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谢珣表现得异常的听话懂事,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荔雪给他他就吃,以前不喜欢穿的颜色,荔雪给他穿他就到处显摆衣服好看,以前不让他碰的,荔雪也不让他碰,他也不像以前一样撒泼打滚,反而真的不碰了。
宁王妃觉得自己养了个假儿子。
不过想来也是小孩子一时之间新鲜罢了,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把荔雪要过来,这两天自然要在荔雪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事实也确实如宁王妃所想的这般,过了几天,谢珣发现荔雪确实不会再回到二哥身边了,混世小魔王的本性又开始暴露出来了。
山庄里挖了一方不大不小的湖,这一天,谢珣经过湖边时发现湖面上结了冰,他非要下去滑冰,谁劝都不听,荔雪劝也不行。
恰好宁王和宁王妃也在附近,宁王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又要作死还难为下人,捋了袖子就要上前教训,被宁王妃一把拉住:“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谢珣走到湖面上走去了,湖边上水浅,冰厚,倒是还能支撑他的身子,可就怕他脚一滑,摔到湖中间去,这么冷的天,若是掉进水里,岂还有命活?
宁王妃吓得腿都软了。
谢珣身边的下人亦是吓得腿打哆嗦,他们也不敢下去硬拽,生怕冰面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世子啊,求求您赶紧上来吧,不要为难奴才们好不好?”
谢珣好不容易冲破他们的阻拦跳下来的,怎么可能轻易上去:“我才不管你们为不为难,反正我很开心!”
荔雪:“……”你个小王八蛋!自己不惜命就罢了,要是连累自己再重生可怎么办?
宁王和宁王妃还没走过去,便看到荔雪忽然搬起一块石头,卯足了劲儿往湖面上砸去,在离谢珣几步的的冰面上,砸出一个窟窿来。
扑通一声,吓了谢珣一跳。
“看到了么世子,你再往里面走两步,就像那颗石头一样掉下去。”荔雪鼓着腮帮,显然很生气,“你若掉进去,那水会灌进你的鼻子里叫你不能呼吸,还会让你腿脚抽筋爬也爬不上来,水里面的大鱼可高兴了,马上就过来啃你,先啃你的脚,再啃你的脸,嚼你的骨头嘎嘣脆……”
谢珣打了一个寒战。
宁王妃不可思议地指着她,对宁王说:“她敢吓唬咱儿子?”
宁王一脸欣赏道:“吓唬得好,你看珣儿这不是上来了吗?”
宁王妃:“……”
谢珣还真是乖乖地爬上来了,都不用别人扶。
“看来我们不用过去了。”宁王停下脚步,笑呵呵地对宁王妃说,“这小丫头还挺有本事,说不定以后啊,能治得了珣儿这个脾气。”
“可是这个小丫头,”宁王妃想起以前谢云芷同自己说过关于这个小丫头的事情,担忧道,“她会不会把珣儿带坏啊?”
“那怎么可能?”宁王看了一眼荔雪,说道,“多可爱的小丫头,跟珣儿一般大,你看人家多乖巧懂事,再看咱们珣儿,瞧让你给惯的。”
宁王带着宁王妃转身往回走,宁王妃边走边说:“可是这丫头品行不好,你忘了上次学堂的事情了?”
“你还好意思提学堂的事情呢?”宁王好笑地觑了她一眼,“你非说人家小丫头穿的招摇故意惹珣儿注意,我去玉笙院问过了,哪里是那小丫头故意穿的,那是林妃她见小丫头穿的单薄,临时让人找出月儿不穿的衣服给她披上的,也不知你听谁说的这小丫头的坏话……”
“是这样吗?”宁王妃思索了片刻,若说学堂的事情是个误会便罢了,可是先前听芷儿说,这小丫头在蘅芜苑就耍心眼欺负别人,这件事要怎么解释?
他们在山庄里玩了足足七日才打道回府,宁王妃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南芝叫过来,仔细问了问荔雪在蘅芜苑的事情。
而南芝的回答和当初芷儿说的大相径庭,先前芷儿说荔雪那个小丫头嫉妒青柳,不仅笼络其她几个丫头排挤青柳,还故意偷走青柳的簪子,害的青柳被罚跪而生病,最终离开了蘅芜苑。
可南芝却说,荔雪没有排挤,没有偷簪子,没有害任何人,她自始至终都是最为乖巧老实的一个,反而她受的委屈最多,还不懂得为自己辩解。
南芝说:“蘅芜苑上上下下二十多个人,都很喜欢荔雪那个丫头。她进府时不过才六岁,如何能欺负十岁的青柳?况且王妃身边的慧姐姐后来也去蘅芜苑闹过,亲自从青柳的包袱里找出了那个簪子,她却非要说是荔雪故意耍心机害青柳的,将荔雪骂的躲在奴婢身后不敢出来……”
宁王妃思忖片刻,恍然觉得十分羞愧:是啊,这个孩子那么小,她怎么就信了芷儿的话,以为她是个有心机坏孩子呢?
芷儿也是,怎么那个青柳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呢?
宁王妃让南芝回去了,又让红菱去看一下谢珣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红菱回来了,不可思议地同她说:“王妃,小世子正被素溪和荔雪那两个小丫鬟盯着,做功课呢!”
宁王妃一听,登时高兴道:“珣儿真的在做功课?”
红菱点点头:“真的!”
“走,瞧瞧去!”
宁王妃和红菱悄悄走进谢珣的房间,并没有惊动屋里的三个孩子。
只见素溪在研磨,而桌子上伏着两个小小的人儿,一人捏着一只湖笔在写字,正是谢珣和荔雪。
不一会儿,荔雪先抬起头来,说道:“世子,你看我又抄完一遍了。”
而谢珣头也不抬道:“我也马上就抄完了,本世子才不会输给你。”
荔雪凑了过去:“可是你这个字写的不对,书上不是这样的!”
谢珣哼道:“本世子就喜欢这样写!”
“不行,这个字写错了,要改!”
“不改!”
“改!”
“就不改!”
荔雪握住他的笔,硬是将笔挪到那个写错的地方:“快点改!”
谢珣这才气哼哼地改了。
红菱见状,正想对宁王妃说荔雪这丫头逾越规矩了,可扭头一看:咦?王妃咋笑得合不拢嘴呢?
第37章穿帮
先皇临终的时候,拉着谢珣的手说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不过要再等一年才能见到。
一年多过去,就在谢珣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宫门口的侍卫忽然跑来,对站在门口的白敛说了点什么。白敛是谢珣的贴身侍卫,他走了进来,向谢珣转告,说武功天下第一的云蒙谷谷主姜尧在宫外求见。
正被奏折弄得心烦气躁的年轻皇帝抬起脸来,不耐烦道:“什么人胆敢称自己是天下第一,行骗行到皇宫里来了?拖走打一顿……”
“可他手里有先皇的玉佩,和陛下您身上佩戴得那个一模一样……”白敛小心翼翼地说。
谢珣一愣,低头往腰间的玉佩望去:那是父皇在立他为太子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说这种玉佩天下只有两块,一块送予他,另一块,父皇没说……
谢珣心中猜测那一块该不会是在父皇的心上人那里吧?
父皇后宫的女人并不多,他对她们都不错,雨露均沾,却谈不上更爱谁多一点。照谢珣来看,后宫的女人都不是父皇的真爱,父皇心中定然藏了别的女人,而且是他没有得到的一个女人。
如今竟有人拿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见他,谢珣心头一跳,让白敛将那侍卫叫了进来,问他:“那个姜尧,男的女的?多大的年纪?”
侍卫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答:“男的,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把姜荔雪赶出去之后,谢珣打开衣柜看了看,看到了里面她还没来得及带走的几枚剩下的糕点,一壶水,还有两个苹果。
谢珣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想到若是方才没有阴差阳错地将她唤出来,她今晚怕就是要在这柜子里咔嚓咔嚓得吃上一晚上了。
第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谢珣便起来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将白敛叫了进来,问的自然是姜荔雪的事情:“昨晚她可是和你们在一起守着?”
白敛答道:“是的,她刚回去。”
“表现得怎么样?”
“挺乖的。”白敛低声笑了笑,“倒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昨晚姜荔雪同他们这些侍卫待在一起,她虽说狂妄了些,但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打瞌睡,半夜的时候忽然凑到他身旁小声地问一句:“你身上有吃的吗,我饿了。”
值夜的侍卫们为了防止犯困,都会在兜里揣些零嘴,白敛也带了些,听到姜荔雪喊饿,便都掏出来给了她。
不一会儿御膳房那边也送来了些饭菜,是给他们这些值守的侍卫准备的,因为事先并不知道姜荔雪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并未准备姜荔雪的份儿。好在大家都很照顾她,纷纷从自己那份儿里拨了些出来,凑成了不小的分量给她。
姜荔雪虽然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人儿,但胃口却是不小,那么一大份的饭菜,她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全扒拉进肚子里,末了还有一个侍卫掏出个苹果给她,她二话不说嘎嘣嘎嘣又嚼没了。
大家伙来了兴趣,一个两个的都从兜里将自己带的零嘴掏了出来给她,想看看她胃口到底有多大,姜荔雪来者不拒,下半夜嘴巴就没闲着,吃得像只小松鼠,待到天亮,她捧着肚子一脸满足地离开了。
白敛甚至怀疑,姜尧根本就是养不起这个小徒弟,才会把她送进宫里来的。
想到这里,白敛便又问了谢珣一遍:“陛下,您打算留姜荔雪在宫里吗?”
谢珣此时对姜荔雪亦是有些兴趣,便说:“姑且先留着吧,反正宫里也不多这一张嘴吃饭。”
白敛暗暗地想:不多这一张嘴?那是一个小丫头该有的胃口么?
忙忙碌碌过了一天,眨眼之间又到了晚上,谢珣揉着脖颈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旁边的常公公忙上前道:“陛下,不早了,歇着吧。”
谢珣点点头,身上着实乏了,可待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忽然又来了精神。
他起身,往柜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今晚外面的天气也凉飕飕的,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又过来了呢?
如此,他便喊了一句:“姜荔雪?”
没有回应,而外面的常公公因为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也没进来。
难不成今晚姜荔雪真的没进来?
谢珣心中嘀咕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敲了两下床板,又试探着道:“出来吧,今晚朕请你吃好吃的。”
顷刻,从床底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啥好吃的?”
谢珣:“……”
姜荔雪又一次被谢珣推了出来,不仅没有吃到好吃的,还把自己带的一些零嘴落在了床底下。
而谢珣那厢,让常公公拿着扫把在床底下掏啊掏,果不其然,掏出了一堆吃吃喝喝的。
“以后在朕入睡前,必须好好检查一遍,听见了么?”谢珣对常公公说。
常公公心有余悸地使劲点头:“奴才遵命。”
被赶出来的姜荔雪也是一肚子怨气,咕哝着:“什么九五之尊?什么一言九鼎?狗屁,说话不算话……”
白敛听到她叽里咕噜的,便问:“姜姑娘,你在说什么?”
姜荔雪眼睛一亮:“陛下说让你请我吃好吃的……”
白敛:“……”说好的狂妄自大呢?说好的武功天下第二呢?天天卖萌跟别人要吃的真的好吗?
虽是腹诽,但该掏的零嘴还是要掏。
第三个晚上,谢珣歇下之后,又开始唤姜荔雪。可是这次不管他怎么唤,怎么诱骗,姜荔雪都没有出现。
谢珣将常公公叫了进来,问他:“今晚这里都检查过了么?”
常公公胸有成竹地说道:“检查过了,奴才仔仔细细地把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保证姜姑娘没有躲在这里。”
谢珣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检查得倒是认真……”
常公公忙道:“多谢陛下夸奖,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谢珣:“朕不是在夸你。”
常公公登时脑门出了一层冷汗:“奴才还是去外面守着吧。”
少了睡前找人的乐趣,谢珣端端正正地躺着,没有睡意。他将双手垫在脑后,此刻没有人在旁边,他也不必再端着皇帝的架子,索性翘起了二郎腿,做回曾经那个还未登皇位的洒脱少年。
他翘着腿晃啊晃,想起自己自登基以来,为了不辜负父皇的希冀,不愧对天下的百姓,他每天从早忙到晚,处理一堆烦心事。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向往什么。比如他,出身在皇宫,本就比别人少了几分自由,后来被封了太子,行为举止更要符合皇家礼仪,再到后来他做了皇帝,总觉得身不由己了些。
他从白敛买来的话本子里,看到了江湖的刀光剑影,快意人生,再对比自己这苦兮兮的日子,登时觉得当个皇帝好没意思。
谢珣晃了晃腿,又念起了姜荔雪:“姜荔雪,出来陪朕聊会儿天吧。”
房梁上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我真的不在这里,你别诓我出来了。”
谢珣:“……”还真特么在这!
谢珣把之前她落在柜子里和床底下的零嘴都拿出来,这才将她馋了下来。
谢珣问她:“你为何不同白敛他们一起守在外面,偏要另辟蹊径,藏在这里?”
姜荔雪咬着苹果,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陛下,你要听实话么?”
谢珣笑道:“自然是实话。”
“我自己寻个地方猫着,困了的话可以睡一会儿,若是同白侍卫他们在一处,便要一丝不苟地站到天亮。”姜荔雪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脸红,因为她有正当的理由偷这个懒,“我还得长身体呢,老是熬夜的话影响我长高。”
谢珣瞧着她矮矮小小的样子,对于她给的这个理由倒也能接受:“你不必每个晚上都守着朕,朕有白敛他们,一般的刺客近不了朕的身的。”
“普通的刺客自然是近不了身的,但若是遇到厉害的呢?”姜荔雪眨眨眼,“所以还是我亲自守着比较放心。”
她眼中透着认真与真诚,叫谢珣心中有些感动:“朕与你不过才认识几天,你竟如此关心朕。”
姜荔雪摇了摇头,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是师父叫我这么做的。”
谢珣噎了一下,转而又好奇起她的师父来:“你师父的武功真的天下第一么?”
“你别听他吹,什么天下第一,江湖上只是暂时没有人能打过他罢了。”姜荔雪撇了撇嘴。
“江湖上没人能打过他?”谢珣暗暗吃惊,“那也算无敌了吧。”
“他都一把年纪了,以后有的是江湖后生超过他。”姜荔雪轻飘飘地说,“比如我。”
谢珣抽了口凉气:“这话有点大逆不道吧。”
姜荔雪捧着脸道:“这是师父自己说的,他说我骨骼奇佳,是个练武的天才,可偏偏是个女娃子。倘若我是个男子,定然早已超越他成为天下第一了。”
“那你怎么说?”
“我让师父别着急,我年龄小潜力大,超过他老人家是迟早的事。就算再不济,等他老人家百年仙去以后,我不也成为天下第一了。”
谢珣忍俊不禁:“你师父听了是何反应?”
姜荔雪鼓了股腮帮,说:“我师父很满意,夸我很有出息,然后放了两只大白鹅满院子撵着我咬。”
谢珣一下子站了起来,膝盖撞在桌角上,疼得他眉头一皱,却为了保持皇帝的形象不能抱着膝盖跳着脚喊痛。
腿上的疼痛尚可以忍住,可侍卫口中的话却叫谢珣的心头猛烈地跳动:父皇驾崩时也不过五十多岁,并不是很老的年纪,但身子确实一直不太康健,大病没有,小毛病也不多,但就是身子不太爽利,太医每次给父皇请完平安脉,都会叮嘱一句陛下要保持心情舒畅,因为人的情绪也会影响健康。每次父皇都是笑盈盈地应下了,可转头就忘了,这话他从未往心里去过。
如今想来,父皇是温温和和地过了一辈子,没见过大喜的样子,也没见过大悲的样子,更加印证了谢珣心中的猜测:父皇是个有故事的人,面上的波澜不惊,是因为心中早已沧海桑田,又或许已经千疮百孔,无从补救。
如今这个拿着玉佩的、和父皇年纪一般大的姜尧,难不成……就是那个让父皇藏在心中一辈子的人?
想到这里,谢珣额头两侧突突直跳,他使劲按了按,没按住,还是跳,跳的他嗓音都有些端不稳了:“如此,召他进来吧。”
在等待姜尧的时间里,谢珣的脑中已经幻想出许许多多奇怪的故事情节来:一个是坐拥天下的天子,正气凛然,一个是天下第一高手,满腔侠气,两人少时相识,大时相知,惺惺相惜却道不同不相为谋,站在朝堂与江湖最顶尖的两个人,曾经擦出过什么火花呢?
谢珣甩了甩头,提醒自己不要往歪处想,随手拿了折子准备再看上一本,可那折子上的字却变成了两个少年肆意纵马狂奔的场景,那两个少年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姜尧……
唉,这恼人的想象力哦。
终于,白敛带着姜尧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身影,低着头,鞠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很是不引人注意。
前面那个长者便是姜尧了,同样一身灰扑扑的不晓得浆洗了多少遍的白袍子,挂在瘦削的身上并不是很适合,显然是宽松了些,许是为了走路自己带风显得飘逸些吧。
待他们走近了,姜尧以江湖人打招呼的方式向谢珣抱了抱拳,丹田有力地喊了声:“草民见过陛下。”
他旁边那个灰扑扑的小矮子也有样学样,跟着抱了抱拳,仍是没有抬头。
倒是姜尧,行过礼之后,便扬着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看见姜尧的模样,谢珣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老头……果然长得很是不错,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飞起的剑眉和倨傲的眼神,以及嘴角挂着的那抹似有似无的嚣张的笑容,印证着他年轻是一定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英俊少年……
难怪父皇会……
“咳咳,”谢珣收回思绪,问姜尧,“姜师父,你认识朕的父皇?”
在谢珣打量姜尧的时候,姜尧也将他从头看到了脚:这嫩生生的小皇帝长得还真像他老爹,是亲生的没错了,只是那双看向自己的乌溜溜的眼珠子里透出的意味怎么怪怪的呢?
姜尧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交由旁边的白敛,让他转交给谢珣。白敛查过信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便递交了上去。
姜尧说:“这是你父皇生前寄给我的,担心你初登皇位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想让我过来保护你。可是我年龄大了,身子骨不太好,幸而得一乖徒,武功嘛,虽然比起我来是差了点,数不上第一,却是能数第二的,所以我把我的乖徒带来了,借你用一段时间……”
谢珣低头瞧了瞧信件,上面确然是父皇的笔迹无疑,里面的内容也与姜尧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对于姜尧口中说的这个徒弟嘛,这个灰不溜秋的小不点哪里来的自信要来保护自己?
谢珣看了看站在姜尧身边的那个自始至终没抬头也没吭声的小女孩,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多谢姜师父的好意,朕宫里的侍卫够用了,就不用劳烦您的爱徒了。”
“你这小娃,怎的不知好歹呢,要不是老夫欠你父皇一个人情,老夫才舍不得把爱徒送来皇宫受罪呢?”姜尧没好气道。
果然是江湖人士,没说两句话便忘了尊卑礼数。
不过谢珣并不在意,他对姜尧和父皇的事情本就好奇得厉害,如今听到他说欠了自己的父皇一个人情,谢珣便顺势问道:“不知道姜师父和朕的父皇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欠了父皇什么样的人情?”
姜尧甩了甩袖子,简单直接地说道:“跟你说也没什么,你父皇自幼身体不好,所以很小的时候便被送来云蒙谷习武强身,与我成了同门师兄弟。长大后我们俩看上了同一个女人,那女人选了我没选你父皇,你父皇生气回皇宫了,我接过云蒙谷做了谷主,自此便没再见过。”
谢珣一听这话,当即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原来父皇心中真的藏着一个真爱,而且这个真爱是女人,是女人……
再抬头看向姜尧时,谢珣的目光就顺和多了。
姜尧手中有玉佩和信作为证物,谢珣自是不会再怀疑他的身份,至于什么武功天下第一第二的,他也只当姜尧在谷中呆久了没见过世面,自己给自己封的罢了。
故而他也并没有打算把他的徒弟留在宫中,不过毕竟大老远的跑来,又是父皇的故交,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谢珣命人让御膳房准备些酒菜,他亲自招待一下师徒二人,顺便也想多听听姜尧讲一些父皇年轻时候的事情。
可是事不随人愿,饭菜一端上来,师徒两人的眼睛都直了,谢珣刚说了一句“请动筷”,这二人便毫不含糊拾起筷子朵颐起来,敬酒不吃光叨菜。
得,原来是来蹭饭的。
姜尧还好一点,吃了半饱之后便开始夸自己的徒弟如何天资聪颖,骨骼奇佳,既能上天揽月,又能下海捉鳖,天上地下仅此一奇才。
谢珣乐呵呵地听着,也不说话阻断,就静静地看他吹牛皮不打草稿,偶尔移过目光,看一眼姜尧旁边那个举着筷子认真找肉的小不点。
呵……
姜尧喝多了,谢珣让白敛送他找个地方睡一晚上,第二天便送他们出宫。哪知白敛回来禀告说,姜尧并没有在皇宫住下,而是拉着徒弟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好一会儿,然后挥一挥袖子,从皇宫里飞走了,留下他的徒弟一脸懵逼。
谢珣想了想,说:“算了,姑且帮他养两天徒弟,你派人去云蒙谷打探一下,看看这师徒二人有没有问题?”
姜尧走了,他的徒弟留下来了,可谢珣并没有打算重用这个人。
谁稀罕一个小不点保护?
一连过了好几天,白敛终于得来云蒙谷的消息:“云蒙谷早在十几年前就散了,现在就只有姜尧和他的徒弟两个人了。”
谢珣了然:“难怪敢吹嘘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徒弟天下第二了。”说起来这个小徒弟,谢珣不免多问了一句,“他徒弟这几天在皇宫待得怎么样?”
白敛答道:“挺好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事的时候就蹲在御膳房门口晒太阳,偶尔还去逛逛百兽园……”
谢珣嘴角抽了抽:“宫里不养吃白饭的,过两天寻个借口,送走吧。”
“是。”
晚上的时候谢珣在晚膳过后日常出来散步消食,白天听白敛提了一句百兽园,想起前些日子新添了一只无尾熊,于是便溜达着过去看看。
他正拿了个果子逗熊玩,忽然听白敛喊了一声:“陛下小心!”
他扭头一看,居然有一匹野狼从旁边忘了关门的笼中跑了出来,拉低了脑袋呲着牙向他靠近。
白敛拔剑奔来,却不及野狼的速度快。
谢珣眼看着野狼向自己扑了过来,这么短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他根本躲避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狼爪触及谢珣的那一刻,忽然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从谢珣的眼前一闪而过,待谢珣反应过来时,那匹野狼已经躺在地上抽搐了,它的胸口被掏了好大一个洞。
再定睛一看,那个灰扑扑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右手血淋淋的,沾着狼的血肉。
可不就是姜尧的那个小徒弟。
那人走到谢珣面前,小巧圆润的脸上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锃亮锃亮的,小嘴一张一阖,带着些许鄙夷的语气:“怎么回事小老弟?狼都扑过来了不知道躲么?”
嗯?小老弟?
第38章抱孤
在那个刺客还没有背下姜荔雪的名字的时候,姜荔雪就将他打晕了,拽着他的一条腿拖着去找白敛。
这个时候白敛和另一个侍卫也顺着他们打斗的声音找了过来,浓稠如墨的夜色中,一个灰色的小人儿披着月光缓缓向他们走来,手里拖着一个人,就像是之前拖着那匹野狼一样,还是熟悉的表情,还是熟悉的动作。
“这么快就捉到了?”白敛表示惊讶。
“他身上有伤,不然也不会这般轻易就被我捉住了。”姜荔雪将那刺客交给白敛身边的侍卫,说道,“这个人武功非同一般,必须要好好看守。若再让他逃了,恐怕就不好捉了。”
那侍卫将刺客绑好,扔上马车,白敛和姜荔雪也坐上去,一起去了刑部。
到了刑部才发现,先前被送来的那几个刺客,都寻了个机会自尽了,毕竟刺杀皇帝这件事,本身就是死罪。与其在刑部遭罪,还不如自我了结。
如此便只剩下姜荔雪捉住的那个刺客了,刑部的人不敢大意,趁着他还昏迷着,给他灌了些让他浑身无力的药,让他连自我了结的力气都没有。
可这药有副作用,灌下去之后,这刺客一直没有苏醒。又或许他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装睡而已。
他这副样子没有办法提审,白敛只好打道回府,给谢珣汇报这里的情况。
姜荔雪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只好悻悻地跟着回去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姜荔雪就开始犯困,窝在角落里靠着车厢,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果然还是个孩子,不禁困。
白敛脱下自己的外袍,叠成方块的模样,准备让她枕着,免得脑袋撞到车厢上。
他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刚准备将衣服给她枕上,马车在这个时候颠簸了一下,姜荔雪身子一歪,顺势栽到了他的怀里。
白敛下意识地将她抱住了。
小小的身子,热热的,软软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
心口咚得一下,忽然跳的很快。
她的小脑袋刚好贴在他的胸口处,似乎是点燃了一团火,自下而上慢慢灼上脸颊,连呼出的气息都像是在热水里滚过一般的烫。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揽着她的腰,立即羞愧不已,暗骂自己怎么能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怀中的姜荔雪忽然睁开了眼睛,困顿的眸子上似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白敛一下子就慌了:“阿、阿雪,你听我解释……”
她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两人的姿态,赶紧从他怀中退了出去:“不好意思啊白老兄,困糊涂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一句“白老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粉色泡沫,白敛默默转过身去:刚才他的心是抽了么居然会对一个不通人事的小丫头片子砰砰直跳?
回到皇宫后,姜荔雪不走寻常路,用轻功嗖嗖窜回自己的房间,衣服都没脱直接蹬掉鞋子就钻进了被窝,抓着被角不一会儿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那会儿与刺客还未打痛快,于是在梦里又跟他打了一夜,上蹿下跳的,直到把被子踢下床去把自己冻得窝在床角才算完。
第二天姜荔雪赖床了,当值的时间到了,姜荔雪使了好大的劲才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将床底下的被子捞上来盖好,一个翻身又睡了过去。
谢珣直到上朝前都没有看到姜荔雪的身影,白敛解释道:“陛下,昨晚阿雪只身一人捉住了那个逃窜的刺客,许是累着了,念在她捉拿刺客有功的份上,这次陛下就不要计较了。”
谢珣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白敛,你怎么一直替她说话?”
白敛想到昨天晚上他替姜荔雪说话,被连累罚了半个月的俸禄,如今谢珣明显又不高兴了,那剩下的半个月的俸禄也岌岌可危。白敛胆战心惊道:“没有没有,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谢珣这次倒是没有罚他俸禄,而是问他:“那小丫头真的是自己一个人捉到刺客的?”
“是的,那个刺客武功极高,昨天晚上若不是他自己莫名摔了下来,我们这些侍卫还不一定能捉到他。”虽然这样说显得他们这些当侍卫的很没有能力,但是事实也的确如此,“侍卫们在押他去刑部的路上,为了防止他逃跑,还将他打出内伤,可饶是这样,他还是逃了,说明此人的武功绝非一般。若不是阿雪,他许是就逃走了。”
“她真有这么厉害?”谢珣见白敛一脸大写的服气,倒不像是撒谎,“等朕上完早朝,带她去演武场一趟。”
“是。”
上朝的时候,刑部侍郎来得有些迟,昨晚因为那个刺客他都没有睡好,一大早牢中狱卒来报,说那名刺客逃走了。
刑部侍郎吓得两个腿肚子直打哆嗦,额角的冷汗怎么也擦不干净。
谢珣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原以为这次来的刺客与以往的一般无二,没想到这个刺客能在一夜之中被抓两次还能逃两次,实在耐人寻味。
姜荔雪是在被叫去演武场的路上,才知道刺客又逃跑这件事的。
这帮不中用的狱卒,不是嘱咐他们好生看管么,这不是白抓了嘛!
演武场里,白敛身后站着一排十个侍卫,谢珣在一旁坐着喝茶。
姜荔雪走过去,连礼数不行,面无表情地问谢珣:“陛下,你叫我过来干啥呀?”
她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规矩什么的向来都是看心情,就算对方是谢珣也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没大没小怎么来。
她刚睡醒就被叫了过来,早饭还没吃,这会儿的心情自然算不上愉快。
谢珣本就因为今天早上她随意旷职而不高兴,如今看她这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也不想同她说话,便让白敛代劳了。
白敛也嗅出几分姜荔雪和谢珣之间的不对付,只得夹在两人中间做调解人,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好听一些:“阿雪,是这样的,皇宫里挑选侍卫都会有考核,如今你既然以侍卫的身份和我们一起保护陛下,那么理应也该接受这份考核。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通过这次考核。当然就算你没通过,陛下也不会赶你走的,您说对吧,陛下?”
谢珣瞥了白敛一眼,没张嘴,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姜荔雪倒是懒得去考究谢珣此时的心情,既然白敛说宫里的侍卫都要考核,她也无所畏惧:“怎么考核?”
“是这样的,”白敛指着他身后那十个侍卫说,“这是我挑选的十位武功比较出挑的侍卫,待会儿他们会两两组成一组同你对打。你看到前面那个大圆圈了么,你们就在那个圈子里打,若是你将他们打出圈,便是通过考核了。”
姜荔雪看看那个老大不小的圈子,撇了撇嘴:“这有点欺负人吧……”
白敛心中一颤:他其实也觉得陛下有点欺负人,之前考核侍卫的时候,都是一对一的打,打三轮,胜两轮即可通过考核。可这次陛下说姜荔雪自诩武功极高,不能按常规的考核来,至少二对一,打五轮,胜四轮才算通过考核。
虽然他晓得姜荔雪的武功确实很高,但是究竟有多高,他尚还莫不清楚,所以在挑选这十个侍卫时,他选的都是武功只在中等的侍卫。
饶是这样,在听到姜荔雪抱怨时,他心里还是没有底了。可这是陛下亲自定下的,他也不好反驳,只好给姜荔雪打气:“没事的阿雪,他们都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荔雪将那十个侍卫打量了一遍,“我是说,我一个人打他们两个人,着实有些欺负他们了。我看那圈子足够大,不然让他们十个一起来吧,早点打完我好回去吃早饭,肚子好饿……”
谢珣:“……”好大的口气。
白敛:“……”很好,这很姜荔雪。
谢珣开口说道:“你想一对十,那就按照你的意愿来。”他倒是很想亲自见识见识姜荔雪的本事。
话音刚落,谢珣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晃,身边便没了姜荔雪的身影。在打眼一瞧,那小丫头居然已经站在了圆圈的中心,对着那十个侍卫勾勾手:“来吧,人肉靶子们!”
谢珣:“……”这么嚣张你怎么不上天呢?
白敛:“……”有种想跟着十个侍卫一起过去圈踢她的冲动怎么办?克制,克制,打不过,打不过。
那十个侍卫被姜荔雪这么一激,脸上顿时露出愠怒的神情,既然她如此狂妄,他们自然也不会顾及之前白敛的嘱托,纷纷卯足了全劲打了过去。
姜荔雪被他们围攻在中间,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他们淹没了。白敛登时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谢珣瞳孔微缩,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
可这想法持续了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侍卫们相继发出了惨叫,一个一个被打出圈外。待十个侍卫都出圈以后,谢珣瞥了旁边的香炉,居然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
他不由抽了口凉气:这个姜荔雪,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第39章见面
太后见谢珣出来,心疼得责怪道:“皇帝你身子还病着,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朕没事的,母后。”谢珣虚扶着太后坐下,然后才去瞧萧秋雨,“表妹也坐。”
“谢陛下。”萧秋雨轻声道了谢,然后坐了下来,安静地听太后和谢珣说话。
常公公奉了茶过来,太后一边喝茶一边说道:“皇帝,你亲政也有一年多了,是该考虑纳妃的事情了。那宫女太监伺候得再好,也不如身边有个体己的人。你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纳了两个侧妃了……”
“母后说的是,只是朕刚登基没多久,如今朝堂上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朕还是觉得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实在无心考虑纳妃之事。”谢珣笑呵呵道。
太后语重心长道:“朝堂之事也并非一朝一夕能打理好的,再说多子多孙是国家之福,社稷之福,你纳了妃,有了子嗣,那也是江山社稷之福。”
“母后说的是,朕会好好考虑的。”谢珣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只好含糊地先答应下来。
太后看他这般应付的态度,便晓得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正好,过几日便是十五了,戏班来宫中唱戏,哀家便邀请四品以上官员的女眷进宫看戏,届时陛下先选一选,看看哪家的姑娘合眼眸。”
“让母后费心了。”邀请便邀请吧,到时候说一个没看中就好了。
“对了,今天早上李嬷嬷主动到哀家房里请罪了,关于那个小宫女的事情,说她一时气不过,犯了糊涂,拿那小宫女出气,做下了错事,哀家已经罚她去永巷了。”说着,太后还叹了口气,“这老奴,仗着在哀家身边待得最久就敢乱来,着实叫人气愤。”
谢珣本还想着问问这件事,没想到太后主动说了出来,她既然已经罚了李嬷嬷了,谢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李嬷嬷此番作为和草菅人命无异,用心着实险恶,这样的人母后以后不要再用她了。”
“皇帝说的是,哀家也没想到李嬷嬷是这样的人,也怪哀家识人不清。”太后不仅没有为李嬷嬷开脱,而且还流露出一丝自责来吗,又与谢珣聊了几句,便说,“瞧哀家,一说起话来就唠叨个没完,忘了皇帝你还病着。你快回去歇着,哀家就不耽误你养病了。”
谢珣道:“母后哪里的话,母后专门过来看朕,朕觉得身上的病都好了大半。”
“你惯会逗哀家开心。”太后笑了笑,转过头来对萧秋雨说,“秋雨,你留下来陪你表哥聊聊天吧,他整日闷在这皇宫里,围着政事转悠,日子过得实在乏善可陈。你同他说些宫外的事情给他解解闷,今天就别让他看奏折了……”
看来太后很懂谢珣,知道他今天肯定不会乖乖躺在床上养病的。
不过太后将萧秋雨留在这里,其中的意味也是显而易见的。萧秋雨是太后最喜欢也最看重的侄女,太后一直想撮合两人。
谢珣和萧秋雨何尝不知太后这样安排的意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些许的尴尬,但面上却是不好拒绝太后的。
太后走后,萧秋雨站在那里和谢珣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主动开口说道:“陛下,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谢珣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姜荔雪,这会儿也不知道吃没吃完饭,若是叫萧秋雨看到了,指不定会联想到什么。况且萧秋雨又是太后那边的人,姜荔雪刚与太后起了冲突,若是萧秋雨回头再与太后说些什么,怕是要影响他与太后之间的母子关系了。
想到这,谢珣便说:“多谢表妹的好意,只是朕的寝室里一股子药味,怕熏着表妹,表妹还是别进去了。”
谢珣如此说,萧秋雨以为他故意与自己避防,不想让自己进去。当然她也乐得不用进去,回头若太后问起来,她也有理由可说。
“既然这样,”萧秋雨刚想说既然这样,那她就不打扰了。可是话还没说完,寝室里忽然传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嗝!”
声音清脆响亮,一听便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萧秋雨眼睛一亮:她本就对太后撮合她和谢珣之事不满意,可家中父母和太后逼得太紧,她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如今若是能在谢珣的寝室里捉到另一个女孩子,她就可以以此为由,拒绝父母和太后的好意。
如此,萧秋雨话锋忽然一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陛下送进去就出来。一时半会儿的,不妨事的,熏不着。”
谢珣看到萧秋雨眼波流转,小心思全写在脸上:看来她也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才想着进去“捉奸”呢。
这倒是同他想到一处了,既然她想进去看,那便进去吧。
“有劳表妹了。”谢珣转身往寝室走去,萧秋雨忙跟上,本想虚扶他一下,但谢珣自己一个人也走得很利索,想想还是不扶了。她故意走在谢珣后面,将身子隐了去,想撞见里面的女孩子一个措手不及。
姜荔雪这会儿吃得有些撑了,谢珣在外面好半天不进来,盘中的东西几乎都被他吃光了,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也不晓得外面的人听见没有?
盅里还有一些粥,姜荔雪听见谢珣往这边走了,便盛到他的碗里,然后起身站到一边。
方才太后和萧秋雨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如今萧秋雨要进来,她自然不能坐在那里叫她看见的,毕竟这是不合宫规的事情。
谢珣进来之后,便看到桌上盘子清净,自己碗里还有半碗粥,姜荔雪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半低着头,眼皮都不带瞧他一眼的,装得好像自己一直站在那里似的。
萧秋雨从谢珣身后冒了出来,去找房中的女孩子,可是她扫视了一圈,这里除了一个矮个儿的侍卫,再无别的姑娘。
奇怪,方才明明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啊?
萧秋雨正疑惑着,却见谢珣走到那小侍卫面前,问那侍卫:“站这里做什么,吃饱了么?”
对方满目惊愕地抬起头来,显然没想到谢珣会这么问。
萧秋雨这才看到那小侍卫的容貌,面皮白净,五官秀气,眼眸清澈,生的一副好皮囊,莫不是个女扮男装的?
可再往下瞧瞧,脖颈以下的胸脯一片平坦,腰身倒是纤细,可是女子不该这么平啊,莫不是个娇俏的男孩子?
不对,既然方才这内屋里除了这个小侍卫再无旁人,盘中的食物也被人吃了干净,想来那一声饱嗝便是这小侍卫发出来的。
所以这人到底是男的女的?
在萧秋雨还没想明白的时候,那小侍卫已经被谢珣又牵到了桌子旁,指着那碗中不多的绿豆粥说:“朕这会儿不饿了,你不必给朕留粥,都喝了吧。”
萧秋雨的目光愈发复杂起来:陛下让一个侍卫吃他的早膳,这侍卫要是女孩还好,若是个男的,叫她以后该如何直视她这位表哥?
谢珣感受的到来历萧秋雨目光的探究,想来她也一时辨不清姜荔雪的身份和性别,于是干脆对她说:“表妹用过早膳么?若是没用过,朕叫人再准备一下。你瞧,桌上这些都被这丫头吃光了……”
丫头?
所以这个侍卫果然是个女孩子!
萧秋雨心中暗暗抽了一口凉气:陛下表哥真有趣味,居然把喜欢的女孩子扮成侍卫留在身边,惹不起,惹不起……
被夹在中间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当炮使的姜荔雪,眼看着谢珣将那半碗粥递到自己眼前,心想反正已经撑着了,也不在乎这点粥了,捧着碗一张嘴便也喝了下去。
“我出去了。”姜荔雪搁下碗,抱着肚子弯着腰就溜了出去。
不行了撑死了撑死了……
“你看这丫头,是不是挺可爱?”谢珣看着姜荔雪的身影,笑得暖融融的。
萧秋雨被他肉麻得不行,硬着头皮附和一句:“是挺可爱的……”
第40章发怒
谢珣和白敛昨天晚上喝过了头,没了尊卑之分,双双宿醉在龙榻之上,第二天醒来,两人都忘了昨天晚上喝醉后发生的事情。
今日迟了早朝,两人匆匆从寝宫里出来的时候,姜荔雪看他们的眼神很是不对劲。
两人没想太多,直到下了早朝,谢珣被姜荔雪看得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才将她叫到跟前,问她:“为何今天你看朕的眼神怪怪的?”
白敛也看向姜荔雪,表示很不理解她今天的眼神。
“昨晚我都看见了。”姜荔雪眨巴眨巴眼,似笑非笑道。
“你看见什么了?”谢珣和白敛一头雾水。
“看见你们俩抱在一起啊。”姜荔雪一脸“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层关系”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谢珣和白敛惊吓不已。
“昨天我去偷你们下酒菜的时候看见的。”
“不可能!”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
姜荔雪不接受他们的反驳,好奇道:“你们为什么会抱在一起?”
白敛:“没有抱在一起!”
姜荔雪撇撇嘴:“我明明都看见了你们还不承认?”
谢珣:“闭嘴!”
两人将姜荔雪赶了出去,然后相对两无言,静静回想昨天晚上两人到底做了什么?最后实在想不起来,便将值守的小太监唤了进来,问他:“昨晚朕和白侍卫都聊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小太监答道:“奴才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断断续续地听见陛下说‘这世道忒不靠谱了,朕一个皇帝都没人喜欢了,朕心里苦啊’,又听见白侍卫说‘同病相怜,属下不也没人喜欢,在这生挺着么’,然后陛下拉着白侍卫的袖子,说‘咱们主仆二人被两个女人嫌弃了’,白侍卫则抱着陛下安慰起来……”
谢珣和白敛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想来姜荔雪进来时,撞见的便是这一场面。
“好了,没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吧。”谢珣表面故作镇定道。
那小太监行了礼,毕恭毕敬地出去了。
只剩谢珣和白敛二人时,谢珣尴尬地扶着额头:“昨天怎么不劝着朕点?”
“属下也喝多了。”
“丢人了吧?”
“属下有罪。”
“你今日离朕远点,朕怕别人说闲话。”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太后也听说了谢珣和白敛共宿一晚的事情,连忙将谢珣叫到寿康宫,确认一个事实:“咱们皇室自古没有断袖之癖,皇帝你也没有吧?”
谢珣哭笑不得道:“瞧母后说的,朕肯定是喜欢女人的。只是昨晚心情不好,白敛陪朕喝酒,一不小心喝多了而已。”
“那就好,以后少喝酒,喝多了伤身,还误事。”太后稍稍放下心来,命宫女端来一碗热汤,“哀家看皇帝你最近忙得人都憔悴了,这是补汤,你和一碗补补身子。”
“多谢母后关心。”谢珣端起来,不疑有他,便趁热喝了。
这补汤一下肚,便觉得一股热气从腹中盘旋上升,不一会儿,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太后见谢珣将补汤喝得干干净净,眸中闪过一丝诡谲。她忽又说起另一件事情来:“前几日你舅舅托人送来一幅‘松鹤延年图’,哀家瞧着不像是真迹,皇帝你这会儿若是没事,能不能替哀家辨认辨认这幅画?”
谢珣自然不会拒绝:“这幅画在哪里?”
“走,哀家带你去。”
太后带着谢珣去了专门收藏字画的阁楼,里面打扫得干净整洁,还熏着一种浓郁的香,谢珣有些闻不惯,却也没想太多。
太后将谢珣带到一幅画面前:“皇帝,就是这幅。”
谢珣仔细看了看:“这幅画笔触精到,着墨巧妙,尺幅千里,不像是赝品?”
“哦?”太后有些不同意,“哀家总觉得虽然笔精墨妙,但却缺少了一股韵味,皇帝你在仔细瞧瞧……”
说着,太后命人将画从墙上取下,铺在案上,让谢珣坐下来好好看看。宫女们奉了茶水过来,搁在案边。
谢珣刚好觉得有些口渴,又或许这里的熏香太过浓重,熏得他莫名有些燥热,便拾起茶杯喝了起来。
太后看到谢珣喝了茶水,眸光闪烁了几下,笑着说:“皇帝你且先看着,哀家忽然想起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一会儿便回来。”
谢珣抬头看了一眼:“母后去忙便是,朕一会儿看完了,便去同母后说说情况。”
“让皇帝费神了。”
说完,太后便带着人出去了。
谢珣又看了一会儿,却愈发静不下神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壶茶水也很快被他喝了干净。他喊人再送一壶水来,半响没有听到回应,抬头去看,却发现此时阁楼中便只剩下他一人。
不太对劲。
谢珣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太后是故意把他关在这里的,她想干什么呢?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异响,好似有人在上面。
谢珣想了想,决定上去看看。他一边走着,一边松了松衣领,喉咙有些发干,浑身也燥热得厉害。
走上楼去后,看到有一个人倒在了一个放置古董的木架旁。他走过去查看,才发现晕倒的人是萧秋雨。
“表妹,你怎么在这里?”谢珣想要将他扶起来,可是他一碰到她,便发现她身子柔软,根本没有力气。
萧秋雨听到他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表哥……”她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竟带了一丝娇媚,眸中也透出一股媚意来。
谢珣身子一紧,竟然生出一股情|欲来。
联想到那会儿喝的补汤,现在阁楼里燃得熏香,甚至方才案边那壶热茶,以及眼前意识不清的萧秋雨,谢珣忽然明白为何不对劲了:太后居然为了撮合他和萧秋雨而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表哥,”萧秋雨柔若无骨的双手忽然攀上了他的脖子,她看着他,媚眼如丝,“表哥,我难受……”
谢珣忍住身体涌出的某种难以难说的冲动,将萧秋雨抱了起来:“没事,朕带你出去。”
他抱着萧秋雨往楼下走去,萧秋雨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差点叫他坚持不住。
好不容易走到了楼下,谢珣用脚踹了踹门:“给朕开门!”可外面一点回应都没有,或许没有人,又或许就算有人,也得了太后的命令,不给他们开门。
谢珣只好将萧秋雨先放在凳子上,让她扶着案边先歇息一会儿。自己则去灭了熏香,然后四处转着去找寻其他的出口。
可他楼上楼下跑了两圈,都没有发现其它的出口,连窗户都被人从外面抵住了,跟本打不开。
“表哥,”萧秋雨伏在案上,声音中已然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我真的很难受,可不知道哪里难受,为什么难受?”
谢珣何尝不难受?太后给他下了猛药,方才他一个没控制住,差点顺着贴上来的萧秋雨亲了下去。还好他在最后一刻止住了,这会儿憋得简直快要爆炸了。
偏偏他今天没带白敛,姜荔雪今天早上被他赶走以后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偷吃了去了,难不成今天他真的要与表妹……
不行!
且不说他喜不喜欢表妹,就算是喜欢她,也断不能在娶她之前毁她清白,何况这是他的表妹,他如何下得去手?
“姜荔雪,你不是哪里都能进来么?你在这里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谢珣唤了姜荔雪的名字。
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就算谢珣失望的时候,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我能说不在吗?”
她居然真的在!
谢珣一下子有了希望:“出来!”
那个立在角落里足有一人多高的大花瓶里,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蹦了出来。姜荔雪有些尴尬地走到谢珣面前,眼睛往别处看着:“咳,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她这副别扭的模样就知道方才她什么都看到了。
“这里的熏香有问题,你先带着秋雨出去。”
“熏香有什么问题啊,我闻着还好。”说着,姜荔雪还使劲嗅了一口。
“你别闻了。”谢珣怕她吸了这熏香也会如同萧秋雨般,“你先将秋雨带出去,送她去太医院。不,不能送去太医院,你先将她带去你房间,给她喝些凉水清醒清醒……”
“她怎么了?”姜荔雪疑惑道。
“朕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先带她走。”方才他对着萧秋雨还能控制的住,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时,谢珣觉得她在这里再多呆一刻,他便要扑上去了。
“好吧。”姜荔雪将萧秋雨扶起来,“我一会儿再回来找你。”说完,便架着萧秋雨上了阁楼,用内里震碎了一个窗户,飞了出去。
空气中还有残留的熏香,谢珣这会儿已然血脉热涨,眼前发黑,脚步虚浮,走不了路。
他靠着一处书架,滑落在地上,靠着地上的凉意来换取头脑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会儿,又或许是很久了,谢珣忽然觉得有人在拱自己。
他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顶。
“怎么这么沉,跟头猪似的……”姜荔雪一边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抱怨道。反正方才瞧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这会儿应该也听不见自己说他是猪了吧。
她的双手架在他的咯吱窝底下,头埋在她的肩膀右侧,蹲在地上小腿使劲往上蹬,希望将他扛起来。
身子忽然一沉,那个她以为睡着了的人,居然覆身压了下来。她一个不妨,被他囫囵压在身下。
他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大手捧住她的脸,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低头攫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