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厌倦“天伦之乐”。
花了二万元买了副电脑,结果儿子整天与“苹果”打交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这样的早出晚归,赚个死脱,那衰仔却印印脚地坐享其成。在我小时候,向父亲要钱买本 “财叔”,他也要扣我半碗饭。
女儿年方五岁,长得眼小鼻大——像我,她还箍了排钢牙,在我跟前表演芭蕾舞, 一头蹒跚的招积小天鹅,要栽植之长大,需得花我多少心血?一排钢牙所费不菲,要二千多元。我从来都享用不到钢牙。
“你说,公平吗?”我冲口而出。妻用一层鸭屎绿色的面膜膏糊了一面,探首望过来,我连忙装作专心阅报。
那衰女仍踮起脚尖扰攘,我喝令:“还不去睡?去去去!”
她尖叫:“妈咪——”
儿子连忙帮凶:“爹地又欺负安琪了!”
“好了好了,够钟上床了。”在妻的训示下,二人竟乖乖就范。
真是走狗!
“你也够钟上床了。”她说。
她顺手关灯。一刹那间,大厅黑漆死寂,我衰老了。——她控制时间真有一手。未几够钟吃丸,未几够钟来干一次,未几够钟入睡,未几够钟起床、够钟上班……。我在她的英明领导之下,逃不出魔掌,永不超生。堂堂一个男子汉,连做错事的机会也没有?
真是天理难容。终有一天,给我遇上投怀小燕,就够她瞧了。
谁要一生饰演hifi旁两座大喇叭之一?一具永恒嘹亮,一具早已失灵——那是我, 发不出来自肺腑之声音。
“铃——”我接电话。
“这是史泰龙,我有好介绍!见你守行为过久,丢尽男人脸,权且给你一份神秘礼 物。地址是……”他说那不是架步,但是什么地头呢?
我从不打算去“滚”,我要的是“激情”。向往浪漫。你一定会明白:我无法与一
切知名或不知名的香港美女“沟通”,因妻本领高强,势力范围大。
当我摸上这住址时——那是在上环文武庙摩罗街附近的一座唐楼。
上到天台,见一个白发老翁,双目炯炯,不苟笑。他说他是“某先生”。
“你来买‘车票’的?请先发毒誓,永不后悔!”
有没有弄错?来找女人要发毒誓?
但见这某先生怪怪的,住的地方又局促,遍地是册籍,烟黄剥落。
“你要买单程的?双程的?抑储值的?”
史教我买储值车票,他说这样会合划算。而且尾程几等于免费。
他又问:“要哪个朝代的?”
“你有什么好介绍?”
“古今中外,燕瘦环肥,全都是小说中人,绝色佳丽。”
“我要……”一时间难以抉择。
“男的也成,潘安?宋玉?阳刚点的有武松?”
“不。请别编派我错入了‘断袖分桃’那一本小说里。‘红楼梦’也不要,”我道:
“我怕贾宝玉有爱滋病。林黛玉也有肺痨。”
“那你自己决定吧。”他好整以暇。
“……我要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笑得甜蜜的少女。我要她天真,不要她聪明。 ——天真得不蠢,又没聪明到看透男人。”
“哦,也够苛刻了。不过,我是‘明日科艺创先河’,你难不倒我的。”
他在一个雕花樟木柜中搜索一下,给我递来一张车票。那分明是地铁车票呀。还有什么“正面放入”、“通用储值”字样和箭嘴。
“你来找我,就要信我!”
他权威地说:“唉,你的文化程度虽高,但科学程度却未及。票上有所谓‘磁’,
这与地铁的……还是别说了,你究竟买不买?”
我买了。花了五千元。
他先把车票放在一个劳什么子铁盒中过一过,好象也调校了什么掣,总之做了点手脚。之后,随票赠送小说一本。吩咐我:“翻到那一页,折起它,手中紧抓着,上任何
一列地铁,闭上眼睛,直至车停定,你便出路面。记着,每次只得一小时。末了循原路回到站头,坐上往回驶的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