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想吃什么？”

车上沉闷的气氛持续许久之后, 穆青染率先开口。

“去一趟超市吧，我今天不想吃外面的饭。”禾沐说。

穆青染犹豫片刻，说：“我的厨艺你也看到了，很一般。”何止是一般。

“又没让你动手。”禾沐看向窗外, “我可是跟特级厨师学过的。”

明明很想表现, 却又十分傲娇。

穆青染蹙眉, “你头上的伤都没好, 别折腾了。”

禾沐撩起头发给穆青染看, “你也看到了, 没什么严重的。”

的确，只有一个浅浅的痂和一小圈淤青。

“那好吧。”穆青染妥协, “弄一点简单的。”

禾沐很早以前就想像这样, 下班之后, 两个人去超市买一点新鲜的食材, 回家做一顿简单的饭。

这是很多人最普通的生活，可是对她而言，却可望而不可及。

但她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不清不楚的。

她还喜欢穆青染吗？当然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

只是以前的那些问题，不会突然就消失。

一下子想起来那一切，让她慌了神，也让她知道穆青染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可穆青染还是没有说过喜欢她的话。

她又要像以前一样, 傻傻地盼着穆青染偶尔给她一些目光吗？

禾沐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穆青染关心地看过来。

“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一些工作上的事。”禾沐掩饰道。

“以后不要挡在我前面了。”穆青染说, “我才是姐姐。”

从小到大，她都可以独自面对那些险恶的、刁难她的人。她可以应付得很好。

“你是姐姐，可我是攻。”禾沐不知怎么就冒出这样一句话。

穆青染眼神微变，看向禾沐, 犹如在看一个皮痒痒的小孩。

“灯变绿了。”禾沐指指前面，转移穆青染的注意力。

汽车缓缓向前开动，加速。

好一会儿，“你太小了。”穆青染说。

“嗯？”禾沐疑惑。

“那时候你太小了，所以我才没有……”穆青染没有继续往后说。

禾沐在脑子里来回研磨这句话。

太小，是指年龄吗？

……穆青染该不会是在说她没能当成攻的原因吧。

这可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原因！虽然穆青染能开口解释，还是挺让人高兴的额。

禾沐的浓睫颤了颤，唇角悄悄扬起一抹弧度。

那穆青染的意思，是不是许多年前，不完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可是，如果喜欢她的话，又为什么不告而别，重逢的时候还假装不认识。

禾沐的一颗心又掉进冰窟窿里。

穆青染通过余光看到旁边的小孩一会儿笑一会儿拧眉，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表情，都很可爱。

很想上手捏一捏。

穆青染倏然觉得耳根发烫，视线不再往旁边飘，直直看着前面，专心开车。

20多分钟后，两人抵达家附近的大型超市。

这回，穆青染一走到超市门口，就直奔摆放购物车的地方。

“今天又没人抢，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禾沐吐槽。

“这是我正常的步速。”穆青染一脸正经。

“切！”禾沐冲穆青染吐吐舌头，也将一只手搭在购物车的把手上。

两人共同推着一辆车走进超市，和其他许多情侣、夫妻一样。

禾沐偷偷瞄穆青染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穆青染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时不时目光也会往旁边飘去。

两个人你偷看我，我偷看你，谁也没把心思放在货架商品上。

半个超市走完，购物车还是空的。

“我要买生鲜，你带着我在零食区转悠那么久干什么？”禾沐发难道。

“这辆车一半的控制权在你手上。”穆青染回击。

“我是看你想在这边转悠才让着你。”禾沐说，“上次你还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别以为我不记得。”

“你是不是又想跟我吵架？”穆青染说这句话的语气不硬，明显是在开玩笑。

但禾沐还是低下头，挠挠耳朵，“对不起。”

穆青染拧起眉头，转过身面向禾沐，“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我没想惹你生气。”禾沐解释，“我说着玩儿的。”

穆青染：“那你就没想过我也是说着玩的？”

禾沐抬头，对上姐姐的眸子。

“我……我还以为你又生气了。”小声嘟哝。

“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凶？”穆青染捏捏禾沐的鼻头，“真是个小混蛋！”

说完，推起购物车就走。

禾沐咽了一下口水，刚刚姐姐是在跟她撒娇吗？

“你等等我！”她绽出一个笑，追上去。

穆青染泄愤似的抓起货架上的东西往车里扔，也不管用得上用不上。

前几天把她气得要死，这两天还是把她气得要死，却也让她心疼得要死。

禾沐一样一样将购物车里的东西放回货架。

以前怎么没发现，穆青染逛超市这么随心所欲，又不是几千平米的大豪宅，什么东西都往车里放。

走出生活区，穆青染看着仍旧空空如也的购物车，问：“里面的东西呢？”

“我们今天不是来买食材的吗？”禾沐一把抢过购物车，“还是我来推吧。”

穆青染看到禾沐又变回那个小大人一样的小孩，不自觉弯了唇，“那给你推。”

禾沐感觉心上好像撒了一把跳跳糖，甜甜的，又有点扎扎的。

穆青染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怎么还站着不动？”穆青染问。

禾沐回神，推着购物车一溜烟跑了。

穆青染唇角笑意扩大，慢慢跟上去。

禾沐记得穆青染总是惦记着“烛光晚餐”，便买了牛排、西蓝花和意大利面。

在家里也可以吃烛光晚餐。

……

进门，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后，穆青染弯腰，很自然地将两双拖鞋放到地上。

起身的时候，正巧撞上禾沐注视的目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暧昧的火苗“哔哔啵啵”地炸开，宛若一簇簇粉色的烟花。

只是，不等火势烧大，两个人同时移开眼睛，脸颊都浮上不自然的红。

穆青染换上拖鞋，先一步拿着东西走进厨房。

“你别把东西全放进冰箱里了，不然我还得拿出来。”禾沐在后面喊道。

“我等你进来一起放。”穆青染回道。

禾沐也迅速换好拖鞋，两条腿捯饬地飞快，跑进厨房。

少了些许沉着稳重，终于有点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模样。

穆青染看着禾沐一样一样将袋子里的东西放进冰箱，颇有种乖巧小媳妇儿的模样。

禾沐关上冰箱门，回头，就看到穆青染一脸怪笑，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问。

“没什么。”穆青染嘴上这样说，但表情可不像没什么的样子。

她脑海中莫名蹦出“童养媳”三个字，更加控制不住唇角的笑意。

“你别骗我，你现在肚子里肯定在冒着什么坏水儿呢！”禾沐满眼狐疑。

“快点动手，不然要饿死了。”穆青染两只手抱在身前，没有一点上前帮忙的自觉。

“你杵在这里是专门气人的吗？”禾沐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她干嘛上赶着要给穆青染做饭啊！

“那你需要我帮什么忙？”穆青染挽起袖子走过来，“帮你洗菜？”

“什么叫帮我洗菜？这顿饭你不吃吗？”禾沐瞬间变成一个炸毛小兽。

“你是不是快来例假了？”穆青染冷不丁发问。

“还早呢。”禾沐有点想歪，眼珠子立刻转到其他方向，“干嘛突然这样问？”

穆青染：“那为什么情绪这么不稳定？”

禾沐深吸一口气，说：“你出去吧。”

“乖，别闹。”穆青染帮小孩顺顺毛。

禾沐一点不敢看穆青染的眼睛，嘟囔道：“那你洗菜吧。”

穆青染有些遗憾，刚刚不应该自己挽袖子的。

她走到水槽边，将禾沐放在旁边的蔬菜从包装袋里拆出来，放进洗菜筐。

禾沐看到水流下那双莹润的手，觉得浑身发热。

真是太不正常了。

西餐相较于中餐，准备的工序少很多，也没有那么浓重的油烟味，两个人在厨房里倒不像是在为晚餐忙活，而像是共同度过一段有情调的闲暇时光。

牛排出锅，禾沐很精心地摆了盘，颜色搭配很舒服。

穆青染先一步醒了红酒，此刻倒入杯中，跟牛排放在一起。

还拆开今天在超市买的香薰蜡烛，点燃，放到桌上。

任谁看到都不会认为这是一顿普通的晚餐。

但当事人又谁都没有开口捅破那层窗户纸。

穆青染举起酒杯，“看起来很好吃，谢谢今晚的主厨。”

禾沐怔了一下，端起酒杯，凑过去轻轻碰一下。

穆青染……好像有点不一样。

以前的她，大概只会默默吃东西，才不会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穆青染放下杯子，用刀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肉质软嫩，三分熟，是她喜欢的口感。

过去，禾沐每次吃饭都会观察穆青染，她发现穆青染就喜欢吃一些血刺呼啦的东西。

明明不愿意尝试生鸡蛋，生章鱼也很勉强，却不会拒绝生牛肉。

她有时候都会觉得她或许比穆青染更了解自己的口味。

毕竟，那么多年里，她的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人啊。

穆青染抬眸，对上禾沐专注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