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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她道,“父王的遗产中,有一座大连的露天市场,交由你收取租金和佣金,这是一笔为数不菲的帐目。”

“哦,是的。”他眯嚷着一只眼睛,带着一点嘲弄,原来是这个!在江潮日久,他的奸狡并没写到脸上来。他只看着小猫咪:

“这笔财产,你也知道,作为运动的经费,早已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你要拿钱,态度是否应该有点改善,才比较方便?”

芳子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紧握着双拳,双目燃烧着,但她努力克制。

“——这是人情世故呀……”

目光溜到她脸上。

没等他说罢,她拂袖而去。

头也不回。

这男人路子断了。

还有另一个吧?

“牡丹”酒馆来了稀客。

女侍领着芳子,走到其中一间房子前。

轻轻地叩门。

有人声,没人应。

女侍不及向她礼貌地通报,木门被芳子一手敞开,纸糊的窗格子也坏了。

映进眼帘的,是半醉的山家亨,他英挺的面目,模糊了,在温柔的灯光下,她完全认不出他来。

这个男人,头枕在艺妓的大腿上,艺妓,艳眼虽把她缠得紧紧的,浑身都是破绽。她的脂粉擦到脖根,衣襟却微敞,露了一大截背肌,颈背之间,白色油彩绘画了三角形的图案,微汗令它半溶。

她哺他喝酒。

清酒烫人,她用嘴巴街一口,慢慢地,哺到他口中。他的手伸进她衣襟内,搓捏着。

两个人很琐地调笑。

两把酒金点的舞扇在摆动,原来一壁还有两名半裸的艺妓,给他歌舞助兴。

一室放浪形骸的、野兽的气味。

山家亨缓缓地抬眼,赫见来客是芳子。迷们中,只道是幻觉。

半撑而起。

他唤:

“芳子?——

她恨极,又掉头走了。

听说他跟自己分手后,一瓶不振,日夜沉溺艺妓酒色。还亏空公款,欠了一身债项……

听说是听说,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亲眼目睹,她的希望也幻灭了。

——虽然掉头走了,但脚步还不很快。

只是,山家亨一起一跌,却又醉倒,再也无力求证,她有没有来过。

在门外稍稍驻足的芳子,一咬牙,终于决定,不再恋栈这个地方,这个男人。

一个无权,一个无钱。

中国人的话太有道理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是所有摔过跤的人的教训: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是这样的。

她唯一拥有的,可靠的,过滤净尽,不过是自己!

难道就此倒下么?

不。

她又有另外的路子了。

这天下午,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旗袍,短发梳得优雅帖服,坐在一个男人的对面。

芳子拈起茶杯,高贵地呷了一口茶,——一派淑女风范。

对面的男人,是日本著名的小说家村松梢风。

她没经约见,运自来访,一坐定,即好整以服地’道出来意,并没转弯抹角:

“我想把一个精彩的故事卖给你,作为小说的题材,用以换取路费。”

他有点愕然,但蛮有兴趣。

“这个故事的主角,”她说,“是已故满清肃亲王十四格格,川岛芳子。”

“哦!”他闻名已久,连连点头。

芳子继续叙述要点:

“是传奇的半生呢:她嫁给一位蒙古王子,但已经离婚。过去她曾与松本一位青年军官恋爱,但以悲剧告组她的私生活浪漫,出卖给你,无论如何,也值两千元的稿费吧?”

村松梢风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