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摇摇头,“都叫你们猜中了,没意思。”
“那你猜我这个,猜中了是什么图案就给你。”
盛浔把他带来的孔明灯放到桌子上,继而又道:“不能偷看。”
“好吧,那我要是猜不中呢,”阿夏跃跃欲试,不过还是把该问的先问了。
“猜不中就给我了,”三青嬉皮笑脸地插话进来,“我正好可以多放一个。”
“一边去,”盛浔赌她猜不中,“猜不中答应我一件事再给你。”
“不行,万一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怎么办,我不干亏本买卖。”
阿夏脑瓜子转得很快,她才不上当。
盛浔笑,目若朗星,“肯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还挺不好骗。
“什么事?”
“你先猜。”
阿夏还是小孩子脾气,把她胃口吊起来,真的试着猜了猜,眼睛转阿转,指着那孔明灯道:“是天上星对不对?”
“我也帮你猜一个,我就猜水中月。”
山桃来帮忙一起猜,但是盛浔都没有点头,搞得大家把天上地下水里的都猜了个遍,全都没中。
“不猜了,不猜了,这件事我应了,我今日倒要瞧瞧这个灯里面卖的什么名堂。”
阿夏半趴在桌子前猜的没了耐心,直接点头。
“成,”盛浔眼眉上挑,“你打开看看。”
几个人围到桌前全都看着阿夏扯罩子,她把罩子缓缓扯开,从露出一抹绿色后,她直接把整个掀开,翻出来,灯盏里透出一点字样。
这个孔明灯有点不像陇水镇的样式,更为精巧,灯笼中间有根青绿色悬起的络子。
糊的纸也更为光滑细腻,一副夏日时景图,远山、稻田、浮云、青梅,物虽多而却不杂,点起灯时应当很好看。
反正是讨了阿夏的喜欢,她觉得这更像挂在家里的灯笼,而不是孔明灯。
“画的这般好,我都舍不得把它放出去了。”
她的语气有点惋惜。
“那挂在你屋子里,夜里点起灯看看。”
盛浔就没有想要叫她放出去。
“那我留着,毕竟是我拿一件事换来的,”阿夏喜滋滋地收下,又问道:“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吧?”
“还没想好,晚上告诉你。”
“好吧,哎,你们大家要不要在孔明灯上写字啊,要的话我去拿笔。”
阿夏提起那盏灯笼,起身问道。
“当然要了,阿夏你家不是有糊的孔明灯,拿几个空白的上来,哎呀不白拿,你画的这般费时,我才不舍得放。”
“成成成,我去拿。”
等阿夏跑出去后,大家拿着孔明灯试探着能不能飞起来。
盛浔双手撑在晒台围起来的石栏上,眺望远处的天,三青踱步过来,平日里惯常乐呵的脸此时也多了几分凝重。
“我瞧到了。”
“瞧见了什么,”盛浔头也没回,声色很淡,好似一点都不关心他瞧到了什么。
三青缓口气,“那个灯笼里面,还糊着一张纸是不是?”
“你眼睛还挺尖。”
“你在山亭拿着张纸跑遍了各大的寺庙,让僧人写梵语。我记得可太深了,如今却被当成了糊灯笼的。盛浔,你的心思我都有点瞧不出来了。”
三青哪里不知道,他又不是真的傻。
“喜欢就拿来糊了,”盛浔甚至舒展下身子,一点被质问的样子都没有。
“喜欢纸,还是人?”
盛浔侧过头看他,神色不变,语气带了点缱绻,“纸有什么好喜欢的。”
“你藏的还挺深,啧,怪不得,”三青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想起之前的事情,又低低地道:“那你可有得等了。”
盛浔抬头去看天,声色悠然,“快了。”
“你可别说笑。”
“我说,夏天快不远了。”
“你少给我打哑谜,”三青白了他一眼,“别让我发现你的老鼠尾巴。我跟你说,可是站在阿夏这一边的,坚定不移。”
“巧了,”盛浔起身往后头走,留下一句话,“我也是。”
徒留三青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气闷,死活也看不出来之前有一点苗头。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家里装修,来不及写了,先放一点吧。红包没写文字,所以算是私发的,如果没发我再补。今日照旧发。
葱油饼做法很多,网上用饺子皮的我做过,很硬,但里头的馅还是挺香的。做法参考—《寻味中国:上海·苏州》
分享一段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里面对葱油饼的看法,我觉得挺好,别嫌我啰嗦≧▽≦
标准的葱油饼要层多,葱多,而油不太多。可以用脂油丁,但是要少放。
要层多,则擀面要薄,多卷两次再加葱。葱花要细,要九分白一分绿。
撒盐要匀。锅里油要少,锅要热而火要小。烙好之后,两手拿饼直立起来在案板上戳打几下,这个小动作很重要,可以把饼的层次戳松。葱油饼太好吃,不需要菜。
?27、乌饭麻糍
等阿夏拿了笔回来后,众人开始在孔明灯糊的一圈桃花纸上,挥毫泼墨,全部写的都是些祝福语。
陇水镇的人家对进书院有种迷之向往,其他可以干不好,但一定要会认字会写,男童到了五岁就请人来开蒙,时不时带去书院溜达一圈。女子虽不像男子一般要考科举,但也要读几本书,认些字。
所以写几个大字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这个他们已经驾轻就熟了,每一年写的都是一个样子,可能就晓椿添了句,要刚生下不久的侄子平安长大。
盛浔他没写,坐在那拿着只空白的孔明灯,三青看着他,嗤笑一声。
不到片刻,每只孔明灯上都糊满了大小不一的字迹,各个颇为得意,都瞧不上别人写的。
山桃的字最差,她静不下来写字,却举着自己的灯大言不惭,“我如今还是有进步的。”
阿夏和晓椿好奇地凑过去瞧,确实有进步,从狗爬变成猫爬罢了。两个人偷笑,不好明着打击她,便附和道:“确实比之前写得好一些。”
这么说完,小阿七探过头去瞧,忍不住大笑,“好什么呀,跟我家里幼弟写得一样。”
他那弟弟才三岁,山桃气得脸红,放下灯就要起揍他。阿夏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给他们鼓劲。
正打闹着呢,就听底下方母就在喊:“阿夏,你领着阿浔几个人下来,我们要捣麻糍了。”
“好,阿娘我下来了,”阿夏应她,而后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全都归置好,拎着长长的孔明灯急急忙忙下去。
捣麻糍的地方在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小孩满院跑,追着几只猫狗玩。大人则全围着个有些年头的青石臼,老大一个,圆口底深。
里面放着热腾腾的糯米,却不白,是墨蓝色里透着点黑。这样的色是专用山乌饭树的叶子捣汁或煮汤,糯米浸在汤里头,上锅炊熟得来的。
山乌饭树是镇民的叫法,其实阿夏更喜欢它另一个名字,南烛。
但不管是哪个名字,要捣成乌饭麻糍都费劲,得配个石锤来捣,底部安的石头四方块,很重。
捣麻糍的汉子要一只手抵着木柄与石头的连接处,另一手握木柄顶端,用力往下压,捣乌饭。跟前坐着的人旁边放一盆水,时不时沾水去把乌饭按到正中,捣成又软又光滑的麻糍不是易事。
没捣个一刻就累得额头冒汗,所以围在旁边的汉子大多不是来看热闹的,得轮着真下功夫去捣。
只有小孩是带着嘴来吃的,刚捣好的麻糍很软很黏,大人就会趁热揪几小团下来,塞给候在一边的孩童,大多直接吃,乌叶捣的麻糍有股很淡的清香,吃着十分细腻。
要是只用糯米捣的,又白又软光溜溜的有韧劲,那吃时要蘸点糖或是蜜,美得小孩能吃完小块,后头又得缠着再要一点。
阿夏年年都是等着吃热乎的那个,才刚好她爹就会远远地喊她名字,塞给她一团麻糍。她边嚼边看他们做麻糍,正宗的乌饭麻糍不是没型的。得要拿一块陈年老木板,专用的,底下撒松花粉防沾,黄豆粉不如它配乌饭麻糍。
一大团烫麻糍得在案板上揉到全身沾满粉,拿擀面杖给擀成平整有厚度的一大块,再撒点松花粉,切成小方块。
这样才算是正宗,软胖的一小块,黄中透黑,阿夏最喜欢这种软糯弹牙的口感,她爹还专门做了熟豆沙,给包在里头。第一口吃着是清香的,有点淡,吃到豆沙后甜中带着松黄粉的香。
吃了两个就不成了,真的很饱腹,阿夏很知足地停手,再吃一个就会撑得人难受。方父他们做的麻糍很多,几家分分也还有剩的,吃不完的麻糍隔天就会变得很硬。
给泡在水里头,或蒸熟,或油煎放馅料,吃起来又是别有风味。只消别放到水都浮白花了还吃就成,那样阿夏真的是硬着头皮都吃不下。
捣完麻糍后天色渐晚,院子里的热闹却只增不减,人声嘈杂。
“今年这麻糍做的可真不错,我送点给我家岳母。”
“可不是,能吃不少时日。”
“哎呀,”方母看到天色才一拍大腿懊悔道,“说了今日请你们来吃饭,结果捣到现在,菜也没做。”
“还做啥,捣这点麻糍从早忙活到晚,别的再好吃我也吃不下。”
“小芹是个闲不下来的。”
众人又是一声笑,旁边还有小孩在那里磨着大人要走,“娘,再不去放孔明灯都没处放了。”
“对哦,赶紧的,小芹你们呐快点拿孔明灯去,再晚一些,是真的得熬到大半夜才能放了。”
“走走走。”
大家如梦初醒,收拾东西你推我赶的往外头走,当阿夏坐到船上时,最后一点天光也散去,夜色四合,渔火绰绰。
“阿夏,”方觉掀了船帘探头进来,“到船头来,大家已经开始放灯了。”
“这么早就放了吗?”
她一骨碌起来,猫着腰出去,等站到船头直起身来时,远处的天上浮着很多灯火,上下错落,从佛塔飞出来,散成满天星光。
它们不会飞到山林,大多都会摇摇晃晃,最后去向海湾,落到海面上。年年都会有很多人赶着渔船去海湾接散落的孔明灯,镇里官府还会派人去巡守,去打捞,所以那么多年也没有因为孔明灯而失火。
等到阿夏跟一群人到了千光寺时,再看后面只有盛浔一个人熟脸。
她边往前走边奇怪,“怎么大家都走散了。”
“人太多了,”盛浔说的是实话,他伸出自己的手,“阿夏,你拽着我的袖子。不然等会儿我也走丢了。”
阿夏扑哧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又不是小孩,如何能走丢。”
不过却还是去牵了他的袖子,要是等会儿只剩她一人了,得无趣地等到大天亮。
盛浔往前走了几步,阿夏只觉得有团热意靠在她背后,回过头又道:“别挨我这么近,得会儿把我绊倒了,再说踩着我裙摆也不成。”
“后面人挤过来的。”
他一脸无辜。
阿夏往后头看,哪怕灯火不甚明亮,都能看出后面人头攒动。
她不说话了,任凭后头盛浔挨得她很紧,总比后头站个生人来得好。
等上了楼梯,阿夏又有问题了,“做什么要把我墙边上挤,楼梯那么宽敞,我不想走那里过。”
“走墙边不容易摔倒。”
盛浔一句话把她的问题又得堵了回去,看她着实不想走那边,拍拍她的脑袋。
“这里人多,摔倒可怎么办。”
当然他更不想让后面的人挨着她。
“别拍我,”阿夏瞟他,靠着墙往上面走,等走到塔顶,还得在那里等许久,阿夏只能站在角落里等着。
盛浔像个高塔似的站在她前头,完全是在挡光,不过当她看见旁边有个很壮的男子在盯着她时,觉得挡光也不错。
往盛浔边上靠靠,他感觉后头一直在动,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
“什么时候才能到我们啊,累了。”
阿夏口不对心。
“快了,”盛浔往旁边站了点,彻底把那男子的目光和身形给挡住。
“盛浔。”
“嗯?”
“你真是个好哥哥。”
她很真诚地夸奖道。
盛浔有点沉默,好半晌没说话,后面人往前走,他揽过阿夏的肩头,换个位置,让她走在自己前面。
才凑到她耳边说:“我觉得我担不起好哥哥这个名头。”
阿夏捂着发烫的耳朵,“你说就说,凑那么近干吗,我听得见。”
她又补了一句,“那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盛浔哭笑不得。
等到一路可以放灯了,阿夏做不到在人那么多的时候,边举灯边点燃。
她只能把灯给高举起来,催促后面的盛浔点灯。
他从后面环住她,头搁在阿夏的头上,伸长手把灯给点起来。
“盛浔,你靠我头上干吗。”
“阿夏,好放灯了。”
盛浔没说话,催促道。
此时大家的孔明灯一只只燃起烛火,让它盛满春夜里的风,从塔顶飞出去。阿夏回过神,小心地举起自己的孔明灯,慢慢放手。
她的灯渐渐扶摇直上,变成满天星光中的一盏。又帮着把盛浔的放了,她才问,“你写的祝福是什么?”
“我写的是阿夏要时时欢喜。”
他的声音很低,无人能看见他隐在光火里的脸,神色绵绵。
阿夏却还是听见了,她没说话,而后拍拍他的手臂,一本正经地道:“虽说你是诓我的,不过要是真的,你确实有了好哥哥的样子,我大哥就是这般写的。他写的是阿夏要欢喜,要平安,要顺遂。”
她的语气带着点雀跃,转过头时看盛浔眼里落了点烛光。
他还是忍不住捏捏她的脸,很轻,只觉得手感像是今日吃过刚捣好的麻糍,特别滑。
“盛浔,你低头,”阿夏拍下他的手,咬牙切齿地道。
“我不。”
“你得让我捏回来。”
闹腾了一会儿,阿夏歇了气,去看天灯浮动,却又听盛浔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要你答应的事情吗?”
“什么事?”
“陪我去一个地方。”
阿夏疑惑,“这个地方远不远,要是天亮前我还没回去,我爹娘会担心的。”
“不远。”
她勉勉强强答应下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兜兜转转绕了大半日,最后居然到了盛浔家里。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个夹子,所以更新会到明天晚上十一点半。那时会更新多一点,抱歉抱歉(Ω_Ω)
乌饭麻糍和麻糍都好吃的,刚捣好的最好吃,软软糯糯很弹牙,包红糖和豆沙都可以。感谢在2022-07-0517:58:12~2022-07-0609:1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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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黄鱼面
盛家此时空无一人,灯盏也没有点起,除了小道上隐约可见的月光,屋里黑沉沉的。
盛浔擦起发烛,把灯笼点燃,阿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托腮,声音含糊,“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去一个地方吗,怎么到你家来了。”
“不是你在路上哼哼,说肚子饿了,”盛浔挂好灯笼走过来,实在受不了她那哼哼唧唧,无意识撒娇的语气。
又道:“给你做碗黄鱼面,吃不吃?”
“吃,”阿夏立马从椅子上起身,屁颠屁颠跟在盛浔后头,又好奇道:“明桥的摊子还支着,去那吃也成呀。”
他打开食柜,伸长手从里面拿出一包云片糕,解开绳子塞到阿夏手里,边关柜门边说:“吃点垫垫肚子先,明桥是明桥,还是我给你做的好吃点。”
“那多麻烦你呀,”阿夏嘴上很客气,可话里透出来的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盛浔轻笑,“麻烦我还成,最好——”
他话只说了半截,后头又道“算了,吃你的云片糕吧,要喝茶吗?”
“喝一点点。”
阿夏低头看云片糕边回他,捏起一小片来,又薄又白,不掉渣,有点点芝麻。
这是用熟猪油、糯米、糖、芝麻和糖桂花做的,有股淡淡的桂香和糯米香气。做得好的云片糕,就像她手里拿着的那样,不干,不过分甜,不黏嗓子眼,要薄,要细软,有嚼劲。
掰开一小块,就着一杯茶能磨好久,阿夏对云片糕的喜欢取决于是否好吃,甜味淡,软一点就成。
“盛浔,你要吃吗?”
她拿起这包点心问,盛浔摇摇头,“你自个儿吃吧,要是腻了,那边还有些糕点可以拿。”
他不爱吃甜口的东西,但他想的是可以买一点备着。
“那成。”
哪管现下将近深夜,阿夏晃着脚,很悠闲地饮着茶,吃一口云片糕,看盛浔在灶间忙碌。
“真的不用我帮忙?”
阿夏咽下嘴里的糕点,又问了一遍。她倒是想直接上手去帮忙,可揉面她不会,处理黄鱼也不会,唯一能做的就是烧灶,但盛浔手脚太过于麻利,塞柴点火,三两下就好了。
“你坐那就成,”盛浔回她,手底下动作不停,从水里捞出一条四五两重的大黄鱼,拍晕划开鱼腹拆骨。虽说拿小黄鱼味道会更好,可它刺太多,挑的时候过于麻烦。
他拆骨又快又细致,阿夏走过来挨在灶台边上看他拆,惊叹,“拆的好完整。”
“拆得多了,跟船的时候吃得最多的就是鱼,”盛浔边说边抖抖鱼身,“别的本事欠缺,拆鱼骨倒是练了出来。”
他说完提着鱼身在生粉里滚一圈,免得等会儿油炸时,鱼软趴趴的不成型。
又听阿夏好奇地问,“跟船是不是很累?”
“还成,只要不遇上风雨天都好。”
其实他没说实话,跟船是很累的,尤其一连开几个月的船,要是能停港,还能洗个澡,吃顿除海货外的饭。若碰上四处环山,一连小半个月都没地方停靠,只能日夜换人掌舵。风雨天只能凭感觉来,不触礁是万幸,至于旁的只能忍一忍。
不过也没有说出来给阿夏听,而是让她离得远一点,开始炸黄鱼。
锅里倒的油要稍多一些,灶边隐隐冒点烟,能感受到热气时,将黄鱼放下去,刚沾到热油滋滋作响。
盛浔拿根很长的木筷子时不时翻鱼身,炸到皮酥肉嫩即可,筛油放到白瓷盘里。边上有炉子,上头置一个砂锅,嘟嘟冒泡,里头是拿鱼骨熬的汤。
煮黄鱼面,别人喜欢用镇里的长面,可盛浔更偏好碱水面,不要干面,宁愿自己耗时间做湿面。加了碱水做出来的面没有酸气,颜色微黄。
等鱼汤熬到浓白满屋鲜香后,捞出碎末残渣,抖开碱水面放到鱼汤里头,拿筷子搅散,再沸时即可出锅。
盛浔哪怕做碗面都要摆的好看,一口白瓷细碗,汤色淡黄,面卧在汤底,上头是半条完整的黄鱼,几点葱花。
他端来一个小木桌,边上立灯架,两碗黄鱼面摆上头显得色泽诱人,阿夏鼻尖里都是黄鱼的香,抽了双筷子先夹起几根面。
碱水面的好吃在于它很有韧劲,一点也不绵软,筋道顺滑,面沾满鱼汤那股味,吃的阿夏尝过一口后,吃了小半碗面才停下来喝口汤。
盛浔熬出来的汤头更偏向本味,料加得不多,黄鱼骨是什么味,他的汤就是什么味,鲜味自然。
鱼肉是阿夏最喜欢的,炸过的鱼皮很酥,鱼肉稍微用筷子一夹就落一大块,沾着汤落到嘴里最好不过,最要紧的是不用担心会吃到鱼刺。
夜里是静的,除了风声,屋里只有两个人闷头吃面的声响,两人缩在一方小桌子旁,偶尔喝汤时会头碰到头,不过也无人在意。
于春末的夜里,要天黑,屋里只亮盏灯火,吃一碗好面,只这样阿夏就觉得满足。
喝完最后一点汤,靠在小木凳上不想动弹,但她的嘴巴却没歇下,“这面比我阿爹烧得还要好。”
她说的是实话,她爹烧面讲究浓油酱赤,色要重,味要浓,清淡口有时也要加点酱色,有种大开大合的意思。
可盛浔的面跟他人一般,要淡,要鲜,适合阿夏的口味。
他正收拾碗筷,闻言笑道:“那下次再给你做。”
“我来洗吧,”阿夏看他拿着碗走到灶台边,还有点不好意思,大晚上不睡觉让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现下还得人家来善后。
她再懒,脸皮也没有这般厚。
盛浔没答应,他说:“你坐着吧,我洗得很快。”
他确实洗得很快,两口碗而已,其余灶台用过的东西,早在做完后他就顺手洗了。灶台擦得锃亮,地上落了点东西,一点不含糊,拿起扫把整个地都给扫一遍。
与阿夏眼里没活相比,盛浔只怕是过于勤快。
全部做完后,还不忘将桌子给摆回原位,拿巾子擦干净手,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阿夏,我送你回去。”
“啊,”阿夏确实有点困了,不过她还记挂着之前应下的事情,“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去个地方吗?”
“隔日吧,”盛浔看她时不时垂着头,就晓得必然想睡了,不忍心折腾她。
“那成,可不是我赖账啊。”
她站起身来,还要强调一番。只不过今晚走了太多路,腿脚发软,且她穿的鞋子好看,底却薄,走了那么多路,磨得她脚生疼。
没走几步疼得厉害,她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磨磨蹭蹭往前挪。
盛浔脚长走路也快,走到门口才发现她没有跟上,又折返回去,语气关切,“怎么不走了?”
“我脚疼。”
阿夏睁着大眼睛看他,憋出一句话。
他也没说为何不早点讲,只是问她,“有没有出血?”
“没有,”阿夏发誓再也不穿这样的软鞋走远路,又说,“破了点皮。”
“那你能还能走吗?”
他明知故问。
“不带上脚我能自己走。”
阿夏打趣自己一句。
“那我背你。”
盛浔微微弯下身子看她的眼睛,征询她的意见。
“可是我有一点点点重,”阿夏比划了她的一点点点是多少,而后叹气,“要是你背不动,半路把我摔了怎么办。那我很丢人的。”
他站在那里笑,盛浔想过她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却没有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一点。
“不会摔的。”
他在阿夏眼里看到了怀疑,也没再解释。
走到她旁边,单手环过她的腰,没使多少劲就将她整个人抱起,让她站到旁边的茶凳上。
脸不红气不喘,放下手和她对视,“我说了,真的不会摔。”
“你下次动手前能不能吱一声,我差点没被吓死。”
阿夏嗔怪,至于别的,她没想那么多,可能有点想法,只不过不是亲哥胜似亲哥这个念头根深蒂固。
“成,”盛浔无声叹气,有时候真想看看她脑袋里想的都是啥。
他弯下腰,阿夏爬到他的背上,有些许别扭,因为她十岁后,她哥也没有再背过她。不过想起十五及笄那时喝醉酒,醒来也是盛浔背着她回去,又放松下来。
手放到他的脖子前,提着盏灯笼,盛浔缓缓起身,很稳当地背她出去。
盛浔的肩背很宽阔,夜风温柔,让阿夏眼皮打架,她趴在他的肩背上,很小声地喊:“哥。”
“嗯?”
她说:“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阿夏很喜欢她大哥,以前总爱跟别人炫耀她有个好大哥,但后来她大哥去陇水镇外求学好几年,也没时间回来。
是盛浔弥补了她哥哥的位置,好玩的会带她一起玩,有好吃的也要送过来一份,总会替她出头,处处护着她。
他算是阿夏心里第二个哥哥。
不过很可惜,不是亲的。
盛浔背着她走在小道上,他告诉阿夏,“只要你想,一直都可以是。”
无意打破她的想法。
许是夜里沉静,叫他的声色也平添了几分温柔。
阿夏半合起眼,她趴得很舒服,说时也带了点出来,“哥,你背得累吗?”
“不累。”
“那你累得时候要叫我,我可以自己走,我有点困了。”
现下已经将近三更天,阿夏玩闹那么久,眼皮发沉,说话声越来越小。
“那你睡吧。”
盛浔也将声音放低,走路更加平稳,没有杂念。
甚至还想,做个好梦。
三更天的后巷无人在路上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灯火,只有屋檐底下几盏微弱的烛光。
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逐渐隐没进巷口。
作者有话说:
很感谢大家能喜欢这篇文。这文的节奏很慢,所以不管是谈恋爱或是其他的都不会那么快。而且我能接受亲亲啥的年纪,也至少得到十六岁,十八更好(仅代表个人看法哈,不然总感觉怪怪的)。
分享一下≧▽≦。
吃云片糕很看运气,不管现做的还是别的,不好吃的很齁很干,吃一片就让人倒胃口,尤其是包装好拿来卖的云片糕,很腻味。
碱水面是一定要现做的软面才好吃,拿来炒面拌面都是一绝。
感谢在2022-07-0609:16:20~2022-07-0719:1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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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糖饼
阿夏当日也确实做了一个好梦,她梦到自己坐在一盏孔明灯上,从屋檐瓦背飘过,绕过山脉,最后落到渔船上。
这个梦做了很久,醒来后屋子里不见一点光,阿夏还懵着,半靠在床沿上,呆呆地望着帘布。等完全清醒后,她摸索着下床去点灯。
不小心踢到一旁的孔明灯,她拎起,擦开发烛,点燃灯盏里的蜡烛。
亮起后,孔明灯上原本的图案渐渐不显眼,透出里面的梵文,上头还有孔眼,阿夏提溜起来,墙上的灯光星星点点,是夏夜里高悬的星子,晃一晃,星河荡漾。
她觉得颇为有趣,蹲在那里玩了许久,却不知道这些错落又有风骨的梵文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索性明日再问盛浔好了,把灯挂在灯架上,她提起另一盏灯笼轻手轻脚出门。
路过她爹娘房门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方母此时还没睡,穿着寝衣从里头走出来。
边走边道:“下次可不能再放你玩到那么晚了,一睡睡一天,叫也叫不醒。”
方母又问,“饿了没,锅里还给你焖着炒饭,我跟你一起下去。”
阿夏老实地说:“饿了。”
一天没吃东西可不是饿了,方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母女两个一起下去。
方母给她拨着零散的头发,放下时才想起来,交代一声,“白日阿浔来过,说是明早带你去蒲乡玩一圈,五更天的时候走。眼下你还能眯会儿,等到时候让你爹叫你。”
“昨日也没听他说,”阿夏嘟囔道,不过能出去玩她也是很乐意的。
到了灶房,方母去把锅里的那碗炒饭拿出来,放到花腿方桌上,打着哈欠道:“阿夏,你自个儿在这吃着,我去找点东西。”
等她走出去后,阿夏才拔了双筷子,准备吃这碗炒饭,她爹炒饭有一手,火候好。用冷饭炒,不黏不硬,颗颗分明。蛋全给揉散了,金黄色,还放了点虾仁,火腿丁,几许葱花。
不过这一碗炒饭对于讲究的人家来说,还是有些许简陋。他们吃炒饭,不要冷饭,用热水烫鲜米,泡得有点发软为止,再平铺到蒸笼上蒸到熟透,保管一点粘连都没有,不软不硬正合适。
还得放冬菇、干贝、春笋、鸭肫、火腿、精瘦肉、鸡脯等料,别说味道,光是炒出来颜色青橙黄绿,足够动人。
不过阿夏只吃过一次,她爹给大户人家做帮厨时带回来的,一勺下去各种料的口感全在舌尖,一点都不揉杂。是吃了一口后,就忘不了的那种味道。
但她也只是回味,要说有锅气的炒饭还是得属她爹做的,饭松散有蛋丝的嫩,虾仁脆,葱花香,是最家常那个味。就算只用鸡蛋炒散,搁点盐和酱,都能吃下一大碗的那种好。
当然,能有碗汤那更好,吃完真的会觉得有点噎,一气灌了一大半盏温水,慢吞吞地将炒饭全给吃完,碗底全刮得很干净。
洗完碗又上楼,她睡了那么久根本睡不着,左右也不急着做什么,打开屋里另一扇小门出去,外面有个很小的露台。
她将手搭在木栏杆上,垂头看底下的明月河,月光一团团地揉散在河水里,对岸人家此时还没熄灯,几只水鸭栖息在光影下。
风撩过她的发梢,阿夏很喜欢此时的静谧,搬张躺椅听水声,她不知不觉睡过去。
再听到声响时惊醒时,已然到了五更天,河上划过来一条很宽阔的渔船,三青站在船头上喊:“阿夏,快下来。”
阿夏连忙起来,探头去看,盛浔划桨,三青在那里招手。她也招手,人家正睡着,不好喊太大声,只能指指前面的岸口。
她把躺椅搬回去,又换了件衣衫,跟爹娘说一声,才走出门去。
天青蒙蒙的,连光都没有,一路到了岸边停的渔船上,阿夏才刚到船头就问,“去蒲乡做什么?”
三青指指里头堆的东西,脸上挂笑,“前头从山亭运来的东西还没有卖,蒲乡正好靠海湾边,昨日不少海船回港,那边会开市集。盛浔说带你凑凑热闹去。”
“那晓椿她们呢?”
船头有两把椅子,阿夏坐到那上面问道。
“不得空。”
盛浔划着桨将船驶出岸口,话语简短。
还是三青给补上的,“昨日都去找过,晓椿家的三姨母家有喜事,山桃他们也有得忙,听了一嘴说是给山南找个活计,毕竟也有十六了,总不好日日待在家里。”
“找活做,”阿夏很好奇,将头往前伸了一点,“什么活?”
“他不是爱下厨,赵姨说给寻摸了个老师傅,给他做徒弟去,”三青慢慢摇着桨,笑着道:“我看挺好的,学出来后,开家小馆子赚点银钱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镇里人家对孩子要求也算不上高,儿子的话,考不上童生秀才,能有个糊口的本事就成。
“那我能去蹭饭了,山南一准不会赶我走。”
阿夏听完冷不丁冒出这句话,差点没让三青笑得掉到河里去,盛浔也忍不住笑出声。
“成,以后可以让山南掌勺。”
“也不是不成。”
阿夏忽然想起那盏孔明灯,望向盛浔,语气很好奇,“哥,你前日给的那盏孔明灯我给点燃了,还挺好玩,不过那些梵文是什么意思?”
“那些上头写的是吉祥如意。”
盛浔没说假话,梵文大概都是这意思。
“那还是山亭的风俗,叫方丈或大师写梵语在纸上,糊成灯笼。又称百纳福,是个好东西,夜夜燃着静心安神。”
三青真佩服盛浔那张嘴,对人好是真好,不说出口也是真的,还得靠他来。
“那我要好好藏着,”阿夏有点惊叹。
“别藏着,该用就用,你之前不是有段日子睡不好,点一夜灯看看。”
盛浔看她,要是不用那东西再好也只是摆设。
“我现下睡得可好了,不过我很喜欢这灯,之后每晚就只点它。”
“好。”
三青默默咂舌。
三人说说笑笑,船停靠在小阿七的家门口,他家刚好在岸口边上,三青唤了声,“小阿七!”
小阿七在屋里应声,“三哥,等会儿,我就过来了。”
人确实是来了,只不过手里头还抱着一个孩童,身量不高,跟他一样瘦,眼睛很大。
三青看到他就头疼,扶额道:“你来就来,怎么还把你家这个小哭包给带来了。”
“哎,三哥你要这么讲的话,我家小九立马哭给你看。”
小阿七逗着怀里的小九,面色也很无奈,谁让他从春州回来后,这小子就爱黏着他,睡觉也要跟他睡一起。他醒也跟着一道醒,不带来就两只眼包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办法,只能带过来。
与他们的嫌弃不同,阿夏就很高兴,站起来伸出手,“来,小九让姐姐抱一下。”
“阿夏姐姐,”,小九还认得这个漂亮姐姐,当即扭着身子,扒拉两只胳膊要过去,小阿七差点没抱住他。
边走过去边嫌弃道:“去去去,都麻烦别人去,少来折腾你亲哥。”
阿夏抱住这个小团子,真瘦,小阿七一家九个孩子,没一个胖的。
小九挨在她肩头,咯咯直笑,也不知道这孩子乐啥。
盛浔对小孩挺好的,他从兜里掏出一袋糖,扔给小阿七,并道:“给小九吃,蒲乡人多,到时候你抱紧他,别叫拍花子的偷去。”
“那是自然,”小阿七被耳提面命过,真要丢了他也得完。不过他这人心大,点头如捣蒜,手上动作不停,拆了几块糖,每个人都分一块。
小九含着糖,不哭不闹,他是个窝里横,在家山大王,出门温顺得跟只小猫似的。
不过他这个年纪,问题老多了,时不时伸出小短手问阿夏,“姐姐,那个石狮子好大啊,它为什么比我的头还大?”
“它怎么不会走路?”
“姐姐,天要亮了,怎么那个月亮还不回家?”
全是阿夏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但也抱着他很有耐心地回答。说完后默默叹气,抬头看向小阿七,“你家小九可以开蒙了,瞧他这嘴皮子溜的。”
小阿七靠在船舱上,他含着糖声音有点不清楚,“一早说过了,等他年岁再大点,送到你家让大哥给他启蒙。”
“那大哥可有得头疼了,皮小子哦,是不是小九,”三青嬉笑道,他是真被这小子给哭得耳朵疼得受不了过,见了他就害怕。
“小九不皮。”
小九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可乖了,一本正经的表情看得几人发笑。
等几人说着话,船从陇水镇的另一条水道出去,那里有一大片的芦苇荡,一串串谷黄色的,吐着白穗,姿态大方。
等过了芦苇荡,尽头就是蒲乡,左右两岸全是木屋,越往里走,就能见到不少人家大门紧闭,有的贴着红封,上头是墨黑色大字,蚕月免进。也有的插几根桃枝,或是廊下挂草帘子。
只要有了这些,就表明这家在育蚕,蚕房重地闲人都不让进,以防蚕得病,此称“关蚕门。”
这里养蚕的人多,大家又称蒲乡为蚕乡。三四月正好到蚕月,育春蚕是头等大事,连春耕都要靠边站。
所以三四月份过蒲乡来时冷冷清清,只不过今日碰上海船回港,海市刚开,十里八乡的人过来,倒显得蒲乡热闹非常。
停靠的港口几艘海船高耸,边上是大小不一的船只,每艘船上立根旗子,扯块认识的布头,或是写个名号,生怕到时候船找不着了。
刚停靠边上,小九捂着肚子哼道:“七哥,我饿。”
太早起来,属实是没吃东西,饿得发慌。
“那先去吃饭再把东西给搬出去。”
盛浔从阿夏怀里接过小九,船搭成的桥并不好走,更别提抱着个孩子。
“那不是有人卖饼,”阿夏隔得老远就闻到了那股味道,朝不远处那艘船招招手,喊道:“船家,这里。”
等船渐渐驶进后,她问,“船家,炉子里有什么饼?”
卖烧饼的是个憨厚的汉子,他声色洪亮,“卖咸饼和甜饼。”
“那来三只咸的,两只甜口的。”
阿夏询问后跟船家说道,船家就走到船中央,那里有只火缸,口径不大,底部还专有个圆开口,能进风让炉子烧得热。烧炉子不用炭,拿一堆的稻草杆烧。
他做的咸饼是又大又圆,里头只有猪油粒和葱花,甜饼又长又扁,卷长抹糖,包拢撒芝麻,烤到外皮酥黄就能取出。
盛浔他们三个爱吃咸的,说咸的烧饼有味,甜的吃着腻味。
但阿夏和小九爱甜口的,那长条的烧饼看似其貌不扬,中间蓬松胀开,气鼓鼓的。掰开一块,糖心白透晶亮,饼内全都是融化的糖浆,还会倒流出来一些。
得吹气咬,不然刚出炉的正烫,指不定得被烫到。阿夏最喜欢糖饼里那层糖心,内皮酥软又甜得不腻。
小九也很爱吃糖饼,他已经能自己吃东西了,不过吃相并不好看。吃糖饼是掰开一块块吃的,还知道撅着小嘴吹气,糖浆十次里有八次都会沾到手上。他就偷摸着把沾了糖的手指头嘬干净,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
看得大家笑得气喘,等他吃完,盛浔拿巾子沾水给他擦干净,亲哥自己还在那里吃饼,没工夫顾他。
等他们吃完后,又陆陆续续把几个筐的东西给搬到支摊的地方,摊块布将那些铜镜、头花、巾子、布匹等全都摆齐整后,海市将开。
作者有话说:
以后更新时间大概是晚上六七点上下。
炒饭参考的是扬州炒饭,做法来自《吃在扬州:百家扬州饮食文选》,我没吃过正宗的扬州炒饭,但是炒饭吃过不少,三鲜和蛋炒饭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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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片儿川
海市并非每年都有,有时一年都碰不到一次,有时一年能赶上开四五次,全赖于海船回来得多少。这些回来的海船一部分会在海湾卸货,另外就到蒲乡来,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港口,市集也在这里。
阿夏去过不少庙会、乡市,却是第一次来海市。她坐在摆好的摊子前眼神左右来回看,只觉得自己还是孤陋寡闻。
卖海货的小贩支的摊不是棚子摊,而是底下有一个很大的轮子,两根木把手,有杆子抵住,顶上是正方,垂下布帘,四根木杆架着数来根长木棍。
要卖的货物或垂或挂,阿夏对面的是个专卖线的小贩,那些线有粗有细,色泽靓丽,草绿、橘黄、蓝、青紫等,很是厚实。
或卖织物,海外的毯子大多织的较小,纯色多而有花色的少,粗糙并不细腻,适合拿来放在屋子里踩脚。
更多的是香辛料,不管往那边走都能看见木架上用油纸包起来,或用罐子装起来的香料,味道在好闻和刺激中来回跳跃。
阿夏搬个小凳坐好,手扶着脸默默看着人群,不过也没忘记自己是来陪人卖东西的,海货虽吸引人,不过价格还是略微昂贵,哪怕是有瑕疵的。但山亭来的东西价还是算贱的,东西也不错,从旁边路过看的人不少。
她看见有女子路过就要人看看布匹的花色,不买的话,铜镜也要别人照照,嘴别提多甜了,还有个小九眼巴巴地看着买东西的女子,还真卖出不少。
惹得三青在那里笑,“看来我们什么都不用说,只靠阿夏一人就能把货给卖完。”
“那可不,”阿夏仰头,“我要是卖完了,你们还得把银钱分我一些呢。”
“还有小九,”小九掰着手指头,算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人买,只把语气加重,“我也帮忙了,要吃糖糖。”
小阿七笑得很大声,“买买买,到时候让浔哥带你过去买。”
“成,卖完就去买。”
盛浔低眉浅笑,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个木质水壶,拔掉上面的木塞,递给阿夏,“说了那么多话,喝点水。”
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慢点喝,小心呛到。”
三青挨近他,双臂环胸,啧了声,“你这是在养闺女啊?”
走船桥过都要走人家后面,一路提醒生怕摔到哪里,还嘱咐她别乱跑,小心拍花子。
搞得他以为阿夏是五岁,不是十五。
盛浔拿眼斜他,“养儿子还差不多。”
“嘿,谁是你儿子。”
他慢悠悠道:“谁应声谁是。”
其他几人看他们两个斗嘴,笑得不要太大声。
小九歪着头看他们,突然来了句,“我是我爹的儿子。”
“对对对,”小阿七笑着去抱他,毕竟这是他爹老来得的子,虽然三十几也不算太老。
笑闹着,摊子上的货物一件件变少,本来很大一部分都运到其他城镇里卖掉了,剩下的本来就不算太多。
全部东西被一扫而空,最后几件小的也做了搭头送给买的人。
“卖完啦,”阿夏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两个时辰,有些酸痛站起来晃晃脚。
“我和三青先把东西放回去,”盛浔指指远处,“你们别乱跑,在这里等着。回来再去逛。”
他们东西放得很快,阿夏都没有等多久就回来了,大家混到人群看海市都有卖什么。
阿夏准备往前走,盛浔却站住脚,拉她的袖子,她疑惑,“怎么了?”
“喜欢哪块毯子?”
盛浔让她看看小贩挂出来的织物,阿夏摇摇头,“没有哪块喜欢的。”
“那你刚才一直在看这里,我以为你想要。”
“我就是看看,”阿夏确实只是想看看上面的花纹,“这很贵的,我想要大的难不成也给我买?”
盛浔伸手摸她的头发,“想要就给你买。”
阿夏很不解风情,“那还是算了,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你家底都得掏空。”
他无语凝噎,最后只能上手捏一下她的脸。阿夏白他一眼。
两个人再往前走时,三青几个连个人影都瞧不了,反正她是没看熟脸的,放下踮起的脚。
她摇摇头,“看来只能我们两个逛了。”
盛浔想的却是,三青这小子还挺识趣。
“也许等会儿能碰到。”
他随口说了一句,两人一起往前走,海市不仅有海货,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挑着东西过来卖,诸如编的席子,头花,或者是鱼虾干货,琳琅满目。
阿夏打从那些摊子面前走过,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也没有什么想买的,就是瞧个新鲜。
她路过那么多衣衫首饰摊子,却没有说一件要买的,简直跟其他的小娘子一点都不一样。
“阿夏,这簪子不错。”
盛浔叫住她,从旁边的摊子上挑了只簪子,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挺好,是一只红玛瑙镶珠的簪子,颜色不错,样式也好看。
“是挺不错。”
她觉得还行。盛浔拿过那只簪子,在她头上打量,最后直接插到她发髻上。
他觉得是好看的,阿夏惯常素净,偶尔扎几根发绳或点点珠子,带个红色的显得俏皮。
他很满意,毫不犹豫付了一两银子。
阿夏摸着簪子,她说:“干吗要买这个。”
“想给你买就买了,”盛浔说的很认真,他觉得好那就买了,至于几两,他也不在意。
“下次别给我买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会骂我的。”
阿夏其实说过盛浔不少好东西,从织毯到大小的海珠、簪子等,收的她不好意思。不过买了东西还回去,他下次就能送更好的。
久而久之她就默默收下了。
“你不是把我当哥吗,”盛浔笑了声,问她,“你会跟你自己的哥哥算这笔账吗?”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盛浔低声道:“难不成你意识到我与你哥是不一样的?”
阿夏眨眨眼睛看他,“当然是不一样的,我大哥是大哥,你只能算二哥。”
“算了。”
他略微摇摇头,“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也可以送我东西。但我不要买的,我要你做的。”
阿夏觉得他是在为难自己,“万一我做的你不喜欢呢?”
“没事,我不挑。”
“真的不挑?”阿夏很怀疑,“那我随便做什么都成?”
“都成。”
他说完,又转口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吃什么去?”
说到这个,阿夏不再纠结其他的,她的声音有点雀跃。
“这里最多吃的是面,我知道有家是外面镇上来的,做的面是陇水镇没有的。”
盛浔低头和阿夏说话,侧脸柔和,“我想想,叫片儿川。”
“名字有点奇怪。”
“不过味道还不错。”
他边说边带她从人群里钻过去,对面的三青和小阿七就看着两人跟旁若无人似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三青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人心不古啊,这老盛眼里还有我们吗?”
“没有。”
“没有。”
小阿七和小九异口同声地说,这么显眼都看不见,只顾侧着跟阿夏说话。
三青越想越气不过,走上前几步,从背后给了盛浔一拳,勾住他的脖子,“我们站在那里,你都没瞧见?”
“看见了。”
盛浔又不瞎。
“看见了你不知道叫我们一声啊,你这个人简直是,”
重色轻友,三青无声地吐出这四个字。
“你没长腿吗?”
盛浔都懒得搭理这个活宝。
“哎呀,三青哥,”阿夏打圆场,“我们刚才再说去吃面呢。”
三青立马说道:“去,我都饿了。点他个几大碗,这面钱让老盛掏,省得他一日日的眼里没人。”
“我有钱。”
小九正是爱接嘴的时候,他拍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个钱袋子。盛浔从小阿七的手里抱过他,摸摸他的脸,“不用你出,哥哥带你去吃面,喜欢吃面吗?”
“喜欢。”
三青就在后头跟阿夏抱怨了一路盛浔这个人,说他眼里一点都没有兄弟情,那语气跟怨妇一样,让阿夏都笑得合不拢嘴。
磨磨蹭蹭也走到了一家小面馆前,真的是家很小的面馆,里头只摆了两张桌子,旁边一溜的泥瓦缸,只不过全是倒着的,腌菜味道特别浓。
卖面的是个面相和蔼的大娘,见到有人来就问,“吃面呀,只有片儿川,要不要?”
盛浔说:“大娘,来四碗面。”
“好嘞。”
这面煮的很快,好似就扔面,用竹爪篱捞上来,放到碗里,浇头就腌菜、笋片和肉。
跟阿夏吃过的雪菜面也没两样。
可大娘却说,别看着简单,做好可不容易。她的面用得是碱水面,不是扁面,扁面吃着没那个味。面一定要搓圆,圆面才好,筋道。
那一缸子的腌菜其实叫倒笃菜,跟雪菜可不大相同,拿九头芥腌的,讲究先摘黄叶后晾晒,晒到干瘪,一层盐一层菜扑到大瓦缸里,等菜水全都舀出来,再拿泥去封坛倒扣罐子。
这样腌出来的菜口感与雪菜大不相同,色泽黄绿,吃起来更有本味一些。
笋要当季的鲜笋,提早氽好,肉要猪里脊的肉,又嫩又滑。这样的片儿川做出来才好,可不是随便拿点腌菜糊弄一下就成的。
阿夏有点半信半疑,她夹起一筷子面,跟之前盛浔做的不一样,这次的碱水面做面手法更加老道,嚼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面有点弹牙,筋道十足。
倒笃菜确实好吃,能在腌菜中尝到鲜甜的口感,其实也不算太过多见。鲜笋也格外脆,肉软不柴。
最让阿夏惊喜的是这个汤,能称的上是一啜鲜。浮着点薄油,平平无奇,入口却没有任何油腻感,有笋片、倒笃菜和肉揉杂的口感,极好。
小九也张着嘴就要吃面,他让盛浔抱着,他不会吃面,盛浔就一筷子夹给他吃,确保不会让他呛到,比他哥要贴心得多。
三青就笑着问道:“老盛,你怕不是想要有个孩子来养吧?”
盛浔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怕不是想要当爹了吧。其实像他将近十八的岁数,还真有不少当爹的。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喂小九,说道:“我练练手不行吗?”
“行,行。”
三青真说不过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发生了一点事情,今天就更得晚了点,抱歉。
片儿川在我去杭州吃过几回后,我一度以为它就是一碗很普通的面,很家常没什么特色。但是直到我在一家小巷子里不起眼的小店吃到一碗片儿川,我才明白,之前做的一点也不够正宗。感谢在2022-07-0818:21:58~2022-07-0919: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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