宋石也看着她,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属于她的欣喜,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江筝……”
“我娘呢?”
“伯母有事回后宅了。”他是晚辈,没有一直让长辈陪着的道理,宋石看着她,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又长大了。
“那我哥哥呢?”
“也许坐着无聊,出去了。”江汉坐不住,孩子气重。
江筝立即跺脚:“他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出去!我一会就告诉娘,看娘怎么收拾他。”太过分了!
“怎么是一个人,你不是在吗……”
江筝羞涩的垂头,又抬起,笑了,笑容甜甜的像秋日的石榴果:“石哥哥说的对。”
宋石也跟着她笑,确定她过了一年,真的长大了,也长高了,都到他胸口了,也更可爱了……
江筝悄悄看眼宋石,又不好意思的看看他的胸口,他们就要成婚了,怎么会这么快呢,他身上的衣服真好看,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看,是新绣工吗?爹爹说,‘安国公还知道他有个大儿子’,口气不佳,但微带解气,那就是宋叔叔现在对石哥哥很好了。
真好!
但也很辛苦吧,对他来说,一直让宋叔叔注意到他,甚至给他用最好的,给他最高的权势,他都要很辛苦的去争取。
江筝突然有点心疼他,也想他和自家哥哥一样,想要的每样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在手里,可是她知道,不能,石哥哥跟她的哥哥不一样,跟宋世子也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一样,想要什么有些人就是要更努力,她相信石哥哥,也愿意和石哥哥一起努力。
江筝看着他胸前的刺绣,浅淡的花纹一直从心口的位置延伸到他袖口的位置,袖口下盖着他垂下的手掌。
江筝突然想牵一牵他的手,就是想,而且江筝只要想,她就会做,在她还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已经伸出手要触碰到他的手掌:“石……”
“三筝你在这里做什么?”江汉拿着箭袋。
江筝恍然惊醒,看到自己要做什么,慌张的收回手:“要你管。”匆匆跑出去了。
江汉莫名其妙:“她跑什么?”
宋石看眼自己的手,忍不住动了动,才发现刚刚自己似乎比江筝还紧张。
宋石刚要问江汉找到趁手的弓箭了吗?
江筝又匆匆折返回来,瞬间牵住宋石的手,将手心里攥着的护身符交给他,对他一笑,跑了,哼,她就要牵到,谁来挡着也不行!
宋石感觉着稍纵即逝的柔软,一时间愣在原地,她刚刚……不止给了他一个东西还……
江汉疑惑的走过去:“她给你什么了,没大没小的,越来越没有姑娘样,回头你就跟我娘说,让我娘好好管管她,不像话。”
宋石攥紧手里的东西:“没什么。”刚才江汉自然不是觉得无聊离开的,但他就这么跟江筝说。
江汉冷哼一声:“你们就惯着她吧,你都不知道我娘最近把她惯成什么样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快出嫁了,还天天出去玩,不是去找郡主就是去严家,严少夫人还怀着身孕,你说她那么闹腾,伤到了严不渭娘子怎么办,我娘就像没看见一样,你现在又这样,早晚她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还好。”宋石双手交叠,神情已恢复如初。
江汉看着宋石不痛不痒的样子,突然觉得宋石现在越来越稳了,但是,他妹妹跟他的疆场不一样,宋将军能明白吗?他妹妹是会不听话还会撒娇的,行吧,以后操心的也不是自己:“宋大人,北疆是不是来了一批美人?”
宋石看着他手里的弓,没有接:“不是送给皇上和朝中大臣了?”
“私下还来了一批,是那几个新册封的世家想出来的,你收到了吗?”
“不知道,我明天走,不关注这些。”
江汉觉得也是,宋石就在北疆,还用得着千里迢迢来夏朝给宋石送人,多不安全,当然是在北疆送更安全,说起来:“宋大人,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江汉目光猥琐。
“什么?”
“你马上就要叫我三哥了。”堂堂宋石叫他三哥!哈哈!他以后就是宋石的大舅哥!想想就忍不住想让妹妹快一点大婚,白白捡一个大妹夫。
宋石嘴角扯了一下,懒得理会江汉,现在才发现吗,不然呢,他叫他大哥他敢答应?
江汉沉浸在自己是宋石哥的畅想里,突然觉得整个人都高大了,大舅子,多了不起。看看宋初杰,不就是林大人的大舅子,地位就是不一样,林大人什么场合都要叫他哥,以后宋石岂不是也一样,只要看到自己都要先叫自己一声哥!哈哈!好!
……
“听说你前段时间吐的厉害,好些了吗?”宋初语让庄姑姑再给五娘添一个毯子。
裴五娘苦笑:“回郡主,哪有那么娇气,就那么一会,被不渭说的好像臣女病了几个月一样。”
“他也是紧张你,太医们现在都在说严不渭想要个女儿?上次我还记得他也是吵着清远改口来着。”
裴五娘羞愧难当,太医们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严不渭哪是想要女儿,他是想要国丈的名声,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不定想要什么,说白了就是无利不起早,无理搅三分:“郡主也开臣女玩笑,就因为多叫了几个太医,太医们都快把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了。”
宋初语笑了,太医院姿态甚高,也最是有脾气的,平日上京城达官显贵谁请不是客客气气的。
偏偏严不渭把他们当下人用,太医院那几个老狐狸能惯着他,还不是什么内宅谣传都给他传的遍地开花。
【322宋如意】
裴五娘也认了,嫁给严不渭,她就别想做个严谨、从容的妇人,不成全上京城的谈资她就知足了:“郡主,那些女子您听说了吗?”
宋初语看眼裴五娘,两人相视一笑,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毕竟闹的那么大,不可能一点传不到她们耳朵里。
宋初语觉得严不渭长进不少,从上次处理南线危机后,他是越来越稳重了:“严不渭如今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是林大人肯下心思。”
宋初语点点头,清远对他们几个费尽心思,如今也算没有让他一腔心血白费:“有送出去的吗?”
“有,都是不错的姑娘,难免有动心的。”
宋初语点点头,也算一个去处,这种事情也说不得什么:“就是你们林大人这风评,他也不知道管一下。”什么话都让外面的人说,哎,也就是她婆母智力有损,夫家他也不管,否则哪个人家受得了自家出来的孩子天天在外面被各种编排。
裴五娘也佩服林大人这一点,那真是表里如一的不在乎,听说那些人如果跟他感同身受,他老人家也附和点头,那条街上就有一个倒插门女婿非常喜欢找林大人晒太阳,当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林大人心胸宽广……”
“他是太宽广了。”
裴五娘陪着笑,谁说不是。
……
宋意最近都在安庆商行,北疆战线再次推进、粮价收购的变动、航线本身扩张都需要有人坐镇,即便他想回去,也是匆匆来又匆匆走,加起来也没有伺候郡主几个时辰。
宋意放下笔,揉揉眉心看眼外面新升的太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这个时辰,郡主起来了吧……用了什么膳食?这些消息落日后才会有人送过来,他让敏正放在庄嬷嬷那里的理由是,这样回去伺候郡主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出错。
庄嬷嬷怜他们不易,这方面都会派人来说。
让宋意即便不在郡主身边,也对郡主的饮食起居、喜恶爱好有个大概了解。
宋意看看自己的今日安排,他想回去一趟,一个时辰就好,应该能一个来回。
安庆商行后院内。
敏正刚刚起床,与宋意不同,他不是很忙,隔三岔五会回去伺候一天,在郡主的院落里虽然没有如意的脸受欢迎,但因为每次回去都给院子里的姑娘们、仆妇们带礼物,也颇受尊敬。
敏正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觉得这里哪哪都好。
“二管事。”
“二管事。”
敏正颔首,身上早已没了在宫里时如履薄冰的谨慎,也没有初到郡主府的小心翼翼。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和普通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这种感觉陌生又不错。
敏正用了早膳过来找宋意。
他看着宋意站在海边,监管物资过港的画面,突然发现,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身份,与宋意的行事作风脱不了干系,他的出手方式和做人手段,更不会让人把他与宫里人联系在一起。
宋意在这里和在宫里或者郡主府大相径庭。
宋意看到敏正走过来,让下面的人继续,迎了上去。
敏正:“你今天出门?”穿的越来越精神,哎,不是他说,宋意更适合外面的衣服,宫里那一身委屈他了。
“约了几个人谈事情,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现在早点去,再早点结束,他还能回郡主府一趟。
“去吧。”
“我先走了。”
……
宋意的应酬不多,今天几家商行商谈开海日的事,他身为主管海事的人自然要到场。
“宋老爷越来越意气风发了,年少出英豪,宋老爷让我们这些老东西自惭形秽啊。”
宋意看看时间,还早,不接话。
下面的人尴尬了一瞬,但很快自我调节好:“不知宋老爷可否赏脸也喝一杯。”
宋意端起酒杯,敬了大货商一杯,又接连喝了几杯。一会儿刚好用不胜酒力离场。
下面的人见宋老爷今日如此给面子,借着过年的余温也一杯一杯的表达着忠心。
三四杯后,宋意借着‘眩晕’踉跄起身,准备退了。
下面没有一个人为难,均恭敬的起身送宋老爷去休息。
宋意进了他早就定好的雅间,口里已经嚼上茶叶香料,衣服也早于半个时辰前让人按照林府正厅的熏香熏了一遍。
宋意匆匆关上门,还没有到屏风前,已经开始解胸前的扣子。
一名女子从屏风后绕出来,身子婀娜,扬起手里的纱袖落到他的肩上:“官人。”
宋意看着放在屏风上他要穿的衣服突然不动了。
女子缓缓上前,脚步轻盈,未语先笑,香气袭人:“官人,奴家恭候多时了。”
宋意嘴角不自觉的扯动一抹笑容,刚刚太急,他竟然没有察觉这里进了人,如此不同以往的香气,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
女子见他没动,瞬间心驰神往,眼前的人长的真好看,即便同行的几位姐姐恐怕都不如对方好看,而且,他还愿意停下来看她。
女子信心大增,身段更加柔软,脚步轻移,声音似水:“老爷,可愿怜惜奴家。”
宋意才看向走来的女子。
女子盈盈一笑,粉藕的双手缓缓搭上他的肩膀:“老爷长的真好看,都让奴家看痴了去。”
宋意握住她要继续解他扣子的手:“什么时候来的。”声音平静无波。
女子的手腕在对方的手中,感受着男子有力量的抓握,不禁羞红了脸:“官人,有一会了。”
宋意突然想笑,这么浓的熏香又距离衣服那么近,味道早已经混在一起了。
宋意突然松开她的手:“下去。”
女子闻言不依的凑上前,伸手将薄纱扯下:“官人,您怎么可以这么凶人家。”妖娆的身姿贴上他胸膛,手顺着他腰线缓缓向下。
“出去。”
“老爷……”声音更加妩媚。
宋意骤然握住她的手。
女子微笑。
宋意的手突然用力,咔嚓,将她手腕掰断了!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酒楼。
喝了一半的人骤然惊醒,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后面杀鸡,吓到了新来的姑娘。”
【323您继续】
喝多的客人们瞬间心疼了:“你们也注意点,姑娘是能被吓的吗。”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处理不及时,这就让后厨安静点去。”
“这才对嘛,美人不管男子女子都要宠爱……”
“是,是,绝对宠爱。”
房间内。
轻纱半开的女子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冷汗从额头淌下,痛苦不堪,她的手,她的手……
宋意的手拂过已经无用的衣服,再熏一套时间上已经赶不上了,而这一次他没有备份,宋意无奈的叹口气,神色淡淡的系解开的扣子:“不是说要伺候我,怎么不来了。”
女子闻言像受到了什么惊吓,慌张的往后退,可想起身时才发现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手诡异的歪在地上,那么陌生又扭曲,惧怕、痛苦吓的她瑟瑟发抖要向门外爬去。
宋意将最后一颗扣子系好,难得他有雅兴了,对方似乎不想玩了,这怎么行。
宋意慢慢的从屏风上取下柔软的腰带,拿在手上试了试软韧程度,又衡量了下长度,肯定的点点头,这个合适继续玩。
女子快吓死了,惊慌的往门口爬:“救命……救命……”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很微弱,明明她用了最大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宋意一步一步向前,声音平和,态度平和,连手里的腰带也异常华美:“刚刚失礼了,还没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子疯狂摇头,蹭着地极力后退,不要,不要,谁来救救她。
女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瞬间爬到门边,用另一只手大力拍着门,她要出去!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沉稳有力,有条不紊。
女子眼底迸射出求生的欲望,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来人了,拍门的力气更大了,她必须出去!
宋意刚好停在女子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里的腰带一端轻轻滑落,落在她的身上。
蔡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意,宋意?怎么了吗?”
“没事。”宋意声音平稳,抬起脚,落在女子的腿骨上。
女子眼里露出惊恐的害怕:“不要……不要……救命……”
蔡夅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太放心,怕宋意有危险:“我可以看一眼吗……”
“嗯。”声音很淡很轻。
蔡夅得到首肯,打开一点门。
女子疯了般往外爬。
蔡夅见状,快速关上门,顺便贴心的从外面上锁,一会宋意从窗户走吧:“宋管事注意点,别受伤。”玩的还挺开。
女子绝望的看着关上的门,不敢置信的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怎么会这样,救命啊,她不停的拍打着房门,门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意的脚已经开始用力。
啊——
蔡夅无所事事的搓搓手背,抬头看眼天空,觉得今天有点冷。没有跟林大人以前,他没有跟太监打过交道。
但关于他们的辛秘,一直经久不衰,他们的故事也层出不穷。
蔡夅一开始并没有看出宋意的身份,宋意让人联想不到宫里,他行事不尖锐,作风不克制,做人圆滑、海量,见人三分客气,也留有六分疏离,让他一度以为他是一个正常男人。
直到他在林府看到站在郡主身后,身着六品绣红补丁太监服的宋意,浅淡胭脂,温和笑着,柔美又无害。
他看到他进来,没有刻意闪躲,目光都没有闪一下,像在任何一个场合遇到他一样,给他斟茶寒暄,又站回郡主身后,低眉顺目,除了漂亮的雌雄莫辨没有任何存在感。
蔡夅几乎无法把这时候的如意和安庆海航的宋意联系起来,但他就是宋意。
蔡夅事后调整了很多方案,这件事对他冲击很大,和太监、大内总管、各大阉人首脑打交道是另外要掌握的技巧、是另一个需要独开探索的大事,他就如此猝不及防的跟如意对上了,还一点没有感觉出来。
蔡夅事后在外再见到宋意,他也和以前一样,该跟他聊什么聊什么,该怎么办事就怎么办事,即便应酬场合听到喝高的人满嘴废料,他也平静应对,没有任何被人提到伤疤的激烈。
蔡夅今天撞破这样的事情,诧异又不算太诧异,甚至不觉得宋意‘玩’的激烈,宋意不这样‘玩’才不正常。
蔡夅让人守好宋意的房门后就出来了,北疆这些人刚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开始层出不穷的找事了,给谁送人不好,给宋意送,也是不开眼。
……
三天后。
蔡夅依旧没有打听到那位女子的去向,那批在这条街上演过‘恶霸捉逃奴’的人也在找那个姑娘。
可三天过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宋意早已经离开,日日忙碌,生活依旧。
“蔡副,还需要再打探吗?”他已经跟了三天了,那个房间里没有人,他也带人翻了一遍,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再找会让宋管事察觉,不太好。
“不用了。”宫里的手段吗?蔡夅揉揉眉心,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谁又是良善之辈。
“是。”
……
住了女子的小院里。
所有还没有送出去的女子都感觉到了上面人的低气压,似乎是出事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几天出奇的安静,上面的人对她们的去处也产生了分歧。
有人想把她们随便卖了,有人想回北疆。
小玉心中忐忑,无论哪种她的下场都一样,她是有卖身契的艺奴,是货物,她现在必须想办法自救。听说夏朝有舞艺人,可以考级,只要考上评级她就可以有固定的收入,有既定的作坊接纳。
可她有卖身契在,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去处,她必须想想办法,想一想谁能帮她一把!
付娆、露儿要冷静的多,她们可能会被送回北疆,回到她们父母身边,本来该很高兴的事,两人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回去做什么?她们没有给父母带来想要的荣耀,反而被送了回去,送回去后被匆匆嫁人吗?突然间回去成了没有吸引力的事情。
【324不懂的】
如意处置人的小事传不到林府,更不会进郡主的耳朵,如果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郡主都要听一遍,就是下面的人失职。
但宋初语还是听闻了一件宫里的事,太后准了御膳房年事已高的朱公公和他的对食姑姑一起出宫,私下给跟随她多年的朱公公和他的对食嬷嬷一座院子,准许他们二人在同族里过继一个小孙子养在身边。
这是荣耀,更是太后极大的恩赐,对朱公公来说,太后此举无疑是一场赐婚,主子承认的婚事,就不是乱来,不是无媒苟合,是合规合理可以登记在衙门里的婚事,被普遍承认。
朱公公感恩戴德,激动的不愿出宫还要再伺候太后几十年。
老嬷嬷也痛哭流涕,直言愿意在宫里伺候到自己老死。
太后又赏了一些东西,让两人出宫颐养天年了。
这件事或许在每天都有大事发生的众人眼里激不起一点涟漪。
但在所有宫人眼里却是天大的事,谁不想要这份荣养,谁不想要一份普通人的生活,朱公公用自己的忠心做到了,不单他一人荣耀,连陪他一起苦过来的对食姑姑,如今也被封了品级得以荣养。
宫里一时间人人喜气洋洋,又妖事频出,差点没把不能见人的事闹到主子面前,为争一个对食嬷嬷或者争一个位高权重的管事太监耽误了伺候主子的大事。
宋初语听了,也只是听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发表发表意见不成,就是她姑姑,也不会多看一眼。
……
安庆海航内。
敏正还是很羡慕朱公公有这样的殊荣,更羡慕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边的对食,这件事在他们当中无疑是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谁不感慨一二:“小意啊,你正年轻……”赶上了好时候啊。
宋意忙着手里的工作,没有抬头,他最近很忙。
敏正想到什么,四下看一眼,打开门窗,又让人守好门,才走到宋意身边,以过来人的身份低声道:“小意,你干爹把你交给我,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趁着年龄小找一个一起走的,这人啊,总要有个伴,以后老了也有个说话的人,但我们这种人总唯恐别人占了我们便宜,所以,有些事就要趁早养,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再想找,反而都少了点什么,没有一路走来的感慨。”
如意方抬头看向敏爷爷:“二管事手里的事忙完了吗?”
“我跟你说什么呢,你说海事,我知道你现在还小,所有心思都在公务上,要不是就是在郡主身上,但主子总有不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总有干不动的时候,也有想休息的时候,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是不是也找个能说话的人,或者让主子赏一个贴心的人。”
如意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事:“爷爷如果想倒是可以娶一门妻子。”这个年纪了,不是人人都在意那点事。
“谁说我了,我说的是你,年岁好,长的好,也该为以后老了多谋划谋划。”
“如果可以,老死在郡主府吧。”
敏正叹口气,这当然也是最好的结果之一,不过,敏正声音压的更低了:“在外这么久,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女子?男子?”
如意真的很忙。
敏正久久没有等到伏案工作的人开口,不得不推推他,好奇追问:“真没有?”
如意茫然的抬头:“什么?”眼底干净又迷茫。
敏正诧异的对上这小子的眼睛,突然有些不明白,他不懂?还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敏正又忍不住打量他一番,确实年龄不大,平日又被德公公保护的很好,但并不表示他单纯,他以前在慎刑司,那是正经人待的地方吗?
从那里出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可,阴毒和那种事好像也没有必然的关系?
敏正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就是以前他没接触过,在外面这几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意啊,虽然咱们是……但这种事也不是不能……”享受到,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娶妻。
如意依旧眼睛干净的看着敏正。
敏正被这双眼睛看的,收回了到嘴边的话,算了,没开窍也好,免得痛苦,若是真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自己又不能……
敏正觉得就这样吧,找不找都一样,以他们现在为郡主做的事,郡主也会给他们一个老死郡主府的恩典,何况,他们现在的生存环境前所未有的干净,根本不用担心横死在明天,就这样吧:“行了,你忙吧,我也去忙了。”别人的好事,羡慕不来啊。
如意看着敏正走远,视线重新回到手边的事情上,又忙了起来。
……
蔡夅从不觉得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他不过是寄居在林大人身边才得以窥见一丝天光的触手。
有人要给林大人送人,甚至给严世子、宋意送人都还算眼光独到,从他们的人那里拿到了第一手消息,能精准的抓住需要讨好的人。
但这些人,不包括他。
可蔡夅忙了一天,踏着晚霞回去时,就看到巷子口坐着的几个大娘边看他边意味深长的笑。
“蔡公子回来了,赶紧回家去。”
“对对对,赶紧回去,回去有好事等着你呢。”
说着几位妇人忍不住笑了,落在蔡夅身上的目光更加欢乐,对男人来说可不是好事,买了那么水灵一个丫头回去,做什么还用说吗。
这蔡家可真有钱,不单能买单独的院子,还能买得起那么好看的丫鬟,长成那样得多少银子啊,少说不得三十两以上,三十两啊,够他们两三年的家用了,蔡嫂子真舍得。
蔡夅脚步不停:“那我先回去了。”身上多多少少染了一些林大人身上的习惯,就是谁跟他说话他也接一句,以前他虽然也素有美名,但绝对不包括跟一群聚在一起说是非的妇人笑脸相迎。
“回去,保证你回去不亏。”
周围的妇人又是一阵你懂我也懂的笑声,别说,蔡公子也俊秀好看,和那个买来的丫鬟也挺配,可惜身份上就不配了,但总归跟了蔡公子肯定不差,轮不到她们心疼人家的好日子。
【325小后悔】
蔡夅谨慎的回到家,四下打量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院子里还是平时的样子。
慧姑姑从厨房里探出头:“蔡副回来了。”又进去忙了。
蓓姑姑已经收拾好桌椅:“蔡副收拾一下就可以用饭了。”
“嗯。”蔡夅走进房间,嫂嫂坐在客厅里如平常一样纳鞋底。
“回来了,东西放下准备吃饭。”
蔡夅点点头,四下看看也没有察觉异样。
楚翩见他没动,抬头:“怎么了?”
“没事。”蔡夅向自己房间走去。
楚翩垂头,依旧一针一线的纳着手里的鞋底,她在想事情,一直想到现在,不知道这件事做的对不对,是不是对蔡夅有影响,今天她上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扑到她面前哭的很可怜。
楚翩自认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何况这些苦多了,她自己也是苦过来的,尽管女子很漂亮,但就是太漂亮了,她想当看不见。
可当她想绕开的时候,女子抓着她的衣摆,跪在她面前,求她买了自己,她哭着说,知道她自己很费银子,让主家花这么一大笔钱她主家肯定不愿意。
所以她言明她会舞艺,只要她买了她,她就会依照夏朝的规定去考舞级,她保证她一定能考上,不信可以当场给她跳一跳,她说她有卖身契在对方手里,无法自主行动,就想让自己帮忙,等她考上品级,每个月都有银子拿,另外她还可以去舞艺坊跳舞,每月的银子也可以还赎买的钱,还愿意多付十倍,只求她先买下她。
楚翩还是不太愿意,那女子一看就……
楚翩说不上来那些感觉是什么,虽然她想给蔡夅说门亲事,但说的是亲事,不是事情没有成之前弄一个妖里妖娆来路不明的姑娘耗自家小叔子精血,这不是给未来的弟媳妇添堵?
可那姑娘信誓旦旦,只求她赎了她,也一定还她银子,将十倍偿还加到了三十倍。
楚翩就有些意动了,可还是觉得会有别人愿意做这个买卖,不必非要找上她。
但那姑娘说,说……其实她们是给几位达官显贵准备的姑娘,除了既定的几个人别人不能赎买她们,而她小叔子的家人就是可以赎买她的人之一,那小姑娘只有自己这一条活路了。
楚翩被小玉姑娘磨的还是买了她,不为别的,还是为她口中的可以赚银子还账说服了。
而且小姑娘确实有才艺,确实可以自力更生,但她还是不放心,所以买回来后就让小姑娘在自己房间里,蔡夅在的时候不让她出来。
可就是这样,楚翩现在觉得也不保险,还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人送到舞坊去,那银子爱还不还,她是怕那女孩的心思还在蔡夅身上。
楚翩现在后悔死了,谁知道刚想把人送走时蔡夅回来了,她只好再把她关回房间去,总之不能让两人碰上,免得小叔子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楚翩决定,明天不管她说什么,都要把人送出去,想到今日的冲动,楚翩扎鞋底的力度都加大了些,恨不得把鞋底当自己给扎了!
怎么就为了多出的十倍三十倍的说辞给晃晕了。
蔡夅出来,就看到她还在纳鞋底,这些活费功,他自然不希望她做,家里进了两个人后,她也确实不做了,不物尽其用不是她的性格。
但今天显然又拿起来了:“嫂嫂不吃饭?”
“哦,来了。”
蔡夅刚刚已经问过慧姑,家里的确进了一位女子,用慧姑的话说女子长的十分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夫人没有叫出来伺候。
蔡夅看楚翩一眼,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买了,又没有让人过来服侍他。
楚翩慢慢的吃着,发现自己被看了,也抬头看了他一眼,顺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心里想着他知道了吧?不过随即释然:知道了也没用,休想她让人出来伺候他!
她就算真的买个年轻女子回来伺候蔡夅,那也是买个规规矩矩没什么特点的,屋里那样的,想都不要想。
楚翩垂头吃着饭。
蔡夅也夹着盘子里的菜,慢慢的吃着。
直到用完餐,蔡夅都没有听到嫂嫂提买回来的女子的事,神色不禁放松下来,做事像以往一样缓慢闲散。
楚翩看着他像王八一样慢悠悠的样子,烦他这份贵气的游刃有余,转身回房了!
楚翩回房看到缩在角落,吃东西也不敢发出声音的女子,更烦了,她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把这个烫手山芋买回来了!
楚翩忍不住压低声音,再次提醒:“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去让少爷看到你,我……我撕烂你的脸!”
小玉急忙点头,她知道,她知道,她一定不出去,上一次,她就险些被喝死在酒桌上,她太知道现在有一个人肯救她意味着什么。
她一定不会给恩人添麻烦,也不会让蔡公子看到她,她一定做到。
楚翩松口气,但更不放心了:“你们真的是被买来送给蔡夅他们的?”这还没大考呢,就想这些有没有的。
小玉啃着杂面硬饼子点点头:“嗯嗯。”
楚翩皱眉,心里一阵不悦,上京城这都是什么风气,蔡夅当务之急是考取功名,是安安分分等着郡主给他说亲,现在都算怎么回事。
楚翩重新拿起纳鞋底的盒子,一想这鞋底是给蔡夅纳的,想到蔡夅却不好好准备功名,在外面很可能跟什么人鬼混,又把小筐扔下,爱穿不穿!
小玉吓的缩在角落,尽量不让买回自己的恩人想起自己。
楚翩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来气,漂亮成这样,一看就是给身份不凡的人预备的,她怎么就带回来了!
……
蔡夅心情不错,这种时候,楚翩再着急他的婚事,也不会放一个女子在他身边,岂不是本末倒置,不过她买都买回来了,肯定着急着,这些人主意动到楚翩头上,当真是活够了,难怪上一个都没有爬出宋意的房间,确实没必要爬出来。
【326怎么都行】
卧室里,蔡夅换了薄衫,摊开宣纸,很有雅兴的对月练字。
另一边,楚翩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越想越不对,会不会是有人不想小叔子考上,故意设的这些连环套?否则谁肯用上如此好看还有如此才艺的姑娘。
楚翩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关键,立即从床上起来,穿上外套。
黑暗中,小玉察觉到夫人动了,更加不敢出声,唯恐对方后悔把她送回去。
楚翩出来见蔡夅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直接走到门口:“我能进来吗?”
蔡夅手里笔墨充沛的笔落在宣纸上写出饱满的一个‘楚’字,他看眼自己的薄衫,又讽刺的扬起嘴角片刻后落下,没吭声。
“你睡了吗?”明明灯还亮着?莫非睡了?明天再说?楚翩刚要转身。
“没有。”
没有不回话?什么大老爷的毛病,楚翩站定:“那我进来了。”
蔡夅没应也没说不应,依旧悬腕握笔,笔走宣纸而上。
吱呀——门开了。
楚翩看到窗前的他吓了一跳,乍一看以为男鬼开始变书生了:“还没睡。”多看看书是应该的。
“嗯。”声音不高不低。
楚翩随意看眼房间,他明日要穿的衣服整齐的放在床头,屏风上随意搭着他脱下来的外衫,一根绣着云纹的腰带也挂在那里,难怪她刚才以为见鬼了。
楚翩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来:“你最近在外面还好吧。”
“嗯。”
“这段日子各地的学子陆陆续续都来上京城了,你的不少同窗也到了,别跟什么人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蔡夅闻言看嫂嫂一眼,嗯了一声,又落下‘翩’的最后一笔。
“我今天……”楚翩觉得还是要说一下,她也担心买回来的人给蔡夅添麻烦,便一五一十的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是不是不合适,还是有什么人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那么好看的姑娘,给谁‘捡’去不好,偏偏让自己‘捡’到,是不是有人给她做套?
蔡夅收了笔,若有所思,薄衫下的属于男子的肌理隐隐可见,结实、有力,极有吸引力。
楚翩起身将屏风上的外衫给他递过去。
蔡夅回神,看向她,如果他不穿呢?
楚翩无奈:“虽然夏初了,但晚上依然很冷,穿上。”
蔡夅心里冷嗤自己一声,不穿,拿起毛笔随手挑了一下支窗,窗户啪叽一声关上,不冷了。
楚翩叹口气,上前将支杆捡起来,窗户关好:“毛笔多贵,就这样挑。”衣服又重新给他搭在屏风上,坐回原位:“到底是不是有人别有居心?”
蔡夅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轻衫薄衣刚刚过他的手肘,半条胳膊都在外面,瞎吗:“差不多吧。”
“啊!那我——”
“奴籍身份不可以考品级,所以她是骗你的,如果每个奴籍都可以有那份收入,她们不会有好下场,那些想银子想到疯的主家,有的是手段让她们跳到死。”
楚翩觉得是啊!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么没有想到:“我就知道有问题!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要怎么做,现在就把她赶出去?!”
蔡夅拽拽自己的衣服,想把它拽下来直接盖住手背,免得丢人现眼!刺啦——衣袖从肩膀处直接断了!
蔡夅骂娘的心都有,气恼的将袖子甩在桌子上,什么破质地!
蔡夅心里骂完察觉不对,瞬间去看楚翩。
楚翩极力忍着笑,尽量让自己不要看小叔子笑话,不行,忍不了,楚翩还是笑出了声,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跟一条袖子过不去!
蔡夅脸越来越黑,她不该羞愤的离开!随后三四天看到自己都能想到自己衣衫不整的一幕!
楚翩见小叔子脸色不对,赶紧坐好,尽量忍着不笑,她不笑:“那……我明天就把那小姑娘送走?”
蔡夅冷哼一声,胳膊就这么露着,破罐子破摔:“银子买的,何必呢,你——”
“你想都不要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想些有没有的——”简直——
“我想什么了!”蔡夅看着她,就这么看着!说说看,他想什么了!只要她敢说,他就敢说!你说!
楚翩很有气势的瞪回去,她会怕他,这些东西她早看烂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没门!
蔡夅渐渐败下阵来,他要继续问,她也能语不惊人死不休,何必给自己添堵:“我没有那个意思。”
楚翩看着他,年龄不小了,长得又好,也到了想那些事的时候。
楚翩见他低头,心里又心疼几分:“我知道你……但我们不是指望郡主说亲吗,再说了你还要准备秋试,何必急于一时是不是?”
蔡夅想起郡主这件事,心里重重的叹口气,这件事他必须尽快解决,宋将军的婚事就是郡主说的,不能让郡主想到他的婚事。
楚翩尽量动之以情:“你说是不是?”
“是。”
那就好,那就好:“你在外可要注意点,这些人既然是打的这个主意肯定还有后手,你在外面别着了他们的道。”
“嗯。”
“你真知道了?”
“嫂嫂,时候不早了,我有点困了。”
楚翩起身,事情说了她也放心一半,既然他觉得人能在这里待着,应该就是能:“你睡。”又忍不住走到桌前,拿起半截袖子:“质地如此不好吗?怎么就坏了。”
蔡夅闻言,突然将手搭在衣襟上,开始解扣子:“是不好,嫂子还是缝一下吧。”说着扣子已经解完了,直接脱下来,一起甩桌子上,甩的咬牙切齿。
楚翩看他一眼,身体很结实,将衣服拿过来:“天热了也不能这么不注意,行,给你缝了。”说完拿上走了,走到门口又不放心:“晚上睡还是要再穿一件。”
“知道了……”蔡夅仰头望着房梁不想动。
不一会。蔡夅隐隐约约听到楚翩急急忙忙训斥几十两银子的声音,和另一个女子刚刚响起又被压下去的声音。
蔡夅觉得自己的上半身在她心里没有逗留两息,就只剩下她买亏的那些银子了,蔡夅一脚踢翻了碍眼的屏风。
“蔡夅?蔡夅——”
“没事,撞到东西了。”蔡夅又将屏风扶起来,去休息。
【327礼尚往来】
北疆战火从冬日延绵到今年夏初,胜利的曙光已遥遥在望。
前线开始酝酿最后一场大战。
后方宋意、陶万垠忙的脚不沾地。
一封封书信如雪花般飘往上京城,林清远、宋初语同时否定了大举反扑的计划,后方的重建一定要稳步推进,不能因为任何事情中断,哪怕是战争。
取胜的时间可以无限拉长,休养生息中的后方堆着人命也不能动,于是林清远带着宋岐亲自去了一趟北疆,制定了前线最后一战不动用任何后方正在休养生息的力量决策。
宋初语也在宋石的护送下出现在了前线,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举全力反击,后方的春播、秋收、民安,永远是第一位,只有这样才能为大一统后的安定打下深入人心的根基。
在这样紧锣密鼓的部署中,上京城内一小队载满女子的车马是去是留根本没有人在意。
宋初语不在上京城。
安国公府内,安国公夜夜寝食难安,这一战至关重要,必须有初语和清远同时坐镇。
夜凉如水。
安国公辗转几次,不得不披上衣服起身,站在窗前,无法入睡,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初语可知道不要以身犯险。
宋夫人也起来了。
安国公看她一眼:“是不是吵到你了,赶紧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宋夫人怎么睡的着,在这种时候,纵然是她也睡不着:“倒是把小山留下啊。”那么小的孩子。
安国公揽住夫人的肩:“没事。”只是最后一场大势所趋的战役……
……
当夏收的气息弥漫在稻谷金穗间时,元疆辽阔的疆土平息了最后一场战火,元朝作为一个家国揉合在了一起!
欢呼的喜悦弥漫在每一个人心中,卢宝珏带领兄弟们大醉三天三夜,昔日的天敌,现在的家国,遥远又值得一壶烈酒,他终究没有辜负忠魂铁骨,做到了当初对兄弟的承诺。
梁友文、徐良站在荒凉后的战场上,前方的城池灯火通明,烽火早已熄灭,从抵达这里时的慌乱不成熟,如今他们也成了可独当一面的将领,为镇国公一系争取到了足够的利益。
宋石已经护送郡主和林大人离开。
殷浊负责后续所有事宜。没有了战火洗礼,从元朝到夏朝只有几天的路程,畅通无阻。
马将军、陆嘉书等人刚喝完一局,又过来给梁友文、徐良等人敬酒。
安国公府新一代,和镇国公府新一代,如果不出差错,都在他们当中。
梁友文看眼陆嘉书,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其实心中明白,为新国建立洒下更多骸骨的是安国公府,有安国公后方坐镇,宋大将军前方调遣,陆嘉书同一批新将冲锋,陆老将军和江尚书等人后方压阵,他们早已成型。
反观镇国公府这边,靠着地利优势,他们才勉强有了现在的局面,论总体实力,他们还差的很多,镇国公到底碍事了。
但世子能在这样的局面中,不让镇国公察觉的情况下走到这一步,已实属难得。
未来的憧憬在每个人眼底酝酿,推杯换盏的人们围着冲天的火光尽情玩乐。从此元朝统领北疆所有事务,对外交流。
那首《月色》的曲子在消灭的烽烟中再次唱起,柔绵又恢弘……
同一片月色下。
宋意带着众‘百官’无声的在码头迎回来的郡主和林大人。
从此,家国易主,他们追随的主子只剩一人。
今晚月色洒满夏朝每个角落。
宋初语和林清远同时从船上下来。
林清远不在意是不是郡主先他一步,他的一切不受这些影响。
宋初语同样不在乎第一步是不是林清远迈出去的,她的未来,也不用这些点缀。
宋岐趴在爹爹肩头,早已沉沉睡去。
安庆商行内的第一码头,沉重庄严……
林府内。
宋初语、林清远没有见任何人,甚至疲惫的没有洗漱,匆匆睡下。
安国公在大厅等了一会。
庄嬷嬷匆匆赶来,神色为难,国公爷半夜赶来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国公爷,奴婢去将郡主叫醒?”
安国公摇摇头,看眼后院的方向,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声音温和:“不了,让她睡吧。”
“是。”
后院内。
宋意已经换下了在海边迎接郡主时穿的政服,换上了六品镶红边束服,悄悄进了卧室,换了刚刚燃完的香,又默默退回来。
“睡了?”微蕊声音很低。
宋意目光含笑的点点头。
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
安国公府内,月色同样明亮。
安国公从林府回来后就看到宋石等在书房外。
安国公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书房外的身影。
老仆见状,看了一眼,瞬间开口:“老爷,大少爷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安国公久久没动,过来好一会,才抬步向宋石走去。
宋石见到安国公过来,立即拱手:“属下见过安国公。”每次从北疆回来,除了郡主,他必然要见的就是安国公,不管安国公出于什么原因将宋家军交给他,都是交到了他手上,给了他掌兵的机会,他都要回来见礼。
安国公点点头,并不觉得宋石的称呼有问题,他都这么大了,现在说什么父子之情只会显得可笑,何况,他对他确实谈不起父子情谊,徒增麻烦罢了,不如就这样:“这么晚了,吃饭了没有。”
“回国公爷,在母亲那里吃过了。”
安国公点点头,纵然两人之间没什么父子情分,但从能力方面看,安国公对他十分满意:“做的不错。”
宋石垂着头:“多谢国公爷。”
“你的婚事也该办了,还有什么欠缺的跟你母亲说,我见她早早在府里给你们腾了一处院子,也在郡主府那边给你们置办了一个小宅子,看在你母亲尽心打理你婚事的份上,宋初礼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扶不上墙的东西罢了。”他还是隐隐听到一些事情的,宋石没有拧掉宋初礼的脑袋,是给他留了颜面。
“世子只是真性情,宋石明白。”
安国公叹口气:“你母亲让我告诉你,你是兄长,无需多忍,只要不打死他,该教训你就教训,你母亲能理解。”
【328有来有还】
“……是。”
……
近日的上京城弥漫着说不出的朝气蓬勃,很多今早相遇的底层官员,眉宇间都透着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细心些的人还会发现,上京城的街道上,人们的餐桌上,也出现了很多往日不常见的货物,而且以往让人望而生畏的价格,这几天也在持续走低,甚至走入了串街走巷的小摊贩篮子里。
如果再用心些,比如翰林大学士许国奉等人会发现,前段时间愁云密布的官员,最近又昂起头了,这是……从粮食事件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但恢复的是不是太快了?
蔡夅觉得不快,因为林大人不久前无意中给户部左侍郎出了一个拉拢人心的好主意。
就是让左侍郎把户部库房里的银子借出去,户部想拉拢的很多人,根本不搭理户部,可有了银子就不一样了,谁跟银子过不去,这样有利于户部拉拢人心。至于会不会东窗事发,这有什么关系,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少吗?最后不都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不了了之了。
再说,这件事左侍郎不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左侍郎心知肚明,右侍郎也等着上位,何况,林大人说的是事实,这种私下借贷的事多了,真深究起来,达官显贵都不够杀。
更何况,林大人可以代表安国公先借点,谁还能找安国公要银子去!
林大人说的一点不止一点,开口就是上万两。
宋初语听说后,哭笑不得:“国库这下一点银子都不剩了,你可真行,釜底抽薪,抽的够干净。”户部左侍郎为了法不责众,借出去的人肯定会很多,而且户部文大人是齐王的人,为了为齐王拉拢到想要的人才,不得多多让对方借,当真是一个掏干净口袋都填补不了的大窟窿。
林清远觉得这都是正常操作,国库什么时候没有这些东西,他不过让对方不要那么保守,大胆办,加速了大夏倾塌的速度。
林清远挑了一点香膏在手心匀开,涂在小山脸上。
小山不愿意让爹爹涂,划脸,他要娘:“娘——”
宋初语将小山抱过来,将手上还没有涂抹干净的香膏抹到小山脸上。
林清远只好将剩下的自己涂手:“现在举国学子齐聚上京城,户部疏通这些关系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我是解人燃眉之急。”
“是,是,文大人很喜欢你了吧,明天是不是要请你喝酒。”
“我带着孩子不喝酒。”
宋初语嗔他一眼。
“爹爹喝。”
林清远让小家伙再说一遍,但一想,好像有时候确实会喝一口,气势软了下去,的确喝了。
宋岐张开双臂要回到爹爹怀里。
宋初语将他放在地上:“小山长大了,坐小推车去,不能总让爹爹抱。”
宋岐不要,转身回到爹爹怀里,让爹爹抱:“香,小山香。”跟娘一样香。
林清远认同:“走,上衙去。”
……
法不责众这件事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深入人心,甚至对宋初语来说来的如鲠在喉又猝不及防。
宋初语完全没想到,她只是去安国公府过问了一下宋石婚房布置的进度,家中院子里就站了三位好看的姑娘。
她们和一堆折扇、字画放在一起,对刚进门的郡主盈盈一拜:“奴婢见过安国郡主,郡主福寿安康。”
庄嬷嬷心中一惊,急忙看向微明。
微蕊也惊呆了,她有没有看错,这些人怎么敢的!可一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敢的。
微明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这是几位大人合起来给林大人送的赔罪礼,她也正不知道如何处置。
宋初语脚步未停向正房走去。
庄嬷嬷、微蕊等人急忙跟上,低声对微明道:“赶紧放别的院子去,在这里站着做什么,碍眼吗!”
“是。”
宋初语换了衣服,松快了一些,端起手边的茶:“人呢?”
微蕊、微明等人立即看向庄嬷嬷。
庄嬷嬷也摸不透郡主的脾气,只觉得那些人也是没事找事,可又觉得是早晚的事,大人身边除了郡主没有人伺候,郡主不提,这个家里也没有任何人会提,老夫人更不会提了。
“回郡主,我让人安置到别的院子了,咱们这里不缺人伺候。倒是柴房缺人伺候。”庄嬷嬷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胆怯的看着郡主。
宋初语看向微明:“送礼人的名单拿来我看一下。”会发生这种事,她也不算惊讶,以清远现在的地位,那些人现在才往他身边送人,的确很克制了。
“是。”
宋初语以为早有预料的事,她不会生气才对,有了心理准备的事也不该有什么脾气,何况当初她也没想过……
但真看到了才发现,她能克制着脾气要礼单已经很给这些人脸了!
庄嬷嬷见状,赶紧让微明去拿。
不一会,礼单交到了郡主手里。
宋初语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署名,又合上:“明日府里开宴,将他们的夫人都请来,告诉如意,让如意挑几个懂事、听话的倌人备着。”礼尚往来,几位大人都这么客气了,她没道理不还礼。
……
如意收到消息后匆匆从安庆海航赶了回来,郡主为什么突然要这些人!要做什么!
他没有去见郡主,直接去找了庄嬷嬷。
庄嬷嬷叹口气,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那三个姑娘现在还在院子里住着呢,郡主也没说怎么处置,我提了一嘴放柴房,郡主没说应也没说不应,我也不敢再问。”
如意肉眼可见的松口气,原来是这件事:“那就把人送柴房去,既然来了总要干活,老爷最不喜欢有人吃空饷,何况不让她们做事,她们也不安不是吗。”
庄嬷嬷闻言笑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对了,郡主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每一个都必将是伺候女子的好手,且进退有度,不过他决定再换几个,不要柔媚的,要刚硬又不失温柔体贴的,哪一位都要比几位老爷更有气质才行。
【329凑热闹】
他当初就为太后选很多,结果没有派上用场,正好大材小用,给众位夫人开开眼,也让几位大人知道,相比他们买来的女子,男子的技艺也不逞多让!
庄嬷嬷松口气:“辛苦了,哎,郡主不要气大伤身才好。”
如意觉得郡主不会,毕竟他觉得林大人不太可……
主子的事,他少臆测为好:“庄嬷嬷忙着,我去给郡主倒杯茶。”
“是。”
……
宋初语说过她不是小气的人就不是小气的人,即便是裴五娘,也不会把自己名声弄臭了传出不让男子纳妾的悍妇名声,当家主母维持自己大度、宽和的形象,对以后自家儿女出嫁和在外行事都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宋初语自然也不会往自己名声上泼污水,尽管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不代表她自己往上沾。
所以,那些女子送来了就送来了,外面的人觉得他们林大人身份今非昔比,想找个理由试探一下清远的态度和她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她也接受,进了家门她就不会把人打回去,更不会拦着家门不让她们进来,那样她成什么了。
来了就来了,多个奴婢少个奴婢的事而已,还能在自己家里让别人说了算不成。
如意上前将郡主身边凉了的茶换下。
宋初语翻着手里的书折:“让你挑的人挑好了?”
如意刚要离开的脚步停下,候在原地,头微微低垂:“回郡主,奴才亲自过目过的有七八个。”
宋初语点点头,继续翻着手里的书折。
如意见郡主不再过问,端着茶杯退了出去。
微明急忙拽住如意的胳膊:“郡主生气没有?”她慌的不敢进去,那些人被送来时她就觉得不好,可对方说了是给林大人的赔礼又是和细软一起送来,她若不让进来,对郡主和林大人的名声都不好。
如意收回自己的衣袖:“无碍。”
微明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人我已经送到柴房劈柴了,公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人跑出来撞到不该‘撞’的人。”
如意放下茶杯,重新整理着衣袖,声音平静:“腿长在她们身上,跑出来就跑出来,不跑出来怎么打断不守规矩人的腿,明姑姑说对不对。”
微明愣了一下,随即恍惚的嗯了一声。下人们的事,以前是庄嬷嬷说了算,最近两年如意公公说了也算。处置后院几个奴才,不用惊动任何主子。如意公公这句话一出,就是说,即便三人安分守己,她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公公……”
“嗯?”如意转头看过去,目光干净。
微明鬼使神差的张张嘴想说,这里不是在宫里,不用对三位姑娘那么狠,主要人安分守己,完全可以有一条活路,不存在你死我活的冲突。
“姑姑?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谦逊又认真?
“没……没有……”毕竟如意只是说‘不守规矩’的话,可没说让人去死,去死是她自己理解的。
“那我进去伺候了。”如意转身。
微蕊跑了进来,眼睛明亮:“明姑姑,明姑姑老爷回来了,老爷——”哼!看老爷怎么办!人可都送家里来了!平日小手段颇多的削弱她们手里的权利,往郡主身边一批又一批的送新人伺候,现在来‘大’的了吧。
如意刚要进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庄嬷嬷匆匆进来了,没有看在场任何人一眼,直接进了内室,担心两位主子吵起来。
微叶、微妙也急急忙忙找个理由进来伺候了,都等着看老爷如何应对。
林清远牵着小山的手,走的缓慢、悠闲,路过水塘边时,父子两人很有雅兴的像猫一样趴在石头上看着水底畅游的鱼,才又继续往后宅走。
“鱼,吃。”
“好,我们晚上让厨房做鱼。”林清远注意到周围伺候的人目光有意无意的总是落在他身上,他看过去时,这些人又会快速移开目光。
“爹爹?”
“没事。”林清远牵着走的缓慢的小山,最终没忍住叫来了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看老爷一眼,不敢说。
林清远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管家吓了一跳,瞬间跪在地上,将今天下午三位大人以赔罪的名义送来了三位姑娘的事说了一遍。
林清远脸色更难看了!瞬间抱起小山,向后院走去。
……
林清远踏进主院。
六棵盆菊,七八个仆人伺候,如果林清远没料错,这是都出来‘上工’了。
“走喽,找娘亲去。”
林清远抱着小山进来,第一时间看向郡主。
宋初语翻着手里的折子,已经看进去了,蔡夅上书的‘焚书’计划为后续书面文字统一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林清远松了小山,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就这么看着宋初语,他不介意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想看郡主如何跟他争吵,郡主闹的越大他越不担心,说明郡主在乎。
可郡主没动,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们进来了,她手里的东西比他被人送了三个女子还重要吗?
还是……郡主根本不在乎……
小山噔噔噔的向娘亲奔去,又觉得奔的费劲,噗通爬在地上,蹭蹭蹭向娘亲爬去。
小山的小手触碰上郡主的衣角,清脆的笑声夹着甜甜的奶音,可爱又讨喜:“娘娘……”
宋初语顿时笑了,将小山从脚边抱起来放在腿上,帮他拍拍小手:“我们小山回来啦,外面好不好玩啊?”
小山蹭在娘亲怀里,要抱抱:“冲冲……”
“跟冲冲玩了呀?”
林清远很快想开,郡主是他孩子的母亲,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郡主必然是喜欢他的,要不然‘有时候’怎么会‘迫不及待’,怎么会在人群中看中自己和自己成婚,所以郡主肯定也是庸俗的对自己一见钟情。
只是郡主因为出身高……可能没有他这么患得患失……没有那么非谁不可……不是对他没有占有欲……肯定是这样,她只是不想那么对……对,肯定是这样。
【330满血复活】
林清远满血复活的走上前,自我说服,恢复如常:“你那是跟冲冲玩吗,你是单方面玩冲冲。”林清远为此还没有教训他,正好这会儿有时间跟他说道一二:“过来。”林清远伸手去拎小山。
宋初语稳稳的把孩子抱住,看都不看他:“后院几个女子不都等着过去,不差小山一个。”
林清远怔怔的,手还在小山后颈上,一时间忘了怎么反应,郡主?生气了?
宋初语甩开他的手,只跟小山玩。
林清远脸上瞬间挂满止不住的笑,怎么还生气了,都是小事,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值得为这点小事生气,气坏了多不好。
林清远要凑上去。
宋初语直接抱着小山起身。
庄嬷嬷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当看不见。
林清远心里五彩缤纷、敲锣打鼓,他就知道,郡主怎么可能不生气!这么严重的事,自然要生气!该生气!
林清远再次凑上去,温柔小意:“真不高兴了?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有的是人解你燃眉之急。”
“这……”真生气了?林清远取下小山,让庄嬷嬷把他抱走,房里的人也都出去。
“出去干什么,你还不把孩子放下,赶紧去后院看看你的美人去,别去晚了让庄嬷嬷送柴房去,你找不到人。”
庄嬷嬷赶紧带着要闹的小少爷和伺候的人出去!少沾。
林清远见事不妙,心里一突,厚着脸皮去抱宋初语:“不是你……”
宋初语不让他抱:“新鲜的多好抱。”
林清远彻底笑不出来了:“你最好抱。”
“再好抱也腻了,要不然能有新欢进门?”阴阳怪气。
林清远陪着小心:“什么新欢,没有新欢,我只有郡主,当然了郡主每天都是新欢。”
宋初语转过头,嘲讽的看着他,他以为他糊弄糊弄就过去了:“都送到府里来了,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要没有那个意思他们会派人进来!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擅自揣测你的意思,林清远!你是不是想纳妾了!”
林清远见郡主动了真火,顿时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只剩对‘送礼’人的怒火,做事不知道有个限度吗:“初语,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今天什么都没做,不是,有几个人在晨去的路上撞了一下我的马车,但也只是撞了一下,我都没注意是谁,我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这件事来,你给我点时间,我立即去问!”
“问出来多送你俩!”宋初语当然知道林清远不是心志不坚的人,如果会被美色所惑,他那些狗腿子早拥护他的子子孙孙继位了。
但心里就是止不住火气,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不能冲赔礼的人撒气,还不能对收礼的人进行绞杀:“哼!反正不是送给我的!我的人怎么想不出这么别致的赔礼方式。”
林清远弄死他们的心都有,这个先河如果开了,后续郡主的人就能源源不断的给郡主送男人,比给他送女人都要五花八门,女子再怎么折腾都在后院里,男人闹起来就麻烦了,后面真能站一整个家族跟他和小山对抗!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想害他!“你放心,我回头就收拾他们!这种赔礼的先河一定不能开!”绝对不能!
宋初语瞪着他,眼中火冒三丈!灼灼绚烂。
林清远惊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宋初语突然讽刺一笑:“我突然觉得也不错,家里有的是地方,下次多送几个,也不拘男女什么的,你说呢!”
“不,不,不!”林清远觉得不好,非常不好,立即上前给郡主顺着气,他想看郡主在乎他,可郡主真为此不高兴了,他又不愿意:“都是我不好。”
“你好,好的很。”看看下面的人多贴心,多会带队伍,急主子之所急,怎么能不算是好下属。
“……”林清远觉得:“宋石不知道吧。”他怕宋石送男人!
你还管宋石!又不是宋石送的!宋初语更来气了:“出去,出去!外面有的是人。”
林清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最好想的什么都不能让郡主知道,急忙上前,抱住她:“我的错,我治下无方,绝无下次……”
“有也没事,我还能把你怎么……唔……唔唔……林清远!别拿优势压人!”
“没有,就是突然想吻你……”
宋初语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现在换她想吻他了。
……
翌日一早。
林清远急忙去打探昨天撞到他马车影子的人!
付寿也早早听说了这件事,已经将名单准备好了:“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林清远拿在手里,火冒三丈,郡主昨晚阴阳怪气了他一整晚,问题是下面的人如果有一学一,成什么样子了:“将他们带去衙署!”
“是。”
……
小龚大人、王大人、小陈大人一大早便被人压着跪在工部外事衙署院子里。
这个工部下属的衙门,如今已经没有外人,是林清远办公的地方。
王大人心里忐忑,怎么回事?不禁看小龚大人一眼,顿时又松口气,小龚大人的父亲是龚阁老,是林大人的左膀右臂,应该没事的,没事的。
可为什么一大早被人抓来跪在这里,他们什么都没做啊,就是昨天险些和林大人的马车撞上,他们紧接着就去赔礼了啊!
小陈大人突然想到赔礼中的女子,可又立即否认,如果是因为那几名女子,今早传话的就会是郡主而不是林大人。
何况林大人现在今非昔比,有一两个伺候的丫鬟怎么了,那些女子又不是什么正经身份的人,就是几个赔礼。再说,林大人风评多差,林大人未来是要,是要……总之应该无畏无惧。
龚阁老一系都是这么想的,林大人担得起所有歌颂,就算不歌颂也不该说他们林大人倒插门,林大人太不注意形象了,正好有这么一个事,他们就送了几位女子过去,也是希望外面不明所以的人,别总是传对他们林大人名声不好的闲话。
另一边,郡主府的邀帖也送到了各府少夫人手上。
【331招待宴请】
衙署内。
平日温和好相处的林大人,看到跪在院子里的三个人瞬间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在他们预备请安的举动里,冷笑一声,目不斜视的越过他们。
三人瞬间愣在原地,怎么回事?他们什么也没做,林大人御下向来平和,少有冷言冷语的时候,他们得罪林大人了?他们怎么会得罪林大人?
王大人、小陈大人瞬间看向小龚大人,他们完全不知道哪里开罪了林大人,这可是大事!
小龚大人也慌了,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林大人有时候也喊他一声哥,他也没见过林大人对下面的人如此!结果被林大人晾在这里,肯定是他们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付寿守在门外,冷冷扫他们一眼,不知所谓,他是林大人的人也是郡主府的嫁妆之一,给谁送女人不好给林大人送,当他们郡主不存在吗!跪着吧。
小龚大人慌忙去看付寿。
付寿冷淡的移开目光,没有给小龚大人脸的意思。
小龚大人心里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见恶于林大人他的前程就完了,他只有不断告诉自己,他的父亲是龚阁老,林大人一定会给父亲面子,才不至于现在失礼。
……
郡主的宴席热闹温馨,除了‘特别邀请’的几位夫人,工部很多与清远交好的低位夫人也去了。郡主府宴请,自然还邀请了几位世家新娶的新妇。
虽然在身份上各有不同,但新婚少妇也正是走动的时候,还不至于将所有情绪都表露出来,很是和乐。
小龚夫人叶氏,同样出身名门世家,身份不同凡响,更是在座的夫人里最年长,也是夫君位份最高的一个。
此刻她闲闲的坐在座位上,保养得宜的手半托着下巴,风情不减当年半分,不过此时也百无聊赖的喂水里的鱼,并非美人迟暮的懒散,而是到了一定年龄,万事不放心上的慵懒,对年轻妇人喜欢的东西也没几分兴趣。
“小龚夫人安。”
叶氏看王夫人一眼,疏离的嗯了一声,到了她的身份,没有必要为夫君笼络下面的人心,多数都是巴结她的夫人。
王夫人年龄也不小了,和叶氏打了多年交道,知道名门世家出来的高贵小姐,即便做了多年夫人也依旧高高在上,她习以为常,很自然的坐到叶氏身边,因为夫君是小龚大人的下属,她自然也知道给谁烧香:“哎,郡主请年轻一辈玩耍,不知道为什么也邀了咱们这些老婆子。”
叶氏看她一眼:“你可以去问问。”
王夫人笑笑不说话了,叶氏还是这么不会聊天,她难道就没发现,每次宴请她身边都少有人在吗?有的也是一些她们这类依附小龚大人的亲眷家属,就是因为她一句话噎死个人。
叶氏无所谓,值得她费心结交的人不多,剩下的人都是不值得费脑子的,比如身边坐着的这人,聒噪,鱼都被她吓跑了。
突然,一曲散去的岸台上升起蒙蒙水雾,原本轻快怡人的小调,换成了沉重激昂的钟琴。
所有在岸边玩耍的夫人们不自觉的看过去。
宴席上,一个个半露胸膛的男子从烟雾中走出,跟着激昂的曲调踏步、旋转,铿锵有力。
已经有少妇人羞涩的捶身边亲近的妇人一下,羞是不羞。
也有大胆些的妇人,抻着头去看,笑的含蓄明了,郡主府就是不一样,什么表演都有。
水亭中的王夫人看了一眼,叹口气,伤风败俗,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敢说出来就是找死:“倒是别出心裁。”
叶氏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喂鱼。
一阵破空剑鸣传来。
叶氏抬起头,见舞台正中央换上了一位舞剑的男子,剑法行云流水,水袖与云环绕,力与美如天边云卷云舒的彩霞,将舞蹈跳出了另一种登峰造极的美。
叶氏收起了手里的鱼食。
王夫人惊了一瞬也看了进去,好剑法。
水岸上已经有羞涩的新妇移开目光,又忍不住看过去,嬉笑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曲舞罢,立即有异域风情的男子炫鼓跟上,这次表演者露的不多,可鼓起的手臂间是一声声落在沉重鼓上的惊雷。
众夫人再不懂也看出来郡主宴请不跳女舞,跳男色了,还别说,虽然……但又觉得郡主邀请的夫人宴席,看这些理所当然,毕竟男子出去不也是看女孩子跳舞,还挺新鲜的。
王夫人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一曲曲一幕幕,简直……“郡主真会玩。”她看了都不好意思。
叶氏声音不咸不淡:“平日也没事,玩一玩也没有什么。”
王夫人赶紧附和:“是,是。”
宋初语根本没有露面,连着七八个节目都是男子登场,高山流水的琴艺、曲高和寡的失传技艺,马术、箭法、戏曲,每一个节目所展现出的实力都不一样,直到曲目落下,都没有女子技艺出现。
几位夫人算是见识到了,不得不叹服一声,男子在女子求生的小曲、舞蹈领域原来也能如此精彩出众。
直到舞曲结束,很多夫人还津津乐道。
只是在她们笑谈间,换了服饰穿梭其中为众位夫人斟茶、服侍糕点的人,换成了刚刚在台上‘挥舞泼墨’的男子。
眼尖的妇人们含笑不语,羞涩些的婉拒了他们的服务,即便被拒,男子们也不离开,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随时为夫人服务。
众人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位夫人身边一位男子,不做什么,只是添茶倒水,如果对刚才曲目还意犹未尽的,也可以和其他夫人身边的该表演曲目男子交换,然后让男子再表演一遍。
王夫人看到自己身后的男子都惊呆了,这……这……
但男子恭敬、顺从,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而且长的赏心悦目,只要‘主子’不传召绝不盲目上前伺候。
王夫人见此情景,寻思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毕竟站在亭外的两位男子是真好看,就是看着王夫人这样挑剔的人,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何况两人看着比她小的多,小小年纪就靠一身过硬的技艺讨生活,也不容易。
【332回礼的】
王夫人心里感慨完看叶氏一眼,见她没有沽名钓誉的要赶人走的意思,也放下心,哎,成何体统,一个个年龄这么小,却……哎……“你叫什么名字?”王夫人没忍住叫了一个过来,她年龄大,都能做对方的娘了,问问怎么了。
男子拘谨的上前,拱手,腰肢劲瘦,眉眼如墨,看人时眼睛特别深邃。
王夫人才发现他很高,刚才他在台阶下离得远不觉得,进了凉亭他是真高,而且他马术不错,人也结实,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真看不出来他是伺候人的。
“回夫人,小的名唤一锦。”
王夫人听着少年稚嫩有余又孩子气的茫然,料想他年龄还不大,只是这名字,一听就不是正经地方出来的,至少考不得科举和明经,技艺再好也白搭:“多大了?”
一锦刚要回答,但想了想,将自己腰上垂着的玉牌摘下来,双手捧着,递过去。
王夫人不太想接,她接陌生男子的东西算怎么回事,但想想自己的年纪,而且四下看一眼,她见不远处很多妇人都拿着同样的玉牌在看。
王夫人对叶氏尴尬的笑笑,也拿了过来,顿时眼睛睁大,惊讶不已,这是一个身份腰牌,上面详细写着他的名字、出身、籍贯、现隶属于哪座府邸,以及最后一行明晃晃的写着:清倌,和赎买的标价。
王夫人顿时像拿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赶紧还给对方,清倌?还没有伺候过人啊,也是这里是郡主府,今天来的又是……怎么可能让一些……
不过别说,她好像理解男人一看到清倌两字多的那一缕怜惜从哪里来了,男子干干净净的候着你,怎么也多一份怜惜。
叶氏看眼王夫人的脸色,好奇的伸出手。
一锦急忙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
叶氏比王夫人大方的多,可即便如此,也惊讶的看了一锦好几眼,又不敢置信的看看他的腰牌,最后将腰牌还给了一锦。
一锦将腰牌挂好,又候了片刻,见两位夫人没有再招他伺候的意思,便退回了凉亭外。
王夫人现在也顾不得叶氏是不是嫌弃她了,忍不住凑近叶氏:“夫人,郡主什么意思?”腰牌都是统一制式,还写的那么详细,标有赎身银子,这……
叶氏也有些疑惑,但见周围的人,看过后也依旧玩闹如常,似乎也就是几个助兴的节目罢了。
晚霞初绽。
宴席渐渐散了。
一直没露面的宋初语,亲自去门口相送众位夫人,很多夫人受宠若惊。
宋初语看到走来的叶氏的和王夫人时笑了,笑容和气。
叶氏急忙上前:“见过安国郡主,郡主万安。”
王夫人紧随其后:“见过安国郡主,郡主平安康泰。”
宋初语目光更柔和了,浅浅的看眼身后的庄嬷嬷。
庄嬷嬷心领神会,立即从角房带出了八位男子,其中就有王夫人问过话的一锦,将他们的腰牌交到郡主手中。
宋初语拿过来,看都不用看一眼,将腰牌分为两份,分别递到两位夫人手中。
前面没上马车的夫人,和后面排队等着和郡主告辞的夫人们均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知道那些牌子是什么,可现在那些腰牌到了两位夫人手里!?干什么!
王夫人更惊讶,手里的腰牌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过来,接过来又能做什么!
不是,她为什么接过来!因为郡主赠与她不能不接!
叶氏更为震惊,她更不可能不接,只是接过来的一刻,原本一直云淡风轻的神色顿时若有所思,郡主不会无缘无故给她们这些腰牌!出什么事了!
宋初语笑着开口:“送给两位夫人的,两位夫人不用急着推辞,昨日小龚大人和王大人也送来三位女子,我一想,愧疚于没有什么好回礼的,特意让下面的人挑几位艺伎给两位夫人带回去,只是一点小答谢,两位夫人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的回礼了。”
叶氏、王夫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她们敢说一句不要试试,那是给脸不要脸!郡主都把他们送女人的气咽下去了,她们敢在这里推辞试试,她们又是什么东西,脸面比郡主的还值钱吗!
宋初语不管她们想什么,直接看向后面的夫人们:“不知道小陈夫人在不在?”
小陈夫人立即从人群中走出来:“郡……”
宋初语没让她行完礼,直接又让庄嬷嬷带出来四个人,将这四个人的腰牌给了小陈夫人:“送给夫人的,也感谢小陈大人的慷慨。”
“多……多谢郡主……”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垂下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龚大人、王大人、小陈大人给林大人送女人了,郡主给他们回礼呢!
虽然这样的回礼前所未闻,但不得不说,郡主真会挑人,送出去的几位男子真好看,又都是清……咳咳,而且都有一技之长。
重要的是,这是郡主送的,不可退、更不可杀更不可卖,否则岂不是看不起郡主送出的人。
几位大人若是知道了,应该……很高兴吗……
三位夫人不知道她们的相公怎么想,但现在她们捏着手里的牌子恨不得弄死她们的夫君,做什么不好,出这个头!现在好了,让她们在人前跌这么大一个跟头,她们带四个专门伺候人的男人回去算怎么回事!
而且这还是郡主给的!难道让她们真养在身边不成!可现在三人谁也不敢说不要:“谢……郡主。”
宋初语柔美的笑着;“都有各自的才艺,平日里让他们表演一二,也好给夫人们解解烦闷。”
“……是……”
“就不送三位夫人了,请。”
“郡主万安。”
三位夫人走在前面。站在她们身后的男子或温文儒雅或漂亮矜持,刚才更是见识过他们的琴艺书画、舞艺射箭,各个都出手不凡,此刻几人战战兢兢、低眉顺目的跟在她们身后,唯恐三位夫人到了人烟僻静处,掐死他们自证清誉。
王夫人的确是这么想的,她被当众送了男人,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怎么可能不害怕、生气!
走上小路时,火冒三丈的王夫人瞬间掀开车帘就要让后面跟着的四个男人好看。
四位男子见状瞬间恭顺的跪下,无怨无悔的等着承接主人的怒火,似乎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司空见惯,可自主条件反射。
王夫人看着他们年纪轻轻已经逆来顺受的样子,此刻跪在铺满石子的路上,等着厄运降临,明明也是六艺俱佳的男子。
王夫人收回目光,甩上车帘,重新上路。
【333龚府外】
龚府外。
管家等人低头哈腰的上前迎大少夫人回府,猛然看到跟在少夫人侍女身后四位品貌上佳的男子时愣了一下,这是?来拜访大少爷的才子?
可?看着不像啊?谁家才子抱着琴,头发还是散下来的,怎么能披头散发像个勾栏院出来的似的?那是来府里做工的?可哪个做工的男子穿的这么花里胡哨,身上的衣服够一个月例银了?
谁啊?管家疑惑的看着四位男子低着头跟在侍女身后走进去,顿时看向身边的长随:“见过吗?”
长随也懵着,这四个人看着不对劲啊,赶紧摇头:“没有。”
“少夫人带他们回来做什么?”
长随也不知道啊?
“去打听打听。”
“是。”
后院内。
叶姑姑为难的看眼后面的四位男子,这……怎么安排啊?打发出去?让郡主知道了,郡主怎么想?可就这么放着,别人怎么想少夫人、大少爷怎么想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又怎么想儿媳妇?就是叶家也不能允许自家女儿做出有辱门风的事!
叶氏停下脚步,回头,头上的步摇纹丝不动,严厉、肃穆。
叶姑姑赶紧走过去:“少夫人……怎么办?”妯娌间知道了还不赶着来看笑话。
叶氏看叶姑一眼,急什么,是大少爷先送了礼物给林大人,郡主才送的回礼,听好了这是‘回礼’,是回给她、更是回给大少爷看的,她们怕什么!
所以,何必急着想办法,要想办法也不是她来想办法:“去,让人跪到显眼的地方去,老爷和大少爷都能看到的路上,如果老爷和大少爷问起来,就一五一十的相告。”到时候自然有人去想办法,还得想的稳妥又不伤郡主颜面。
所以她们何必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揽事,就是事后这些男子必须住到她的院子里来,也得是老爷和大少爷求着她让人住进来,而不是她带进来的。
“是,是。”
“大少爷呢?今天上衙去了?”
“回少夫人,奴婢这就去打听。”
……
工部分衙内。
小龚大人等人从日出跪到日落,本来还胡思乱想的脑子此刻吓的战战兢兢,林大人能让他们在人前跪到现在,中午一顿饭都没有让他们入口,这是——厌弃了他们啊!
这——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同行中行走,三人此刻完全没了来时的从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王大人最害怕,本来他前途一片大好,可现在……
王大人慌了,小龚大人背后有龚大人撑着,小陈大人背后也有陈大人,可王大人没有,他是靠自己走到了今天,更是有功之臣,完全能再升两级,如果事后做的好,再升也不是没有希望。
可现在全完了!如果被林大人不喜,他仕途还有什么指望。
王大人立即往台阶上爬去,他花了这么多精力才走到现在,不想前程就这么毁了:“林大人,林大人,开恩啊!都是臣一时糊涂,都是臣糊涂……”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错了什么,已经慌的一下又一下扇自己耳光:“求林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小龚大人、小陈大人见状,赶紧也爬过去,一下一下扇着自己耳光:“求林大人开恩,求林大人开恩……”
蔡夅拿着文书出来,险些踩到小龚大人的手,赶紧把脚移开,扫了三人一眼,不痛不痒的走了,跟他又没有关系,他看看就好了,嘲笑就不必了。
付寿冷嗤一声,任由他们扇,脑袋扇下来才好,要是让国公爷和夫人知道,非传他们的长辈说话不可!
“求林大人开恩……求林大人开恩……”
天色越来越晚,下职的人越来越多,出来的人看眼三人苦苦哀求的样子,均匆匆离开唯恐被沾染上一点。
天色越来越黑,院子里掌起灯时。
林清远抱着小山才从房里出来。
小龚大人脸高高肿起,还在一下一下打着自己:“求林大人开恩……求林大人开恩……”
王大人诚惶诚恐,不经意间对上林大人冷厉的目光,吓的头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地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林清远将小山换个胳膊,看向他们:“可不敢,活物都送到我家里,回头小山有几个兄弟姐妹说不定都是你们说了算,我算什么东西,可不敢挡三位大人的路。”
三人闻言吓的魂不附体:“大人饶命,臣等不敢,臣等一时鬼迷了心窍,再也不敢了,求林大人饶臣等一命,求林大人开恩……”
“求林大人开恩……”
“可别,我还是把林府给你们,以后你们想送几个人进去就送几个人进去,也免得我不识好歹,没体会好三位的用心。”
“林大人开恩!臣等糊涂!臣等糊涂啊!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林大人臣等送错了,那是给内人买的下人,是下面的人没有看清,送到了您府上,是臣等管束不严,立即就让人要回来。”
“是,是,林大人臣等有眼无珠,看错了礼单,这就让人把人带回来,给林大人造成困扰是臣等疏忽,罪该万死,求林大人开恩……”
“求林大人开恩……”
宋岐掰着小手,掰完了一大口全放进嘴里:“咯咯……”
林清远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付寿甩袖跟上。
三人互相搀扶着起来的时候,脸色一片灰白,扶着树干弓着腰,一步路都走不了。
……
龚府内。
龚西成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但四位男子在烛灯下被照的清清楚楚,背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的菊花林,此刻月色美人、繁华妙人,在烛灯下梦幻又奢靡。
龚西成刚踏上水桥,一眼就看到了桥头跪的万千浓情的男子,他年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脸立即沉了下来!谁送来的!谁敢在他家里搞这些歪风邪气!
龚西成顿时沉下脸:“来人!扔出去!”反了天了!
大管事早早就等在此地,早已汗流浃背,这是出事了呀,听到老爷的话,神色为难的看龚阁老一眼。
【334想打死】
“你看什么!还不将人扔出去!”
大管事赶紧上前一步,想凑到老爷耳边禀告,毕竟事情传出去不好听,虽然肯定会传出去,毕竟知道的人不少。
龚西成嫌弃的一把推开大管事:“有事说事!”像什么样子!他现在还用看谁脸色不成!无论是谁,敢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就给他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就是他的嫡子也一样。
大管事心虚的看老爷一眼,他可说了:“回老爷,这些人不能丢出去,这是……是安国郡主赏给大少夫人的,说是……说是大少爷昨天给林大人送去了几位美人,郡主万分‘感激’给少夫人送的回……回礼……”
龚西成震惊的看向大管事,回……回礼?
大管事点点头,他还打听过了,大少爷他们一共送去了三个女子,郡主每位夫人回了四个,就是这么一个事。老爷很多事情他也都有帮衬,知道无论是林大人还是安国郡主他们都惹不起,所以人绝对不能扔出去!
郡主那头都把他们大少爷的‘礼’收了,他们怎么可以不收郡主的回礼,难道他们少夫人的脸面比……郡主还大。
龚西成瞬间火冒三丈:“龚勋呢!龚勋!让他滚过来见我!”这个蠢货!愚蠢至极!
大管事更急了!比郡主送来的四个男子都急,他……他们大少爷,一早被林大人叫过去,跪在衙门一天了,他也是去找大少爷,才知道的!
这事可大可小!他们大少爷在林大人那里跪一天了,林大人还没搭理他们,这是惹林大人不快了啊!周旋不好,前程都没了!弄不好,老爷打开的良好局面都要毁在大少爷手里!
“吞吞吐吐干什么!还让我亲自去请他吗!”蠢!林大人在北疆的时候就是殷浊都没有挑这个头!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就显出他来了!
“大少爷……林大人一早将大少爷传过去,现在还在工部衙署跪着呢!”
龚西成心里顿时一突,坏了!急忙转身,就看到龚勋在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龚勋想换道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撞上父亲。
龚西成惊慌未散,瞬间上前,二话没说,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林清远这个人绝对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好相处!他更没有想到他在前方兢兢业业,家里偏偏出了这么一个不开眼的玩意!
龚勋瞬间摔在地上!这一巴掌让他本来就肿胀的脸顿时渗出血丝!
此刻龚家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纷纷赶来,见状,笑话都没有来得及看,慌忙跪在地上:“父亲息怒。”
“父亲息怒,大哥不是有意的。”
“求父亲息怒。”
远远跟来的几位庶子,吓的急忙回去,父亲一怒之下可能打众位嫡出,可极有可能把他们逐出族谱,父亲如此大的怒火,已经不是看大房热闹那么简单了,所以快走别凑上去。
龚西成现在恨不得打死他!不争气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林大人身边该进人,林大人一系,谁不知道这件事!
但安国郡主是摆设吗,安国郡主是普通后宅的妇人吗!她手里有宋石有宋意、有安国公,宋石已经被多方证明不可能越过郡主谋权!安国公恨不得给他闺女提鞋,宋石敢反,他自戕都不愿意沾庶子那点便宜,所以宋石在道义上走不通,就是彻底没戏!宋意更不用说,一个依附在郡主身上无所不用其极的太监!没有郡主他屁都不是!
天然该凝聚在一起的人!证明郡主的人比他们要稳固的多,这种稳固不是小恩小惠,不是看不见的未来,是成熟的一个大世家的根基、定力!
这种情况下安国郡主没有放出林大人该开枝散叶的消息,就说明谁都不能动!
所以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等一个可以试探林大人的契机,试探一个林大人称帝的可能。
林大人纵然天纵奇才,但他出身不好,是赘婿,在世家大族中没有号召力!古往今来,他这样的身份若想称帝,必须靠血洗才能服众!现在的局面就是,别看林大人出力不少,但他没有优势。
郡主则不同,出身高,身份好,纵然是女子,代表的也是世家大族的利益,这一点,各方大族对她就有天然的融合力,觉得可以跟她谈,可以被她统领。
如果大夏内乱,郡主能兵不血刃取得各家家族的信任,林大人则不能!
就是龚西成自己也要说,如果林清远没有安国公府女婿这个身份,纵然他能生‘金子’,也休想跟他一起喝酒!
就是喝了,林清远在他眼里也就是一个‘玩意’,这是世家大族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不打服不杀光,他们都不会认同林大人称帝!若是杀光所有世家大族,时间就长了,百年?他死了,林大人都未必能成事,那样的话,他还累死累活的跟着林大人做什么,纯发光吗!
结果,他那个蠢儿子竟然敢去挑衅安国郡主,呵!当真是蠢的没边了!没有打死他,都是自己心慈手软!
至于林大人会收下,呵呵,林大人是傻子吗!别的女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开枝散叶,笑话,孩子只要不是郡主生的,他都不跟着林大人打天下!就他们林大人一系的弯弯绕绕的各自衡量,还想打天下,半个北疆都打不下来!
何况北疆是打下来的吗?北疆能这么快被一统是因为安国公府如日中天的百年声望!是安国公府对世家大族的影响力。
殷浊初到北疆就能成功,是因为安国公府出过八位和亲公主,三位皇后,跟北疆的大族往上数一数都能攀上关系,这也是殷浊能斡旋的关键,也是安国公对北疆耿耿于怀的原因,更是他发现安国郡主一统海域要对北疆动手后,放权的根本。
还有大夏海航一统,郡主做来不费吹灰之力,也是因为郡主的出身,能与各地周旋,换成林大人试试,一个郡府打半年,等他拿下整个海岸线,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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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三
【335谁不想出路】
为什么殷浊在元朝,郡主问都不问,因为殷浊只是一个话事人,为安国公府这样的百年世家说话。
他的能力只体现在能不能把话说好,说的妙不妙,殷浊说的很妙,这是被证实的,所以殷浊的地位如今直逼自己。
更让他忌惮的是,殷浊到底是林大人的人还是郡主的人就很难界定!两边的人也就都容他说话。
而他龚西成,是铁打的林大人的人,他升迁、仕途都押在林大人身上,不是他不能靠向安国公府,而是他不能背主,背主是大忌。
他每天都在殚精竭虑考虑林大人能不能更进一步,看看能不能做到最高的位置,结果家里就出了个叛徒!专往根上插刀!
林大人都让宋岐姓宋了,还看不出来吗!林大人每天抱着孩子上衙,都瞎吗!若是他,每天恨不得把孩子含在嘴里,这是林大人唯一能抓住的靠向安国公府的关键!
更不要提郡主的手腕了,郡主怎么对林老夫人的,又是怎么对林大人的,更是容着自家孩子姓宋,就是说,她把权利给林大人了,一切都给林大人了,即便林大人想反郡主,林大人的筹码也有了。
可林大人敢反吗!如果反了郡主,林大人就是猪狗之辈,大义上全完了!
都这么明白了!还看不懂吗!每天都在观察林大人什么!父慈子孝?还是情情爱爱?只有男女那点事吗!
博弈之下,林大人现在处于下风,所以要退!必须退!一群蠢货去招惹郡主!安国公都不敢惹他这个女儿!
龚西成踹开几个不孝子,急忙叫上管家带上赔罪礼,去林府,想想又觉得诚意不够:“把龚勋绑了,一起去!”既然犯蠢,就别怪他无情!
龚勋顿时吓的腿脚发软,怎么会这样,他就给林大人送了一个女人而已,难道错了吗!而且爹爹和几位大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也有这意向:“不!不,爹——”
“堵了他的嘴!”
龚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见状,求情的话瞬间卡在嗓子里,也察觉出大事了,连桥头跪着的几个少年他们都没有雅兴看了,怎么了?怎么了?
后院内,已经睡下的叶氏,听到消息匆匆起来了:“怎么回事?老爷亲自抓了大少爷去林府?”
“是。”
叶氏顿时皱眉,怎么会这样,虽然郡主送了四位少年过来,但说开了也是小事,家里处理一下就是了,就是大少爷做错了,以公公和林大人的交情,林大人也不会真将大少爷怎么样。
可公公觉都不睡,直接绑了大少爷去了林府,在林大人处罚了大少爷后,老爷还是去了!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叶姑,你拿我的书信去见我爹,务必要快。”
“是。”
不到一刻钟,叶家匆匆忙忙来人了,来的还是叶家长子。
这个时间叶家大少爷没有避讳,也没有去见龚夫人,直接去后院见的自家妹妹,将其中的弯弯绕绕说给自家妹妹听,最后告诉她:“林大人确实不会怎么样大少爷,因为没有必要,但龚阁老如果不弃了大少爷,以后就会被林大人边缘化,龚阁老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绝对不会让自己权柄遗落,弃用大少爷势在必行,这一点对龚家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你和侄子绝对影响深远。”
叶氏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家大哥:“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几个……女子……”
“确实,林大人和郡主也未必把这几个女人放在眼里,但就怕阁老多想,而且也绝对不能赌上峰仁慈,所以阁老为何不做,何况只是弃了大公子而已,别忘了蔡夅还在虎视眈眈。”叶大公子说完,直接走了,这么晚了,他不适合来这里,可兹事体大,他不得不亲自过来。
叶氏木木的坐在座椅上,脑子乱成一团,如果大少爷不再是老爷重点培养的儿子,未来要怎么办?
一开始她真没想这么多,如果只有她自己,龚勋就是跌下来又如何,她有父亲哥哥、有龚家做后盾,无非是过的没有那么风光,远不到多凄惨的地步。
可她还有孩子!她的长子十分优秀,克己复礼、刻苦求学,励志要像爷爷一样为百姓谋福祉,她怎么能让一切付诸东流,看着孩子的希望落空!当然不能!
叶氏皱着眉,脑子快速转着,她绝对不允许儿子们的前程葬送在他们父亲身上:“叶姑。”
“奴婢在。”
“去把外面四个男人带进来。”她现在完全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了!
老爷能抓住林大人,她为什么不能抓住郡主,人是郡主送来的,就算郡主没有用四个男人让所有人醒醒脑子的意思、没有出一口气的想法,她也要做些什么证明,她会是一把好刀,一个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好帮手。
万望郡主看在她诚心诚意出头的份上,不要让龚勋那个蠢货影响了郡主和林大人对她子女的看法。
叶姑神色为难:“都……这个时候了……”天都晚了!
“让你去就去!”她必须自救!
叶姑吓了一跳:“是。”
叶氏努力思考着,如果她是郡主,她会希望下面的人怎么对待她的‘回礼’,怎么做才能一巴掌甩在那些不长眼的人脸上!自然不是沉迷于他们的美色,那是蠢。
要怎样……
一锦带着众人进来,安分的跪在地上,少年如被折断了傲骨的弱鹰,谨慎又迷惘。
叶氏看着他,突然就懂了——是亲昵又不失力度的掌控。最好他们其中一个无论在名誉和能力上都能压过龚勋这个人,而且在此基础上,他们还能像奴才一样继续养在她的后宅里!是忠诚与能力并存的人!
最好让龚勋在这个后宅都一文不值!别人才会长记性!才不会把她当笑话!
更何况,人是郡主府出来的,郡主府就是他们的娘家,他们有成就了,回去探望探望郡主是人之常情,到时候郡主看在她懂事的份上,未必不会关照一二。
只要郡主肯关照,就是一条路!“累了吧,忙了一天了,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叶姑,给四位公子吃点东西,把后院腾出来让他们下去休息。”
叶姑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夫人。
叶氏一个冷刀子扫过去,她现在才不管龚勋那蠢货怎么想!
叶姑赶紧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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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教导子孙】
“郡主,老爷,龚阁老在外求见。”
宋初语闻言疑惑的看微蕊一眼,顺便帮小山擦擦嘴,再喂他一勺鸡蛋羹:“这个时间?”不睡觉吗?有急事?不禁看向清远:“找你的?”
林清远瞪着小山:自己吃,没有长手吗?手!
小山撇开头,晃着小脚丫:没有,娘亲喂。
喂是吧?林清远拿过勺子,挖了一大口吞了半碗,看你小子吃什么:“没有吧,没找他。”
小山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再看看娘手里的碗,他加了牛奶的甜糕没有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的饭饭!
宋初语立即将小山抱起来哄着:“你惹他干什么,赶紧去看看龚西成找你做什么?”
林清远擦擦嘴起身。
微蕊急忙开口:“郡主,龚阁老是来见您的……而且绑了龚大少爷。”
宋初语哄着小山:“……让他进来吧。”
林清远觉得绑了龚勋应该来找自己才对,是他让龚勋跪了一天?找郡主做什么:“别哭了。”声音严厉!
宋岐的哭声瞬间卡在嗓子里,惊慌的看眼父亲,直到感受到母亲放在背上的力量,才敢把头埋在母亲脖间害怕的抽噎。
宋初语赶紧一下一下为他理气,声音温柔:“跟着庄嬷嬷下去哭好不好?”
宋岐紧紧搂着母亲的脖子,他不下去,他也不哭。
龚西成带着长子诚惶诚恐进来,直接让长子跪下:“臣见过郡主,见过林大人,见过小公子。”
“龚叔客气,这是做什么,让龚勋哥先起来。”
龚西成深吸一口气,又踢了长子一脚:“郡主,是龚勋不懂事,臣定然严惩这个不孝子,犬子愚钝惹了郡主不快,望郡主网开一面。”
宋岐听到有人说话,含着眼泪看过去。
“龚叔说的什么话,不过是勋哥的马车差点撞到林大人的马车,也不是什么大事,勋哥也已经道过歉了,龚叔还特意来一趟,让人知道了,以为林大人的马车撞不得了。”
林清远点头。
龚西成看眼郡主再看眼林大人,心中恍然,他根本不能以送女子这个理由过来,也确实不合适:“是,是,郡主说的是,臣回去定然好好教育犬子。”
“这么晚了龚叔还有事吗?”
龚西成哪里还敢留,怎么来的又怎么慌慌张张的把儿子带走了。
林清远疑惑的看眼郡主:“他是不是反应太过了?”
宋岐见没热闹看了,转身抱住娘亲的脖子,继续哭。
宋初语笑看他一眼,意味深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娇气又不悦。
林清远赶紧赔笑,他昨晚已经道歉了,但现在依然受用郡主瞪他这几眼。
“我给他儿媳妇送了四个男子!”
林清远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忍不住上前抱住母子二人。
宋岐推他,走开。
林清远纹丝不动:“就这么生气?”一天过去了还找他们麻烦呢。
“你说呢!就差没气死了,还是越想越气,送四个都少了,我该给他们家女眷每人送四个,龚老夫人也该送两个过去!”
林清远笑的更畅快了,手里的力道也紧了三分,是该生气!让他们长长记性!
……
马车上。
龚勋挣扎着要扭开身上绳索。
龚西成从林府出来后一直若有所思,眉头越皱越紧,郡主根本没有提那些事……客气的阻挡了他所有赔罪的理由,既然不惩戒,那么这件事在郡主那里必然一直存在,甚至永不过时。
以郡主为首的下面大人在处理事务时,定然不会再认可龚勋,甚至会给他使绊子,讨好上面的人,会给他后续事务带来很多不便。
看来龚勋不可能再代表他在外面行走了……也就是说这个长子是不能用了……用他后面的成本太高,不合适。
龚西成想到这一点看向龚勋,怎么都不理解,如此敏感的时候,他怎么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不禁想到当初他举全府之力将钱财押到祖地时也是他拼命阻止,这个儿子……不行?
龚西成很快否定了这个理由,是他高估了他儿子们的脑子,忽视了对他们的教导。
龚西成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让管家把所有儿子叫到他书房,他绝对不允许他们蠢到底。
龚勋被松绑开,跪在书房里与所有坐着的弟弟听完父亲所有分析时,整个人都懵了!林大人的人手那么多,能力有目共睹,怎么会……
龚西成看都没看他,直接看向老二:“你明天来书房找我,跟我一起上衙。”
龚二少爷愣了一下,这以前是大哥做的事?但想到大哥得罪了谁,随即心中了然跃跃欲试:“是。”
“爹!”龚勋声音凄厉!
龚西成看向他:“保住你现在的位置,不要再犯蠢,大势已去,好好想想,不要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只要你背后有龚家,你就什么都有,如果连龚家都没有了,那时候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可还能怎么办?跟郡主硬碰?你信不信,郡主甚至不用出手,只要你动,宋意、宋石、安国公就会同时看向你,包括你动那四个男人、你因为他们和叶氏争吵、休弃叶氏,都会被他们视为不满郡主的回礼,你如果觉得他们小题大做,那么你送林大人赔礼时,怎么不想想他们的利益?郡主收了,你不收,还找事,你想高贵过谁!”
龚勋瞬间抓住爹的胳膊:“什么四个男人!?”
龚西成讶然,他不知道?!
龚西成让儿子们出去,才看向长子:“郡主给你娘子回了四位男子。”
龚勋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整个人不知所措:“郡主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龚西成叹口气,难道还回你几个女人,让你享尽齐人之福吗!“对这四个人你心里一定要有数,少惹、少提,不为此冷遇你夫人。”
可他娘子被送了四个男人!那是他娘子!“爹!我——”
“我知道!但你干了什么!郡主什么身份,都容许你把人送进她府里去了,你把安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吗!你没放,现在就要受着别人对你的回赠!”
【337自不自卑】
“可林大人是男子!”
“安国郡主是基石!是双方势力最重要的一环!事情走到今天,安国公府一脉必须让郡主的威信不受任何人挑衅,别说林大人是男子,是什么也不行!”
他……可那是他娘子:“安国公府还有世子,还有宋石……最不济还有宋岐……”
“糊涂!”龚西成让管家出去守着:“世子、宋石背后没有林大人!没有林大人就不行!”
“宋岐背后有林大人!”
“可宋岐背后未必有安国公,在外孙和儿子之间,安国公脑子混沌了选外孙不选儿子,即便他内部会因为嫡庶问题闹起来,都不会选择宋岐!何况郡主又不是摆设,郡主除了安国公府还有安庆海航,还有各地郡主府衙,你以为这些府衙只是评定一下女子品阶授权,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也是进了内阁才知道,各地府衙的建立,意味着郡主可以在各大郡守内养私兵,你猜,郡主养了没有?”
龚勋突然不说话了。
龚西成叹口气,他跟孩子们说这些太晚了,他们的成长没有跟上突然冒出的安国郡主的布局!很多事不得不说郡主很有先见之明,她当初能在众多人中选中林大人就很不可思议,他怀疑安国公把毕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了这个女儿,儿子反而是他放在表面的障眼法,否则没道理会如此。
龚西成觉得以前是他太想当然了,他现在愿意花时间教导孩子,甚至安抚长子的情绪,长子绝对不能在被夺权后,心中不愤,镇国公府那样的事绝对不行:“错过一次没什么,怕的是你接连预判失误,这一次,就当是个教训,在爹心里,你依旧是长子,龚家依旧念你主动退一步的隐忍,即便你二弟以后在上京城有所作为,你回祖地也是龚家宗主,明白吗,这是爹承诺给你的,至于你后宅,只是几个男人,你娘子又不会真跟他们有什么,其他的无非就是一些闲话和揣测,这些事情闹不到你面前也就罢了,如果谁敢闹到你面前,并以此说事,你就找宋石聊聊去,谁说你你就带他找宋石,如果宋石手段温和,你就去找宋意,宫里出来的人,你懂吧,那些因为郡主送你家几个男人就敢说你闲话的,是活腻了吗。”
龚勋茫然的看着自己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又无法否定,他爹……似乎说的对……
龚西成和蔼的看着自家长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龚勋……应该……是没有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老二那里也要敲打敲打,不要被利益冲昏了头。
龚勋起身茫然的往外走,他总觉得应该还有问题……可又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管家匆匆错开大少爷走进来:“老爷,大少夫人在外求见。”
龚勋闻言瞬间看向管家又看向父亲:她来做什么?
龚西成也微微诧异,她来做什么?因为那几个男人?担心家里对她会有微词?“不用让她进来了,老大你告诉她,你们会养着那几个人就是。”
“……是……”
片刻后,管家又匆匆进来:“老爷,大少夫人在外求见。”
龚西成都要走了,闻言瞬间皱眉,成何体统!龚勋都亲自安抚她了还闹什么!妇人之见,只考虑她的名声,这点委屈都不能受:“不见!”
“少夫人说——有话跟老爷说!”
龚西成脸色更加难看,他折腾了半个晚上,临了还要听儿媳妇为鸡毛蒜皮的事废话,但她背后到底站着叶家:“让她进来。”
叶氏进来,直接跪下,她是来告知公公,但她也不会让龚家、叶家蒙羞,所有没有什么不可以跟龚家的话事人说的:“爹,我想让他们四人外出行走。”
“你敢!”
“爹,儿媳知道爹爹为了家里殚精竭虑,更是想有生之年让龚家更进一步,为龚家留个爵位,可是夫君不单没有成为爹爹的助力,还让爹爹险些失了林大人和郡主的心,爹爹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夫君却犯了这么大的错,儿媳和夫君心中不安,就想着一起为爹爹分忧。郡主既然已经把人给儿媳了,还是千挑万选的艺人,是信任儿媳、看重儿媳,若是儿媳将他们带出来,再让他们多感激郡主,再让娘带儿媳多去宋夫人府上坐坐,儿媳和夫君未必不能把失去的圣心找回来,找回的还是郡主的肯定,爹,千万条路都是路,林大人是路,爹就不想试试郡主吗?这对龚府来说一样是希望,而且还是儿媳一人所为,万一这条路让龚家蒙羞,爹让夫君休了儿媳就是!儿媳绝无怨言!”
龚西成闻言久久没有说话,他在想这些话表层的意思,中间涉不涉及内宅较量、话术组合,他一点不在意,就像他看郡主和林大人,也从来不看他们的儿女情长,大方向是对的,其他方向都错不了。
而他的确不方便靠向郡主,可如果叶氏来做,便是进可攻退可守,但他希望叶氏做成:“你挑出一个可教的人来,半个月后,带他去严少夫人那里试试能不能给他谋个差事,如果能,这件事就有做成的可能,如果不能……另想出路吧。”
“儿媳,多谢爹指路。”
……
严不渭快笑死了,比看林大人抱孩子还搞笑,咳,他没有说林大人搞笑,这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但严不渭还是没忍住笑了,觉都不睡,就等着从各方传回的消息,他觉得他可以靠这些鏖战到天亮。
想想王大人扶着膝盖,步履蹒跚的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四位美貌可人的少年郎,还不解这是谁‘送’他的‘见面礼’?结果一问发现是送给他夫人的,气急败坏冲出去就要找人说理,最后没一会又自己扶着墙默默回了家门,关起门来,跟他夫人大吵几百回合,结果四个美貌少年还在他的家里。
哈哈!想想就有意思,王家可不是望族,只是落魄士族,家里就那么大,这四个人他转个身就能看到,一把年纪了天天对着四个少年郎,还是送给他夫人的,哈哈!王大人看多了不知道会不会自卑!
【338表示不行】
严不渭舒服的在躺椅上打个滚,无比同情王大人的未来:“再探。”
“是,是。”管家踩着小飞步走了,世子高兴就好,他能让人探三天三夜。
严不渭觉得这么好的回礼,可不是要好好笑纳,这些人怎么有胆子做的,林大人是摆设还是郡主是摆设?
“世子,世子,小陈大人家的消息回来了,小陈大人家更有意思,陈老夫人发现儿媳妇院子里多了四个男人,险些对小陈夫人用家法,听说是郡主给的‘回礼’后,陈老夫人都没有收手,直接让人把四个人扔出去了,好巧不巧的吏部左侍郎陈大人回家,正好撞到被扔出来的四个男子,陈大人知道事情经过后,急急忙忙把四位公子带回去了,现在闹着要跟老妻和离,陈老夫人就跟陈大人打起来,小陈夫人本来还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跪着,看到这情景后都傻了,小陈大人回去看到小陈夫人带回的四个男人和父母的争吵闹剧,直接晕过去了,刚刚,请了大夫……”
严不渭快笑抽过去了:“陈大人和陈老夫人先闹起来了?哈哈!”
管家也笑着:“可不是,陈老夫人觉得脸都丢尽了,结果陈大人一回来要四个男宠和儿媳妇,也不向着陈老夫人,陈老夫人能不慌吗?”
“小陈大人死了没有?”
管家觉得这话……是不是就有点过了,世子完全不用那么不盼人好:“应该只是气急攻心……
”远不到气死的地步。
严不渭可惜的摇摇头:“这就是小陈大人不对了,怎么气性能这么大,这是为他好、为他分忧,他要理解郡主,他一天应付后宅那么多女人怎么应付的过来,有了这四个男人就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让他们帮忙嘛,你说是不是?”
管家只笑笑不说话,世子说什么都对。
“帮什么忙?”
严不渭想也不想,嘴快道:“还能是什么忙,当然是男人都懂的……”严不渭看到熟悉的s身影,瞬间从躺椅上起身:“五娘,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姑娘不听话踢你了,我这就教育她。”就算以后身份高贵,现在也不能欺负她娘。
裴五娘看着他,大半夜不睡觉像只鸭子一样鬼笑什么:“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后院里太满,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裴五娘临近临盆,最近脾气很不好,若是平时她说不定也会跟着严不渭看会戏,可现在只觉得燥,做什么都觉得燥。
“哪能,怎么会,我只要五娘就够了。”严不渭太了解五娘最近的脾气了,不高兴了,能自己扔下筷子从他母亲的饭桌上回院子,他算个什么东西,能比他母亲在五娘这里更有牌面吗?
少惹,主要这也不怨五娘,都是自家身份高贵的女儿的熊脾气不好,这样的脾气以后怎么让人怜惜,难道让他靠实力让女儿上位?也是为难自己。
裴五娘坐下来,最近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希望不要赶在江筝成婚的时候,但看现在的情况,江筝成婚,她不方便到场了:“他们几家不满意郡主的回礼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收的都很高兴。”严不渭拿出扇子,给五娘扇一扇,秋天了也降不下他夫人身上的燥火,这孩子以后脾气得多大,他都害怕以后真进了宫,没两天把自家诛九族了。
裴五娘觉得还好吧,一点小事而已:“天还早,我再去睡一会。”
“我扶你,慢点——”
“给宋大人和江筝的礼单你又过目了一遍吗?”
“过了,过了,放心我看着。”
“我身子重,要不然我还是给你找个人伺候,免得你半夜不睡觉瞎琢磨。”裴五娘说的咬牙切齿。
严不渭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不,不,我这才哪到哪,我很忙,再说了,我一点也不闲,我忙着,手里一堆事。”单是奶娘、产婆他都要一一核对面相、籍贯,忙着呢!
裴五娘点点头,也是:“忙着清理你给林大人送的一院子美人。”
严不渭死的心都有了,看看陈家和龚家什么下场,他现在一点不想被人想起这段往事,他怕郡主也送五娘几个,他的婚姻就岌岌可危了啊。他那个岳父现在恨不得让五娘回裴家,五娘要是多一个男人,他能怂恿五娘回去当裴家长房,那个人现在什么做不出来,脸都不要了。
严不渭瞬间抱住自家娘子,求娘子看看他霜打的脸:“娘子,能别提了吗,那些都是我当初年少不懂事,是我罪孽深重,我不是已经都从林大人那里赎回来,给宋夫人了吗,娘子……”
“我就是提一下,你急什么。”
这是能提的事吗!万一让郡主想起来……不对,五娘是不是看别人分了四个少年郎她也想要了?这个绝对不行:“那些男人不行,是被人从小培养专吸人精血的怪物,毁人心智、坠人志气,不能沾,不像我,一身正气,绝无二心。”
裴五娘看他一眼,心知他不错,比她预想中好的太多,她更领他的情,感激他的用心:“我困了。”
“是,是,睡觉。”
……
“宴席散的时候,郡主送了小龚夫人、小陈夫人、王夫人每人四位男伶人,各个都很好看。”去参加了宴请的夫人们回来后迫不及待的将这件事讲给自家的男人听,就说有没有意思,四个男人啊?还没见过这样回礼的。
本来要睡下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
预备在正院吃了饭就去小妾那里睡的男人们也不动了:“仔细说说。”
夫人们疑惑,这有什么仔细说的?就是郡主给了几位夫人一个人几个男子,男子腰上都有腰牌,腰牌她们也看过,都是伺候人的:“想起来了,小龚他们给林大人送了几个女人。”
说着还忍不住笑出声,被主家送男人,以后还怎么出门,尤其叶氏那样要脸面的人,更不要提王夫人都那么大岁数能当几个男子的娘了,他们的子女以后出门都要蒙羞。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339他的想法】
男人们想的更多,太后虽然垂帘听政多年,但并不是一意孤行的人,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在政事上和林大人平分秋色的安国郡主,安国郡主直接给他们‘回礼’了。
龚家、陈家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事前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是龚阁老等不及了?不担心安国公甩他脸色?
郡主一系的文官,心里不禁啐了一声活该!“以后离小龚夫人、王夫人、小陈夫人远一点。”免得沾上她们夫君身上不开眼的心思!
明天更是要探探上面的意思,以后见了这几个人是直接给他们找事,还是就当看不见他们!
“我知道,就是觉得有意思,那些男子都有才艺,百里挑一……”说完还笑了,一把岁数了被赏了四位年轻貌美的男子,可不是有意思,又有意思又让人羡慕。
她们当时可都看到了,十二位男子可没有一个长的不好的,各个都拿的出手,以后啊,几位夫人可就有意思了,家门说不定都不敢再踏出一步,子侄辈说亲,都要被人说上一嘴。
……
叶氏自然知道,她要做的事是往夫君头上盖屎盆子,事没成之前,在国子监求学的儿子都要被人议论纷纷。
所以,叶氏也没睡,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半跪着给相公膝盖上药,心疼的还为他吹一吹,虽然老夫老妻,叶氏也依旧保养得很好,现在伏低做小,只有天然的风韵。
龚勋看着自己娘子,心中自然有所触动,可想到后院同时住着的四个男人,他就……
他就是听父亲说的再多,如今关上自家房门,却在属于他的后院里还住着人,就是插在他心口的刺,这刺插的如鲠在喉、心中郁结,何况他还动不了,叶氏就能一直看着他们不动心?!
“疼吗?”
龚勋没说话。
叶氏将药收起来,要争取龚勋的帮助:“明天让大夫看看,现在太晚了,再传大夫,爹恐怕会不高兴,夫君,你觉得以爹现在为林大人赌上的一切,以后能换得一个侯位吗?”
龚勋不想说话,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这些更不想听:“时间不早……”
叶氏却没有停:“父亲让咱们退一步没什么,你不掌大事了,也可以不掌,左右不过是官职而已,在时风光,也恩泽不了孩子,可是侯位呢,那可是侯位,你是长子,理应你被封世子,你也让出去?!看看严不予,有没有世子之位差距多大,那绝对不是一个位置而已。你可以将权利交出去,侯位可以吗?这个家你真要拱手让到二弟手里?”代代相传,一脉荣耀。
龚勋瞬间看向叶氏!侯位?!他们家可以吗?!绝对不行!如果他们家有爵位,老二想都不要想,他不让,他才是长子!
“可咱们现在见恶于爹爹,郡主对我等颇有微词,谁敢给你机会,可是咱们还有辉儿。”
“你是说让爹……以后立辉儿……”
“怎么可能,你如果下来了,二弟如果看到有那么大的好处,他的人他以后的势力都不可能给你我还有辉儿翻身的可能,怎么可能给咱们,你没有就是辉儿没有,所以必须是你。”
“可我……”龚勋也急,他都没脸说,他现在多惹他爹烦,他爹已经决定让老二明天跟他上衙,他恐怕不行了……
叶氏握住他的手:“我们还有一条路。”
龚勋眼睛一亮:“什么!”
“郡主,立嫡立长,就是二弟以后官居三品,那也是二弟,不长,只要郡主肯说一句话,他就无法越过你去,哪怕我们是废物。”
“郡主……”
“院子里不是还住着四位郡主的人,夫君帮我好好教教,我一个妇道人家,指望着我把他们教出来,别人也看不上,夫君帮忙掌掌眼,带出去给镇国公世子夫人再掌掌眼,郡主的人那里谁不给他们一条出路,等立位的时候,让他们跟裴五娘和宋意通通气,都不用闹到郡主那里,负责起草传承的宗人府就不敢越过几位大人的面子写别人的名字。”
龚勋觉得对啊,可是如果这样做了,他是不是就没有颜面了……
“人都是你带着,无非是没有面子,但实际好处还在咱们手里,还是你不想要以后的丹书铁券?”
龚勋膝盖立即不疼了:“你现在就把人叫过来,我见见。”老二真以为他以后能越过他去吗,门都没有!
叶氏让他稍安勿躁,急什么:“都这么晚了,他们也累了一天了,你也先睡,不急在一时。”
对,不急,如果家里要有爵位,必须是他们长房的!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以后都要给他跪!
叶氏看着他,才彻底放下心来,人进了她院子,无论是公公还是龚勋,不止要当看不见,还要好好的带他们,她的儿子才不可能从根上被这件事压垮。
……
翌日朝会前,等候上朝的所有臣子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其中几个大人不是纯看戏,直接冷哼一声转身,当没看到龚阁老进来。
龚西成老神在在的坐在次位,背脊挺直,当没有看见,不然呢?跟郡主一系的人讲讲这都是他儿子的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龚家,谁会信。
“他儿子怎么想的?”
“谁知道,你该问龚阁老怎么想的。”
林大人一系的人,今天数脚下的青砖,不说话。
安国公进来。
龚西成立即起身拱手:“国公爷。”
安国公又不是聋子,自然也听说了昨天的事:“不敢。”
龚西成还是凑上去:“宋石的婚事可准备好了?我这里刚得了一批珍馐,也不能久放,我下朝后就给国公府送过去当加菜了。”龚勋那个蠢货。
安国公看他一眼。
龚西成陪着笑。
“行吧。”
……
宋石的婚礼比镇国公府世子的婚礼、甚至比安国公府世子的婚礼,都要隆重、盛大,单是迎亲的队伍手里的灯笼,都可以照亮半个上京城。
宋夫人亲自进宫,为这对新人求了一柄玉如意,邀请了娘家赵氏一系所有亲眷,赵家嫡出一脉都到了,给了宋石嫡长子结婚的排场。
【340人生大事】
杜桑在铜镜前紧紧攥着手里的簪子,委屈的险些掉下泪来,连梳洗都不愿意。
外家是只来了一个嫡出舅舅吗,不是!而是嫡出的几个舅舅都来了,不单舅舅来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孙子都来了,提前两天到的,就是自己成婚的时候舅家也没有来孙辈,到了庶出的成婚,他们却当什么正经亲戚一样连小孙子都带来了,这得是多亲近的关系才会让小孙子都到!
杜桑怎么会高兴,那几个小兔崽子都是她招待的,在她院子里闹腾着,却是给别人做脸,更不要提现在外面的排场!
天还没大亮,已经唱了两出戏了,不知道的以为宋初礼娶亲!
何况就是她成婚的时候,婆母也没有如此上心,不是看不起自家是什么!如果只是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可安国公府所有的实权都不在夫君手里,府中中馈更不在她手里。
他们夫妇手里除了有婆婆给的三个铺子,什么都没有,还不如一个庶子风光,以前她回娘家时,家中姐妹嫉妒她嫁的好说些酸言酸语,她也知道自己将来能得到什么,得意的就认了!
可自从庶兄掌握了家中的大权,她那些姐妹没少阴阳怪气自己,明明自己依旧是嫁的最好的、品级最高的,就连吃穿用度也比她们强,每月的例银比她们一年的花用多。
可她们就咬准了她夫君没有掌权的事不放,故意给她找麻烦一样在话语上点她,甚至拿中馈说事,她们知道什么中馈,她们嫁的那些人家的中馈拿的出手吗?!
她们府上单每月丫鬟婆子的支出就能淹死她们,还在那里阴阳怪气什么!
但在外人眼里,她没有这些就是她们唯一能说嘴她的借口,是别人能攻陷她的理由,婆婆难道不懂吗,却偏偏给庶子办这么盛大的婚礼,让赵家那边的人都来了!
以后她娘家那边的姐妹怎么说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宋石是婆婆亲生的。
“少夫人,赶紧插簪吧,外面已经来客了,您该跟着夫人在后厅迎人了。”
杜桑心中不忿:“我去什么,我一个过气的媳妇,怎么比的上府里娶的新人。”
“哎呦,奴婢的少夫人您说什么呢,您是家里的少夫人,谁也越不过您去,快点吧,否则夫人该不高兴了。”
杜桑想说,她爱高兴不高兴,她就不去,可是她没那个胆子,这样的日子她敢摆脸色,她婆母就敢让她好看。
杜桑不情不愿的让奶娘将她打扮整齐,穿了一身喜庆的衣服,笑盈盈的去婆母那里给一个庶子做脸。
二少夫人彭静好早早就到了,坐在婆婆身边,脸上笑的比婆婆都高兴,她的夫君跟着宋石办事。她这位长兄宋石也是大方的,宋初杰每个月拿回来的东西只多不少,她自然要给长兄做脸,还让自己娘家人都给庶兄做脸,总之跟着婆母做不会有错。
只是她这位心眼比针尖略微大点的婆母,竟然舍得给庶子尽这么大的力,确实出乎她意料。
不过,那有什么,反正也轮不到她相公继承安国公府,她只要安心讨好婆婆就是。
宋夫人笑的眉眼和蔼,是个人都看得出她是打心里高兴,越热闹越高兴:“郡主呢,可是也跟着去看热闹了?”这些个孩子,闹起宋石来没完,初语那丫头也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热闹都去凑,不过初语高兴,愿意与众人一起乐乐就乐乐了。
前院内。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严不渭带着一群人压着宋石,要跟宋石比绣花,宋石若是赢不了他们休想出门接新娘子:“公鸡、笤帚都能替我们宋大人迎个亲是不是!”
“是,世子说的对!”
一群人跟着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往前凑,跟宋石比拳脚、比射箭肯定输的裤子都不剩,但是比绣花就不一样了,大家起跑线都一样,何况他们早就计划他成婚时整他了,还特意练过,怎么也要赢宋大人一次。
绣架很快摆上来,早就计划这一天的人纷纷坐到绣架前,燕倾都上了。
宋石无奈:“你们确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绣花!”
“要!”
“要!”为了赢他们拼了!
外面路过的人看到自家一帮孩子坐在绣架前,觉得他们现眼赶紧走了。
宋初语站在林清远身边,看着他们,笑的开心,低声跟林清远道:“严不渭琢磨了一圈整大哥的方法,也没见琢磨到点上,他但凡跟五娘商量一下,都想不出这个打脸的玩法。”
林清远抱着还没睡醒的宋岐,瞬间就懂了郡主的意思:“原谅他脑子不好。”何况他现在不定怎么得意,觉得棋高一着。
宋初语心疼的看他一眼,在人后圈住他的腰。
林清远顿时看看前面的人再看眼郡主。
郡主不松手,圈着他。
林清远背着喧闹的人群,凑近蹭了蹭她的头顶,又赶紧离开。
宋初语亦羞涩的放开手,嗔他一眼,不怕被人看到了,不嫌不正经了。
宋岐揉揉眼睛睁开眼,看到娘亲,伸手让娘亲抱。
宋初语伸出手。
林清远拍拍小山屁股:“自己多重不知道吗?”
“就一会没关系。”宋初语已经将孩子抱了过来,怜爱的在怀里抱着:“睡醒啦。”小可怜,天天被爹爹凶。
宋岐乖巧的蹭着娘亲的肩膀醒神,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一会。
人群中突然发出严不渭哭爹喊娘的声音:“这——你都能赢!”
宋石没好意思说,小时候经常缝缝补补都是常事,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不适合跟养尊处优的少爷们说这个:“可能天赋异禀。”
严不渭瞬间跳到宋石身上,要勒死他:“宋石你完了!”
大管事已经站在门口:“好了,好了,不闹了,准备让新郎官去迎亲!”
“好喽,迎新娘子了!”
众人默契的避开郡主和林大人所在的位置,闹腾着去接新娘子。
燕倾却没有动,他的属相不适合跟着去,所以他在不忿他的绣品,他绣的多好,为什么宋石更快。
【341初长成】
燕倾直接扯下自己的刺绣找郡主评理:“我绣的品相是不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林清远不得不服气,这事也要一争高下:“是,你绣的最好。”以后可以当传家宝。
燕倾觉得林大人的认可,也不是不能收一下,毕竟他已经用实力证明,他不是吃软饭的:“我就说,所以郡主我能去战场了吗?”燕倾就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去,他就不能去,身为男儿当志在四方,岂能被人护在后宅。
“让你刻的山河图刻好了?”他的性子还是要继续磨。
燕倾觉得大喜的日子不适合聊这些:“我去看看他们出发了没有。”
安国公见所有人都走了,迫不及待的从后面冒出来:“初语,走去后面坐一会,你几个舅舅、叔叔伯伯想给你敬杯茶。”
“爹——”宋初语头都要大了,她是来参加大哥婚礼的,不是来让人敬茶的,两天下来,她喝茶都快喝饱了:“放过我吧。”
安国公赶紧哄着:“你几个叔叔远道而来,别让他们走空,主要也是想你了,都想见见你。”
宋初语想问问爹爹,您确定不是您老吹嘘的太过,说可以让所有人都给她磕一个,承接的生意太多:“爹,昨晚凌晨我还在见他们呢,才几个时辰又有人想我了。”
“主要是都有孝心,走,去喝一杯,清远也一块来。”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让他们看看他女儿,多么低调、优秀,长的就跟她那两个哥哥不一样,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比他这个爹厉害的多!
宋初语不愿意去,她要是进了书房就别想出来,何况母亲还在等她,她昨天在书房给了爹面子,今天就要去后宅给娘面子,毕竟分配不均,她娘也是要闹的。再说姑母还健在,见的人多了,弄的她像来这里‘上朝’一样,不好。
安国公拉住她,女子志在天下跟着那婆娘去什么后宅,走走!
宋初语不去,她没有志气,她不去,她得去母亲那表忠心,当初的宋家家产不是白给她的。
安国公觉得不能去后宅。
宋初语觉得爹爹娘亲要一碗水端平。
两人不依不饶的拉扯着。
林清远茫然的看看妻子再看看岳父,只能从郡主手里抱过小山,无辜的等一个结果。
宋初语:站的远是吧?!还敢看戏!
林清远无辜的眨眨眼,没,他不是那种人,主要是他惹不起岳父。
宋初语赶紧让父亲住手,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不好:“不如这样,爹抱着小山去,都一样的。”说着赶紧从林清远怀里抱出来给爹爹。
安国公看着女儿,又看看孩子,其实在元疆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女儿没有称帝的意思,林清远也没有要揽大权的想法,他们甚至都没有在北疆久留就回来了。弄的非常想去元疆做太上皇的自己像没有见过世面一样。
当时很多人应该都觉得此生不用回大夏国了,但是初语和清远都回来了,清远还在衙门口晒太阳,初语也隔三差五进宫陪太后。
剩下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必须驻守在元疆的,其他人也扔下在元疆的身份回来,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事。
安国公探过女儿的意思才知道,她打算南下,在那边不方便。他当时觉得女儿疯了!南下!?但瞬间又觉得南下好!为什么不南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那边应该还涉及到清远的家世。
而且如果不是只要元疆,还要南下,还有夏朝,那么制衡比一人独尊的确更合适
如果如此以后的独尊,是不是就落到了宋岐身上?
安国公抱过宋岐:“我抱走了。”
宋岐看看爹爹娘亲,再看看外公,他当然要娘亲。
宋初语安抚的拍拍他的背,笑容甜腻:“外公那里有好吃的,吃完了娘亲去接你。”
林清远直接瞪回了宋岐想伸向郡主的手:这么大了,撒什么娇!
宋岐瞬间搂上外公的脖子,他可以。
安国公府内人来人往,仆妇、小厮穿梭其中,戏曲、杂耍、一步一演绎,表演层出不穷。
……
江府内同样热闹非凡,婚期虽然从年初推迟到了秋日,但是好事多磨,值得!
江楚、江汉尤其高兴,以后宋大人见了他们就得尊称大舅哥,是血脉压制!他就是以后封了国公,也得先叫哥,怎么能不高兴!
江楚让江汉收敛收敛:“矜持。”都是做宋大人哥的人了。
江汉让大哥放心,他一定收的住,待会给足三妹夫面子。
“也不必,毕竟大妹夫、二妹夫还看着。”不能做的太过,一碗水端平。
江汉:端不平。
江尚书一早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待会孩子们给他磕头时,他是稍微侧一下身子以示对宋大将军恭敬呢,还是坐的稳稳的受了?
哈哈,还是受了吧,毕竟以后女婿如此实在跪他的时候不多。
江府的后宅更为忙碌,两个姐姐围着妹妹,怎么看怎么感慨岁月不待人,她们家的三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旁边的亲眷们也忙着说吉祥话,在元疆跟着江尚书一起打天下的兵部夫人们,吉祥话说的尤其用心,添妆厚的是江家二小姐成婚时候的五倍不止。
也就是江家几位小姐今天高兴,没有盯着身外物,否则非得问问母亲,爹的那些下属是不是偏心。
江夫人同样看着,看着平日娇娇滴滴总感觉还不懂事的女儿,却要嫁人了,怎么能不感慨,而且她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觉得应该叮嘱她这个过于傻的三女儿几句。
江夫人趁着给三儿正冠的时候,又叮嘱了一句:“筝啊,明天敬茶的时候,你那两个弟妹的面子……该给的时候还是要给的。”
江筝开心的的跟二姐碰手指。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娘都说好几遍了,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见,再说了,她又不是没见过两位嫂嫂,什么时候没有给过她们面子,娘的叮嘱就很奇怪:“二姐姐,该你了。”
江二小姐笑盈盈的陪着小妹玩:“都要成婚了,还这么孩子气。”
江筝闻言脸颊慢慢红了,她长大了,当然知道成婚意味着什么:“姐姐。”
【342成婚了】
“好,好,不闹你,快盖上盖头别贪玩了。”
江夫人叹口气,希望孩子真懂事了吧。
……
迎亲的队伍很长很长,江筝的嫁妆亦是十里红妆,整个上京城似乎都见证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鞭炮响起,红轿落下,安国公府外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孟夫人坐在偏厅里,没去看新娘下轿,心里到底藏着几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不顺,若是女儿婚事顺利,她捏着鼻子就认了当初没有咬咬牙让女儿嫁了宋石的决定,可偏偏女儿婚事不顺,孟夫人怎么能认,岂不是她鼠目寸光耽误了女儿的婚事。
安国公府外唱轿的声音洪亮喜庆。
——“下轿!”——
江筝不矮,但即便戴着凤冠盖着头纱,站在宋石身边也显得娇小玲珑。
刘伯站在人群中,欣慰的看着大少爷牵起红绳,又默默离开了,大少爷也成婚了……
晚上的安国公府更为沸腾。
严不渭思来想去终于又琢磨出了一个新玩法,带着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兄弟,将宋石从新房拉出来,闹着要看宋石表演胸口碎大石!
陆嘉书等人顿时不干了,带着自己兄弟护在将军身前,反过来要看严不渭胸口碎大石。
严不渭闻言毫不犹豫,大冷的天,撕开领子就脱,闹得周围看热闹的仆妇和官员夫人瞬间捂住眼睛偷看,顺便啐他混不吝。
严不渭毫不怯场,谁怕谁:“姓陆的你说怎么碎!”他准备的上百块高粱粉做的石盘就在这里等他!
陆嘉书想死的心都有,怎么就忘了对面是严世子。
宋石不禁失笑,知道逃不过,解开了衣襟,虬结的肌肉如一头蛮牛:“碎什么?”
瞬间将严不渭比成了小弱鸡。
周围顿时一片抽气的妇人笑声,世子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脱的!
几位笑的大声的官员不愿自家夫人看到如此身形,想将自家婆娘带走,妇人横相公一眼:“我都能当他娘了,看看怎么了!”何况难得这么稀罕,都说严世子有点憨傻在身上,今天总算亲眼见到了,能想出和宋石比硬功夫!
严不渭毫不自觉:“兄弟们,让国公府的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实力!”快脱!!咱们能作弊!
燕倾等人觉得丢人,不想脱,宋石什么块头,他们什么块头,谁会相信他们能碎石宋大人碎不了,太丢人。
陆嘉书等人来劲了,纷纷脱衣服:“来啊!”这可是严世子上门找虐!
江筝在丫鬟的搀扶下戴着繁重的头饰出来看‘戏’,就看到满院子脱了一半的男子。
宋石下意识穿上衣服,神色尴尬的系扣子。
陆嘉书等人也赶紧穿上:“少……少夫人……”
严不渭想笑他们是不是怂了。
梁友文立即捂住自家世子的嘴,帮他把上衣穿上,他们少夫人只是没来,不是死了,世子还是收敛一点吧,面粉抬出来不嫌尴尬吗!
江筝疑惑的看着他们,头上的凤钗随着她疑惑的举动微微倾斜,如清泉作响,在烛光下光彩夺目,美不胜收:“怎么不玩了?”声音纯净好听,她是出来看热闹的呀,谁要碎大石?
陆嘉书等人一哄而散,那可是他们的少夫人,在少夫人面前坦胸露背,宋大人事后会不会找他们算账?!梁友文带着自家世子也赶紧走:“春宵一刻值千金,宋大人好好享受。”
“宋大人好好享受!”
喜婆啐他们一口,现在知道春宵一刻,刚才从喜房里拽人的时候不知道?礼才行了一半:“新郎官快进房,新娘子也请。”
……
新房内,烛火摇曳,喜婆走完流程,笑着带着众人撤了下去:“恭祝大少爷、大少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房间里只剩下坐在床头的一对新人。
宋石有些紧张,刚刚……拘谨的看向旁边的人。
江筝正偷偷的吃枣,刚刚奶娘不让她吃,此时察觉到有人看她,不禁伸出手,雪白如玉的手心躺着一颗胖嘟嘟的大红枣:“石哥哥,要吃吗?”
宋石瞬间俯身——
他要吃她口中的那颗。
“唔……”
……
翌日。
江奶娘毫不留情的将还在赖床的大少夫人挖起来,眼疾手快的快速查看了一下大少夫人身上,痕迹虽然……但没有在明面的地方。
奶娘立即给大少夫人系好里襟,让丫鬟伺候着昏昏欲睡的大少夫人洗漱、盘发。
江筝还没有睡醒,不太愿意的靠在奶娘身上,但也知道今早要敬茶,配合的伸手、伸脸让人伺候:“他呢……”声音软软糯糯,明显还没有醒神。
“回少夫人,大少爷在后院打拳。”
江筝精神了一下,又萎在奶娘身上,他还打什么拳啊,说什么轻一点,就一回……
江筝从房间出来时已经精神了,她穿着红色的秋装,披着红色的披风,带着沉颠颠的金步摇,歪着头站在院子的石榴树下,等练拳回来后换衣服的宋石。
石榴树上的果子圆润小巧,一团团一簇簇很可爱。
江筝忍不住伸出手,够了一下没有够到,又踮起脚尖够了一下,还是没有碰到。
突然,江筝临空拔高,她惊吓的转头。
宋石单手抱着她的腿,稳稳的站着,如风雨中稳固不动的堤坝:“摘吗?”
江筝看着他,鬼使神差的转过头,不明所以的摘了一个涩涩的果子,摘完,不解的问:“为什么要摘它?”
宋石被问住了?不是——你想摘吗?他见她站在这里够了好几次。
江筝觉得不是啊,她就是要摸一下,江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宋石尴尬的将人放到地上,他以为……她要摘。
江筝笑了,将没有成熟的果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觉得是甜的。
“大少爷、大少夫人,该出发了。”
“嗯。”江筝捧着石榴跟在宋石身旁,快走到院子门口时,她看到廊下有个长随在清扫地上的落叶。
宋石看到他,脚步停了一下。
刘伯抬头,又赶紧避开大少爷的目光。
宋石却没有动,过了一会儿,郑重的向他施了一礼,这样的大日子,他想这么做,随后才温柔的看向江筝:“走吧。”江筝不必随他对刘伯如此,而且以江筝的身份,不适合。
【343成嫂脚步】
江筝也知道自己不合适,就是她母亲也只是教她,避着那个老人些就行了,她有正经公婆,荣养那个奴才就是她贤良,还能当正经亲戚是怎么着,不嫌公婆觉得膈应。
可是江筝觉得吧,这在自己院子呢,她也不是不能……江筝快速、浅浅的给对方施了一礼,急忙跟上宋石的脚步,好像什么都没做。再多的就不行了啊,要不然那个老伯也会难做的,毕竟她是主子。
宋石目光灼热的看着她。
江筝垂着头,觉得她的石榴太小了,她为什么当时就摘了呢?肯定鬼迷心窍了?
宋石情不自禁的牵住她的手。
江筝抬头看向他,又看看周围,羞涩的受了。
走出两人的院子时,两人默契的松开手。
江奶娘松了一口气,新婚第一天就拉拉扯扯的让外人看到让人笑话。
“大少爷,大少夫人早上好。”
“三小姐好。”
“大少爷,大少夫人好,大少夫人,这是想吃石榴了?”
江筝嘟嘟嘴,不高兴了:“赵姑姑你故意的,我怎么能吃生石榴呢,哎,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
赵姑姑笑了,三小姐还是那么可爱,做了她们府上的大少夫人也还是老样子:“大少夫人,不如老奴用它给大少夫人做一道美食如何?”
“可以吗?”这么小。
“当然可以。”
江筝小心翼翼的将小石榴交了出去。一路上,很多有头脸的管事、仆从都会停下来跟大少夫人寒暄两句,以往就是对大少爷也不冷不热的大管事,对三小姐热情非常。
“大少夫人别紧张,宋夫人您还不知道吗,最疼您了”;还告诉她,正院里给她准备最软的跪垫、最温口的茶、最让大少夫人喜欢的熏香。
“没有骗我?”
“奴才要是骗了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回来就撕奴才的嘴。”
宋石静静的跟着她,看着她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也忍不住放松了几分,他来主院忍不住紧张。
江筝完全不会,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宋夫人她一个月见十多次,这里的每个人她都认识,这里就是她第二个家,谁要敢骗她,她一会出来肯定找她们算账,哼!
“宋大人。”
宋石回头看一眼,让江筝到前面拐角等他,他去看看。
“嗯。”
宋初礼、杜桑也正好走过来。
双方走了个碰头。
杜桑看到她满身配饰,积压了几天的不满险些没有冲破头顶,成个婚而已,至于戴那么多东西出来!
但娘家条件好又如何?她才是这个家的世子夫人,是小辈里身份最高的,请安吧。
宋初礼看到江筝,脸上没什么表情,等着她像以前一样给自己见礼。
江筝也赶紧站好,想起母亲的叮嘱,‘要给两个弟妹几分面子’,所以她乖巧的站着,不刻意显摆她是嫂嫂了让她们见礼,而是等着她们主动见礼喊自己嫂嫂,她很给她们面子吧,娘知道也会夸她懂事,没以往那么咋咋呼呼了。
于是双方诡异的沉默下来。
江筝疑惑的看着宋初礼再看看杜桑,这么……没礼貌吗?不喊她大嫂嫂,如果不喊,她一会就跟婶婶告状了?
杜桑没料到她不向自己见礼,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当然是江筝先向她行礼,她客气回一句嫂嫂了,她愿不愿意回还要看她的心情。
江筝觉得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要提醒一下,要不然不好:“宋大哥,宋大哥,你该叫我了,还有弟妹……”快,我等着了!站的直不直?
杜桑鼻子险些没气歪,谁该先叫谁!
宋初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随即笑了,心里没那么多歪歪绕绕,江筝就和初语一样,都是小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家人,现在看着昔日的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等着他叫嫂嫂,虽然哭笑不得,但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嫂嫂了。
宋初礼无奈的拱手,就当哄小妹妹高兴了:“在下见过嫂嫂,嫂嫂安好。”
江筝笑了,赶紧从后面托盘里拿出一份礼物:“安,都安。”她是嫂嫂了,随后刚要送礼物给杜桑,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叫自己:“弟妹?”
杜桑看眼夫君,不明白他怎么叫的出口。
宋初礼冷下来,杜桑这是做什么呢,江筝才来他们家,冷脸给谁看!再说她什么年纪,江筝才几岁,跟小姑娘闹什么,就是看不上宋石,也跟小筝没有关系,她还能做主她的婚事?肯定是他父亲死皮赖脸求来的,小筝不定多不愿意,赶紧叫人。
杜桑恨不得骂宋初礼蠢,可在外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嫂嫂。”
江筝笑盈盈的将礼物也给了杜桑一份:“弟妹。”
宋石远远的走过来,早已拱手:“世子,少夫人。”
江筝看到宋石见礼,猛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偷偷吐吐舌头,赶紧带着众人去正厅:“娘要等急了,快走!”她不管,她要当嫂嫂,她才刚刚当上。
正厅里早已坐满了人。
宋初语、林大人也在其中。
江筝谁都认识,很有雅兴的对宋初语眨眨眼睛。
宋初语无奈失笑,已经是大人了还那么跳,赶紧给娘敬茶。
江筝和宋石已经跪在二老面前,膝盖下的软垫就如那些人说的很软乎。
宋石的茶敬的规规矩矩,客气又不失小心谨慎。
江筝开心的多,无论是宋国公还是宋夫人,都是很疼爱她的长辈。
宋夫人也的确疼她,抛开需要给庶出做脸的疼爱江筝,江筝的茶还没有举,她已经心疼地接了过来,给孩子准备了一份厚厚的礼:“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娘说,跟娘你还有什么客气的。”“那我院子里的石榴树是不是结的石榴太小了,我要大的,要现在就熟的。”
满屋里的人都笑了。
宋夫人也笑了。
江筝也笑着。
“你呀,调皮,一会我就让人给你送一筐石榴去,我看你吃不吃的完。”
“娘给的筝儿都喜欢。”
“哎呦,你这个活宝啊,还是就在家里吧,要是换成别人家,这个时间上哪给你找石榴去。”
杜桑帕子险些搅碎,脸上还要挂着笑,现在只是秋初,江筝张嘴就敢要成熟的石榴,婆母还什么都没说,一承诺就是一大筐。
【344小心思】
宋初语看着江筝。
江筝也笑盈盈的看着郡主,快,快,当初说好的哦,郡主答应她了!她母亲说了,给公婆敬完茶,如果郡主在就直接给郡主敬茶,郡主不在,愿意先给谁敬就先给谁敬。
江筝当然挑郡主姐姐,但不是给郡主敬茶:“咳咳……咳咳咳!”嗓子咳的差点成真的。
宋初语仰头看看房梁,真好看。
江筝快跳脚了,说好了的,郡主……
宋石茫然的端起茶,是准备跪敬的,但看着站的笔直的和郡主打机锋的小妻,他不得不茫然的站着?岳父大人没有叮嘱女儿?
宋初语在江筝跳脚前,笑着起身,屈膝一礼:“嫂嫂新婚吉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江筝雀跃的小心思差点飞上天,姐姐叫她嫂嫂了,想她这么多年了,见了谁不要叫一句哥哥姐姐、姑姑婶婶,如今终于终于扬眉吐气了,她是嫂嫂了,还是大嫂,石哥哥的年岁太好了!
宋石简直……好吧,娘子身份高贵。
江筝赶紧拿起一个红包,递给郡主:“乖,嫂嫂给你的。”很大一份哦,嘿嘿,她做梦都能笑醒的。
宋石哭笑不得,不得不把茶杯放下,同样拿了一个红包,恭敬地递给站起来叫了大哥、大嫂的——妹婿。
宋国公、宋夫人摇头失笑,昨晚睡前是不是就想着这声嫂嫂了,这回满意了吧。
宋初礼也没有不给小筝新婚面子,轮到他和杜桑的时候,叫了嫂嫂,没搭理宋石。
宋夫人瞥了他一眼,但还算他识相,知道宠小辈,否则她就能给他换个位置待。
宋初杰干脆的多,嫡不嫡、庶不庶的无所谓,宋石以后就是他亲大哥,这声大哥、大嫂叫的江筝尤其高兴。
江筝如果有条尾巴恨不得能翘上天。
敬茶的气氛和乐融融,安国公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宋夫人一如既往的宠爱江三小姐,让以往本来就喜欢江三小姐的家奴更会见风使舵,连带着对宋大公子都恭敬三分。
杜桑从正房出来,牙都快咬断了,不就是有个争气的娘家!就不知道收敛了吗!看她自来熟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不如她一样!树大招风不懂吗!
杜桑抬头,看到前面的二弟妹,突然笑盈盈的追上:“静好,怎么走那么快?”
“奶娘说孩子醒了,我去看看。”
杜桑夸了夸二房的孩子,似不经意的说道:“婆母待大嫂真好,今早的饭菜都是合着她胃口准备的,以前婆母就待大嫂亲近,以后肯定会更好。”你就不是婆母面前第一人了。
彭静好看她一眼,她看起来很像傻子吗?!话都没回杜桑,直接走了。切,以前她就看不上杜桑的作派,现在更不屑搭理她。
江筝什么家世,江尚书跟公公什么关系,就是自己见了江筝也要捧着,杜桑也不掂量掂量她爹那芝麻绿豆的小官,就敢在中间挑拨离间,她也得有那分量!世子都成摆设了,她还有什么价值!
别忘了她杜桑是靠祖上名声、和她祖父五品的官职嫁进来的,而她祖父即将致仕,她家后面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年轻一代吗!就在这里充人,是不是没有脑子!
杜桑看着毫不给她面子的二弟妹,险些丢人的哭出来,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都成这个样子了吗!以后谁还把她放在眼里?
杜桑眼睛通红的看向自家奶娘。
奶娘瞬间低下头,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来看,她们少夫人出身最低、嫁妆最少、靠山最弱,世子又……又不争气,在这深宅大院里,她家少夫人就是最没有本事的一个,不如退下来……避避妯娌的锋芒。
不过,微明姑姑最近倒是提醒了她件事,出了这个门,她们少夫人可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最尊贵的一个,怎么能让落魄的娘家拿捏了。
奶娘本来还觉得是郡主的人在笑话她们,可是现在想想,也未必,看看刚才二少夫人目中无人的那股嚣张劲,她们世子夫人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要她说,少夫人就该拿出二少夫人和庶出大少夫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劲头,不想搭理人的时候就不搭理,单这趾高气昂的样子,就能气死人。
奶娘心疼的抬起头,看着少夫人:“要不……少夫人回娘家住两天?”
杜桑更气了,奶娘在说什么,她嫂嫂、姐妹还不因为庶子的这场婚礼笑话死她!她去被人嘲笑吗!
奶娘让所有人都去前面守着,压低声音道:“少夫人,虽然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有时候都不太懂事,但少夫人看着她们气派吗、过瘾吗?”
“你……说什么?”就她们那……那……
“少夫人您也有这样的身份,您在杜家,对杜老爷来说比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威风多了,您就不想把这么多年来受的气讨回来?比如回娘家一趟,谁拿国公府的事说您,您就甩她一巴掌,哭着跑回来,奴婢保证,当天,老爷就得压着给您气受的人跟您道歉,您也身份高贵啊……”对杜家来说。
杜桑看着奶娘。
奶娘肯定的点点头,看看大少夫人,都不拿正眼看下面的奴才,下面的奴才一个个像舔蜜一样去舔。
她们少夫人的身份不比江尚书嫡女的身份差,怎么就不能目中无人了:“少夫人您想想,您忍了这么多年,讨到好了吗?给了她们那么多好处,感激您了吗,就是因为您平时太给她们脸了,不给她们脸又如何,就像二少夫人,不给您脸,您也不能把她怎么……”奶娘立即闭嘴。
杜桑犹豫:“那是……我的娘家……”
“安国公府也是郡主的娘家。”郡主是怎么做的?牢牢将国公府捏她手里了!外嫁女握娘家!还扶持了庶子架空世子地位,将宋夫人掌控在手里,说给庶出定个嫡女就定了嫡女,弄不好以后就能主持中馈。
奶娘不得不衡量以后,她的依仗是少夫人:“少夫人,安国公府我们没指望了,那么把杜家捏在手里呢!”微明说世子夫人总这样压抑着不好,容易生幺蛾子,不如换个地方让她折腾,万一成了,也多个进项。她可太想少夫人多个进项了!
【345有点善良】
杜桑想想郡主,再想想彭静好,她们哪个不是回到娘家耀武扬威的,她这个嫂嫂身份不能驳了郡主的面子,郡主和彭静好可以,她为什么不行:“我明日就回娘家看望母亲。”
“是,是。”
……
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太后最近觉得朝中风向似乎不对,招了几个大臣过来,问皇上最近的动向。
安国公知道后,散朝后,找了个机会觐见太后,除了皇上,还提醒太后:“不知太后,对齐王可还有印象?”
太后顿时看向安国公,她们当初力保皇上上位!“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
安国公听到的那就多了:“只是最近看到齐王那边的人进京,具体的还要查。”
“你让人下去好好查!”
“是,太后。”
……
皇上这里企图逼太后还政的事也不顺利,太后在上京城经营多年,他最近虽然斗败了一些太后的人,可新上来的也不是他的人,应该还是太后放在暗处的人。
反而是这次秋试,应该是一次机会。
……
对林清远、宋初语来说,秋试也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机会,亦安排了元疆的才子、志士过来小试牛刀。
林清远还以卡克盐矿为契机,让龚西成向皇上提出了两地官员每年六个月的互相学习的建议,顺便提醒皇上,雄鹰部族一直不满元疆当初对他们的侵占,想依靠夏朝皇上的力量反攻,为此他们愿意投靠夏朝皇室;
让殷浊向太后提了元疆愿意割让两座城,寻求与夏朝完全开放边境口岸,准许两地互通有无。为此他们愿意解决太后一个难题,准许宋家少量在元疆边境城镇驻军。
太后本来要一口否决的交流,突然犹豫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对娘家一直存有亏欠,宋家从她初入宫时的五十万大军,被她一点一点消磨到不足十万,杜绝了他们威胁朝廷的可能,反而是镇国公一直保持二十万的军队数量。而朝廷驻军却没有起来,反而让其他几方势力做大。
如今连齐王都敢将手伸到上京城来了:“让哀家想想。”
……
“你想让太后和皇上竞争?不太可能,我姑姑真想还政。”宋初语修剪着桌上的牡丹,对姑姑这一点也很无奈,这也是爹爹看透后,不得不做出的退让吧,最后退的也算保住了他几个孩子的脑袋。
林清远看着郡主手旁的盆景,无奈苦笑:“不得不说姑姑是有些没必要的善意在朝政上的。”
宋初语嗔他一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的意思。”
林清远也没有掩饰,古往今来,无论男女只要做到那个位置就没有想下来的,不被人逼到没有退路谁会还政,不得不说太后纯想给夏家奉献,可现在太后不能还政:“我这不是给了姑姑一个不能还政的理由。”她想要稳住宋家在元疆的驻军,就不得不再坐稳几年她的位置,什么时候齐王反,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宋初语不得不说清远在拿捏人心方面堪比妖怪。她们还捉摸着怎么让太后和皇上互相牵制,难点在太后无心恋权上,结果他第二天就解决了。
林清远:“你看我做什么?”
宋初语剪下一朵花,递到他面前:“看我慧眼识珠。”
林清远顺手接过:“这一点上,郡主的确无人能及。”
宋初语直接剪下另一朵甩他身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爹爹——”宋岐扶着门框小腿捣鼓的飞快:“娘……娘……”
林清远一把将扑向郡主的儿子抱起来,一只耳朵上别上一朵花,欣赏一二:“好看。”
宋初语又给他剪一朵:“那你怎么不自己戴。”
宋岐摸摸耳朵上的花,一把抓下来,往嘴里塞了一口,觉得不怎么好吃,吐吐。
宋初语赶紧抖掉他手里的花尸:“林清远!你再当看不见,我连你一起炖了!”
“能吃?!”
“你再说一遍!”
……
镇国公府内。
裴五娘挺着肚子,看着睡到第二天晚上才精神的严不渭,就这么看着他。
严不渭吓了一跳:“五娘你怎么过来了,快,快回去,熏到了孩子。”
裴五娘兴致不错的坐到一旁:“来,给我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严不渭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他当时不是喝多了吗!谁给他告的状!有本事别让他抓出来:“也不用,声音大,别吓到了孩子……”
“没事,我们娘俩都爱看。”
“娘子……”严不渭觉得他还能挣扎一下。
裴五娘看着他,简直哭笑不得,本也只是玩闹的事,偏偏被某些人说的,好像世子丢了镇国公府多大的人一样,连梁友文是把丢人的‘世子’拖出来的话都传出来了,如果不是有人背后添油加醋,她都不相信。
“娘子……”严不渭小心翼翼的试探:“……五娘……”
裴五娘没生气,就是觉得严不予可笑,传的这些更可笑,在严不予心里,他觉得因为这些流言蜚语梁友文能不靠向他不成?还是他真以为梁友文把严不渭拖回来,是觉得严不渭丢人了。
哎,只能说,严不予这些年的手段越来越不入流了,也是,吃饭都扣扣索索,向户部借的银子都拿去讨好商户女了,商户女至今都没有结果,他病急乱投医也人之常情:“行了,赶紧起来洗洗。”
“洗洗后胸口碎大石?”
裴五娘哭笑不得,碎什么大石,真想碎是不是,裴五娘刚想说话,突然肚子一阵抽痛:“啊,喊产婆——”她可能要生了。
严不渭顿时从床上跳起来,扶住五娘:“快!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喊产婆,啊——”
……
不一会,严不渭、严夫人都焦急的等在产房外。
镇国公府上下一片忙碌,没事干的,都要寻个地方,跪下来祈祷她们世子夫人平安生产,否则世子能把她们卖出去。
严不渭急的团团转:“老天保佑,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严夫人瞪儿子一眼:是母子平安。
【346尘埃落定】
片刻,裴夫人也到了,裴老爷不能进去,在外面马车里等着,等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不该让五娘这么早成婚,更不该如此早要孩子,以后也别生了,危险。
裴夫人让他闭嘴,五娘什么身份、嫁的什么人家,多子多孙才是福,只盯着眼前这么一会看,就妄下定论,知道的是他懂心疼女儿了,不知道的以为他自私凉薄见不得女儿好:“行了,谁还不生个孩子,我进去看看。”
裴老爷立即不说话了,他这个夫人最近像炮仗一样,想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他。
……
镇国公府后院内的人越来越多。
严不予回来时听说主院那边有动静了,脸冷了一瞬,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傍晚时,所有被严世子折腾过的太医们也知道镇国公府发动了,他们也算着时间快到了,都让人打听着呢,毕竟这个混不吝世子的笑话,他们还是很喜欢看的。
哈哈!该!肯定是儿子!他们后来有个同僚帮诊平安脉的时候,又确定过,肯定是儿子。看严世子以后怎么狂吹他女儿多么天赋异禀,容不得不良嗜好,天性纯良!喝酒什么时候是不良嗜好了,孕期闻不得酒味怎么就跟孩子品性扯上关系了!严世子就是欠!活该是个儿子!
……
安国公府内。
江筝已经开始给裴五娘准备礼单,男孩准备一份、女孩准备一份,落地后是什么就送什么过去:“奶娘,你说是小姑娘还是小男孩。”
“小小姐吧,严世子天天念叨着,唯恐别人吓到世子的女儿一样。”
宋石从书房出来,见她已经将礼单都准备好了。
宋石恍惚了一瞬,如果自己没有功绩,她这份庶房礼单是送不进镇国公府的,更落不到严家嫡出孙辈手上,就算筝儿和裴五娘闺中再好,也会渐行渐远,他娶了筝儿,筝儿或许永远没有想过她会失去什么,他也一定不会让她失去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江筝见了宋石,立即丢下礼单眼睛亮亮的凑近他,跟在他身后看他去洗漱:“你猜严不渭会得个儿子,还是女儿?”
宋石脱下外衣,挂在屏风上:“女儿。”他天天说,时时吹嘘他会有一位让他们都羡慕的女儿,那就是女儿吧。
江筝探头看了一下又收回脑袋,不一会又探出来:“……那我也祝他心想事成……”
宋石脱完上衣,转头看向她:“不过来?”
过来做什么……她才不——“啊——”
“嘘……让人听见……”
……
翌日一早,一声啼哭点亮了所有人的情绪!
“生了!生了!夫人,世子,世子夫人生了,是小少爷!恭喜世子恭喜夫人!是一位小少爷!”
严不渭奔跑的脚步立即顿住,懵了一瞬,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是什么!刚才说生的什么?“少夫人……还好吧……”
“好,好,少夫人好着,孩子刚刚大夫看过了,也很健康,都好着。”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严夫人高兴不已,谢天谢地,她们镇国公府有孙子了,别管她是不是喜欢裴五娘,但绝对喜欢自己的孙子孙女,这可是她们严家第一个孙辈:“快,放炮,挂旗,这是大喜事!给边关的老爷去信,小少爷出生了。”
“是,是。”
“每人五个红鸡蛋,月钱翻一番!”
严不渭还怔在原地,为什么是儿子!?怎么就成儿子了?他女儿呢!他未来的皇后女儿呢!明明是女儿的?
寒大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又垂下头当没看见。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喜添麟儿。”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严不渭不想说话,这些人的声音将他心里最后一丝期待都打破了,他不喜欢酒味、淘气又骄傲的女儿没有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少夫人……”
管事婆子看眼进去看小少爷的夫人一眼,压低声音道:“一般收拾好世子就能去看一眼了,等一会吧,等好了,奴婢叫您。”
“……嗯。”严不渭木愣愣的一动不动。
……
好消息像长了翅膀,快速在镇国公一系传开。
徐老将军满意的捋捋胡须,不错,不错。少公子的年岁与宋少公子相差无几,可以相伴长大,只可惜是小两岁,如果是大两岁就更好了。
若是哪一天宋小少爷选伴读,他们小少爷因为年龄小,完全没有优势,看来只能在名声上下下功夫了,比如少年老成、或者天赋异禀什么,总之要占一样。
梁将军拍拍练剑的儿子的肩,大笑的进了书房:“准备贺礼!”
梁友文莫名其妙。
管家立即开口:“少爷,世子那边生了,是位小公子。”
梁友文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就有点痒痒,想看看他们世子如丧考妣的脸!虽然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认定世子夫人肚子里怀着的是位女儿,但世子那点小心思,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如今落空了!哈哈!
不是他看不起自家主子,就算他有了女儿,还是不要往宫里送的好,免得因为婆媳矛盾跟郡主交恶。
唰!剑芒扫出,梁友文练的更有劲了。
……
裴夫人看完孩子又看了看精神不错的女儿,放下心来:“好,都好着,切要好好养,娘过两天再来看你。”
裴五娘点点头:“嗯……他长的可好看?”
裴夫人偷偷看眼四周,压低声音:“像你弟弟小时候,但你婆婆说像镇国公小时候。”
裴五娘笑了:“知道了,像世子小时候。”
裴夫人嗔她一眼:“你呀,养着吧。”
梁夫人、徐老夫人更是亲自来探望严夫人:“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严夫人高兴地出门去迎:“快,快进来,上茶。”
梁夫人觉得有些奇怪:“夫人,我怎么观世子好像不是很高兴?”
“他高兴傻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就对了!当爹了可不就高兴傻了,我家几个小子刚当爹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
“都一样。”
【347金口玉言】
严不渭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怀里的孩子。
他刚刚又确认了一遍,彻底堵死了自己所有的自欺欺人,他还琢磨了一下,他就是再舍得,林大人也不想要一个男媳妇,所以他还是不要找死的好。
裴五娘看他一眼,刚刚她吃了点儿东西,房间里也让人换了果香,身上舒服多了:“你在看什么?”语气还有些虚弱,可脸色粉白,一看便被照顾的很好。
严不渭直直盯着睡着的儿子:“我在看林大人的金口玉言。”字字清晰、句句沉稳。
裴五娘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看出点儿什么了吗?”她端起旁边的水。
“等他两个月时,我就抱着他天天去林大人家门口找林大人。”林大人不能不认!这是林大人对他的新婚祝福。
裴五娘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刚刚稳定的心神,又被严不渭激上来!他敢,抱孩子他都是刚学的:“孩子跟孩子是不一样的,不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林大人什么生活环境,从小在外面生存是真正自己带过孩子的,所以才敢两个月就将自己孩子抱出去!严不渭算什么?他连他自己都没养明白,还带孩子,打死裴五娘都不放心:“你没事了吗!爹爹投靠郡主了吗!”你那么闲!
“没有。”但关爹什么事,打铁要趁热、治病要趁早,他必须让这小子从小和宋小少爷一起长大。
裴五娘觉得必须提醒他一下:“他还小,什么也不懂,得罪了小少爷就不好了,等启蒙的时候再让孩子接触也不晚。”
“这怎么行,林大人的金口玉言。”他必须让林大人负责。
“严不渭,再过两月冬天了,冬天了知道吗?你想冻到他?还是想传染风寒给宋小少爷,你觉得如果小少爷生病了林大人能放过你?”
严不渭觉得,好像不能,那:“不如让这小子认林大人做个干爹?”
“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觉。”
“睡吧,我们不吵你。”
裴五娘觉得她坐月子期间都不适合再见到严不渭,今天之后他就不用来了。
“五娘,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我。”
不情不愿口气是因为什么:“如果可以,也可以像别人。”裴五娘无所谓。
“他完了。”像谁不好,像自己,他有自己这样的运气吗!
孩子刚出生:“不渭,我真的困了。”出去吧。
“嗯,我不说话,你睡。”
……
宋初语也让人准备了礼单送过去,如果不送,她担心严不渭带着孩子过来要,裴五娘能打断他的腿。
林清远抱着宋岐进来,眼睛立即从礼单上移开,眼不见心不烦。
“你天天抱着他做什么,让他下来走。”
“小山喜欢被抱,是不是小山?”
小山:“不细欢。”是爹爹嫌他走的慢不愿意等他,直接把他拎上来的,他一点不喜欢。
林清远提醒他:“你喜欢,非常喜欢。最近街上真热闹,三天出一本诗集两天出一本画册,文人名士齐聚,客店都住不下。”林清远被小山将脸推的变形,他就不放他下来:“我想给小山找一个先生,隔塔凯蒙。(给他开蒙)”
宋初语的礼单都忘了写:“奶他还没喝明白?”
“会用耳朵听就行。”
“你……高兴就好……”
……
江府的回门礼热闹、齐全。
江夫人没在前院多留,赶紧拉着女儿回后院,问她有没有心直口快、婚前叮嘱她的事是不是都做了,她这个身份在安国公府不尴不尬的,江夫人怕三儿应付不过来。
“很好啊,都很好。”
江夫人怎么有点不相信:“真的很好?”世子和庶长子不合,她会觉得好?
江筝点点头,她院子里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婆婆也不让所有儿媳妇晨昏定省,所以能有什么不好,就跟在家里一样啊。
“行了,我多余问你,醇娘,你来说。”
……
严府的洗三人来人往,太医院为了看严世子笑话,特意派了人过来送礼,就是来看看严不渭还高兴吗!
梁友文等人虽然不说,但脸上也没给严世子面子,宽慰的话,都在你懂我懂的眼神里。
裴夫人一来就去了后院,女儿这里只有她会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她这里不用待客,也乐的清闲。
“六娘进你府了,就在严不予的院子里,她偷出去那晚,家里的人察觉了,我懒得管她,早晚要出嫁,进了就进了,于是昨晚就简单过了礼,也算名正言顺,想着也不是大事,昨天就没让人通知你。”
裴五娘点点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进就进了。
裴夫人终于放心,也有地方撒气了:“她还觉得家里不好,家里还嫌她白吃饭,她不是一直想出来吗,我干脆成全她,外面的月亮多圆,她好好受着吧。”
裴五娘笑笑,连大丫鬟都想外嫁的院子,可不是要好好受着。
……
裴六娘几乎不敢相信,卷秋一大早‘借’走了她所有陪嫁的茶叶,那是她的茶叶!
而且她进来后才知道,大公子院子里除了卷秋,一个奶娘、一个大丫鬟和一个大管事外,没有任何伺候的人,连多余的小丫鬟都没有。
她想象中大公子院子里的奴仆会因为她丢了大公子的世子之位对她颇有微词的事根本不会发生,因为她们根本不管她,她也使唤不动大管事和大公子奶娘,这两个人比她这个妾室地位更高。
至于大丫鬟在礼法上比她这个妾室更有脸面,最让她崩溃的是,她住的院子根本没有收拾出来,现在还需要她一点点打扫、一点点收拾,桌椅什么的灰扑扑的,比自己一贫如洗的家还清贫。
她家里虽然和一群人住在一起,偶然也需要自己洗贴身衣物,也需要轮流做饭,可家里是有下人的,脏活累活需要出去跑腿的活都有人做。
可现在,住的地方是宽敞了,可被褥都是她的嫁妆,吃的用的也是她的嫁妆,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主要的是,她住的屋里要想住的舒服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可这些都不能从公中拿,因为大公子在公中什么都没有!
她若想添置,都要自己掏银子,如果想让大公子出,她则需要等着,等着大公子批复。
【348想错了】
可看院子里冷清的情景,裴六娘只要不傻,都知道严不予不会批。而且她最好不要再拿东西给卷秋,因为极有可能再也要不回来。
以前严不予从她这里要走的东西,也根本不是为了给他的正妻,恐怕是他自己过不下去了!
裴六娘突然有些害怕,可是她已经被抬进来了,她就是想跑都没有后路,裴夫人也绝对不会给她做主。
裴六娘现在非常后悔,后悔她为什么不打听清楚,如果她知道大公子院子里是这个情景,她就是豁出去嫁个穷秀才也不会进镇国公府!
明明她姐姐每次回去的时候依旧左右簇拥,镇国公府在外也像以前一样风光,为什么严不予过着这样的日子!严夫人看着长子这样都不管吗?!就算他不再是世子,也是镇国公府大公子,怎么会如此寒酸。
裴六娘心里有点害怕,更多的是慌乱,她谋划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裴六娘下意识开始清点她的嫁妆,她必须一一整理清楚,绝对不能被人拿走,她预计赎买小晚的事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买回小晚后她很可能就没有银子了,大公子恐怕也无法发她月银。
裴六娘想到这里忍不住背脊发凉,本来她还看不上眼的这点嫁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恐怕以后会成为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六娘,六娘,太阳升这么高了不知道起床做活,该洗的衣服给你放井边了,中午之前洗好,厨房的柴也劈了,午饭大公子不回来吃,你随便做点够咱们吃就行,快点出来,不知道要干活!”
裴六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没一会她就被大公子的奶娘骂骂咧咧的从房间里拽出来做活,她记得以前这个奶娘不是这样的,她从来穿的体面,说话慈祥和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看什么看!真当自己天仙!狐媚子,如果不是你当初坏了大公子的心性,大公子至于落得今天的下场!赶紧干活!听不见是不是!”奶娘说着直接从靠墙晒着的一堆杂物里抽出一根藤条!只要发现她偷懒,就给她一下子!
裴六娘背上立即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怨恨不已:“我是大公子的妾!”
“你也知道是妾,谁家妾睡到现在才起来!狐狸精,没有你大公子不会有今天!赶紧干,一会让我发现你偷懒,没你好果子吃!”说完扔下藤条走了。
裴六娘的眼泪不自觉的落入水盆里,想有的伺候没有,但该有的责难却一点没少,她们把大公子的不如意都怨到了她的身上。
可……怎么会这样,镇国公和严夫人不管大公子了吗?
……
严夫人当然管,经常让长子来她这里吃小灶,这几天也拿了自己的碳火份例给大儿子用,严不渭那个逆子说什么不能让大哥觉得他这个弟弟在施舍大哥,大哥会不高兴,让她不要给!也不看看他大哥过的什么日子!还不是他……
但想想二儿子为家里保住的这些东西,骂二儿子混账的话又有些骂不出口,何况他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总骂也不好。
今天孙儿洗三,严夫人更高兴,让厨房准备了一套完整的席面给长子改善伙食。
严不予看着桌上丰富的菜色,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严夫人却想着孙子的一哭一笑,心中高兴,连长子今天是什么心情都顾不上了:“你慢慢吃,我去看看孩子。”说完直接走了。
严不予待母亲走后,直接扔了筷子,不一会又拿起筷子慢慢开吃。
……
严不渭半个月没出门了,他为什么要出门,让别人高兴吗?他不如在家里陪五娘和孩子:“五娘,我怎么见大哥前后院的门都有人看守?”
“六娘进大哥的院子了,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
严不渭点点头,确实,跑出来碍了五娘的眼不好:“林大人在给宋小少爷寻先生,你觉得我怎么样?”
裴五娘看他一眼,再看眼睡醒的儿子不说话。
“我觉得如果只是读书的话,我完全可以啊——”
裴五娘:“……”
……
裴六娘一天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斧头的冲击力打的她手上都是泡,就是这样,她每天还要洗衣服、做饭,收拾这么大的院子,伺候院子里这么多人。
她的嫁妆让那个老虔婆抢走了一半,她根本不是要是抢!她不禁苦笑,她就让大管事压着她直接拿,说妾的东西都是家里的,哪有什么是她的。
可那明明是她的嫁妆都是她的,一个下人凭什么拿她的东西!她们凭什么让她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东西!大公子落得这样的下场跟她有什么关系,是大公子没本事!是他自己不争气!一无所有了还让自己进府,是他没有担当,养不起她就该有自知之明的放了她!
大管事将人甩在地上,和奶娘拿着最后一点东西走了:“寒酸,跟世子夫人的嫁妆根本没得比。”
“一个庶女,又偷自己姐夫,裴夫人能给她点东西就不错了,真以为她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不是觉得自己行吗,有本事继续勾搭姐夫去,勾搭上了世子也算她本事。”
“行了,少说一句。”
“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走吧。”
裴六娘从地上爬起来,不小心压破了手上的泡,顿时疼的又抱着手腕蜷缩在地上。
她被这样虐待,严不予根本就不管,更是不准她提‘银子’两个字,只要她提,严不予转身就走,与以前与她海誓山盟的大公子根本就是两个人!
裴六娘不能任由大公子的奶娘这么欺负自己,否则她会死的!
裴六娘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将自己梳洗好,她决定去求见世子夫人,就是跪在地上求,她也要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裴六娘抚抚梳好的头发,拉开后门。
两柄亮晃晃的刀将人推了回去,后门直接关上。
裴六娘惊魂未定的看着关上的门!怎么会这样?门后面有人?哈哈,门里面没有人,门后面却有人,不单有人还有鲜绿的小路和经过的奴仆。
【349你确定】
裴六娘凄凉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这些人是防谁的还用说吗!是防她的!防备她这个想占嫡姐便宜的女人!
裴六娘心里又恨、又可悲,明明她计划的那么好,明明她可以拥有一切她想要的,为什么!
“裴六娘!你怎么在这里?”奶娘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出去勾三搭四!”跟图兰那个小贱人一样,亏得大公子以前待她那么好,如今见大公子落魄了就出去勾搭门房!
裴六娘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哆嗦,哭都忘了直接往院子里跑。
奶娘已经追了上来:“你想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你当大公子不知道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不争气的东西!”
……
院墙另一边,严夫人出来赏个花的功夫,就听到大儿子院子里一阵鬼哭狼嚎,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是那个女人?”哼,如果不是她,不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她用得着天天看二媳妇脸色?!
“回夫人,应该是。”
“去,就说我说的,最近一个月,每天赏她在阴凉里跪两个时辰。”
“是。”
“顺便告诉大公子院子里的人,没事消停点,也不怕丢人。”
“是。”
……
裴六娘披头散发的跪在泥土里,冻得瑟瑟发抖,脸上还有刚才被奶娘用藤条不小心抽出的伤痕!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我爹是大理寺卿……我姐姐是世子夫人……我姐姐是世子夫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不能……”
“再说话用泥堵住你的嘴!贱人!图兰也是贱人!大公子一心待你们,你们却三心二意!活该!”
裴六娘抖的更厉害了,寒气从膝盖里钻进来,让她瑟瑟发抖,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再这样了……
……
裴五娘听说了婆母罚跪裴六娘的事,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她看的出来婆母疼爱大儿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害他儿子昏头转向过的女人,严夫人绝对不会从长子身上找原因,只会觉得是狐狸精手段高。
不过,裴六娘手段确实可以,当初也堵得她和她娘无路可走。
裴五娘想到曾经,就想到了郡主,如果不是郡主,她就是嫁给严不渭也未必有如今的日子,婆母同样会拿捏她:“宋少爷的夫子定好了吗?”
“回少夫人,还没。”
竟然还没有定下。
……
林清远一开始只是想给小山找个先生‘念书’,是字面意思的‘念’。
见了几个人后,林清远又觉得不如一步到位,给小山找个大儒,所以一眼就看中了国子监祭酒姚大人,大夏首屈一指的治学老者,六十有三,桃李遍天下。
姚祭酒答应的很快,慈祥的表示宋岐六岁的时候便可以跟着他启蒙。
宋初语知道后忍不住笑了,傍晚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桌子菜安慰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夫君,他怎么去开那个口的,小山才两岁,姚祭酒很闲吗?
林清远觉得是姚祭酒态度不好,所谓有教无类,两岁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起两岁。
宋初语听完,给他夹了一点奶香豆腐,吃点甜的高兴高兴:“是,他不懂小山,咱们再找就是了,犯不上跟不相干的人生气,吃饭。”宋初语也多少发现,儿子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她问过清远,清远却觉得正常,因为他小时候也如此,虽然会说的还不多,但很多东西能记住。
林清远真的觉得姚祭酒局限了年龄的误区。
“是,是。”吃饭吧。
……
林清远给儿子找先生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时刻关注他动向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不大不小的大事。
姚祭酒今天却觉得有些奇怪,他刚到国子监,已经有不下三位同僚恭喜他给林大人的儿子开蒙了。
姚祭酒心里叹口气,有教无类,怎能因为他是安国公府的外孙,就这样攀扯,实在是坠了读书人的风骨。
龚西成也听说了这件事,一开始他没放在心上,太子少师的荣誉自然需要争一争,可这件事林大人定了,就是定了,虽然选的人不是他的同窗也不是他科考一系的人,但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可当他听说,林清远是想现在就给儿子开蒙,姚大人却说的是宋小公子六岁可以跟在他身边学习时,他的心思又动了。
龚西成立即找到了自己的同窗,国子监司业,自己这个同窗一样才高八斗,治学文章自然不用说,要不然也不会是国子监祭酒之下第一人。
纪司业觉得这个老兄弟最近官职太顺,脑子不好使了,不要说对方找的是姚祭酒,单是给两岁的孩子念书就极其荒谬,这种事是个识字的人就可以做到,何苦找他们。
更何况,姚祭酒不做的事,让他去做,他的学生就不是学生了?他一门的人就丢得起这个脸了?!不去。纪司业直接拒绝了他。
龚西成笑了,他白给对方一条青云路,还得靠求,如果事成了,对方最好每年给他磕一个:“别人念的书能跟你比,停顿断句、情绪理解,哪个不是学问,也唯有你了。”
“不去,酒钱我请,此话打住。”
龚西成决定以后让他每年磕两个:“听说你在找人搭救你一个出事的学生,找到合适的门路了吗?”
纪司业闻言刚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西成,你知道这事我如果接了,我在同僚间会是一个什么形象吗?”
你知道你如果做了宋小少爷的开蒙先生在他们当中会是什么地位吗!形象重要吗:“也对,喝酒。”
纪司业却久久没有端起酒杯,他这个学生四十有二,才学、人品都没的说,可以说学富五车,还是他游学时从偏僻小镇带回国子监的,治学十分认真,也能学以致用,却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屡试不第,十年前他不忍家人再为他付出,就接了从职,结果好处没有,错处都让他承担,这次更是将贪赃枉法这种事都按在他身上,他怎么能当看不见:“你真肯帮忙?”
【350他不摆谱】
龚西成不说话,纪司业又没说去给‘太子’读书,他为什么要说行不行?哎,他这都是为了谁,却还要看对方脾气。
龚西成一时间都想不到如果这件事做成后,要让对方怎么谢自己。
纪司业见龚西成不说话,急忙按住他再欲举起酒杯的胳膊:“跟你说话呢?”如果龚西成肯帮忙,事成的希望很大。
龚西成不慌不忙的看着他。
纪司业一咬牙:“好,我去念,但先说好,安国公府那女婿找的是姚祭酒,他未必看的上我,不管他最后选不选我,只要我去了,你都要帮忙。”
安国公府那女婿?是你能叫的?!龚西成觉得:“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直白,你都去给人家儿子当先生了,尊重一下主家行不行?”
“知道,知道,我又不蠢。”他能去主家那里摆谱?私下说说而已。
……
工部分衙内。
林清远翻看着上京城的名师大儒,还在给儿子琢磨新的先生人选。
龚西成亲自带着纪司业求见。
通传的蔡夅看了龚阁老一眼,恭敬行礼:“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急,不急。”龚西成和善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你今年也下场吧?”他直接停下来,一副要和对方多聊聊的意思。
纪司业诧异的看眼老同窗,他对一个门房小厮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还知道对方今年要下场?
“是,阁老。”
“我那里有历年科举的一些试题,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对了,这位是国子监的纪司业,你应该听说过,他跟你的先生关系不错,被称为实用一派的奠基者,你在治学上如果还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他。”
蔡夅恍然看向纪司业,已经看懂了龚阁老的来意:“不知是先生来此,有失远迎,在下青山书院蔡夅见过司业大人。”
“不必多礼,原来是青山……”
龚西成还嫌不够:“老纪,你不是每到临考前都给你的学生押题,把你今年押的题给蔡夅参考参考。”轻松送你一场和状元的师生情谊。今年的主考官是他们的人。
纪司业被龚西成反常的举动弄的……对方只是林清远的小厮,龚西成至于……
但想到自己的学生,也是因为没有考取功名,只能这样给人打下手,做的比人多却什么好处都没有。
纪司业还是点了头,他人都来这里了还清高什么,也更不可能这时候下龚西成的面子:“我一会让人送来。”
蔡夅刚要感谢。
龚西成像长辈一样拍拍他的肩:“见外了,去通传吧,我带纪司业来见林大人。”
蔡夅微微动容:“是。”
纪司业看着表情越发和善的龚西成,发现越来越看不懂他,他龚西成!龚阁老!安国公同辈的人,来见安国公府的女婿,却跟小厮说去‘通传’,怎么!如果对方说没时间,他就转身走人下次再来?
龚西成自从儿子的事后,也想开了,林大人身边人多又如何,年长的就自己一个,只要他不犯错,从尊老爱幼的角度来说,最高的职位就是他的,他死了才轮到年轻一辈的人争。
所以他对年轻一辈越照顾,越能让林大人看到他的价值:“你看我干什么!”
“我看你这个位置是怎么上去的!”
“你坐上来……”坐上来就发现,天高云阔,现在争的那点都是井底淤泥。
……
房内。
林清远若有所思的看着纪司业。
龚西成站在下首,恭敬的向林大人推荐他的同窗,始终没有走进林大人书案三米处,这个距离是臣子面圣的距离。
纪司业瞬间也不动了,因为龚西成的态度,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也没有入座,怎么都不明白以龚西成的地位为什么如此向安国公一系低头。
林清远自然知道纪司业,可是:“纪先生方便吗?”
“方便方便,他很方便。”龚西成赶紧看向纪司业:说话。
纪司业心里别提多古怪了,他国子监司业,龚西成说的他像不值钱一样,等着人挑选,竞争的还是一个‘读书’的机会,可此时此刻,他除了心里诧异,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回林大人,方便。”甚至不自觉的带了龚西成对林清远说话时的客气、恭敬。
咚——房门打开!宋岐扶着门,带着六岁的陈小北进来。
纪司业也一眼看到了玩的看不清样子的小孩子,最小的、刚刚走稳路的应该就是他以后的学生。
林清远也看着纪司业。
纪司业神色如常。
宋岐见爹爹这里有人,懂事的转身就要出去。
“小山,过来见过你的先生。”
龚西成闻言心思瞬间落定:成了!儿子倒下了,还有更多的人站起来。
宋岐茫然的看着爹爹,再看看站着的两个人,转身就往外走!
林清远一手将他拎了进来:“以后麻烦先生了。”
“林……大人客气,不……麻烦……”
……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在上京城没有人注意,却在文人圈子里传播开来,毕竟姚祭酒没去,纪司业去了,这是什么,这是拾人牙慧。
纪司业的风骨哪里去了,一度在文人圈子里闹的沸沸扬扬,让很多实业派一系的学生也很不解,他们先生这时候去趟这个烂摊子做什么。
反而是那些恭喜姚祭酒的人,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即转向纪司业。
“恭喜纪司业,贺喜纪司业,司业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话。”
“纪司业,您是不是有一个学生关在府尹大牢里?您看这事闹的,您觉得学生被冤枉了直接找我就是,还绕去龚大人那里,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纪司业放心,这件事在下一定给您办妥。”
“纪司业去国子监啊。”
这不是废话,他这个时间、这条路不是去国子监是去哪里,这两天总有这些没话找话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有的他以前有交情有的没有,纯粹就是路过看他一眼,这些人职务有高有低,大多数偏低,可架不住天天能偶遇。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他‘读书’这个事不简单,可现在又说不好哪里不对!
诋毁他的人突然靠向他,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351曾经心思】
翰林院自比百官楷模,对这件事当然会发表意见,颇为看不上纪司业所作所为。
“纪司业好端端的怎么去给林清远的儿子开蒙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最主要的是林大人的孩子才两岁,能看懂什么,不知道纪司业怎么想的,没见姚祭酒都委婉的推了。”
“康睿,你说是不是?”
康睿茫然的抬头,没有直接说话,甚至有一丝心虚,从这件事传出来后,他就没来由的发慌,好像这个人把他隐藏的不堪都撕开了一样,血淋淋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以前,他觉得郡主如果记得他就好了,现在他绝对不想郡主跟他一样,甚至只要一想就令他恐慌。
他以前以为林清远自己带孩子是因为……
结果林清远给他儿子开蒙了,不是他亲自开,请的还是国子监的大儒,姚祭酒绝对是一个好人选,当年安安也给……
即便姚祭酒没有请成,纪司业也不逞多让,身为八大书院之首,国子监每年出多少学子,纪司业一系又有多少?这些人以后会让他儿子受用终身。
林清远不是在给他儿子找夫子,是在给他儿子铺一条青云路,未来十几年后纪司业一系出来的官员,都是他儿子的师兄师弟,等他长大,这是一笔谁都无法撼动的人脉,而且计策深远,比思贤当初的路更广,因为纪司业还在任。
康睿几乎可以预见,即便林清远的儿子将来一无是处,单是这些师兄师弟就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而他呢!他毁了他们的长子,还扶起了康思贤,现在的初语如果知道,会多看不起他,对比林清远,他做的又有多么龌龊。
康睿太明白他当时的惶恐、害怕,他怕那个孩子的眼睛、怕他的成长盖过他的光芒。
但林清远不怕,康睿苦笑,那是林清远,他有什么可怕的,他自己就能对战整个上京城,他希望他儿子越爬越高,爬到他曾经到不了的高度,甚至实现他曾经实现不了的抱负有什么不可能!
“康睿,怎么了?”
“没事,林清远……也算慧眼识珠……”他本身能力已经有目共睹,现在又要将手伸到国子监。
“他是慧眼识珠了,纪司业太令人失望了!”
“坠了咱们文人的风骨,尤其这个时候,他简直让云聚在上京城的学子蒙羞。”
康睿突然开口:“给安国公府外孙做先生蒙羞吗?还是林清远不值得纪司业赌一把?”当初多少人想入林清远的眼,有机会吗?
周围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林清远还是有点东西的,给他两岁的儿子做先生,除了名声有点不好,其他都没有什么,他们也是抓住了姚祭酒推了,纪司业还上赶着这件事说事。
康睿叹口气,还是不敢得罪同僚的:“我听说是纪司业为搭救一个学生……正好安国公这边的人方便说话。”
所有人恍然,顺着康睿的台阶找补,不失客气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康睿眉头却不见舒展,这件事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如果……只是说如果,他当初没有压长子,后来是不是也不至于在政途上没有助力,是不是能走的更远,是不是就不用看殷浊和一个太监的脸色。
而且说到开蒙,不知道思贤怎样了?
康睿讽刺一笑,以思贤现在的学业恐怕无法与林清远的儿子比,也只有一点思贤尚算聪明安慰他自己。
康睿甚至想要思贤的学业来证明,他当年也不算错的离谱,他也该回去看看康思贤,或者干脆将孩子带在身边,让他在学业上更进一步?
……
傍晚,秦莲秀提着餐盒等在康睿门外,距上次不欢而散后,她有段时间没有来过。
窦婶子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秦嫂子,她是认识她的,以前隔三差五会过来给康睿送吃的,最近很少来了,也是,毕竟是寡嫂,总是出入落人话柄。
而且听说最近很多人上门给她说亲,不知道定下没有,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康大人还没有回来,你上婶子屋里坐坐?”
“不了,窦婶子好,麻烦婶子把这些吃食给他。”他该给她们娘俩银钱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月没有到,既然都撕破脸了,银子就必须月月必到。
“好,好。”窦婶子见她要走了,急忙拦住她:“不是婶子说的,如果遇到合适的,就找个人嫁了吧,以你的身体条件,是做不了私兵的,也评不了等级了,非自己扛着,也就是找一些浆洗的活计,康大人那个岳家你是知道的,何必为难自己,听婶子的,找个人嫁了吧。”
秦莲秀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给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人家!还不如康睿!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会不知道因为你不另嫁,风言风语都传出来了吧,你就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康大人想想。”
“窦婶子,我叫你一声婶子你不会就觉得真是我婶子了吧。”多事。
“你,你现在怎么这样?还是你真对你小叔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秦莲秀脸色胀红,不是羞涩是气的:“什么风言风语!刘雅风那个贱人!”为了逼她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也不怕坏了她自己的名声!
“你怎么骂人!”
“我就骂她,骂她怎么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是嫁不出去吗!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对刘雅风还不够忍让吗!这个女人竟然得寸进尺!她是不是觉得她高高在上,就能随意捏死自己!
她才是康睿的妻子,康思贤是康睿的孩子,她刘雅风算什么!
窦婶子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别在我门上骂这些,走,走,拿着你的饭赶紧走!”康睿这个嫂子怎么这个样子,听不懂好坏话!
“说的好像这是你一家的大门一样。”秦莲秀说完转身就走。
窦婶子气的够呛,以前多和善的人,这才几年,怎么就这样了!
秦莲秀心里何尝愿意,那个刘家小姐年纪轻轻,可惯会不要脸,未出阁的姑娘,甚至,还没有正式与康睿定亲,手却伸的很长,连她住在翰林院给康睿的官舍都要管!
【352对她小叔】
她偏要住,有本事给她买个宅子让她搬出去,她也念她一句大气,结果却是让她再嫁,找的都是需要看人脸色的人家,还不如现在的日子好,她为什么要更进一步。
秦莲秀现在也想开了,康睿这里没有指望了,刘小姐如果要打发她,必须要给她找一户她满意的人家,最不济也要比康睿条件好,否则她为什么要走。
刘小姐有本事就全世界嚷嚷她对康睿有不轨之心,看看到时候谁丢人!谁没有脸面!影响谁的官途!
秦莲秀拂拂鬓角,神色纤弱的往回走,她一个‘寡妇’怕谁。
……
驴滚胡同后巷。
楚翩坐在捡豆子的妇人中,看了眼提着菜路过的妇人,又低头继续捡豆子,她在新开的荒地上买了一块地,第一年种,产量不好、出豆率低,还需要继续养。
“看到了吗,刚刚过去的就是康家的大嫂,哎呦,模样好不好吧,走路可会扭了,从后面看是不是扭的像条蛇一样。”
捡豆荚的女人都笑了。
“你们听说没有?”妇人压低声音,仿佛要讲什么惊天秘密,豆荚都不捡了:“很多人都说。”
听说的一些的妇人给她个懂了的眼神。
没听说的妇人连着问怎么了怎么了?
开始说话的人也没有瞒着:“听说她对她小叔子有那么点意思……”
“天啊!”
“是真的吗?”
“谁说的?”
“可信吗?”
“他小叔子从来没来过吧?怎么会如此,心这么大?”
所有人都探过头,看说话的人,谁还管簸箕里的豆子。
楚翩也不捡了,跟着人一起探头,康状元她见过一次,长的斯斯文文的,嫂子就……合适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这么说,所以刘家的小姐才看不上她,要把她嫁出去,说是刘家小姐见过她好几次半夜三更去找康大人才跟她撕破脸的。”
“这也太不像话了……”
“呸,痴心妄想,我就说刚来的时候想给康大人介绍一门亲事,她给推了,原来有这龌龊心思。”
楚翩看说话的妇人一眼,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单纯看不上这位婶子介绍的亲事?
“听说她千里迢迢扔下卧床的公公来投奔小叔子,会没有问题?”
“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德行,还肖想状元公,状元公的名声都被她拖累了。”
“一个嫂子,真当她自己是什么正经亲戚,她来第一天,状元公就搬出去住了,每次两人单独见面,状元公都开着房门,这个女的好几次想关上,心思不正着呢!”
“谁说不是,孤男寡女,又都不大的年纪……”几人说着说着突然看向楚翩,似乎想到什么。
楚翩正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状元公未过门的妻子怒斗寡嫂,为状元公出头,寡嫂知难而退了没有?
楚翩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茫然看向所有人。
“我们没有说您,嫂子肯定不一样,嫂子一看就是正经人。”
“就是,就是,蔡嫂子别乱想。”
楚翩闻言愣了一下,下一瞬将一簸箕豆子甩两人身上,冲过去就撕对方的嘴:“你跟你儿子一看就是正经人!我们肯定不胡思乱想!”
“啊!——”
“你干什么!”
“快住手,有话好好说,蔡嫂子、赵婶子、老周家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打了!”
巷子里瞬间乱成一片,巷口捡粪球的孩子们也不捡了,嘻闹着过来看戏。
院子里的婆子们听到动静急忙出来,才拉了自家夫人回家。
“再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当她听不出来那些话背后的意思,正经人谁点她!她们敢点,她就敢撕她们的嘴!谁怕谁!
……
小玉拿出药箱小心的给蔡嫂子上着药,好端端的怎么跟人动手了?
楚翩让她把东西放下,赶紧走:“我不是把卖身契给你了,你又来做什么,赶紧走,慧姑!谁让你开门让她进来的,赶紧走,赶紧走!”蔡夅还没有成亲,一个小姑娘成天上门让人说闲话,打听蔡夅亲事的人家怎么想蔡夅!走!
小玉可怜兮兮的看着楚翩,她是出去了,可她一个孤女孤苦无依,就算考了等级有了银子,也需要有人走动、有人庇护,蔡嫂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怎么能轻易舍弃。
“听不见我的话是不是!我也用不动你们了,明天你们就拿了月钱走吧!”
慧姑、蓓姑急忙把人拽走了,她们怎么敢给她开门,谁知道她哪一会趁乱钻进来的。
……
傍晚,蔡夅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急忙扔下公务去楚翩房间看她。
慧姑姑看到他进来也不惊讶,垂头退了出去。
楚翩淡定的纳着鞋底,不等他问已经开口:“赢了,小事,她们两个脸更好看,我跟她们打能落了下风!”
蔡夅心放了一半,人也冷静下来,找个位置坐下。
她的房间里没有讲究的熏香,也没有鲜亮的布帘、床幔,屏风、隔断等摆件也以沉色为主,并不是她丧夫需要避嫌,而是她不喜欢,那些东西会让她有不好的记忆。
但她底子很好,亮不亮色反而不重要了,他模糊的记得长辈说她在楼里的时候有点愣头青的劲头,经常得罪人,得罪同行的姑娘们不说,还得罪客人,得罪了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往往被老鸨打的遍体鳞伤,可下次还犯,傻兮兮的犯错,要不然楼里也不会打发瘟神一样打发她。
蔡夅反而没见过她横冲直撞的性子,相反,她懂周全会忍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同情心的人,当初见他几次转手,无家可归后才收留了自己。
蔡夅想到林大人跟他说的话,再看看现在心平气和纳鞋底的她,突然不想考科举了,就这样没什么不好。
如果他不科举,他的家人就不会想起他,就不会找过来,他们只要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一点脏水都到不了她身上:“嫂嫂……”
“嗯。”
“我如果不科举,你会不会失望。”
楚翩闻言放下布箩看向小叔子:“怎么了,压力大?不会,不会,咱们现在的日子就很好,你看,这么大的院子,还有婆子伺候,嫂子做梦都没有想到,你别怕,我还给你攒了不少银子,你平日给我的银子我都没有花,有一大箱子了,你别心思那么重,放松点,好东西多了,能都是你的,差不多就行了,考不考的上都行。”
【353出事了】
蔡夅闻言闲散的靠在椅背上,突然就不想考了,遇到闲言碎语只想到跟人动手的她活的光明磊落,谁都没有资格挖开她的过往构陷她,用她拼命挣脱开的泥沼重新让她回忆过去。
楚翩见蔡夅不说话,担心的走过去,轻声细语:“怎么了?遇到麻烦事了?”还是上京城有本事的人太多,让他觉得取试无望?
蔡夅看着她走来,不自觉的放下戒心,就想跟她说说:“如果我的几个哥哥嫂嫂知道我考中了,会不会到上京城来看我,会不会也想有婆子伺候有大把的田地?”
楚翩在他旁边坐下,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你因为这个所以不想考了?”
“都有吧……”
楚翩沉默着。
蔡夅伸出手,慢慢的捏住她落在椅臂上的袖子:“怎么不说话了?”只敢捏了一角。
“在想我的好日子和你的好日子之间该怎么选。”你放心考不用考虑嫂子,楚翩说不出来。
蔡夅笑了:“你也想到了?”那些人不会让她占着他‘长辈’的位置,虽然他一点也不稀罕楚翩在长辈的位置上。
楚翩气的够呛:“我就算不享受这些,就算我走了,也轮不到他们受你的好名声吧,他们做过什么他们忘了吗!”还有脸找蔡夅,找到难道不是跪地磕头,还想着占便宜,怎么想的!
“我也这么觉得……”蔡夅松开她的袖子。
“这些人怎么就阴魂不散,你说当初好好养你哪有那么多事,就那点束脩,他们又不是缺?”
“是啊……”
“鼠目寸光、目光短浅,狗眼看人低!有了骨头就是娘!”
“嗯?……嗯……”虽然不知道最后一句骂出来是什么意思。
“你在这里嗯什么嗯,吃晚饭了吗?”
“刚回来就进来看你了,你觉得我吃了吗?”蔡夅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