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没?还嫌事情不够糟吗!”我更头疼了。
“欸,你们倒是说说,一个男人怎么才能贱到这种程度啊!他爹娘当初要是知道生出来他这么个贱种来,造孩子那会儿用来散散步该多好啊!”不得不说,郭爱卿恶毒的诅咒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这会儿任南希像尊被遗弃的雕像,只是躬着背一言不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子。
“雯姐回来了吗?”我又问。
“还没有。”张可可摇着头,还要说什么,这时门被推开了,小凉一脸担忧地望着我们,“二十分钟后,去会议室开个短会。”
无疑又是一个噩耗。
下午的会议很糟糕,几位高层在严肃压抑的气氛下听Shine跟南希争辩了一会儿,越争越复杂。最终大家显然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姚丽华跟几位高层眼神交流了一下,随后平静地宣布道:“这次《橙》的纸张错误,你们组都有责任。但其主要责任在于主编陈默,以及负责工单签字的任南希。作为处罚,你们两人将会扣掉今年的所有奖金和年终奖……”
愤怒差点冲开了我的天灵盖,但我忍住了。可任南希没能做到,他激动地站起来,“我不服这个处分。”
姚丽华冷笑道:“你知道这中间的损失有多少吗?这已经是最仁慈的了!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公然顶撞。”
“可我确实没有签那张工单!陈默可以证明。”
“他自己也是责任承担者,不能作证。”
“就算这样……那你们又凭什么证明不是Shine的责任?!”南希失去了理智。
“任南希,你要再胡搅蛮缠,恐怕公司只能考虑辞退你了。”
“我……”
“等等!”
是雯姐的声音,然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一听说杂志这边出事了还在外地出差的她立马搭飞机赶回来,带着她那救世主般的光环。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突然时,她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Shine身边,“其实事情原委我已经在电话里听陈默说了,你可以把你上午的那番话再陈述一遍吗?”
“什么话呀?”显然Shine自己都快忘了,毕竟是信口开河。
“大概意思是说,你在去广州旅游之前就发现工单有问题,你让陈默不要急着找任南希签字。可陈默还是一意孤行直接就拿给了南希签字草草了事,才导致杂志出错。”
“对对对,就是这样。”
“你撒谎!”任南希叫道。
“别插嘴。”雯姐瞪了他一眼,又回头看Shine,“你确定事情属实吗?”
“当然,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大概他的人格早被狗吃了。
“那好。”雯姐满意地笑了笑,她环顾四周,目光犀利地停留在了一架书柜上,上前拿出一本《瑞丽》杂志,在手中甩了甩,“Shine,你知道它的内芯是用什么纸吗?”
“那个,应该是铜版纸吧……”Shine支支吾吾,并不确定。
雯姐又问南希:“你来说。”
南希愣了两秒,立马反应过来,底气十足地回答道:“采用的是金东80g/m2太空梭轮转铜版纸,白度88%,光泽度70%,这种纸张耐高温,高挺度,高表面强度,表面细致,反差明显,套印准确度高。”
雯姐逼近Shine一步,“吴彦尊上本小说的封面采用的是什么工艺你知道吗?”
“那个封面的话,我记得那个,是过了油,然后……”
“南希,你来说吧。”雯姐都没兴趣听完了。
“首先是上光工艺,封面过了哑油光,还有局部的磨砂UV,然后标题烫金了,包装是覆膜。”这次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Shine,那你知道加色法和减色法分别用哪三原色吗?”雯姐最后甩出了一个专业问题。Shine这次彻底哑语了,半天说不上话。
这时南希抢话道:“叠加型的三原色是红色、绿色、蓝色,而消减型的三原色是品红色、黄色、青色。”
一连串精彩对答后,在座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雯姐拿起了最新的《橙》,“各位,相信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任南希是多年的老美编,能力毋庸置疑。怎么可能连纸张被调换这种低级错误都发现不了。而Shine你口口声声说在旅游前就发现了工单有问题,可事实上你对这些基础专业知识都不了解,又何以发现问题,可别告诉我是凭借你敏锐的直觉?”
“是,我基础功是不太好。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就是我签的啊。你有什么证据?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串通好来诬陷我……”Shine真应该拿面镜子来照照,他这副垂死挣扎的无赖的嘴脸有多可笑。
“证据?”雯姐轻蔑地笑了,“印刷厂那边的人说,签工单是8月14号,正好是公司出发去广州旅游的那天。当天上午南希和图书组一起去书市采购参考书籍,下午便直接赶往了高铁站发往广州,中途没有回公司,也就不可能接触到工单。这事图书组的人应该可以作证吧。”
Shine彻底沉默了。
几位自知判断失误的高层也尴尬地咳嗽起来,盼望着早点离场。
雯姐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此事告一段落。另外,趁今天各位领导都在我想再提一件事,姚总监您派给我们的这位英国留学生,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我希望可以给我们换一位有能力的责任美编,相信你也不想看到公司的项目再次遭受亏损吧。”
你能相信吗?一个人可以在马不停蹄赶完一趟飞机后还像个精明律师般洋洋洒洒说出一通措辞犀利的辩词,将一个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力挽狂澜,成功后并不忘乘胜追击再将一军。这些事,雯姐在十分钟内办到了。
后来周小野跟我形容那一幕时总是说:当时哥就发誓了,这辈子非她妈不娶……啊不是,是他妈非她不娶!
“就算你的说辞很符合逻辑也终究只是推断。这样吧,处罚一事我们会再斟酌,至于换美编一事我也会好好考虑。”姚丽华面不改色地给了自己和在座高层一个台阶下。
“那就有劳了。”雯姐回敬她一个完胜的优雅微笑。
【三】
雯姐帮我跟南希躲过一劫。
然而《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杂志上市后问题纷至沓来。不少读者已经义愤填膺地寄过来了批评信。更直观的数据则来自销售部的反馈信息,原本应该继续涨量的杂志居然又从七万掉回六万。
眼看《橙》第三期内芯马上要制作完毕,原本还指望一个夏天把杂志冲到十万的我们,现在却迟迟不敢下印数。发行部给的意见是,减少印数,这无疑是下策。三天之内,整个组展开了无数次商讨会议,最终雯姐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促销。”
“啊?什么。”张可可没太懂。
“杂志促销,买一送一。简单说就是亏本卖。”我解释。
“这有用吗?”周小野表示怀疑。
“如果现在可乐三块钱卖两瓶你会买吗?”雯姐的比喻让大家瞬间心领神会,“以前别家杂志也出现过类似情况,在连续促销了几期后确实稳住了读者。”
“那我们要送点什么呢?”张可可问。
“这是接下来要考虑的事,反正促销品的成本价要控制在每本一块五以内。”
“这么低!我只能想到避孕套了。”郭爱卿摊摊手。
“姑娘你心灵就不能纯洁点吗?”周小野笑她。
“那你倒是说说,还能送什么。”
“当然是内衣蕾丝吊带啊,多实用!你看现在小女生发育得早……”
“再闹给我滚出去。”雯姐脸拉下来,两位谐星总算闭嘴了。
“主意不错,但只怕公司不会允许亏本卖的吧。”我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之前大家都忽略了。
“当然不会。”雯姐早料到了这点,“我初步估算了下,如果《橙》接下来的发行量按照八万本算,一本一块六毛钱的促销,一期就是十二万。我们至少得连续送两期,也就是二十四万。但现在《橙》的收入跟开支才刚刚持平,拿不出这么多钱了。”
“天啊!二十四万!”张可可吓坏了,“姚丽华肯定不会再批额外的钱给我们了。”
“我知道,她巴不得我们没做好早点滚蛋,然后自己接手。”雯姐单手掐住眉头陷入深思,很快她抬头说,“这事交给我跟陈默吧,你们不用操心,散会。”
散会后我单独找了一趟雯姐,“我们上哪去弄这二十四万?”
“我是总策划,你是主编,这事不交给我们难道交给小编?”
“那你想到了什么办法没?”
“目前没有。”雯姐倒是处变不惊,“要不今晚你去楼下摸张彩票,说不定钱就来了。”
之后几天我就真的买起了彩票,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第四天晚上我和周小野望眼欲穿地盯着电视机里的双色球,最终还是一个号码都没中。然后我绝望了,并在那一刻觉得自己真蠢。
“所以我就说这事不靠谱!咱还不如一人去卖一个肾,实在不行再拉上刘大宝,反正他那娘娘腔也不需要那玩意。”周小野将彩票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信不信我现在就戳瞎你的双眼,再拿你的眼角膜去卖了。”我白了他一眼。
“嘿,哥这双眼角膜可贵了,阅尽天下美女,少说也得一百万。”
我懒得再搭理他,烦闷地切换了一个频道。正好切播到一出偶像剧,高富帅开着宝马跑车去学校门口堵截寒酸的女主角,女主角却操着一口台湾腔玩矜持:“今天不行啦,今天我要去奶茶店打工哦。明天也不行哦,明天去帮阿伯打扫卫生啦。后天也不行,后天人家要考试……”
“傻逼!”我跟周小野异口同声地骂了句,我们真是穷疯了。
沈聪就是在这时打来了电话,这次她的声音听不出半点高涨的情绪,“陈默,明天我们回趟南水镇吧。”
“就我们俩吗?”我问。
“不,还有小凉,我们三个。”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边停顿了几秒,然后我听到了哭声,“谢老师,前天过世了。”
谢老师是我最敬爱的老师,没有之一。
她教我们初中数学几何,惭愧的是到现在我连圆周率的前七位数都背不出了。可这依然不妨碍我对她的敬爱,以及很多时间里我对她的想念。某种意义上,她教会我的道理,给予我追逐梦想的勇气,要远多于我父母。
初二那年有一段时间,我、沈聪、小凉放学后会一起去谢老师家做数学作业,起初有十几位同学,但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我们三人。倒不是我们有多爱学习,而是我们把这场补习当成了名正言顺的聚会。那年的谢老师三十多岁,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依然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她身材修长而饱满,总让很多人对她穿旗袍的样子无限遐想,遗憾的是她连裙子都没穿过。
记得那是一个很平常的盛夏傍晚,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我们被谢老师留下来吃饭。那晚我们尝到了她的水煮鱼跟糖醋排骨,很美味。我们还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当时很红的一个选秀节目,并为各自支持的歌手争执不休。后来也不知是谁引出了爱情这个话题,她才讲出了她的故事。
其实关于谢老师的传闻学校早有流传,年轻时候她是学校的名人,很多男老师跟男同学包括前任男校长都暗恋她,可她却偷偷跟一个女老师相爱,这段不光彩的地下恋情在败露之后快速破裂。后来那位女老师受不了世俗的偏见离开了南水镇,并跟一个男人结婚生子。可谢老师却不卑不亢地留下来,上课的时候只要她一转背,就会有同学将写着“同性恋”的纸团丢她,回到办公室也每时每刻都要忍受奇怪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那些曾经遭她拒绝的男教师,嫉妒过她的女教师,非常热衷于含沙射影地羞辱她。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我们问。
“起初每天都度日如年,我也想过离开。可我告诉自己,如果我离开就代表我认输了。所以我坚持下来,后来学生换了一届又一届,老师们也调动频繁,大家就渐渐忘了此事。所以你们要相信,就算这个世界再残酷它也只是一时的,而一个人只要内心坚定就总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哪怕这种胜利只是静悄悄的被人遗忘的。”
她的脸上是繁华退却后的平和,浅淡的眼纹中透着一种莫名的坚定。有时盯着她的眼睛看,会觉得里面可以找到这个世间所有问题的答案,不够美好却绝对真实而唯一的答案。某一瞬间,我甚至可耻地希望自己是她的孩子。
南水镇没有火车站,更没有飞机场,只能坐大巴。一路上沈聪心情都很差,一直红着双眼。小凉轻声细语地回忆着一些关于谢老师的事。当初沈聪出国没多久后我也离开了南水镇,剩下了小凉一人。那时她偶尔会找谢老师谈心。小凉说她很想念我们,却失去了联系,不知道要怎么办。而谢老师总是非常认真而温柔地回答了她,“小凉,你要相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后来小凉才知道,这句话出自村上春树。谢老师将这句话送给小凉,也送给自己。其实她留在南水镇的真正原因,是在苦等着年轻时的恋人。
八年后,她死于胃癌,享年四十二岁。
她死那天,仍旧孤身一人。
唯一陪伴她的是她的痴情与胜利。而我总是想,这个世上究竟还有多少爱而不得的人苦等在时光的路口,明知没有结果也不愿离去。他们从不辜负别人却总被别人辜负。他们拿出所有的执念与时间对抗,换来的不过是苍老和懂得。
出葬这天,天空阴霾得像是哭泣的母亲。整个葬礼异常简朴,献花的人们没有太多情感。葬礼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去,可能有人留恋或叹息地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看了一眼那个清秀、娟丽而善良的女人,那个最终败给了命运缓缓苍老的女人,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我们三人留下来,在谢老师的墓碑前待到了天黑。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忆往事,说到好玩的地方还会开心地笑。比如当年在谢老师家中偷偷翻出了她曾经的情书跟黑白照片,比如旷课之后去求她帮我们开事后请假条证明,还比如她生日那天在收到我们的礼物时像个小女生一样感动脸红,可当我们问她多少岁时她却告诉我们年龄是女人的秘密……大家就这样虚张声势地努力缅怀着过去,那些再也回不去却又忘不了的过去。
晚上去汽车站搭车回星城市,大家站在月台上等车。小凉去便利店买饮料,沈聪却还坐在候车厅的座位上,深埋着头,大概累坏了。车快来时我跑过去喊她,才发现她在哭,强忍了一整天的她此刻还是崩溃了。
“别哭了,谢老师的事大家都很难过。”我安慰道。
“不,你不明白,不仅仅是因为谢老师。”她泣不成声地摇头,“我只是又想起了我妈。她跟谢老师一样,都是全世界最蠢的女人!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懂得放手。可是陈默,你说一生只爱一个人真的有错吗?”
“没有。”
“如果没有错,那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不幸并不会因为你没有错就不找上你,这个冰冷的世界从不在乎对错,对与错不过是善良的人们用来自欺欺人的软弱规则。”我犹豫很久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这种真相对她而言太过沉重。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啊,究竟为什么……”沈聪突然站起来用力抱住我,止不住地大声哭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拍拍她的背,像哄一个迷路的小孩。
林喜薇不知何时站在了几米开外的昏暗中,若不是进站的大巴的车灯照过来,我肯定发现不了她。她僵在原地,目光闪躲,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我想开口解释,她却只是理解般地笑笑。她微微侧过头,很快,又强颜欢笑地看过来,眼睛微微泛着湿润的光。
“喂,车来啦。”她朝我们招手。
都说眼泪是最好的宣泄方式,至少这话在沈聪身上很见效。哭过之后的她,第二天又回到了往常那个纯真开朗元气十足的姑娘。
当时我跟南希在公司的餐厅吃午饭,这次她没有从背后袭击我,而是先走近任南希,抓着他的手臂摇起来撒娇,“南希哥,现在是跟陈默的恋爱时间喔!”
“没问题没问题。”南希很识趣地端着饭盒起身,走前还不忘朝我挤眉弄眼,“小两口别搞得太明显喔,惹人嫉妒可不好。”
“喂……”我话到嘴边,沈聪已经一脸神秘地在我对面坐下,一脸神秘的笑。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从新款香奈儿手提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见我一脸疑惑,她解释道:“这里面有二十五万,密码是我出生年月。”
“二十五万……”我险些被一块土豆呛死,“你这是要干吗?”
“我已经从小凉那听说啦,你们杂志有困难,要搞什么促销吧,所以我就把车卖掉了,反正那车我也开腻了,最近正好看上一辆白色路虎,回头让我爸买给我当生日礼物。”似乎怕我在意,她很轻松地挥挥手。
“这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可我还是很在意。
“想什么办法?就你跟周小野每天一张彩票?算了吧,下辈子都中不了。”
“彩票那只是买着玩。反正你别管,我们会有办法。”我底气不足地争辩着,心想周小野这个死叛徒。
“我现在给你钱不也是一个办法嘛。”她率性地噘起嘴。
“这不一样!”我加重了声音。
“哪不一样了呀?”
“……”
“喂,你倒是说话啊,究竟哪不一样啊。”她有些生气了。
我抬起头,“沈聪,别闹了行吗?我欠你的人情够多了,我还不起。”
“我不要你还什么人情,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她毫不退让地盯着我,“陈默,我喜欢你,跟你没关系!”
“不管你怎么说,这钱我都不会要。”我把卡沿着桌面推回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想帮你还不行吗?我一想到你有困难我就浑身难受我就吃不下饭比来大姨妈了还难受!所以你要真在乎我你就别让我难受了行吗……”她提高声音,就算引来了无数围观者也全然不在意,“我不管,反正这钱你今天必须拿着。你要不稀罕你就扔了吧,别再跟我说什么鬼话。”
银行卡狠狠砸在我的胸前,再掉落在地。
沈聪气红了眼睛,拽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想追,犹豫几秒,还是无力地愣在原地,看热闹的员工们缓缓散开了,很久后,食堂彻底安静下来。拖地的大妈开始打扫卫生,她走到我身旁捡起银行卡,“嘿,小伙子,你的东西掉啦。”
我狠狠地怔住了,那个犹豫有多长呢?其实也没多长,就像以前从满心欢喜地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再到收不到礼物后哭哭啼啼地不再相信,不过就是长大的那么一瞬间。
而这一瞬间,我缓缓伸出手,“谢谢。”
谢谢。
谢谢这该死又无可奈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