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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瞪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蝶衣心中有点胜意,见好不收:“那个时候他还为我打上一架,教训师兄弟,谁知砸在硬地乱石上,眉梢骨还有道口子呢!”

末了强调:“——这可是一生一世的事。”

菊仙伸手摸摸小楼眉上的疤,笑:“哦?那么英雄呀!”

又向蝶衣道:“你不说,我还真的不晓得。”

“你不晓得的,可多啦。时日短,许师哥没工夫细说你听。他呀,谁知肚子里装什么花花肠子?”

菊仙妒恨交织。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要怎么样才肯放手呢?成天价与小楼同进同退,分分合合。难道一生得看在小楼份上,换过笑脸么?

她只得木着脸张罗吃食:“蝶衣,这莲子呀,‘解毒’!我给你熬了些莲子粥,还带着六必居的酱八宝,尝尝。”

小楼探首一看:“这是什么?”

“果脯,特地买给他解馋。”

向蝶衣道:“‘嘴甜’一点的好。”

“是聚顺和的好东西——”小楼的手忽被她打了一下。

“去你的,偷?你看你的手多‘脏’。拈给你,口张开!”

蝶衣心里不顺遂:什么“特地”给我买?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末了还不是你俩口子吃的甜蜜?

他听不下去。

小楼嘴里含着杏脯,瞅着擦澡完了的一大堆衣服,和脏褥子堆放一旁,带点歉疚含糊地对菊仙道:“这些个洗洗吧?”

菊仙嘟着嘴,不爱动。

小楼忙唱戏一般:“有劳——贤妻了!”

她胜利地睨蝶衣一笑。

“就冲你这句!”

端起洗衣盆子。这回轮到菊仙见好不收了。她对小楼撒野,其实要蝶衣听得。

“我‘身上那个’来了,累,你给我端出去嘛!”

蝶衣呷着莲子粥,目光浏览在他那青花大花瓶,上面是冰纹,不敲自裂。

自行钟停了——原来已经很久不知有时间了。今夕何夕。

待得身子调理好,二人在前门大街中和戏院登场。

刚解放,全民皆拥有一个热切的梦,不知会有什么呢?不知会是多美?有一种浮荡的,发晕的感觉。谁到预料不到后果,所以只觉四周腾着雾,成为热潮。

戏院中除了演出京戏,还演出“秧歌剧”。那是当时文艺处的同志特别安排的节目。

当小楼与蝶衣踏入后台,已见一群新演员,都是二十岁上下,啊,原来小四也在。小四前进了。他们穿灰色的解放装,布底鞋。见了角儿,一代表上来热情地说:“我们都是解放区来的。没经过正规训练,毛主席说:”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装懂。‘。“领导也说:“为了接近劳动人民,为人民服务,提供娱乐,同时也来向各位同志学习学习。”

“哪里哪里。”小楼道。

“你们有文化,都深入生活,我们向各位学习才是真的。”

小四俨然代言人:“他们在旧社会里是长期脱离人民群众。角儿们免不了有点高高在上。”

领导和新演员连忙更热烈地握手:“现在大家目标一致了,都是为做好党的宣传工具,为人民服务,让大家互相学习吧……”花花轿子,人抬人。最初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