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比第一回凶猛得多。
她笑:“双枪陆文龙?”
心里还有点怜惜的歉意。
“把你给带坏了。”
“我本来就是坏。”
“我要你更坏,更坏……”
他已经不可以完整地道:
“你……比我想像中!”
他的行动把这话道出来。
百感交集,都锁在情欲中间。她是他的第一位旦角。他是她的第一号冤家。二人陷入彼此的包围,存心使着劲,只争朝夕。
后来。
她着他:“你喊我名字——”又问,“记得我本名吗?”
“秋萍。”
呀,她惊诧他竟然真的记得。看来,他是有心的。她又很高兴,他毕竟是有心的,不是因为自己的勾引。原来担忧着,心中一个老大的洞,便如情天恨海般被填补上了,一点一点地填补上了。
生死桥 [伍](4)
马上变得天真而又虔诚,尔虞我诈的招式都抛诸脑后,打算此生也不再动用。
当他凝望着她时,她的心开始剧跳,柔肠千回百转。想到几年来,身畔都是一些有条件的男人,给尽她想要的,名利地位,以及赞叹奉承,没有一个像怀玉——什么条件都没有,却是稀罕的。当她要他,他便稀罕。她不要耶稣了。
她正色道:
“唐,我知道你将来或许不爱我,但这也是没法的,我们各凭良心……你勿要瞎话三千。真的,你不爱我,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以退为进,唬得床上年少气盛的小骄将,不知水深火热,便急急自辩:
“不是的,我是爱的。”
“那,你留在上海。”
“——你明知道我是见一步走一步,我接不成另外的场子,也唱不了堂会,如今看来,金先生是决计不会放我一条生路的了。”
段娉婷沉吟半晌。
“我也决计不肯委屈自己来投靠一个女人,只是,我的本事光在台上,也许回北平算了。”段娉婷心里开始有只小蝴蝶在习习地飞,这样好不好?那样好不好?都是些美满的计划,纷纷绯绯。一下子,她又回复她江湖里打滚的慧黠和精灵。多奇怪,一个婴儿又匆促地长大了。她心里有数。
“见你们洪班主去。”
怀玉不知就里,便不肯。
她哄他:“我们联手背叛金先生,不是么?”一宵之后,次日,怀玉领了段娉婷到宝善街那弄堂房子下处。
他们不在,反倒见搁着一件随身小行李。
那个弹三弦的好事之徒,又像只耗子似地蹿过来,瞅着怀玉和段娉婷:“唐老板,说你有亲戚从北平来了呢,现在洪先生到处打听你到哪儿去了。”
亲戚?
是爹?他来了?才刚有信说他在北平安好勿念,怎么来了呢?
怀玉赶忙进去,如着雷击地见到一根长长的辫子,他怀疑自己眼睛看花了,一甩头,再看,她正沉迷地埋首于他的戏装相片,听到些微的声响,马上回过头来。那些微的声响:门轻轻地咿呀,脚浅浅地踏上,或者是眼睛巴嗒一下。
她虽身在这异地,但处处无家处处不是乡,异地成为一种蠢蠢欲动的新梦,她来了,不顾一切,冲口而出:
“怀玉哥!”
怀玉十分地惊疑,他听不见她唤他,只觉世界变了样,在他的意料之外——一切原是意外,一切都不合时宜,他无措地,喃喃:“丹丹?”
如果不是真的……
丹丹蓦地见到段娉婷了。她那么的一个人,何以她倒没有见着呢?眼中连一粒沙也容不了,如何容人?
怀玉见她进来,只好介绍:
“这是段小姐,这是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