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第十三章(2 / 2)

四月间事 尾鱼 13149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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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坐着不动,好像听不到那些窃窃私语。

轮到岑今做陈述,她的语气并不激烈,给出另一版本,把起诉里的不实部分一一否认。

控方询问她时,可可树已经打了两个呵欠,胳膊肘捣了捣卫来,低声说:“这也太无聊了,打一架多干脆。”

卫来在心里说:那是因为你不关心。

他没有漏过每一句对答,头皮一直发紧。

那个中年女人问得不紧不慢,十句有九句是“是不是”式的。

——“是不是你建立了保护区?”

——“你的同事失去音信之后,是不是你主动和热雷米、瑟奇进行了合作?”

——“是不是你召集了小部分避难者,向他们传达了逃难船的消息?”

——“后来,你是不是清楚地知道,这是一条死亡路线?”

岑今一路都答“是”,声音越来越低,停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卫来几乎坐不住,但无计可施。

有女证人到场,幸存的175人中的一个。法官问她:“你觉得在保护区,谁是真正的主事者?”

女证人看向岑今:“是岑,我们都知道她为国际组织工作,联合国的车队撤员时,她是获准上车的……热雷米和瑟奇后来才加入,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岑说他们也是志愿者,我们相信岑,所以我们也相信他们。”

岑今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而意料之中的,真正让人崩溃的是证据环节。

那个中年女人首先出示了一份清单:“这是292名保护区人员的名册清单,六年前热雷米交出的原件是175名,保存在国家档案中心。我们经过比对,确认292人中,175名符合原件,117名在失踪者名单里。”

但她没有说出名单的来源,只是说来自上帝之手的一位重要人物:“正是因为他给出了揭发的信件,指出这个保护区的秘密,又给出了名单,我们才开始去怀疑热雷米这个戴着无数光环的人物,否则真相还不知道要被湮没多久。”

卫来的目光落在那个特殊旁听席上。是恩努吗?当时他应该不在保护区中,不然媒体早把这段经历挖出来了。他有亲友在那里罹难吗,否则他为什么这么关注岑今的案子?

出示的第二类证据,是当时保护区里避难者的信件和日记。

中年女人读的内容都很关键。

——“包括我在内,岑的房间里只有八个人。岑说,大河上有一条船,船票很贵。但我们没有人觉得贵,和命相比,那真的不算贵……”

——“我注意到,已经有几次了,岑在半夜送走外勤,天不亮就起来等。他们凑在一起说话,很高兴的样子。我忍不住,找机会问了岑,岑说,只是转移了一些人去邻近的保护区……”

照片和银行账户资料来自瑟奇,足以证明岑今和胡卡头目有交往。并且,从账面上看,她当初拿到的钱是最多的。

而令卫来最意想不到的,是一段瑟奇的死前录音。

审判室里静得可怕,录音机在放带,透过透明的卡壳,可以看到磁带慢慢地转。瑟奇惶恐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真的是她主使的,我和热雷米都是听她的——我们是淘金的,我们不懂那么多,她是高才生,她知道很多例子,她教我们的,我们只是照做……

“热雷米一直担心被她灭口,说她迟早会收拾我们,我们还做了应对,我一直不大露面,这样她就找不到我——热雷米死了之后,我找上她,她辩解说是事发了,卡隆的复仇者做的,还让我赶紧逃跑……”

卡带停下。

法官问岑今:“你是否和瑟奇有过上述对话,指出热雷米死于上帝之手,然后让他逃跑?”

岑今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的。”

卫来心头蓦地一沉。

那个中年女人霍地站起来,语气渐转愤怒:“我提请刑庭不采纳被告的自辩内容,因为不可信。这个女人在撒谎。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热雷米并非死于上帝之手,在我们找上热雷米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庭下乱起来,议论声潮一浪高过一浪,可可树凑过来,问他:“你现在还相信她吗?”

当天没有出结果,要综合各方意见作评议。

但结果似乎已经显而易见——岑今先被带回去,起身时,几乎是迎着刀子一样的森冷目光。

人员陆续散去,卫来坐在椅子上没动。可可树知趣地不说话,腮帮子一鼓一缩,百无聊赖地看屋子内外。

末了,卫来说了句:“我去看看她。”

这第二次探视,气氛明显凝重。门口的守卫增加了,虽然不至于贴身紧跟,但是也不允许关门。一切举动都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

岑今的情绪明显很低落,见到幸存的保护区证人,对她冲击很大。她说起那个女人:“叫阿西娜,是最早进保护区的,那时候16岁,一直哭。我安慰了她很久,后来教她包扎,让她给我打下手——你听到她自陈身份了吗,她现在是个护士。”

她居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卫来打断她的话:“热雷米,还有瑟奇后来找过你的事,你没说过。”

岑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卫来,遇到你之前,我活了27年,跟你相处到现在……还没满一个月。跟你讲我过去的事,也只一个晚上,我有很多事都没说过——想全说完,给我一年都不够。”

卫来苦笑,然后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岑今说:“庭审这个结果,也在预料之中。热雷米很聪明,心里有鬼的人,总担心事发,便想尽办法编故事来圆——他知道真相是什么,他一定把整个过程掰碎了分析过,在每一处零敲碎打,以便万一出事,可以有一套更完美的说辞。

“他说得没错,除非我永远瞒着,否则不管在哪里告,卡隆也好、联合国刑庭也好,我都告不赢,没人会相信我的。”

卫来说:“我相信啊。”

岑今伸出手,指尖在他半屈的手背上轻轻拂过:“你相信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有时候,你也不是在维护我,而是在拼命维护这种喜欢。换了是别人,你也会说:‘编故事谁不会啊,我们要看证据。’”

她缩回手。

“当时,热雷米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三个人知道真相,已经死了两个。我不管庭审的人怎么想,不管全世界怎么想,哪怕真的判我死刑,我不希望你对我失望——我说过的关于保护区的所有,都是真的。”

卫来拼命想抓住每一个可能:“一定还有证据,热雷米跟胡卡人联系过,也许对方可以指证他……”

也不行,这只能证明热雷米是从犯,别人大可以说他是听命行事,幕后主使还是岑今。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那天晚上,在树林边,热雷米不是威胁你吗?在场的胡卡士兵可以作证,只要我找到他们中的谁……”

岑今轻声说:“卡西解放阵线打回来的时候,城里残留的胡卡士兵要么赶紧逃亡,要么以死顽抗。河边驻扎的那些,听说全军覆没了。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没有仔细地分析过任何能找到证据的可能性吗?”

卫来问:“热雷米是你杀的吗?”

岑今回答:“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处,谁愿意铤而走险?所以我这个人,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的,真的偿命,也不算太冤枉。”

回到房间,可可树正和麋鹿打电话,见他进来,把卫星电话递过来:“要说两句吗?”

卫来提不起劲:“外放吧,我听着。”

他躺进床里,床板挺硬——他忽然想要那种很软很软的床垫,软到可以整个人都陷成茧。

可可树揿了外放。

麋鹿的声音传来:“帮你查了,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热雷米死的时候,保险箱大开?警方查了他的账户记录,他之前提取过50万美元,很可能丢的就是这笔钱。

“还有,岑小姐的社评风格忽然转变,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好多事情都发生在三年前。三年前岑今回卡隆、热雷米被杀、岑今的社评风格转变,甚至上帝之手的出现……

卫来隐约觉得,有一根看不见的重要的线,牵连起许多事,就在三年前。

“帮我查一下具体的日期,不要这么大概,我要顺序,谁先谁后。”

可可树说:“这有区别吗?”

卫来说:“我先把你的鲨鱼嘴扔到门外,然后你跑出去捡——你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可可树面露警惕,身体不觉挡在了挂在床头的鲨鱼嘴前:“那当然是你不讲道理,我很生气!”

卫来说:“那如果是你先跑出去,然后我把鲨鱼嘴扔出去——你觉得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可树的眼睛滴溜溜转,这就不好说了:“可能是我先揍了你,然后我跑出去,你一气之下拿鲨鱼嘴砸我;也有可能是我让你帮我把鲨鱼嘴扔出来的,要看情况的。”

卫来说:“是啊,谁先谁后,就是这个区别。”

可可树反应过来,不吭声了。

麋鹿听得叹气:“卫,可可树把庭审发生的事都跟我说了,都到绝处了,你还不死心吗?”

卫来笑,问他:“还在学成语吗?”

“在啊。”

一说到成语,麋鹿就来了兴头,“我喜欢那种成语,比如三三两两、上上下下、七七八八,别的都好难。”

卫来说:“你往后翻,可能你还没学到呢,我记得有个成语,叫绝处逢生。”

是到绝处了,他也就差“逢生”两个字了。

电光石火间,卫来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恩努!

岑今说过,热雷米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真相。恩努为什么能递出揭发的信件,指出保护区的秘密,甚至给出了完整的名单?

刀疤不同意卫来见恩努。

他冷笑着说:“卫先生,你杀了我都没关系,但恩努先生如果出事,我担待不起——不仅仅是上帝之手,恩努先生被不少媒体称为‘卡隆的明日之星’。那么多重要的事情都要靠他去推进,我不可能让他冒一点点风险的,懂吗?绝对不可以。”

卫来尽量心平气和:“我只是去跟他谈谈,不是去闹事的。”

刀疤耸耸肩:“你说服不了我,我不相信你。”

卫来真服了他了:“他有那么多保镖!”

“再多的保镖也保证不了万无一失,你跟他‘谈谈’,万一谈到一半忽然发难,那些保镖反应不过来呢?”

卫来忍住气,顿了顿,双手送到他面前:“这样,你把我铐上,或者绑上,让人拿枪押我进去,隔着桌子,我跟他谈,可以了吧?”

刀疤不吭声了,顿了顿说:“我去问问恩努先生的意思。”

卫来说:“你最好去问问,堂堂的‘明日之星’,连个被绑上的、用枪抵着的人都不敢见——我很怀疑你们把明天交给这种人是否靠谱。”

事实证明,“明日之星”还是有点胆量的。

半个小时后,卫来被带去了恩努先生的房间,没有绑铐,也没有枪押。

恩努先生住在疗养院更为幽静的后进,这大概是院里唯一一间里外套房。外间住着保镖,说是“那么多”有失偏颇,一共三个。恩努先生住里间,卫来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着翻看桌上摊放的资料。卫来在桌前坐下,看到庭审时出现过的录音机、信件、照片、日记本,还有其他叠放的文件资料。

一个和岑今八竿子打不着的高官,除非和自身利益密切相关,否则为什么这么关注这起案子?

恩努抬头看他:“卫先生?”

“是。”

“听说你是岑小姐的保镖,和她关系很亲密?”

“是。”

恩努笑起来:“年轻人,应该懂得大是大非,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其实恩努正值壮年,绝不算老,张口就是“年轻人”,大概是身处高位,太习惯去指导别人、发表意见了。

卫来不想绕弯子:“你和那个保护区有什么关系?你有重要的亲友在里面待过吗?”

恩努摇头:“都没有。”

“那你怎么会给出揭发的信件和名单?”

恩努这才意识到,卫来是把他当成那位“重要人物”了:“是我收到的,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保护区水这么深。热雷米当时可是卡隆政府的红人。”

“谁给你的?为什么你一收到就开始怀疑热雷米?——你自己也说了,热雷米是红人。按正常的程序,难道不是应该先去质疑揭发者吗?”

恩努微笑:“抱歉,这个我不能透露。我只能告诉你,揭发信件来自一位我很尊敬、感激以及非常重要的人物,所以我没必要确认。不管热雷米在卡隆多么吃得开,我都敢去怀疑他。调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很让人震惊。”

卫来不死心:“我可不可以见见他?保护区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他是第四个,也许我见到他,了解了更多情况,事情会有转机。”

恩努笑起来,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桌上的所有证据,语气中带轻蔑:“转机?”

他没有再聊的兴趣了,示意保镖把卫来送出去。

出门的刹那,刀疤看向恩努,恩努摇了摇头。

刀疤不动声色,陪卫来回房,到门边时,说了句:“明天早上十点,会公布宣判结果。”

明知道宣判结果不会开出什么好花,不会如他所愿,卫来还是像等待未知结果一样紧张。

晚一点的时候,麋鹿又打了通电话过来,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线。

总的来说,先是四月之殇三周年,热雷米和岑今都回了卡隆。然后是热雷米在法国被谋杀。上帝之手的出现和热雷米的死挨得很近,说不清先后。推论起来,上帝之手的出现应该在后,因为一个组织的声名渐起,着实需要时间。之后就是岑今的社评风格突变,用麋鹿的话说——之前是吃面包牛奶的,后来是吃枪子的,突突突往外喷,根本不怕得罪谁。

这先后顺序想告诉他什么呢?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落水者,在做垂死挣扎,徒劳抓住的都是浪面上的浮沫?

卫来焦灼到有些暴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过夜半,漫天张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才渐渐睡去。

这个梦不安稳,上来就是天翻地覆、浊浪滔天,那条偷渡船在白浪里颠簸,卫来挣扎着上到甲板的时候,正看到岑今的画架和画纸被暴风吹散。单薄的纸张被风撕扯着在船上乱飘,每一张上都有编号。画纸上,一张张卡西人的脸,面目悲哀。

卫来吼岑今:“浪太大了,你过来我这里!”

岑今站着不动,下一刻,船身倾侧,岑今摔翻在甲板上,一路滚下船舷。

卫来冲了过去,在她身子坠下的刹那伸出手臂,死死握住她的手。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伸出的,是左臂。

好像有一股电流,从腕根到肘心,那条手臂忽然不听使唤,一直颤抖。手上的劲力渐渐缺失,岑今的手慢慢从他掌中滑脱……

卫来骤然睁眼。

室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但他分明听到了裹挟在密集雨声里的车子引擎声响。

卫来再无犹疑,翻身下床,几乎是直冲出去的。他看到微弱的光亮,在盘山路的坳口处一晃而逝。

卫来脑子发炸,下一瞬冲到岑今门口。两个守卫过来拦他,他揪住一人脖颈,狠狠用他的头撞向另一个,把两人撞跌在一处之后,一脚踹开门,揿亮了灯。

床上被褥凌乱,但没有人。

桌上,有金色的链子半垂,那个装着粗制口红的贝壳半开,膏体明显凹少了些,有人用过。

卫来全身的血几乎都冲上了脑子,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去看。

是刀疤,他显然是冒雨回来的,身上湿了大半,说:“卫先生……”

卫来不等他说完,暴怒的狮子般冲上去,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一只手狠狠钳住他的咽喉:“人呢?”

刀疤艰难吐字:“转……转移了。”

“转移了,还是去行刑?”

刀疤不回答,反而笑起来。卫来恨得几乎咬碎牙齿,一拳砸在他脸侧。

刀疤嘴里出血,哧哧笑着:“就……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提前转移了,看……看来是对的。”

卫来揪住他衣领,把他拎起来:“你说过,是明早十点公布宣判结果!”

刀疤断断续续地说:“是……是啊,我们明早十点会公布宣判结果,没……没骗你,但庭审结果,当庭就已经有了……”

“把车子叫回来,有车载电话吗,叫回来!”

刀疤侧过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没这权力。”

卫来说:“好,你自找的,你记着,你自找的。”

他撇下刀疤离开。

刀疤抚着喉头挣扎着坐起来,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可可树一边套衣服一边探头进来:“卫呢,我听到他起来,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刀疤的脸色忽然白了,嘶哑着声音吼:“恩努先生,快,恩努先生!”

卫来血红了眼,但是脑子没乱。

到后进时,他放轻脚步,先到门边,听了一下里头的动静。

都是保镖,这种三人贴身保护,住里外间,应该是一人值夜、两人休息。刚刚和恩努见面时,他观察过房间方位,大致知道三个人会是怎样的角度排布和站位,以及仓促间,三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一对三,很吃亏,绝对不能拖。五秒内占不到上风,下场会很惨。

卫来咬紧牙关,忽然踹出一脚。门板荡开的刹那,他急速后仰,背部贴地,迅速滑了进去。

与此同时,枪声响起。子弹的亮光暴露了枪膛的位置,卫来觑准站位,悍然伸手,借着滑进的势头,抓住左右边两个人的脚踝,一拖便倒,然后大喝:“可可树,开枪!”

剩下的那个人瑟缩了一下,卫来就趁着这片刻的空隙,撞开里间的门,直滚了进去。

枪声停了,约莫半分钟之后,灯一一揿亮。

里间的门半掩,有个保镖犹豫着想靠近。

卫来的声音传来:“再往前走,是不是想让他死啊?”

麋鹿睡得迷迷糊糊间,又听到电话铃声。伊芙翻了个身,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麋鹿把脸埋在枕头里,把电话抓到耳边:“喂?”

听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他问:“现在呢?”

可可树说:“他想让车回来,卡隆人能不答应吗?应该没事了,那位恩努先生在打电话了,就是……接下来难办,人家是高官,得罪不起……”

麋鹿说:“不是,他放倒了三个人?”

可可树居然与有荣焉:“是啊,卫这次很快,应该是在十秒内得手的。那三个人真是饭桶……”

麋鹿脑子里轰的一声,对着话筒吼:“防那三个人!”

可可树一下子反应过来。

非洲当地的保镖市场很混乱,尤其是战后不久,由于政局不大稳定,时有内部倾轧,当权者更倾向于委托雇佣军支撑的保镖集团。这种保镖集团的模式类似垄断,一个集团垄断一个地域的保镖业务,一次失手通常意味着地盘的丧失。

于是出了个不成文的补救规矩:客户有伤亡的话,干掉来犯者,抵部分过失;客户受到惊扰,但平安,干掉来犯者,就当没过失,还会有额外奖励。

可可树紧张得耳膜嗡嗡乱响,他陡然抬头,眼前的一切好像蒙太奇的拼接镜头。

——刀疤脸色铁青,却又紧张得额头冒汗。

——恩努拿着电话,好像在拨号。

——卫来站在办公桌前,屏住呼吸。

——而那三个保镖里,忽然有一个端起了枪。

可可树吼:“卫!趴下!”

他直扑过去,密集的枪声在空气里上下颠扑。把那人砸在地上之前,他看到卫来翻进办公桌背后,桌身、墙面多处着枪,墙屑、木屑乱飞,桌面上一片狼藉,很多文件被击得扬起,又四散着落下。

可可树怒不可遏,想也不想,把那人脑袋狠狠往地上一磕,然后抬起头,目光凶悍,扫过剩下的两人。

那两人没敢再动。

可可树也不敢动,他看着那张桌子,声音有些发抖:“卫?”

没有应答,也没有动静。

有一道血线,顺着桌角外围,慢慢流出。

可可树眼前一下子模糊了,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冲到跟前,他发现卫来趴在地上,肩上的伤口绷开,那一处血濡了一片,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的一份文件。

那是一封信,匿名,揭发当年的保护区事件,最后一行依次写下了应该接受调查的、对保护区事件负责的人的姓名。

热雷米、瑟奇、岑今。

原来岑今的英文名叫Silvia。

英文名后标注了中文名,那个“今”字,习惯性顿笔,像个“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