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桥在农村是大工程。
先向两村各户募集公款,数目在预算以内,还有点盈余以备急需,才敢动工。凑钱也吃力。
那已是好几个月后的事了。找师傅选定黄道吉日,工人便开始清理、修整、搭建等工程。不过一桥连接两村,功德无量,再也不会有孕妇病人失救了,这是村长心头的痛。为了村民日后的好日子,他还给改名:「彩带桥」
——如一根连接东西的彩带。
这天他们去巡视初建的桥墩,不知如何,有点倾侧,叶村长便怪责工人:
「一座桥最重要的是稳固妥当,人和货都在上面走,如果不安全,搭好也作废。桥墩拆了重建吧,趁未起桥,根基应该重视,费点工夫吧,否则不找数的。」
工人们只好拆了重建。
说也奇怪,桥墩好了,桥面在搭建时又整片倒塌,付诸东流。
这次意外,还有三名工人受伤,两个压伤,一个掉进河里,几乎淹死。再做,水泥长久不凝固。
「有些工人见过程欠顺意外频生,都心寒。」工头向叶村长报告:「此回工程似乎有点不祥。」
屋里健仔和芳女两小无猜,十分投契,正在灯下念读《增广贤文》: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自恨枝无叶,莫怨太阳偏。大家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们出外谈谈,莫扰小孩认字。」
村长向工头问:
「不祥?」
师傅沈吟:
「开工日子是吉日,但施工动土,翻起泥土沙石,不免骚扰久居地下的邪灵,他们一旦被触怒,便会阻挠工程进行,轻则建造期间时生意外,重则建筑物会倒塌,出人命,甚至灭村……」
「那怎办?」
「唯有做点法事,镇邪求安。」
「我们照做吧。」
「最有效的——不过也有些残忍,未知你们愿不愿?」
村长急了:
「快说出来参详一下,钱的问题吗?可以想办法。」
「不是钱的问题。」师傅脸色凝重:「你们可听过传统古法『打生桩』?」
「打生桩?」
村长疑惑:
「打桩就打桩,何以叫『生桩』?请指点迷津——」
正说着,忽地人声喧嚣,工人直奔过来,要取止血药物。
「什么事?」
「阿九和阿胜不知如何吵架,之后二人便打起来。」
「两个都是好兄弟,平日揽头揽颈讲义气,几乎一条裤两份着……刚才打架,吓坏我们,好像深仇大恨的往死里打……」
「阿九被阿胜用大石砸到后脑,现仍不省人事。村长你们快过桥墩那边瞧瞧,我们拉开二人,现在先帮忙止血,不知会不会死人啊!」
一众连忙赶往现场。芳女停下来,探首门外,人已走了,天也黑了。芳女说:
「健仔,我们去看工人打架。」
「不要啦。」健仔竟下意识一个劲儿推拒:「我不想去,那儿又混乱又危险,还是待在家里吧。」
「胆小鬼!去啦!」芳女力扯。
「不去了,早点睡。」
「我不!」芳女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哼,我等阿爸回来问他。」
大人哪有工夫回应小孩?
芳女发觉,这几天阿爸忙下田也忙开会,都跟工头风水师傅村民代表总之一大堆人,在村中空地那儿聚集,你一言我一语的。她问阿妈,但阿妈身体不好还咳嗽,也不理男人的事——芳女发誓下世一定要做男人!
这几天冇王管,小孩就开心了。芳女见阿爸没空抽问课文字句,对健仔道:「我们快快写完习字便去后山捉蝴蝶了。」
健仔猜,建桥工程不知发生什么事?一定是大事!到底也是六岁小孩,不懂,也就不烦。
「上次见过那种青绿色的毛毛虫不知还有没有……」
谁知大人的世界?
他们正为一个天大难题矛盾而担忧。
「阿九他们是鬼上身吧?两个都伤得不能动。」
「长此下去,怪事天天有——工人们打算集体辞工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