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发兵桂地(2 / 2)

龙阙 石头与水 10341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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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城因是新盖的,建城时秦凤仪就特别注意城池质量,故而结实得很,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砸开口子的。本身攻城便比守城要难数倍,何况城中守军比他们想象中要多。原本山蛮认为,顶天留下五千守军,可实际上正规军便有六千,还有一千五百余名童子军与八百名州府辅兵。这些辅兵暂且用不到守城,他们平日里要维持城中秩序,但正规军与童子军们加起来,已有七千余人。七千守兵对万把山蛮兵,再加上城池坚固,也就是李镜想用此战磨一磨童子军,不然,这一战会结束得更早。就是这样拖着,也不过打了二十天。

待外头山蛮退兵,李镜留下一千守兵,余者全部出城,追击山蛮残部。

待仗打完了,李镜方令人送信给秦凤仪,让他不要担心。

秦凤仪听过侍卫的回禀,又看过他媳妇儿亲笔写的信,以及章巡抚、方悦的联名奏章,一颗心才算安定,喜笑颜开地对诸将道:“白叫我提心吊胆好些天,王妃竟把城守得这么好。”

诸人亦是大喜,赵长史赞道:“王妃真是将门虎女啊。”冯、潘二位将军亦道:“不愧将门出身。”

土人就比较实在,阿金因与李钊共事时间长了,说话便随意了几分,道:“李大人,你家都是姑娘习武,男儿习文吗?”不得不说,这是所有土人族长心中的疑团啊。李大人当然也很好啦,但是不懂武功,原本也不奇怪,汉人是有很多男人不懂武功啦。可是,同为兄妹,王妃武功就这么高,土人便觉着很奇怪啦。

要不是李钊好涵养,真想喷阿金一脸,心说:就你这样,你还想娶媳妇儿哪。他决心回头就跟严家三郎、四郎说一番阿金的坏话去。李钊面儿上却是文雅一笑,道:“皆因舍妹自幼根骨俱佳,故而家传武功父亲便传给舍妹了。我不适合习武,便从文了。”

秦凤仪还得意兮兮地补一句:“严大姐武功不错吧,也不及我媳妇儿哪。”阿金赞叹:“这么好!”

“那是!”秦凤仪对自己媳妇儿向来不吝夸奖的,道,“不是我吹牛,当下及得上我媳妇儿武功的也没几个。”

秦凤仪人逢喜事精神爽,很是将自己媳妇儿大大地吹捧了一回。也的确,此次李镜守城大功,故汉人官员一致忽略了女人贤静淑德之类的美德要求,毕竟在战时,一个能守城的王妃比一个只会坐屋里绣花的王妃有用多了。

至于各土人族长,越发觉着,亲王大人果然眼光好啊,娶来的王妃这般能干。然后,各个给了阿金一个加油的眼神!

于是,阿金的胸脯挺得更高啦!

知道媳妇儿孩子都安全了,秦凤仪也就不急着班师回凤凰城了。有了信州城的经验,桂城的一应收剿安抚之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桂地的地气虽不比凤凰城暖,但现下也不太冷,先得把战亡的兵卒火化,抑或挖深坑掩埋。另则,伤员的救治,还有就是山蛮里那些受毒伤的,现下虽成俘虏,秦凤仪当时急眼出了这招,如今家宅平安,他良心又回来了,想想很不应该,令太医开了解毒方子,统一喝解毒散。也就是秦凤仪了,换第二个人,有这善心都不一定有这财力。

秦凤仪向来注重后勤保障,他的军中,有单独训练出的一批军医,这些人医术只是粗通,通的还都是外伤,什么拔箭裹伤之类的,再者便是煎药熬药一把好手,这种都是为了求速成训练出来的,战场上却很是实用。

而且秦凤仪与安国的大药商们有直接的生意往来,他这里近几年时常有战事,大药商们拿镇南王当菩萨看,简直是大买家、大财主有没有。其实,这年头对将士兵丁的伤后保障,全看自身命硬不硬了,便是有军中大夫,多是为了将领级别准备。寻常士卒受伤,全靠一个“熬”字。秦凤仪是财大气粗,他又不是那等有了钱自己奢侈享受的人,主要是少时早用他爹的银子奢侈过了,这会儿秦凤仪颇有超凡的意味了。再者,他南夷人少,有这些兵不容易,秦凤仪珍惜得很,故而想出一切法子再加强后勤保障。

为什么他打仗死的人少啊,一则是平时训练用心;二则便是强兵强甲,秦凤仪为了兵备都能去跟工部翻脸;三则,便是战后保障问题了。秦凤仪商贾堆里过了许多年,很懂得开源节流的道理,故而极珍惜兵卒,很舍得在军医上面投资。这些治伤解毒的药,哪样不是银子啊!

要不然,先时秦凤仪也不能为了银子把私盐都贩到江西道去了。

秦凤仪这回的收获,除了活捉桂王以及桂地山蛮的若干王公首领外,还活捉了桂王的智囊团,其中一人,总算为秦凤仪解惑那凤凰纱之谜了。那人瞧着年岁相当不小,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脸上似有暗青,细瞅该是久远的刺青,历经岁月,仿佛半面青斑。秦凤仪一问凤凰纱的事,这人都不用逼供,直接就说了:“当年裴贤妃送给平侧妃的,就是这九色凤凰纱啊,怎么,镇南王殿下不知道吗?那柳王妃死得可真是太冤了。”

秦凤仪心知这人有故意挑拨之意,仍是忍不住面色微沉,道:“不是大红的凤凰锦吗?”

“什么凤凰锦,明明是凤凰纱。”这人声音嘶哑,“九色凤凰纱,向来只供后位。

当年先帝于陕甘罹难,宫中有内侍窃凤凰纱以献裴贤妃,裴贤妃将凤凰纱转赐平侧妃,以示待景恒得帝位后,必以后位许平家,平家方愿为景恒争帝位。殿下的母亲柳王妃,便由此失去的后位。”

“多谢你告诉我哟。”秦凤仪翻个白眼,摆摆手,“带下去吧。”

在这人正常的推断里,任谁听到自己母亲遭遇这样巨大的不公,间接导致自己由元嫡皇子变为这种不尴不尬的皇子身份,还是皇子里第一个被封藩的,从此与皇位无缘,这得多恨啊!还不得恨得眼睛里滴血啊!

结果秦凤仪竟是个怪人,对他所说的那一套完全没有反应。那人顿时急了,怒喝:“你也配当人子!”

“我不配?!你配!”秦凤仪啐一口,拍案骂道,“你也是汉人,投靠了山蛮我还说你情有可原!可在这桂地,汉人生活形同奴隶,你也配当人!还来我这里使这些下作手段,我看,你也就是这种下作东西!以为我稀罕那狗屎皇位,我呸!”

那人做桂王谋者多年,自忖一身机谋本领,此际却被秦凤仪骂得脸色铁青,怒吼:“汉人!汉人!满腹机谋、龌龊恶心,哪样不是汉人!”

“哎哟,你对自己认知还挺清楚啊!”秦凤仪无意与这样的疯子多说,挥挥手,命侍卫将人带下看管。

当然,秦凤仪也不是没感觉,他在心里把景安帝臭骂了两千遍,之后就去处理桂城这些个千头万绪的事了。

山蛮也分很多种,桂地山蛮相对于信州山蛮,就更蛮横一些,尤其是上层山蛮,相当不驯。好在如今为俘虏,秦凤仪的刀枪所向,这些人倒也识趣,用秦凤仪的话说:“都俘虏了,再不识趣,那就是欠捶。”

秦凤仪原本对山蛮是一视同仁的,但桂地山蛮又有不同,没有哪一地的山蛮会觉着他们比汉人尊贵,桂地山蛮偏生如此,便是最底层的山蛮,都认为他们是比汉人更尊贵的存在。秦凤仪又不能把他们都宰了,但对于山蛮如此认知,不得不说,秦凤仪心里不大舒坦。

秦凤仪问赵长史此事,赵长史道:“他们也不过自己这样想想罢了,井底之蛙,自欺欺人,殿下何须在意。”

秦凤仪道:“倘一直存有此念,以后怕是反叛之事会颇多。”

赵长史笑道:“最底层的山蛮,他们的生活难道就比奴隶更好吗?再者,这里的人口既然不驯,驻一支强兵便是。一年不驯,便治理一年,两年不驯,便治理两年。何况这些山蛮又不是真的不识道理,他们先时认为汉人孱弱,方轻视汉人。如今殿下兵破桂城,他们还有什么可强横的?再不驯服,还可迁至海岛,那里无干大局,随他们去好了。不过眼下还未到此地步。”

秦凤仪点头:“对,能驯化还是要以驯化为主的。”

秦凤仪这里处置桂城事务,李邕、方壶、傅长史、柏衡都过来道贺。正赶着秦凤仪这里刚分完赃,也不能说分赃,主要是战利品啦。当初一个信州城,大家便分了不少,此次桂城,山蛮百年家底,除了桂王的库,还有所有山蛮贵族的私产,秦凤仪都一并抄完了。然后,依旧按二八分,秦凤仪取两成,其他的,按功绩大小,也要算上凤凰城留守军队,毕竟他们也歼了一万山蛮军呢。另则,如壶城也有一份,粮草运送,皆赖壶城之力。

原本没有李邕的,不过他来都来了,秦凤仪自己给了他个大红包。

李邕虽不知别人得了多少,但他大舅兄得了多少他是知道的啊。李邕再三请求秦凤仪:“殿下,如果再有为殿下作战事宜,殿下一定要叫上我啊!我对殿下的忠心,天上的太阳都是知道的!”

方壶亦道:“是啊,我们既归顺殿下,便愿意为殿下效力。”这位殿下委实是个大方人哩。

这郎舅二人,原本秦凤仪来打桂王之事,他们亦是双手双脚都赞同的。但是两人都没有出兵的打算,李邕那里是兵比较少,他那里青壮也才五千,平日还要种田,留下守城守家的,最多抽调三千人。方壶那里倒有万把兵丁,但方壶为人精明,他想的是,他便是助拳,兵将必有折损,怕朝廷也赏赐不了多少。故而傅长史虽有劝,方壶却是含糊着过了。方壶不知道的是,原来秦凤仪大方若斯,直接分了桂王的库啊!

他这只是帮着转运粮草的都有一份,何况那些上阵杀敌的了!

每虑及此,方壶心中的悔意,也只有曾留守凤凰城的阿泉族长能明白一二了!

方壶私下还同傅长史赔了一回礼:“哎,哎,我当早听傅公的,出兵以助殿下。”

傅长史揶揄:“吃一堑,长一智。”

方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亦是个大方性子,所得这笔赏赐,此次出力者亦是人人有份,如傅长史、柏衡都有的。

可以说,每次战后,这是最让人欢欣的时刻了。

方壶、李邕此番前来,除了恭贺秦凤仪征得桂地擒获桂王外,他们也各有亲朋在桂地,想看看亲朋好友的情况,若是还不错,便罢了。倘情形不大好,能说情的,他俩还要帮着说一说情。再者,这两人毕竟也是山蛮,有他俩在,倒有助于安抚桂地山蛮的情绪。

最终,秦凤仪决定让傅长史与冯将军率兵留守桂州,自己便准备班师回凤凰城了。这个决议,并无人不满,除了方壶。方壶与傅长史相处得很是融洽,而且当初桂王知晓他归顺了朝廷时,很是不满。方壶很是战战兢兢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便是傅长史与秦凤仪联系,让秦凤仪先储粮至壶城,一则以后可供征桂地的军粮,二则可安方壶之心。

再加上傅浩才学过人,方壶很是敬仰他的才学,故而很舍不得傅长史。

秦凤仪笑道:“你那里样样安稳,今桂地还需傅长史坐镇一段时日。放心,我另给你派的也是个再稳妥不过的。”秦凤仪把谭典仪派给了方壶,辅助他治理壶城。谭典仪是秦凤仪亲自挑出来的,留在身边使唤了小两年,样样合意。秦凤仪亲自与谭典仪细细地交代了一番,谭典仪又去傅长史那里,听傅长史指导过壶城政务,便到壶城上任去了。方壶最终也没有取壶城知府之位,虽则秦凤仪当初说只要他愿意,知府之位也可予他,方壶到底是个聪明人。何况,他先时不放心,是不放心秦凤仪的人品,怕秦凤仪虚言糊弄于他。如今看秦凤仪大方若斯,待他们与汉人同,而且以后还有许多要向汉人学习的地方,方壶便主动将知府之位让了出来。因是主动归顺,他得了朝廷赏的三品将军之位。

至于邕州,现在说是州当真勉强,不过秦凤仪把小秀儿的相公老阮坑了来。要秦凤仪说,老阮做官很不咋地,这都中进士多少年了,因性情忒耿直,不懂官场打点,现下还在个穷县当县令呢。秦凤仪一看,哎哟,南夷就缺这样儿的,立刻把人鼓捣来,接手了邕州这一摊。

待秦凤仪忙完桂地之事,率大军回凤凰城时已近腊月,这一番出来,前前后后足有五个月的时间。但想到封地尽收己手,哪怕现在还是块比较穷的封地,秦凤仪那满怀的激情壮志,犹如要迸发出来一般。于是,回城一路,秦凤仪诗情如海,足作了两百首诗,平均每天便有十首出产。更要命的是,秦凤仪作了小酸诗后,还特喜欢叫近臣来品评,把大家品评得一路食欲不振。

李钊为此还定下规矩:吃饭不评诗,评诗不吃饭。

秦凤仪这次一出门就是小半年,把大阳给想坏了。大阳现已三岁多,不再是不记得人的小娃娃了,已懂得思念,做梦就梦到了他爹很多次。这回一听说他爹要回来,提前半个月就张罗着做新衣裳,不仅是他做,还要给他妹一起做。连带着大妞儿姐、阿寿哥、阿泰哥、大胜弟都张罗起来做新衣裳,阿秦、寿哥儿做新衣裳很好理解啦,他们各自有爹在外,大妞儿姐的爹就在凤凰城,为啥也要做新衣裳?大阳的回答是:女孩子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啊!

因秦凤仪西征大胜,举城人都欢欣,更何况李镜这几家呢。故而,孩子们要做新衣裳,也由着孩子们做去。其实,他们先时的衣裳还穿不过来呢。大妞儿还把她刚出生未久的小弟弟也算上了,大妞儿觉着,弟弟现下虽则丑了一点,但估计以后会跟大美一样,越长越俊的。所以,大妞儿还说,她只做一身新衣,给她弟做两身,好让她弟快快变俊。

大阳非但张罗着大家一道做新衣,还应承了大家,届时老爹们回来时,大家一道去迎迎。这可是把阿泰、寿哥儿高兴坏了,寿哥儿还道:“咱们也带大胜一道去吧?”

大阳豪爽地一口应下。

可待出发的那日,孩子们早早到了,结果只叫大阳一人上车,大阳顿时急了,指着几个兄弟姐妹道:“我们一起去。”

内侍官耐心劝道:“可殿下,这是您的车驾。”“去去去,正因是我的,才该是我做主,难不成,我的车叫你做主?”大阳马上就要四岁了,口齿已是很伶俐了,大妞儿为他这话拍手叫好:“说得好!”

大阳受到大妞儿姐鼓励,再加上他在家一向跟个霸王似的,又是府里的世子,内侍官也不敢大拦,大阳已招呼大家上车来了。几个孩子里,就寿哥儿大些,寿哥儿还跟他爹学过一点知识,对内侍官道:“要不,内侍官你去问问我姑妈,看我们能不能一起去。”他原本以为大阳都跟姑妈说好了呢,原来这小子啥都没说。其实,人家大阳就是很朴实地认为,车是他家的,城是他家的,他请大家伙儿一道去迎迎各人的爹,这可怎么啦!

寿哥儿人虽小,话却很在理,既有突发状况,内侍官连忙跑去问王妃了,大阳已是招呼着大家都上车坐了,还说:“天儿冷,别在外头冻着啦。大胜、大美最小,先叫他俩上来。”

两人都是嬷嬷抱上去的。

这两人一上去,大阳道:“咱们也别傻等,先上车坐下暖和暖和。”

旁边嬷嬷侍女听一群孩子小大人似的说话,皆是忍俊不禁。里头李镜正与大公主、秦太太、崔氏、骆氏几人说话,听到内侍官来禀此事,大公主道:“这怎么还要一块儿去呀,让大阳去就是了,叫他们回来。”

崔氏也说:“这可不合规矩。”

李镜一向心宽,笑道:“都是孩子家,大阳念叨他爹念叨了得一千两百回。我也常听阿泰、寿哥儿说起张大哥和大哥呢。孩子们都爱个热闹,既然要去,那便一起去吧。”

骆氏柔声道:“大阳是世子,怎好乘一车呢?”

大公主也这样说,几个孩子年岁相差无几,平日里都在一起玩儿,可以后,各有各的爵位,尤其是这样的场合,当尊出大阳世子之位来。

李镜笑道:“这并无妨,他们自幼在一处,盼他们以后也如今日这般才好。让孩子们去吧,别扫孩子们的兴,就是你们,回来也不要说他们,小时候的情分最是难得。我跟公主小时候,开始咱们各有各的屋子,后来就在一起睡了。那会儿也有嬷嬷说不合规矩,太后便说无妨碍,便一直在一处了。”

大公主一笑,倒也释然了:“这也是,孩子们自小一处长大,想想与咱们那会儿是一样的。”

其实,他们几家都是亲戚,便是方悦家,虽与秦凤仪不算亲戚,但秦凤仪少时启蒙是骆先生教导,长大后拜师拜的方阁老,这关系,在这年岁,比寻常亲戚都要亲近三分。再者,孩子们还小,故而几人也都未放在心上。

于是,这一群孩子就坐同一辆车,热热闹闹地去接各自的爹了。

大阳在路上还让大美练习着叫了好几声爹,大妞儿都夸大美:“大美的嘴可真巧,这就会叫人了。大胜一个字都不会说呢。”

阿泰一向是大美的拥趸,道:“大美比大胜要聪明一点的。”寿哥儿道:“我娘说,男孩子就是比女孩子学得慢一点。”

大妞儿立刻举一反三:“这就是说,女孩子要比男孩子聪明。”大阳拍大妞儿姐的马屁:“嗯,大妞儿姐就比我聪明。”

大妞儿得意非常。

寿哥儿看大阳这拿自己智商去拍大妞儿马屁的马屁精样儿,心说:大阳瞧着是怪笨的。大妞儿却是拿个糖炒栗子,塞到大阳手里安慰他道:“你以后多念念书,应该能变聪明点儿的。”

大阳一面吧唧吧唧吃糖炒栗子,一面点头,小脑袋点得头上金冠都要掉下来了,连忙扶正。大阳是个爱臭美的,他因年岁小,一直就是鬏鬏头,或者包包头,寿哥儿他们亦是如此。但大阳很完整地继承了他爹臭美的天性,他早就瞅着人家戴冠的眼馋了,这回为了来接他爹,他还特意命人给他做顶小金冠,人家戴冠,都是用冠束髻,他那俩小鬏鬏,又梳不起髻来,于是冠上还要扎两根大红的带子,这样,把冠戴头上,带子系下巴上,打蝴蝶结。就这样,也不大稳当,时时要防着金冠掉下来。

话说,孩子们奇异的审美,寻常大人真是无法欣赏。但孩子是可以欣赏的啊,寿哥儿都说大阳这冠弄得好,于是,各人回去都要起金冠来。连大妞儿,她虽没法戴冠,很豪气地让她娘给她弄了赤金缫丝的花环扣头顶上。大妞儿今天也没梳小鬏鬏,编了一圈的花辫,头上戴这赤金花环,说真的,亏得这是个花的,倘是个素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金箍哪。

除了最小的大胜与大美的脑袋上是光秃秃的,其他几人,皆是一脑袋的金灿灿。这要是晚上,都不用点灯,锃光瓦亮的!

大家坐着车,一路欢歌笑语、叽叽喳喳就出城三十里,迎大军凯旋。

原本大军昨晚就到了城外,要是赶上一赶,还是可以进城的。但从来没有凯旋大军晚间进城的理,故而虽则秦凤仪归心似箭,还是被大家死活拦了下来。李钊还怕他偷跑,亲自陪他用晚饭,饭后还鼓励他作几首小酸诗来欣赏,秦凤仪没好气道:“我现在满心都是媳妇儿孩子,哪里还有心作诗啊。”

“我也想媳妇儿孩子啊。”李钊道。

秦凤仪就不好意思再发脾气了,与李钊道:“大舅兄你什么都好,就是观念有些陈腐了。怎么就不能晚上进城了,回来了就进呗。”

李钊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城都无所谓,可将士们这辛苦大半年,打了这样的大胜仗。就是百姓们,也要彩棚彩带、箪食壶浆前来劳军的。将士们需要这样的荣耀,百姓们也需要这样的庆贺,你就当是为了大家。”

“唉,所以我才死憋着等在城外啊。”秦凤仪此情一抒,立刻来了诗意,顿时诗情上涌,挥笔写了三首,《思媳妇儿》《思儿子》《思闺女》,然后,请大舅兄品评。

大舅兄很庆幸吃过饭才鼓励秦凤仪作的诗,强捏着鼻子夸了一回,把秦凤仪夸乐了,郎舅二人又话了回家常,才算把这家伙哄好了。

待得第二日,秦凤仪又是早早起床,用过早饭,就向远处张望,想着,他家肥儿子怎么还不来呢。因天时尚早,远处除了军营中的点点光亮外,还是一片黑黢黢,李钊打个哈欠:“大阳这会儿估计刚起。”

秦凤仪说李钊:“大舅兄你就不想寿哥儿,不想大胜?”“我又不是铁石心肠,能不想?”晨风微凉,李钊给秦凤仪披上一袭厚料子披风,道,“今日必能见的,这可急什么。”

好在,迎接大军的队伍来得也不算晚,孩子们也是五更天便起床的。如今旭日东升,金光铺地,远远传来一片乐声,秦凤仪便晓得肥儿子到了,他都恨不能不用肥儿子迎,自己就要跑过去了。李钊、赵长史一左一右把他那刚迈出去的身子拽了回来,都小声道:“别急别急。”

仪仗很快到了,秦凤仪一见他儿子到了,哪里还忍得住,他如今时常征战,勤加习武,身体倍儿棒,双臂不知怎的一抖,就把俩秀才抖一边儿去了。秦凤仪欢快地跑过去,就听大阳正嚷嚷:“都别跟我抢,我要先下!”

寿哥儿道:“大阳,你是世子,重量级的,你得最后下,才显出你的分量来。”

“啥分量,我先下我先下!”大阳才不管分量不分量的,他很想他爹啦。结果他一动,大美急了,大美倒没有很想她爹的意思,大美早把她爹忘了,她主要是跟她哥亲啦,见她哥撇下她正要往车下跑,急得直叫:“爹——爹——”

秦凤仪在车外听到这两声“爹”,满怀的感情顿时倾泻而出,立刻在车外响亮地应了一声“哎,”然后,自车窗里伸进一颗大头,笑出一张如花美面:“闺女,爹在哪——”

大阳顿时也不急着下车了,扭过去就搂着他爹的俊脸,啾啾啾啾啾,亲了五口,甜甜地叫着:“爹,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爹也好想我大阳好想我大阳好想我大阳。”然后,秦凤仪一伸手,把儿子从车窗里捞出来了。大阳高兴得直叫唤。

大美一见她哥叫人从车窗里捞了出去,顿时急眼,迈着小步子扑过去,大叫:“爹——爹——”

秦凤仪见他闺女叫他,连忙过去同样把闺女从窗子里捞出来,结果脸上挨闺女两爪子。大阳忙说他妹:“不能跟爹动手哦。”

大美见到她哥才算放下心来,扭着小身子下去,摇摇摆摆地拉住她哥的手,跟她哥站在一起。

车里阿泰探出头,欢呼道:“舅,你也把我这么抱下去吧!”“你得说想不想舅舅?”秦凤仪就爱逗孩子。“想得很,我还梦到过舅舅呢!”阿泰道。

秦凤仪便也把阿泰自车窗里捞出去,大妞儿很知道照顾小的,先把大胜递了出去,这才让舅舅也这样把她捞了出去。最后是寿哥儿,寿哥儿是大孩子了,其实也很想让姑丈这样捞他,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寿哥儿打窗子往外一看,他爹正站他姑丈身边哪。寿哥儿忙道:“姑丈,我大了,自己下车就是。”

秦凤仪嘿嘿坏笑,隔窗伸手一抓,就抓住了寿哥儿的小身子,把他自窗子里抱了下来。寿哥儿心里怪美的,尤其姑丈还道:“不要理你爹那个黑脸。”

李钊也是时久未见儿子们,此时见着,哪里有不高兴的,面色也是一缓。当时的场景,用方悦的话说,热闹得跟庙会似的,大家又是打了胜仗回来,那当真是,想板着脸都板不起来啊。再给小孩子们热闹地一搅和,大妞儿还把大胜给李家伯伯看,道:“李伯伯,你看大胜长大了很多吧。”

李钊不禁抱起小儿子,又对着长子招招手,寿哥儿便欢欢喜喜地跑过去跟他爹说话了。

阿泰自发找到了自己的爹,大阳也在跟他爹诉说着自己对爹的思念,大美论年纪比大胜都要小一个月,却是很嘴巧地会叫爹了,只是一叫爹就要看她哥大阳是怎么回事哩?

然后,过来迎接大军的方悦、章颜等人一看,短时间内说不了正事了,于是也与赵长史、潘将军等说起话来,场面一时热闹非凡。待热闹过后,方是正式行礼,秦凤仪说了几句官方用语,譬如:“本王出征在外,城中诸事皆爱卿们操持,爱卿们辛苦了。”此时,爱卿们便要说:“臣等分内之事,殿下远征,方是真正辛劳。”

如此之后,便请秦凤仪上了王驾,然后,秦凤仪带着一堆孩子热热闹闹地回了凤凰城。

回城途中,诸人听着一车的童声稚语,不禁想到世子大阳赶年就是四周岁了,如李钊、方悦、张羿,这几人是不必操心的,他们各家孩子早就是放在一起同大阳一起长大的。但其他各家不禁想着,世子即将启蒙,届时伴读之位总不能少的,遂盘算起各家的适龄儿孙来,想着,不管怎样都要塞一个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