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将全部目光送给她的小孩，好像又近在咫尺。

“我们的房客协议，是不是可以不作数了？”穆青染问。

“不是早就不作数了吗？”禾沐低着头说。

“原来你早就默许作废了。”穆青染认真道，“我并没有忘记遵守。”

“让你不要管我去见谁，你没做到；让你不要对我进行肢体接触，你也没做到。”禾沐扬起下巴，“你遵守哪一点了？”

“理智之外的意外，总会发生的。”穆青染说。

禾沐黑漆漆的眼珠里，烛火跳动。

理智之外……是情不自禁吗？

可是一句话本来就能理解成为很多意思，她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过度解读。

上学的时候，阅读理解还会有个标准答案，穆青染的话却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对照。

“我们在公司员工的认知里，已经是一对恋人，作为老板，理应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穆青染又道。

“什么带头作用？办公室恋情的带头作用吗？”禾沐想到早上的事，不自觉呛道，“我都说了我会处理的，谁要你多话。”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在一起？”穆青染眼中似乎有点受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禾沐着急解释，“我是不想你节外生枝，你好不容易才……才……”

穆青染垂下眼帘，唇角的弧度不明显，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半晌，开口：“事情已经发生了，应该把目光放在以后。希望小禾总配合我，不要让员工产生怀疑。”

“我怎么感觉你在套路我？”禾沐鼓鼓腮帮子，“你是不是被冉总刺激到才会这样的？”

穆青染坦然点头，“我告诉过你，我很嫉妒。”

“那你……喜……”喜不喜欢我？

禾沐盯着穆青染许久，还是没能问出这句话。

从以前到现在，奢求每一次都落空，勇气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磨尽了。

“嗯？”穆青染也一瞬不瞬盯着禾沐，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再不吃该凉了，我辛辛苦苦做的呢。”禾沐说完，便开始跟盘子里的牛排较劲。

金属刀在盘子里划得“吱吱”作响。

穆青染不晓得禾沐的这些心思，她以为今天当众说的那些话，足够表达她的想法。

后半程，两人心思各异，都吃得十分安静。

藏在胸腔里的心脏却同样躁动。

明明感觉两个人之间只剩一层薄纱，但最难的事，也是如何揭开这层薄纱。

“我来洗吧。”

穆青染站起来，主动从禾沐手里夺过盘子。

两人指尖相触，同时顿了一下。

“你不是那个快来了吗？我来吧。”禾沐别扭着说。

穆青染很诧异，她自己都不记得经期的日子，没想到禾沐会关注这个。

“没关系的，还没有来。”穆青染说。

禾沐听到这个回答，有点心猿意马。

今天这样的氛围下，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那你去吧，我先去洗澡。”禾沐后退一步，背着手转身走进主卧。

穆青染看到禾沐娇羞的模样，喉咙也滚了滚。

只是，洗完餐具，穆青染感觉有点不太对。

进卫生间一看……禾沐的嘴怕不是开过光。

那张开过光的嘴，此时正叼着牙刷。

禾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刷了两遍牙，身上也早已洗得香喷喷，之前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用心。

她看着镜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甜蜜笑容。

今天晚上做完，是不是可以拥在一起一觉睡到天亮了？

然而，她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穆青染抱着被子离开的背影。

禾沐追出去，“你今晚……不在这里睡吗？”不知道为什么，鼻头忽然酸得厉害，眼眶也有点涩涩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干嘛搞得那么委屈？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表情却还是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穆青染停下脚步，轻咬下唇，“我今晚不方便。”

禾沐心头的委屈瞬间消散，盯着鞋尖，忸怩道：“那也不需要分房睡啊。”

“你太高估我的自控力了。”穆青染说完，就抱着被子快步走进小卧室，关上门，耳根越来越红，堪比做菜用的朝天椒。

禾沐呆呆杵在原地，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就会把持不住吗？

禾沐高兴得几乎要蹦到天花板上去，边哼歌边转着圈圈进了主卧，倒在大床上。

夜晚，两人虽然没有睡在一起，心却比往常都要满。

禾沐向左侧卧，手枕在脑袋底下，望着那堵隔在两人中间的墙。

穆青染向右侧卧，跟隔壁小孩同样的姿势。

她过去总认为感情是危险的，会将她困缚住的东西。

可现在觉得，伸手就能触碰到温暖的手、温暖的身体、温暖的心，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不愿意面对的事，她总想逃避，可是能逃到哪里呢？

逃到这里，分别五年，小孩还是来找她了不是吗？

*

天蒙蒙亮。

禾沐揉揉眼睛，翻了个身，赫然发现旁边躺着个人。

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穆青染。

她们昨晚不是分房睡的吗？

“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禾沐像是质问，又期待着能得到甜甜的回答。

穆青染闭着眼睛，嗓音慵懒：“你好好看清楚这是哪个屋。”

禾沐这才环顾四周，认清现实，是她爬到穆青染床上了……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半夜拱进我的被窝。”

穆青染当时还被吓了一跳。

禾沐想起昨天好像起了一次夜，但半梦半醒的，记得也没那么真切了。

“那肯定是我走错了。”她想扳回点面子，“最开始我是睡在这个屋的，身体有记忆。”

“嗯。”穆青染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质疑。

“那我起床洗漱了。”禾沐羞得只想跑路。

但还没下地，就被一只手拽回被窝。

“来都来了，再睡一会儿。”

穆青染从没有赖床的习惯，但今天，很想任性一把。

禾沐被温暖的怀抱包裹着，整个人连带着一颗心都要融化。

——不对不对，我才是攻！

禾沐将一条胳膊塞到穆青染脖子底下，轻轻拍拍她的脑袋，“乖。”

穆青染睁眼，眼神锋利。

禾沐用手捂住穆青染的眼睛，“不是要睡觉吗？快睡吧。”

“不想睡了，想收拾孩子。”穆青染抬手抓住禾沐的手腕，翻了个身，将人压住。

两个人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彼此气息交缠，再向前一点点，就能嘴唇挨到嘴唇。

然而，一阵急促的闹铃声不适时地跳出来。

两人都跟触了电一样，从床上跳起来。

其实该做的，她们早就做过不知多少次，但现下都跟没有过任何经验的小女孩儿一样，彼此看一眼都会红脸。

“我今天有点事，不去公司，你等一下先走吧，不要管我了。”禾沐撂下这么一句话就逃回自己的卧室。

“知道了。”穆青染也动作僵硬地往外走，跟禾沐同路。

“你跟着我干什么？”禾沐从脖子到脸，通红一片。

“我的洗漱用品都在你那里。”穆青染道。

禾沐低下头，羞得不知如何自处。

“要去哪里，需不需要我送你？”穆青染又问。

“早上时间太紧了。”禾沐软声道，“你要是方便的话，下班可以来接我，我今天约了二姐一起吃饭。”

穆青染：“我可以一起去？”

禾沐点点头。

穆青染弯唇，从架子上取下牙膏，先帮禾沐挤好，递到她手上。

禾沐甜得冒泡泡，又不好意思让穆青染看到她笑，拿过牙刷就转个身背对穆青染。

卫生间里，只剩下两个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却比任何天籁之音都要好听。

*

晚上六点，穆青染将车停在创业产业园门口，禾沐小跑着过来，上车。

穆青染自然地帮她拉上安全带。

“哪间餐厅？”

“我开导航，你跟着走吧。”

禾沐将手机声音调大，机械的播报声开始规划路线。

她们约在一家港式餐厅。

禾沐和穆青染进去的时候，邱欣刚坐下。

邱欣看到穆青染，愣了一下，“穆姐姐也来啦。”

“我又不是没告诉过你，你干嘛表现的这么惊讶！”禾沐笑着打趣道。

“那我不是看穆姐姐太美了嘛！”邱欣也笑了笑，说，“先点菜吧。”

点完单，邱欣走到门口，将门反锁。

禾沐跟穆青染的目光都追随着她。

“沐沐，本来之前叫你出来是为银行贷款的事，但现在还有另一件事。”邱欣往桌上放了一支录音笔。

“这是我表哥给我的，他希望我能从你这里套取W科技的情报，然后录下来给他，但是我觉得是想对你不利，就想着告诉你。”

“你表哥？”禾沐诧异。

“就是 W科技的前总裁，邱仁。”邱欣说，“我们其实也很少联系的，他昨天突然请我吃饭，还给我塞了一摞钱。”

邱仁说以后她孩子要上幼儿园他也可以帮忙，其实邱欣不是没有心动过。

但因为这些就要她做出陷害同窗舍友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禾沐暗忖，邱仁想要那样的录音，是想陷害她泄露内幕吗？

邱欣又说：“那笔贷款，是被禾丰科技旗下的一个子公司截走了。我听说，那个公司的法人就是我表哥。”

禾丰科技……

禾沐蹙眉，禾丰科技现在是二哥在掌管。

那邱仁现在是在为二哥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