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儿就是婴儿的腿啊!”像她这样高贵的美女,深夜一个人一边抚摸着大起来的肚子,一边用手触摸面庞的身影,实在是美丽而妖娆。
对于孕育生命,女人会有着多么美好的体验呢?起初知道自己肚子里已怀胎,并感觉越来越大,感觉到胎儿头动或踢腿。自己白皙的腹部局部隆起,突出来的地方或许就是孩子的脚尖。这种体验该是多么肉感而现实呢?
怀孕初期,孕妇会呕吐,到了五个月,孩子就开始动起来。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孕妇食欲大增,腹部如釜如萁,最后需挺起胸脯才能走路。作为一种普遍的生理现象,体验胎儿发育、成长以及分娩的全过程。这是一种不分美丑、不分善恶、作为女人共同拥有的、包括母爱在内的特殊感受。
相比之下,男性的体验是多么贫乏呢?在养育孩子上,最多是妻子临产,在产房外静候佳音的准爸爸感受强烈一些。以往不过是有些挂记:最近妻子的肚子大起来啦!然后是模糊的期待和不安:再过几个月,我就当父亲啦!
因为男人玩弄不切实际的理论,观念性的也终归没有生理的确凿,因此怎么也赢不过生根于大地一般的女人。
很早以前,在某百货商场举办的照片展上,看到一张照片:母亲蹲在床边,用床单裹着脸,仔细地端详着刚出生的婴儿。
据说这张照片的摄影师是个美国人,名字忘记了,这张照片的题目是《这就是我的骨肉、我的生命》。
名副其实,这张照片完全表现了母子之间难以割舍的纽带关系,是杰作。
照片中,母亲和正在睡觉的婴儿一样,用床单裹着脸,坐在床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酣睡中的婴儿。那优雅而满足的表情中,洋溢着成为母亲的喜悦和诞下新生命的自信,眼睛像太阳一般明亮,充满爱意。
男人在这个时候,会不会露出这样充满喜悦和自信的表情呢?“这就是我的骨肉、我的生命!”——这世上有男人能这样断言吗?
如实说,我看着这张照片,对拥有这种美好表情的年轻女人产生了嫉妒。女人的一生,有着多么美妙、多么神奇的自身体验呢?一个人忍耐十个月后,就会产出新的生命,体会到这是自己的血肉形成的东西,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将相伴自己的终生。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能堂堂正正地宣布:这是我的骨肉!
如同前面所说男人待妻临产的感受一样。当孩子诞下,别人说“这就是你的孩子”时,男人才会稍有触动地反问“啊!是吗?”,离这是自己骨肉的至亲感相距甚远。此时他会想:这么说,是我的孩子,鼻梁有点高,可能像我吧。
岂止如此,有男人见婴儿皮肤很红,长着胎毛,让人心里不舒畅,甚至会怀疑: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吗?总之,女人从妊娠到分娩的十个月期间,男人们既不疼,也不痒,更谈不上孕吐和磨难,所以,也就不会有亲骨肉降生的震撼。
岩下志麻女士说:“我以为自己是比较果断的男性性格,但不管何种性格,母爱都表现得踏实且充沛。”这完全是因为有过妊娠、分娩这种活生生的体验。
与此相反,可怜的男人们没有体验,只是按照别人所说,来认定带着号牌的婴儿是自己的孩子。接下来只知道拼命地挣钱。
男人之中,没有人能够堂堂正正地说:这是我的骨肉、我的生命!那种自信的阙如和体验的可怜,导致他只专心追求女人。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于照顾男人了……
<h2>可怕的故事</h2>
自说上了年纪,其实是个仅三十五岁的女性,我从她那里听到了两个可怕的故事。
第一个可怕的故事是这种的。
据说在她过去认识的同性朋友当中,有个叫K子的已婚女子,是住在镰仓的良家太太,美丽、贞淑,也是已婚妻子的一面镜子。
K子在家里把夫婿伺候得很好,夫婿是进口商品经营公司的总经理,据说他俩是一对至为和睦的理想夫妻。
然而,风云突变,七年前的一天,夫婿突然患狭心症去世了。从那以后,她独守空房,精心呵护和养育独生女儿,基本上不外出与人交往,过着谨小慎微以避人耳目的遗孀生活。
可是,这位只有四十五岁、相貌依然很美丽的太太,不幸得了癌症,在半年前去世了。死得有点太早。
如果是淀川长治先生(2)在现场,一定会把“可怜啊,令人心酸啊”的话重复三遍。
故事至此,并无可怕可言,令人不解的是K子的临终遗言。
这个贞淑的遗孀在咽气之前,把孩子悄悄地叫到跟前,喃喃地说了一句话:
“我死了,别把我和你父亲葬在同一个墓里!”
除此之外没有叮咛,这句话成为唯一的遗嘱。
可怕啊!真弄不懂女人啊!K子表面上很稳重,很老实,全心全意地为丈夫效劳,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呢?结婚二十年,生儿育女,每天在丈夫的令牌前合掌,祈祷和求索的到底是什么呢?女人的贞淑是什么呢?怎样才能读懂女人的真心呢?真是可怕啊,弄不懂啊。
什么?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可怕?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你就相当大度和幸福。
第二个可怕的故事,是发生在三十五岁女性身上的故事。
这个故事与前述故事内容不同。这个故事具有的是女人水性杨花且不合逻辑的可怕。
她曾经爱过一个年长的、有家庭的男性,她是那个人的情人。
那个男人很有经济实力,好像也很认真地爱她。但他不想和太太离婚。当然,她是知道那个男性有家庭,才和他交往的,也不想为此去费周折。她好像态度很明确:不管他有没有家庭,只要诚挚地爱自己就行。
为此,她在东京都内的中野租了个公寓,他经常来,一直保持性关系。
突然有一天,他俩分手了。她这样诉说分手过程:
“要问分手理由,既无助又无聊。他一般星期六到公寓来找我,第二天过午后,回到太太那里去,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那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和他一起在公寓附近的商业街上散步。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径直跑进药店,买了一筒牙膏。那是电视上美女演员一家人合力推介的牙膏。不知什么缘故,在看到他买牙膏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醒了,仿佛看到了他可憎的伪善面目,产生了一种极其厌烦的情绪,不仅限于讨厌他买那种牙膏。相爱的恋人竟为这样的小事而分手,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理由,好似很荒唐。但是真的讨厌了,没办法。”
我听完这个故事,觉得有点不寒而栗,同时认可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维持了两年多的情人关系,就因为买了一筒牙膏,就破裂了,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也许,这正是女人之心深不可测的微妙之处。看起来,情侣之间无论怎样相爱,都不能暴露某一个弱点。
奉劝有家庭而正与女性交往的诸位男性,千万不要当着她的面买牙膏!
<h2>全席的分量</h2>
前些时候,吃到了久违的西餐全席,突然产生了一种人生的联想,觉得女人的一生,也如一种与之相似的全席。从失去处女身、结婚、妊娠、分娩,到抚养子女长大成人,是否将离婚加进去暂且不说,到人生的这个时段,就应该称作全席。
一般来说,完成这种全席的女性,比尚未完成的女性稳重、老成而有自信。
于是,我想起了自己在医院工作时的护士长。这位护士长很能干,脑子也很聪明,是个很优秀的人,至今仍单身。是否是处女身暂且不谈,表面上看很沉稳,不说一句轻浮的话。
在其领导下的护士中,有个叫K子的计时工,她已经结婚,有两个孩子。对护士长有点心口不一,表面上服从领导,听从分配,实际上内心有种蔑视和不服气的感觉。
不是说在工作方面轻视护士长,而是作为一个人,没有从根本上看得起自己的上司。
令人奇怪的是,护士长好像在这个护士面前有些自卑,下命令时,总是采取十分谦逊的态度,看对方的脸色。至少和对待其他单身的护士不同,可能自认比对方逊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个人认为:这是完成全席的女人和没有完成全席的女人对垒的结果。
比方说,单身的护士长对有孩子的护士说:“要是令婿夜间来探望你,注意不要长时间待在病房里。”这么说,既没有感染力,又会遭到反感:“净说些规则的东西,连夫妻的奥秘都不懂……”
若是对恋爱中的年轻护士们发出“宿舍生活警告”,熟知内情的护士也会在背后嘲笑她:“没和男人热恋过,才那样说!”
护士长比普通的护士地位高,不应在乎婚否这些事,只要堂堂正正地发布提醒就行。可能是因为没有完成全席的缘故,使其产生自卑,说话有点软弱。
假如这是结过婚、有孩子,甚至有孙子的护士长,会对年轻的护士们进行严肃认真甚至自以为是的说教。工作经验方面自不用说,作为女人阅历也比你丰富得多!好像这种自信,会令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假如女人的全席是失去处女身、结婚、妊娠、分娩和养育孩子,那么,男人与之相当的全席是什么呢?综合多方面,考虑了一下,男人好像没有相当的东西。
男人最多是结婚、当父亲这“两道菜”,如果仅此而已,那就过于单纯,缺少变化,难称全席。
从根本上说,男人婚后当上父亲,当别人说“这是你的孩子”时,才会想“啊,我也当上父亲啦”。这种真实感和认同感不是肉体性的,而是精神性的。
与此相比,妊娠、分娩、育儿等等,则是女人路过的、用人身生理体悟的真实感和认同感。对于女人,是处女与否,生活感悟和观点就有天壤之别。婚否又截然不同。生过孩子与否或离过婚否,见解或观点又有很大不同。
不!不仅是观点,机体生理变化也相差极大。
身处不同的发展阶段,女人的思想或价值判断各不相同。因此,可以对身处各个阶段的女性进行归类,归结为完全处女派、非处女未婚派、已婚未育派、有孕待产派(以上可统归为“未赐母爱派”)、生养经验派以及离婚体验派等。此乃根据不同体验而分类的方法。
如果女性们说话很投机,往往是觉得体验相同或相近,这比出生年代或生活层次更为重要。
就高中同学聚谈会而言,女性们肯定会不自觉地按结婚派、单身派或离婚派分伙交谈。结过婚的女性甚至会区别有无孩子,再行细分。
男人没有全席,也不会按生活体验分类,只是在童真与非童真之间划分差异,不细分婚否、有无孩子。男人往往看重有无经济能力,是大公司的优秀职员,还是中等企业的普通职员。按社会地位和性格脾气等分帮分伙。
不说男女哪一种分类法好。总体来看,完成全席的女人,让人觉得有点高傲自大。男人中的单身者,常显露出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这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而可笑之处。
<h2>女士优先</h2>
在外国,我感觉最麻烦的事,既非付小费,也非靠右侧通行,而是女士优先这种习俗。
从上下电梯到公共场所就座,万事必须让女士优先。而且离座时,男人要给她披上外套。仿佛西欧的男人,是一帮受雇的佣人。
我出生于东洋的岛国,不太了解这种女士优先的风俗始于何时何地,从多种角度思考,好像源于骑士道。
大家知道,十二世纪欧洲的贵族们,在被灌输对君主忠诚和勇敢的同时,还被要求时时处处照顾女性,这种风范作为一种骑士道,受到社会赞扬。
这种骑士思想传到十四世纪,随着庄园制度的崩溃,逐渐销声匿迹,好像只有照顾妇女儿童的传统习俗被保留了下来。
换句话说,这种习俗,是骑士道的残余,也是一种很好的德行,不仅是贵族,一般工薪人员或市民都接受了这种熏陶。
当时的骑士,净是些文韬武略的人。如果有战争,就策马奔赴疆场。无战事则作为领主,生活在农村广袤的土地上,过着优雅而富足的日子。
有的在宫廷或自己的围城里,接连举行宴会、游艺会和狩猎等,并对美貌的女性大献殷勤或投寄情书。与我国的平安朝贵族没有太大差别,是一群无端消耗金钱和时间的种族。
整日忙碌的国王和伺立其旁的武士,想仿效这群人流行起来的习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探究妇女优先的习俗,是谁先做起来的呢?我认为过去的平民,压根不会理睬这样非常麻烦的习惯。唯有装模作样、讲求体面的男人,在追求中意的女人时,才会模仿骑士。这应是开端。
从那以后,这种习俗在平民之间蔓延、传播,没有贵族情结的美国人特别喜欢模仿,以致女士优先逐步形成为社会规范。
话虽如此,无名的平民只是崇尚和追求贵族精神,并没有这种思想境界。这种规范徒有形式而没有实际内容。美国的男人,尽管给女士开车门,让座位,却没有从思想深处尊重女人,甚至会错误地认为“女性比我们脆弱而没有耐力”,从而感到心情舒畅。那种自负和无知,是相当严重的。
比起美国的女士优先制度,日本的男尊女卑要正式得多。
这样说事,并不是炫耀,也不是要为日本的男人辩护。日本的男人总认为自己比女人强而觉得了不起,事实上也是这样行动的,比起徒有其表的美国男性来,他们显得正直而率真。
男人为何会产生这种错觉,认为自己强而优越呢?实际上,男人的强是徒有其表,或说是外强中干。然而这种错觉根深蒂固。我曾说过几次,在此不再赘述。
很早以前的一天,象棋九段棋手升田在电视上说:“女人不行。女人没有发明东西的创造力。”
事实的确如此(当然有例外,从一般角度说),这不仅是“毕生追求新手段”的九段棋手升田的见解,也是男人对女人有优越感长期存在的理由。“做学问不用说,无论是烹饪还是茶道,真正具有一流水平的都是男人!”——出现这种骄傲的说辞,大概也是因为这种理由。
可是,这世界并非仅靠创造力或思考力就能成立。不可否认,这是推进时代发展的重要力量,时常发挥引导和推动作用。但是仅凭这一点,不会使人类社会大步前进。
就像建筑物有基石一样,人类社会进步也需要基础力量的奠定和支持。
男性往往在炫耀自己的创造力之后,还发表轻蔑性言论:“女人们从不把那种单纯的工作当回事儿!”
所谓单纯的工作,是指技术含量不高的轻体力劳动,比如往传送带上的制成品贴标签、整理记账单以及编织东西等。也许家务劳动也应该算在内。
喜不喜欢这些单纯的工作另当别论。做起这些工作来,女性既比男性有耐心,又比男性有毅力。男人干两三个小时,就会罢工或休息,女人却干起来不停手。
能够不知厌倦地做这种单纯的工作,应当认定是女性的一种才能,男人确实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无论有多么卓越的创造力,要使它变为现实,仍然需要毅力;无论有多么美妙的创意,要使梦想成真,必须具有稳健的耐力。
断言“女性不行”的九段棋手升田,从电视画面上离开,在太太的陪同下颤巍巍地走去,暗示和象征性地表达出男女相互依存、不可或缺的社会关系。
(1) 日本拳击手轮岛功一。(2) 已故的日本著名电视播音员,以不断地重复台词而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