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河东县城内,王承礼正焦头烂额。河东县城外,李缜正在“视察”裴冕的田庄。
“太平社已经接纳了十八户佃农,五十余人。还买了两架织机,十亩桑田。不出意外,后年当是可以自给自足了。”裴冕和李缜一并在田野间漫步。
田地中,这些新加入太平社的农户都在趁着大雪未至,打理着分给自己家的土地,以免耽误了明年的春耕。
“高尚说,要将这五十多人中,年纪大于十六岁的男子组织起来,每人发一块灰色的头巾,农闲时进行操练。你如何看?”李缜问。
“你这是想组建自己的部曲?”裴冕一听就知晓不对,但他早被捆上了贼船,只能硬着头皮问。
“你是要当右相的人,不可能时刻在这,护着田庄。这不,就得靠他们互助了嘛?”李缜道。
“你如实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高尚为何要用这‘太平’二字,来给这些人命名?”
李缜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一间烟囱中正不断冒出白烟的田间小屋前,推门而入。
屋内支起了两只炉子,一只正在煮粥,另一只正在煎药。屋中,共围着三十多人。这些人,就是太平社的妇孺。
“这一剂药,可以煎两次,分别在早膳前和晚膳前服用。而这一剂,我点了墨的,要在晚膳后,隔一刻钟,再服用。”李腾空正在叮嘱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而三人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
“可医生,我不识字,记性也不好。”
“无妨,我最近都会在这庄中,你可以随时来问我。”
“赵婶,我认得这‘前’‘后’二字,你问我,不必麻烦医生。”另一个妇女笑着道。
“好,好。”
“粥好了啊。”火炉那边,晴娘和野草正准备给大伙分粥,“都排好队,一人一碗。”
“许抢打谁!”刘有财握着根碗口粗的木棍,凶神恶煞地在一旁补充道。
刘有财虽然凶恶,但当有小孩不懂事,真上前时,也只是用棍子轻轻挡在粥桶前,以免孩子被烫到,而孩子的家长,也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拉开,并致歉。不一会儿,佃户们都分到了粥,热粥落肚,人人的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屋中,也添了几分欢声笑语。
李缜见了,心情也为之一畅:“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让人们,都享受到,这盛世的馈赠。而不是一边将他们往火坑里推,一边告诉他们,这就是自古以来,最繁盛的年景。”
“可是这名字……”
裴冕的话,被背着孩子的赵婶的给打断了:“两位恩公,你们也赶紧趁热吃吧。”
“呃……言重了。”裴冕见赵婶不仅端着碗,还要跪下,吓了一跳,赶忙搀扶。
“我家掌柜的,就是因为死死地抱着粮袋,不肯给那苗二十七夺去,而被他活活打死了。若不是你们收留,还找了医生来给我儿治病。这个冬天,我们就熬不过去了。”赵婶哽咽道。
李缜正想说话,却见李腾空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忙捧着粥跟她走了出去。
“饿了吧?要不要喝口粥,暖暖身子?”刚出门,李缜便问道。
“嗯。”李腾空接过碗,刚欲喝,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喝了这碗,你呢?”
“军中缺粮的时候,我们经常两个人喝一碗粥。”
“啧,哼!”李腾空抬起右脚,尚未来得及踢,李缜就窜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
“好,好。”
“赵婶的儿子,得了咽白喉。除了正常用药外,每天还要多吃一些,如萝卜、柿子之类的蔬果。”
“有间茶肆和澄品轩赚的钱,应该能担得起这治病的花销。”李缜道。
“你喝点。”李腾空将碗递给他。
“你喝了没?”
“我不喝你就不喝了?”
“是。”
李腾空猛地举起碗,喝了一半,而后再递给李缜:“喝!”
李缜接过,举起来就喝。
“喂!”李腾空脸一红,举手拍去。
“啊!不喝不行,喝你又打我,真是的。”李缜想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但嘴角上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你花这么多钱,接济这些佃户,不仅仅是为了种这两百亩地吧?”
“就是种地啊,有间茶肆每天都需要大量的麦,不能光靠买。”李缜道。
田埂上,却忽地传来杂乱但嘹亮的歌声,宛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扇在了李缜的脸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嗯哼?”李腾空背起手,侧眼看着李缜。
“呃……种地累了,唱秧歌,解解闷。”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歌声忽然整齐多了,音调也随之升高。
“继续。”李腾空道。
“呃……就是我觉得,国朝文学水平之高,冠绝诸代。所以,应该让更多的人,都能领略到这诗词之美。”李缜红着脸狡辩着。
“吼出来!不想吃饭了是不是?!”然而,他话音刚落,郭晞那竖子就来给他加难度了。
农夫们为了能快点去吃饭,只得用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吼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呃……哈哈”李缜局促不安地站在那,抱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傻笑啊,继续诡辩。”
“哎!高尚误我!”李缜一拍手,一跺脚,“这厮曾读过两页兵书,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能从军,所以就只能在这些佃户和郭三郎身上,满足自己当将军的梦想了。”
“哦,当地公将军啊。”
“是……啊!不不不不,就是闹着玩,闹着玩。小曦,我是良人,我真的是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