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客似云来(1 / 2)

龙阙 石头与水 18723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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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凤仪听说平珍过来,过去相见时,没见到平珍。李镜道:“珍舅舅路远而来,我安排珍舅舅住下了。”

“也好。”秦凤仪问,“珍舅舅一个人来的吗?”当年他与媳妇儿生情,就是方阁老与平珍给做的媒,秦凤仪这人重情,仍旧记得平珍当年的好。在秦凤仪看来,平家也就剩下俩好人了,一个是平珍,另一个便是平岚。想到自己生母死得太冤,秦凤仪能对平珍、平岚客气相待,已是难得的宽宏大量了。

李镜道:“带了几个侍卫和大侍女,还有好几箱子的画具、颜料及衣物。”

秦凤仪道:“珍舅舅远来是客,对咱们府上怕是不大熟悉,你派个丫鬟过去几日,那个大侍女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告知于她。”

“我都安排好了。”

秦凤仪点点头,终是按捺不住,道:“珍舅舅过来倒没什么,他那个人,凡事不入心,心中只有画。我就担心平郡王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府里有孩子,你多留点儿心。”

“你只管放心便是,孩子们都是在内闱玩耍。再者,在咱们府上我要还看不住几个人,也算白活了。”李镜胸有成竹,“平郡王还不至于行此下作手段,无非路远不放心,才派几个侍卫。待珍舅舅出门,总得要两个向导,届时你借给珍舅舅两个伶俐的侍卫便是。”

秦凤仪叹道:“人总望高山,便是如今做了藩王,我也没觉着比以往平民百姓时更好。”

李镜笑:“你呀,就是叫爹娘宠得太过了。”“不宠我宠谁啊,就我这一个儿子。”秦凤仪笑嘻嘻地同媳妇儿道,“晚上叫上爹娘,带上咱们大阳,请来大舅兄一家子,咱们请珍舅舅吃饭。”李镜笑:“好,我这就打发人去说。”

平珍晚上见着秦凤仪也很高兴,笑道:“两载未见,凤仪你添了威仪。”秦凤仪笑:“珍舅舅还是老样子。”

二人见面,相互嘘寒问暖。秦凤仪笑:“我在京城的书画展还不错吧?”

平珍点头,认真道:“见了赵兄的美人图,进境极大,我此来,特来向赵兄讨教画技。另则,我画技停滞不前,约是心境未开,看到南夷是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就过来了。”

“珍舅舅你有眼光,不是我说,这世上比南夷更好的地方可是不多了。京城虽好,盖因天子之都,多喧嚣嘈杂。如淮扬之地,虽则景美人美,但流于轻浮。咱们南夷不一样啊,风景都是原汁原味儿的。珍舅舅,你要想有进益,你得画大自然随意生长的树,不能画人工修剪的树。为什么?因人为小,天地为大,只有自由生长的树木人物,才有天地造化之气!”秦凤仪这一通胡扯,竟扯得平珍不由得陷入深思。秦凤仪看平珍不说话了,不禁唤了一声,“珍舅舅?”

平珍良久方感慨:“我虽善画,却不及阿凤你目光犀利啊!”

秦凤仪心下一美,笑嘻嘻道:“过奖过奖,我这也是随口一说。”李钊道:“你就别臭美了,班门弄斧。”

平珍道:“阿钊,阿凤说的,也有阿凤的道理。我习画二十余载,自认技法纯熟,但意境总有欠缺,难脱匠气,想来便是心境之困。”

一说到画,平珍总难免露出痴意,道:“阿凤,明日我想去城中走一走,你给我寻两个向导吧。”

秦凤仪原还想问一问平珍是不是要出门赏景,这样就可以送平珍两个向导了,没想到平珍直接要了。想想平珍的性情,秦凤仪倒觉着自己有些小人之心,笑道:“成!珍舅舅去哪儿,只管告诉他们就是。”

平珍点头。

这顿饭自然吃得宾主尽欢。平珍一向与李家关系不错,与秦凤仪关系亦好,大家说说笑笑,很是欢乐。

宴后,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平珍毕竟远路而来,便先去休息了,李钊随后也带着妻儿告辞。大阳回头跟他爹说:“爹,阿寿哥好可怜哦。”

秦凤仪吓一跳:“儿子,这话从哪里说啊?”

大阳拿小胖脸儿蹭蹭他爹的俊脸,道:“阿寿哥跟我说,舅妈有了小妹妹,要阿寿哥,自己睡了。”虽然说话有些慢,但大阳这孩子,逻辑好,很能将话说得清楚。

“这样啊,阿寿还是有点儿小的,应该大些再让阿寿自己睡的。”秦凤仪跟妻子道。

李镜却道:“做哥哥就是大孩子了,阿阳你也要做哥哥了,要不要试一下自己睡啊?”李镜幼时丧母,后来就是跟着祖母,但也是由奶娘带大的,想着儿子也不小了,这马上又要有老二了,想着要不要让儿子试着自己睡。

大阳一听吓坏了,连忙抱紧他爹,大声道:“爹!我跟我爹睡!”

“跟爹睡跟爹睡。”秦凤仪拍拍儿子的肥屁股,笑道,“大阳一辈子都跟爹一起睡,好不好?”

大阳高兴地连说“好”,然后亲了他爹满脸都是口水。

秦凤仪哈哈大笑,也去亲肥儿子,把肥儿子也亲得咯咯笑。晚上父子俩还一起泡了澡,把个小肉团儿哄睡了,秦凤仪方与妻子道:“你可别吓唬大阳了,孩子还小哪,哪里能离开父母啊。一个人睡多可怕啊,我十岁还跟爹娘一起睡呢。”

李镜都不能理解,道:“十岁还跟爹娘一起睡,不会不好意思吗?”“不会啊,自己爹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小时候胆子就小,自己睡多害怕啊。咱们大阳这是像我。”秦凤仪搂着怀里的小肉团儿,心里暖暖的、甜甜的,道,“以前我有个同窗,先时他家就他一个,他爹娘待他可好了。后来生个老二,他那个弟弟还特别会长,长得比他更好看,他爹娘可心疼老二了。我同窗就说,特想把他弟弟抽个半死。那会儿我们都小,其实不懂事。可话说回来,咱们大阳虽是长子,现在也是小宝宝哪,咱们这虽然就要有老二了,也得多疼大阳。这会儿叫大阳自己睡,大阳会觉着,爹娘有小妹妹,就不疼他了。你以后不准再提叫大阳单独睡的话了,知道不?”

“都是叫你把孩子宠坏了,我小时候一直自己睡,一点儿事都没有。”“岳父是冷硬派,大阳他爹是温暖爹,这怎么能一样呢?”秦凤仪笑嘻嘻道,“你看,你还是喜欢我这样的吧。要不,你怎么找我做相公哪。”“臭美。”李镜眉眼一弯,她做亲娘的,自然也疼儿子,笑,“那明儿我与大阳好生说一说,别叫他小小孩儿心里存了事。”

佳荔节一到,客似云来。

相对于平珍这种醉心于画技的,凤凰城来了不少公子、才子。秦凤仪让范正严把治安关,有闹事的一概抓起来,还让潘琛抽调人手加强街上巡逻,同时,让方悦帮着准备佳荔节报名参加的诸才子登记事宜。

要说最令秦凤仪意外加惊喜的,就是严姑娘的到来。严姑娘是与一群宗室子弟过来的,这几个宗室子弟,秦凤仪还认识,都是以前在宗学的学员。秦凤仪奇怪:“你们怎么走一块儿了?”

这几个宗室子弟中有个叫景云睿的,以前是个刺头,胆子也足,叫秦凤仪收拾了好几遭才老实的。景云睿道:“我们是路上遇见的,就跟严大姐一道了。”

“严大姐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我可没请。”景云睿道:“我们是来参加佳荔节的。”

“就你们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你们是会诗还是会画啊?我可是只请才子的。”秦凤仪说着,还十分瞧不起人地瞥他们一眼。

景云睿气得扭头就要走,有同族兼同窗拉住他,道:“明明说好是来投靠大执事的,你看你,先时说那么来劲儿,怎么一见大执事就耍起小性子了。”

“我哪里耍小性子,分明是他瞧不起人!”景云睿说着还瞪秦凤仪一眼。

秦凤仪更觉不妙了,说话声音都高了:“啥!你们是来投奔我的?投奔我啥?”

说话的叫景云宣,景云宣天生笑脸,笑眯眯道:“听说大执事这里能跟山蛮人打仗,我们也是自幼文武双修,还受过大执事的教导,就想着,倘有能效力的地方,我们也可效力的。”

“免了免了。”秦凤仪道,“你们赶紧回吧。看你们这毛儿都没长齐的样儿,你们能帮什么忙啊!”这些人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就是狐狸样的景云宣也是一脸稚气,秦凤仪问,“你们过来,家里知道不?”

“来都来了,反正我们就不走了。”“是啊,我们可不是大执事,当年在宗学,说走就走,也不跟咱们说一声。”“就是就是,忒没情义,咱们千里迢迢地过来,茶没吃上一盏,水没喝上一口,就撵人!”

“死也不走!”“不平山蛮,再不回京!”

秦凤仪看向严大姐,严大姐一摊手:“我去瞧瞧你媳妇儿。”“嘿!严大姐,他们可是你带来的啊!”秦凤仪看着严大姐走远。虽拿女人无法,但对付几个小崽子还是手到擒来的,只见秦凤仪双眉一挑,一声冷笑:“小崽子们,别跟我来这套!我早看出来了,你们定是偷跑出来的!是不是?”

秦凤仪一看这几个身上的衣裳,就知道这几个小崽子不是跟家里好商好量出来的。无他,这些能到京城宗学念书的小崽子,家里在宗室中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要不就是有关系的,不然,混不上宗学的名额。

这几个小崽子,除了寡言的景云凡家境差,在宗学也是吃苦耐劳型、认真学习型的,别的完全就是小纨绔,当年哪里穿过寻常的缎子衣裳,都是宫里的料子才肯上身的。当初秦凤仪整顿宗学,全换了统一的衣裳。瞧瞧如今穿的哟,啧啧啧,这是什么破烂儿哟。当然,人家景云睿穿的也不是破烂,但也不过是绸店铺里寻常的料子罢了。

秦凤仪道:“看看你们一个个跟逃荒似的,先说说,怎么过来的?”见几个小崽子眼珠子乱转,秦凤仪当下道,“谁要说谎糊弄,我立刻打发人送他回京城去。”

几人立刻老实不少,他们在宗学已见识过秦凤仪的手段,知道秦凤仪是个说一不二的家伙。秦凤仪点名:“云凡,你先说,你这样的好学生,怎么跟他们几个货混到一处的?”

景云凡笑道:“自大执事走后,宗学就不比从前了,没先生认真管,学里也乱七八糟的。我听说大执事在南夷打败了山蛮,心里很崇敬大执事,又听严大姐说,她要来南夷看看。我在学里念书,总有人捣乱。去国子监吧,知道我是宗室,人家不爱跟我玩儿。虽然明年就是宗室大比,我倒也有些信心,不过宗室大比后也无非授予官职,我年纪小,又是宗室出身,估计就是个小差事。我们虽念几年书,在宗室里是比景云睿他们强,但跟那些科举出身的进士又差了老远。我家里已是寻常宗室的,也没银钱给我打点。我想着,大执事你能大败山蛮,朝中有本事的太多,京城也是人才济济。我这样儿的,太寻常,就是想做事,估计也难。我想了想,写了信托人带回家去,我爹我娘见我是来找大执事,就同意我在宗学请了假,正好又听到大执事你二败山蛮之事。我原是想打听着看可有商队过来,去严大姐家时,听说她要过来,就一道跟着她来了。我过来,可以继续学习,有不懂的能请教大执事。我也大了,虽则当回家孝敬爹娘,大执事不晓得我们那里的情形。当初顺王叔能力排众议,拿出一半的宗学名额,让我们这些寻常宗室考试,按排名给我们名额,就让我们这一支的许多国公、侯爵、将军的大为抱怨,也有许多与我一样拿到名额结果被人又高价买走的。我这个,当初是我爹求到顺王叔身边的长史,这才没被人抢去。顺王叔得知此事,还处置了几个族人。我要回去,顺王叔那里大把的族人都没差事哪,不说会不会让顺王叔为难,当初我来宗学念书,族人们都盼我有出息。我这辈子除了爹娘教导我,顺王叔帮过我,就是大执事你了。我就来找大执事了,大执事你瞧着哪些是我力所能及的,打杂跑腿都成,我一辈子跟着大执事。”

秦凤仪心说,景云凡倒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啰唆了。景云凡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微微一笑:“我就是听闻严大姐要来,就央了严大姐带着我,严大姐见我是在学里请了假,还有我爹娘也同意的,便答应带我一道来。我们是在杭州地界儿遇到了景云睿他们,那会儿他们被一群人追着打,要不是严大姐武功高强,估计得叫人打成猪头。还是严大姐的药膏好使,这到了南夷,他们脸上的伤才好了的。”

景云睿狠狠地瞪景云凡一眼:“别以为你救我一回,我就不敢收拾你啊!”景云凡笑:“起码在大执事这里你是不敢的。”

景云睿强忍着才没爆发,不待秦凤仪问,他就自己呱啦呱啦地说了:“是遇着了骗子,结果没想到是一群,才打了起来。”

“你们怎么遇着骗子的?”秦凤仪问。

几人都面有郁闷,还是景云宣说了:“我们到马市买马,门口有个经纪带着我们去挑马。先时看了一匹,原说二百两,谈好了一百两,后来又见着一匹差不离的,人家才要五十两。我们又不傻,明显那经纪在蒙人哪,哪能叫人当冤大头。既未付钱,我们自然买五十两的这匹。大执事你不晓得,那经纪,上前就把五十两马的这家主人给踹老远。我们也不能怕他啊,就打起来了。他们地头蛇,武功倒寻常,就是人多,亏得遇着严大姐,严大姐把他们全揍翻了。我们便一道来了南夷,路上也有个照应。”

秦凤仪说他们:“真是蠢材,还用得着自己买马,你们在杭州雇个镖行,让他们送你们过来不就行了。”

景云睿不解:“镖行不都是押送货物的吗?”“你们把自己当货物,也是一样的啊。”秦凤仪道,“走远路的人时常这般,请镖行作保的。”

这几人方知晓出远门还能这般。

秦凤仪问他们:“你们这样偷着跑出来,家里能不着急?”

景云宣道:“我们留信了。先时好商好量的,都不让我们来。在京城待着可没劲了,大执事以前在学里不常与我们说嘛,男子汉大丈夫,当建一番事业!我们过来跟大执事建功立业来了!”

景云睿问秦凤仪:“不会这么没义气,还要把我们送回去吧?”秦凤仪道:“来都来了,先住下吧。”

几人立刻一声欢呼,围上来守着秦凤仪说长道短的,还说来得匆忙,也没给大执事带些礼物。秦凤仪打量他们:“看你们这落魄样儿,估计出门都不晓得多带几两银子。”这些家伙平日里非名驹不骑,如今竟沦落到买几十两银子的马,秦凤仪心下暗笑。

景云睿是个实在人,道:“以前用钱跟家里要就是,没想到存私房钱,出门才想到,该提前拿两件金玉摆设出来,卖当铺还能换些银子呢。”他还道,“大执事,我们都没钱了,你给我们点儿花销,也好打赏人。”

景云睿是根本没把大执事当外人,一则师生关系本就是极亲密的了,二则大执事既是皇族,大家便是亲戚,景云睿大大咧咧的,就直接说了。

“想得美,爷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你们不是来我这里效力的吗?”秦凤仪道,“就你们这年纪,自己给自己弄个学习进度,别耽搁课业啊。你们在我这里,吃穿用度,花销另算。这些账单,我让人寄给你们父母,由他们支付。你们平日里想赚零用,就先学着做些差事吧。”

几人一听竟有差事给他们干,当下精神抖擞,也不介意大执事这般小气的事儿了。景云睿还拍拍胸脯:“大执事只管吩咐!”

秦凤仪却神秘一笑:“你们这远道而来的,这样,先去洗漱,也歇一歇,换一换衣裳。今儿给你们放半日假,明儿再说差事的事。”说着,他唤来管事,安排了一套院子,便打发几人下去了。

秦凤仪令人把范正找了来,笑嘻嘻地与范正道:“老范,你不是抱怨现在街上的治安不大好管吗?我给你寻了几个帮手。”

范正左看右看,也没瞧见帮手啊。“他们刚来,我打发他们洗漱去了。”秦凤仪与范正说了景云睿几人的来历,笑嘻嘻地说,“原本在宗学就是个刺头,本来没什么用,如今咱们城里来的人多了,又有佳荔节的事儿,明儿我打发他们过去,你安排几个捕快跟着,让他们巡街去。这几个货,宗室出身,没别的优点,就是不怕得罪人。”

范正问:“服管吧?”他可不要大爷。

秦凤仪道:“你老范还降伏不了几个小崽子?他们大的才十五,小的不过十二。”范正一听这年纪就放心了。

秦凤仪安排好几个小崽子的差事,才去后头见严大姐,严大姐正与李镜说话呢。秦凤仪满面春风地拉把椅子,坐在严大姐对面,道:“严大姐,你可算来了。我让阿镜写了十封信有没有,你怎么才来啊,想煞我也!”

秦凤仪满面热情,恨不能给严大姐个拥抱。严大姐道:“行了行了,我对有妇之夫没兴趣。我正问你媳妇儿呢,不是说这里有兵让我带吗?”李镜不晓得怎么回事。去岁就就写信请她过来南夷,严大姐在京城好好儿的,原无意动,后来听说秦凤仪击退了山蛮,严大姐就有些意动了,上封信还说请她过来帮着带兵,严大姐就心动了。严大姐与李镜同龄,家里为她的事愁的,她娘时常要上吊,兄嫂们还总是为她介绍男人。严大姐要是个能凑合的人,凭她的出身,八百年前早嫁了。她这人,宁缺毋滥,想了想,在家越发烦心,不如出外走一走,便出门来了。

听严大姐问兵的事,秦凤仪笑:“有,有,有。”

秦凤仪接了侍女捧上的茶,打发室内的侍女下去,把土兵的事与严大姐讲了,道:“眼下土兵一万余人,他们先时各有各的部落,现下练兵也是分开来练的。分部落练兵有分部落练兵的好处,他们各自都是一道长大的族人,彼此熟悉,配合也好。各部落各自为政,若不能配合,终是一盘散沙,不能成器。”

“你手上能人颇多,那位两退山蛮的冯将军,颇有威名。”严大姐道,“这样的事,该轮不到我。我以为你们在信里是故意引我过来,随便写的哪。”

秦凤仪正色道:“军国大事,如何能随便。不要说冯将军,就是潘将军、张将军,都不成,我才想到严大姐的。”

“土人这么不好管?”

秦凤仪道:“三位将军麾下早有将士,土人们心眼儿也不少,怕过去被慢怠,便不大乐意。我想着,这事,非严大姐你不可。”

“我有这个本事?”“没问题的。当年,你、我,还有张大哥,我们三人对战蛮人,土人族长都是亲眼见过的。严大姐,他们佩服你的英雄气概佩服得紧。我又听闻你一身的本领,只是苦于京城人没眼光,不许女人带兵,你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岂不可惜?”秦凤仪面色眼神,真挚得不得了,“土人的风俗与咱们汉人不同,他们族中,女人的地位与男人是一样的,男人可以带兵,女人一样可以带兵。所以,我想请严大姐试试!”

严大姐没想到这夫妻二人竟来真的,道:“这我得想一想。”“无妨,慢慢想。”

秦凤仪定下晚上请严大姐吃饭的事,又令管事给严大姐收拾上院居住,还亲自送严大姐出门,对严大姐好得不得了,还说晚上请严大姐参观他的肥儿子。

真的,严大姐有些晕。

虽则她见着秦凤仪便问带兵之事,但那更多程度上是想看这对夫妻吃个瘪啥的,正常人都知道女人不可能带兵的啊。就是李镜在信里这样写了,严大姐也以为他们只是说着玩儿,或是宫人、侍女需要训练呢。便是严大姐也没想到,这两人真是让自己带兵,而且还一万多的人马。要知道,能带一万人,便是三品将军了。

她连几个宗室子的事都忘了问,就被这对夫妻说得头昏脑涨地回自己院里歇着去了。不行,她得想想。她哥现在也不过四品,给人当副将哪。秦凤仪就叫她带一万多人的军队?这能成吗?

严大姐当天也没能给自己答案。当晚吃饭时,她见到了秦凤仪家的肥儿子。景云睿那一群小子,在逗着大阳和寿哥儿玩儿,秦凤仪在旁跟个老母鸡似的护着大阳和寿哥儿,撵人:“去去去,别把我家大阳和寿哥儿教坏。”

“教坏什么啦,大执事你可真势利眼,我们是坏人吗?”“你们倒不坏,就是纨绔,我儿子以后能做纨绔吗?”秦凤仪哼哼两声。

景云睿笑道:“我才十四,大执事你做纨绔不是做到十六,才为了娶李家姐姐,改头换面的嘛。”

“姐姐,你吃荔枝。”景云宣跑到李镜身边献殷勤,剥荔枝递给李镜,李镜接过,笑道:“行了行了,我自己吃。”

“都不是好东西。”秦凤仪揪着景云宣的耳朵把他拎远,让他们坐下。见严大姐到了,秦凤仪亲自迎严大姐进来,请严大姐在右下首第一位坐了。秦凤仪道:“你们的差事,我想好了。”

几人顿时精神抖擞,秦凤仪道:“现下佳荔节,城里来了不少人,我这巡逻上正缺人手。我与范知县说了,明儿你们就去找他报到,先干两天巡城再说。”

几人虽没说不乐意,精神头儿一下子就去了一半。还当什么差事哪,竟然叫他们巡城!秦凤仪见状立板了脸,道:“怎么,还看不起巡城的差事?严大姐,你家里大哥第一份差事是什么?”

严大姐道:“在京城巡检司当了个什长,他们是分片巡城,治安、缉盗,都归他们管。”

秦凤仪教训几人:“听到了吧?别瞧不起小差事,人都是从小差事做起的。我在翰林院的时候,一样得给前辈端茶递水,殷勤服侍!你们倒是想做大事,现在交给你们,你们做得了吗?小事都做不好的人,还敢提大事!你们觉着巡城是小事,可我与你们说,一件事,有人就能做成按户口收保护费,有人呢,就能让这街市平安整肃,人人赞扬。你们要是小事都做不好,别跟我提什么差事。巡城不是差事?我告诉你们,想做一番事业,没这么容易!你们有严大姐的武功,还是有我的学识?什么都没有,就得学!你们以为巡城的活儿简单,你们干干去吧!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还跟我挑三拣四,趁早回京城做你们的大爷吧!”

秦凤仪几句话便把人弹压了下来,大阳与寿哥儿都瞪圆了两双大眼睛瞪着秦凤仪,一个想,这是我爹吗?一个想,这是我姑丈吗?

把几人教训了几句,秦凤仪缓了缓声音道:“别以为我们南夷偏僻了些,就是好待的地方。云凡你说京里能人多,你以为我这里能人不多吗?明天你们去县衙报到的范知县,便是与我同科的传胪出身,庶吉士考试,他犹在我前面。这座凤凰城,就是他看着建起来的!你们明日去瞧瞧范知县的为人,再想想自己要有一个什么样的志向吧!”

训话过后,秦凤仪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急。你们也知道,我做纨绔也做到了十六岁才奋发的。你们资质不如我,就得早些努力了。年轻人,只要你们肯学习,知上进,以后,我平山蛮、下信州、收桂州时,不怕你们有本事,只怕你们没本事!届时,我便是想用你们,想提携你们,只怕你们提不起来!”

“你们看看严大姐,虽是女流,但在我眼里,只要有本事,无男女之别,无贫贱之差。你们现在住的院子是三等院,严大姐住的是一等院。而且严大姐是我亲自写了十数封书信请来的,如果不是藩王无旨不可擅离封地,我会亲自去京城请严大姐过来!你们知道严大姐过来做什么吗?我请严大姐过来,为我掌数万大军!”秦凤仪这般一说,几个宗室子都惊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个大鸭蛋去!

连一向斯文的景云凡都脱口问道:“大姐,这,这是真的?”严大姐微微颔首:“不过我还没有决定。”

景云睿几个皆是两眼放光,心说,这样的大好事,有什么不好决定的啊!要搁他们头上,得高兴蒙了。

于是,大家对严大姐更加敬佩了。

当然,请严大姐过来亲掌大军的大执事,虽然说话是难听了些,要求很严格,但只要能叫他满意,估计以后也会有好差事的。

把人都训老实了,秦凤仪方道:“你们头一回来我这里,也算你们有眼光。借着请严大姐的机会,咱们一起吃顿饭。既当差,就是大人了。今晚回去,你们先一人给家里写封信报平安,明儿我打发人给你们送回去,别叫家里惦记。来,尝尝咱们南夷的美食。我与你们说,你们可算是有福了,京城里哪有这些好东西,瞧瞧这大虾,大不大?”秦凤仪说着,先拿了一只手掌长的大海虾,剥了壳给媳妇儿,再剥了一只,一分两半,叫大阳和寿哥儿自己拿着啃。秦凤仪还说:“看到了吗?我家大阳,两岁就自己吃饭了!你们两岁时还吃奶的吧!”

景云睿问:“大阳不吃了?”大阳摇头:“不吃啦。”

“我们大阳一岁半就不吃奶了。”秦凤仪很是得意。景云睿几人看向大执事的目光却很是怜惜,心说,原来南夷穷得连个奶娘都没有啊!难怪大阳这么早就不吃奶了。他们小时候都是吃到五六岁的呀!

这样想想,觉着大执事能把连个奶娘都没有的南夷州建设到如今的景色,很是不容易,景云睿说:“大执事,我敬你一杯,你才是真汉子啊!”

“废话,汉子还有假的不成!”秦凤仪举杯,笑道,“来,咱们一起吃一杯。省得你们一个个轮番敬我,我可受不了这车轮战。”说得大家都乐了。

这些宗室子,甭看先得一顿秦凤仪的训话,个顶个的脸皮八丈厚,不怕训。他们自觉与秦凤仪不是外人,一个老祖宗的子孙,秦凤仪又教过他们,训便训呗。这些宗室小子,特会来事儿,敬过秦凤仪,又敬了李镜一杯。秦凤仪没让媳妇儿吃酒,接过来替媳妇儿吃了。

大家说着佳荔节的事,这些小子都是头一回出这样的远门,颇是兴奋,叽里呱啦说起来没完没了。

待用过饭,秦凤仪打发他们休息去了,交代下三件事:第一件就是给家里写信报平安;第二件便是课业上自己拟个计划出来;第三件是交代他们明日早起卯正去衙门领差事。便叫这群小子去了。

看上去严大姐还是要再考虑的,秦凤仪并未催促,而是道:“明天我带严大姐去瞧一瞧土兵再说。”

严大姐便也告辞休息去了。

第二天,处理过政务,秦凤仪邀严大姐一起到土人军营里去。两人未乘车,秦凤仪喜欢步行。严大姐悠闲地走在这座干净整洁热闹的小城里,说:“这座小城真漂亮。”

秦凤仪一笑:“气候也比京城要好吧,因为有海风,暑天也不热。”严大姐指着旁的树问:“这是什么树?”

“椰子树。”

“这就是椰子树啊。”椰子她吃过,椰子树还是头一回见。

两人不紧不慢地到了军营,严大姐一改路上的悠然模样,面色冷肃,随在秦凤仪身畔,看到土兵都在认真训练,只是他们的训练方式与朝廷兵马大有不同。严大姐问:“以往他们在族中都是这样训练的吗?”

秦凤仪道:“是啊,他们下山后,有人说最好改一改他们的训练之法,我也没叫改。他们世代如此,想来就有这样的道理。”

“你做得对。”严大姐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们既有自己的法子,只要能战斗,这便没什么不好的。”见这些黑矮的土人训练很卖力,严大姐对秦凤仪的治兵心里便有数了。

秦凤仪道:“眼下武械装备只有一半,还有另一半工部的兵械未到。各部族的性子也不一样,这些训练最卖力的是阿钱部落的战士。”他带着严大姐边继续往前走,边说,“阿花部落也不错。”

一路点评,到最后,严大姐姐远远望到有人见他们过来跑回去装出一副认真模样,一看就是摸鱼的。秦凤仪与严大姐道:“阿火部落人最少,他们的族人一向是吃饭在前、训练在后。”

严大姐笑道:“军中一样有这样爱偷懒的兵士。”

严大姐在整个军营走了一圈后,秦凤仪问:“严大姐,你心里有数没?”严大姐见远处有人跑过来,道:“咱们回去再说吧。”

那人高挑的个子,一身五品轻甲,黝黑的脸,明媚的笑。严大姐渐看清来人,也不禁笑了:“哎哟,是阿金啊。”

阿金正急着往严大姐这里来,兴许兴奋太过,一不留神,刚到严大姐跟前,摔了个大跟头,正摔到严大姐跟前。严大姐不愧是武功高手,轻轻踏出一步,右手一抄,便扶了阿金一把,将阿金稳住了身子。阿金满眼是笑,高兴道:“严大姐,真的是你?刚刚我都不能信,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严大姐,你来啦!”

阿金看向严大姐的眼神,简直是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热烈三分!当天,阿金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当天,李钊过去接儿子回家时,遭受到了儿子一万点的暴击,因为,儿子寿哥儿对他说:“爹,以后我都住姑丈家,你跟娘守着小妹妹去吧!哼!”好吧,这句话是寿哥儿早就想跟他爹说的,有了小妹妹,就要他自己睡,这也忒偏心眼儿了。说完,寿哥儿就扭过小身子,不理他爹啦。

大阳跟阿寿哥是一伙的啊,见阿寿哥哼哼,他也皱着个猪鼻子对他舅哼哼两声,然后也背过小身子,拿屁股对着他舅。

秦凤仪对严大姐简直是奉若上宾,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他并不是直接就让严大姐接下土兵主帅的位子,与严大姐道:“先去土兵营里待一段时间。”当然,秦凤仪也给了严大姐一个身份,军师祭酒。

官儿也不是很高,正四品,正好高了各族带兵的正五品千户两个品阶。阿金是完全不介意啦。

至于其他人,阿火族长是见识过严大姐的武功的,也很服气。其他不服的,被严大姐都打服了。

秦凤仪与媳妇儿感慨,“严大姐就是这么飒爽啊!”李镜咳两声:“是。”

秦凤仪立听出他媳妇儿这一声“是”里的醋意,连忙将话拐了个弯儿,搂着媳妇儿道:“媳妇儿,谁也没你好。”

李镜笑:“少跟我甜言蜜语的。你现在就是上赶着把自己打包给严姑娘,她估计也就是欣赏一下你的相貌,碰都不会碰你的。”

秦凤仪摸脸:“你相公我可是风华正茂,知道我现在出去多少女娘喷鼻血不?”媳妇儿竟然没有危机感了,这怎么成?

“你虽相貌甚美,现在却是二手货了。严姑娘不喜欢二手货。”李镜笑眯眯道。

秦凤仪自恃美貌,自来就受雌性痴迷、雄性嫉妒,没想到突然间给媳妇儿说成“二手货”,他郁闷地搂着媳妇儿道:“咱俩谁也别说谁,都一样。”

李镜靠着他的胳膊,问:“佳荔节的事准备得如何了?”“差不离了。”秦凤仪悄声道,“我说个事儿,别吓着你。”“什么事?”“你知道不,卢老头儿的孙子竟然报名参加佳荔节的书画比赛了。”“卢尚书?”李镜也是一惊。

“可不是。”秦凤仪笑道,“当初我就想,阿悦自小在京城长大,京城里这些官宦子弟什么的,他人头儿熟。要不是他与我讲,我都不晓得。”

李镜笑道:“这可是难得。要不要把卢公子留下?”

“看他自己的意思吧,这不是强求的。”秦凤仪虽则希望政治上能与内阁大佬交好,但这些大佬一个个都是人精,不要说一个孙子,就是秦凤仪把卢家的孙子全部留南夷,这也与卢老头儿的政治立场无关。卢老头儿又酸又臭,秦凤仪也只是说个稀奇罢了,与媳妇儿道:“佳荔节时,你与大阳都去,还有爹娘,一并热闹热闹。”

李镜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当下便应了:“成。南夷的男女地位没有京城那般严重,不如令各官员都带上妻儿,可一并参加。”

“这个主意好。”

李镜还问:“那几个宗室子如何?”“老范一个劲儿地夸他们哪,现在来凤凰城的,不管是做官的还是有钱的,没一个敢不老实的。”秦凤仪说来就一阵笑,“老范都说我知人善用。”

李镜亦是一笑,佳荔节能把卢尚书的孙子都吸引来,可见这次过来的人里必然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公子。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孙,是过来游玩的也好,是有别的目的也罢,能到南夷一游,可见南夷在许多人眼里,已非昨日蛮荒之地。

佳荔节前,谭典仪带着宣传队伍回来了,秦凤仪笑道:“此行辛苦了,这差事办得不错。”

谭典仪走这一趟,有些瘦削,精神却极好,笑道:“都是按殿下的吩咐,开始是看画的人多,后来问茶的人比看画的人多多了。”

秦凤仪笑道:“不少大茶商来咱们这里打听茶山的事儿哪。”

谭典仪也不禁一笑。他就是个寻常的官员,以前在安抚使手下,后来亲王殿下看中他,调他入长史司。此次差事见亲王殿下满意,谭典仪也很高兴。秦凤仪道:“回去歇一歇,待佳荔节时,咱们一道好生乐一乐。”

谭典仪就要退下,忽想到一事,道:“殿下,栖灵寺的一位大师,带着几个和尚,与我们一道过来了。殿下是不是要见一见?”

秦凤仪吓了一跳:“啥?和尚也要参加佳荔节?不妥不妥,他们不是出家人吗?”

谭典仪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回道:“看几位大师的意思,倒似是想过来传法的,不是参加佳荔节。”

秦凤仪这才松了口气,道:“知道了。你先去吧。”谭典仪行礼后退下。

秦凤仪自小在扬州长大,他娘柳妃的牌位这些年便一直供奉在栖灵寺,他也见过栖灵寺的了因大师,算是颇有渊源。秦凤仪命人请几个和尚进来了,打头的是了因方丈的师弟了法大师。了法大师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子,不论上了年纪的,还是年轻的,都带着佛门特有的恬淡,看得出是有些修行的。秦凤仪令他们坐下,笑道:“大师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了法大师先宣声佛号,道:“我佛慈悲,普度世人。贫僧受掌门方丈法旨,向南宣法布道,至殿下凤凰城,想在此停留数日,以施佛法。”

秦凤仪道:“我们这儿的人不大信佛啊。”

了法大师倒十分看得开:“海神娘娘,在我们佛门亦称妈祖菩萨,南夷百姓多信妈祖,妈祖便是观音菩萨的化身。只是经不传不明,老衲受法旨,来传授当地信徒经文佛法,法度众生。”

秦凤仪很是痛快:“行,那你就去传吧。反正佛门都是向善的事儿,我认识你们了因方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就是。”

了法大师起身一揖:“得殿下首肯,已是佛门之幸。”

秦凤仪笑:“这不算什么,我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还是问的了因方丈哪。”他又问可有住的地方,了法大师说去妈祖庙挂单,秦凤仪令人布施些米面菜疏,了法大师谢过后,便告辞而去。

秦凤仪回屋跟媳妇儿说:“吓我一跳,以为和尚都来参加佳荔节了哪。”

李镜问是哪位大师过来的,秦凤仪道:“说是了因方丈的师弟,了法大师。我不大认得,估计咱娘认得,她以前经常去栖灵寺烧香的。”她又说了布施米面菜疏之事。

李镜点点头:“这是应当的。”她又道,“京城天祈寺方丈法号了明大师,可见他们是一辈的,皆是佛门高僧。”

秦凤仪道:“你说,这和尚也够消息灵通的啊。咱们这里好了,连和尚都过来传道弘法了。”

李镜嘴角一翘:“和尚来你就稀奇了,说不得过些天道士也得来哪。”

李镜这话,当真灵验。这回来的道士,还是京城清虚观的道长,据说是京城道录司掌教的大弟子,来南夷传道的。这位长清道长有些本领,竟然说服了土人,说凤凰大神是道家大神。为此,了法大师十分不满。了法大师这不满也是有根据的,他说:“凤凰生孔雀与大鹏,孔雀在我佛,乃佛母,凤凰大神自然也该是我佛门菩萨。”

长清道长道:“那是啥,佛祖母?没听说你们佛门有这菩萨啊。”一句话险些噎死了法大师。

长清道长带着徒子徒孙们就在凤凰大神的观里住了下来,他过来王府请安,主要是,长清道长身为道录司掌教的大弟子,在道录司还是个副掌教,他到了南夷,自然要过来当地宗教部门说一声。长清道长也给秦凤仪请了安,还夸秦凤仪凤眼神飞,天生福相,与凤凰大神有缘,乃凤凰大神在人间的化身。直把秦凤仪夸得乐颠乐颠的,觉着这道长很有眼光。

长清道长还道:“殿下于我道家有大功德,听闻,凤神观便是殿下所建。”

秦凤仪摆摆手,谦道:“你不说我是凤凰大神在人间的化身嘛,这也就是给我自己盖所房子啦。”

长清道长把秦凤仪奉承得险些找不着北,方告辞而去。

了法法师见这道士如此溜须拍马,简直气个半死,弘扬佛法越发卖力。

秦太太这里更是左一封大师的帖子、右一封道长的帖子,不由得感慨有点儿忙不过来。秦凤仪与媳妇儿道:“还说出家人清净,清净啥哦。”

李镜一乐。

佳荔节当天的景象就甭提了,凡是听着风声来凤凰城的公子哥儿们,就凤凰城的热闹,回家都能说上半个月。秦凤仪向来是最喜欢热闹的,随着南夷经济地位的提升,这里的红粉产业也是一日千里地前进着,完全没有拖经济的后腿!

如今凤凰城的红粉产业,已经由原来粗暴的妓馆发展到了现在文雅的青楼。要说妓馆与青楼有什么差别,你要往青楼那里说人家是妓馆,非挨揍不可。这两者,就好比暴发户与豪门、目不识丁与书香门第间的差别了。

秦凤仪说,今次佳荔节,青楼的姑娘们可以参加,甭管什么歌舞曲乐,都可以报名,届时,还要评魁中之魁来着。这可是个扬名的机会,这些姑娘很是踊跃啊。而且秦凤仪说了,当天要有花车歌舞巡游,让姑娘们载歌载舞地过去,图个热闹!

所以,当初秦凤仪听说和尚来了,才那般吃惊,这样的场合,肯定不适合大师们参加啊!

这佳荔节那一番热闹景象,直接载入了府志。各家费尽千般心思、万分妙想准备了各式花车,凤凰城路面平整,车子行驶也平稳,那些在车上奏乐起舞的姑娘,将京城来的一些豪门公子、官宦少爷都看傻了眼,当下半点儿都不觉得佳荔节的席位贵了。

是的,除了亲王殿下亲自邀请的人外,参加佳荔节是要席位费的,而且还颇不便宜,但现在,大家觉得太值啦!

姑娘们先在街上巡游一圈,然后到会场去休息,之后,秦凤仪方乘王驾,带着媳妇儿和儿子,还有大公主车驾随后,一并去会场。章巡抚、赵长史等人都提前一步到了,问过潘将军会场安全之后,便也去各自的席位坐了。另外一些主持佳荔节或是如潘琛这种要维护治安的,自然没空,各忙各的。秦凤仪到达会场后,大家均起身见礼,秦凤仪摆摆手,令大家都坐下。

秦凤仪望一眼人山人海的阶梯式会场,很是满意。这种场合,秦凤仪司空见惯,他惯是个爱当家做主的。秦凤仪起身道:“今天来咱们佳荔节的,有咱们南夷的朋友,也有外地来的朋友,不论从哪里来,本王都欢迎。今日,咱们就吃荔枝,赏佳丽。”

简短的几句话后,秦凤仪便令歌舞开始。

佳荔节分为三天,第一天比的是歌喉,第二天是舞蹈,第三天是乐器。

别说京城的豪门官宦之家没见过这样的,南夷当地的人也没见过啊,便是自秦淮河上来的常客,都觉新鲜。

这次的佳荔节,虽是王府发起,请的却是凤凰城最有名的一男一女两位司仪。在南夷城,女人向来是能顶半边天的。女司仪姓蔡,人称蔡大娘;男司仪姓贺,家里行三,人多叫他贺三郎。

这两人都是一身红,倍觉体面。

秦凤仪正听两人介绍第一位出场姑娘的事,就听媳妇儿道:“潘将军果然不错。”秦凤仪剥了个荔枝递给媳妇儿,问:“怎么说?”

大阳张开小嘴叫:“爹,我也要吃荔枝。”

秦凤仪道:“这个先给你娘吃,爹再给你剥一个。”又剥了一个给肥儿子,秦凤仪提醒儿子,“记得吐核。”

大阳吃东西不挑食随他爹,吃东西细致随娘,这孩子,从来不是一个荔枝直接塞嘴里,都是两只小肉手捉着,慢慢啃。李镜与丈夫道:“你看周围站在空道上的兵士,都是背对表演台的。这样的歌舞盛事,若是望着歌舞台,便是再用心的兵士,也难免分心的。背对则无此忧了。”

秦凤仪点点头,笑:“潘将军当用。”

就听铮的一声琵琶响,第一位歌者出场了。

秦凤仪、李镜欣赏歌舞还罢了,没想到大阳更是陶醉,一面吃荔枝,小屁股还随着歌者的调子一扭一扭的。每次他要扭下去的时候,秦凤仪就捞一把,再把肥儿子捞自己怀里继续扭。秦凤仪悄悄给媳妇儿使眼色,李镜看大阳那一脸陶醉的小模样,险些笑出声来。

在淮扬一带,名妓出场,多是人们把成盘的金玉首饰扔上去的,或者有大户直接赏成套首饰。当然,也有才子赠诗送词的。这便限定了,除了有钱的,必然是要有才的,方能参与这些比赛。秦凤仪却不这样想,为了调动大家参与的积极性,除了愿意给钱给诗的,秦凤仪说了,也可以往台上扔绢花,这些绢花是寻常人都买得起的。为此,绢花铺子这几天很是兴旺,白天卖绢花,晚上点灯熬油制绢花,就这般,绢花还供不应求呢。

决出天籁后,秦凤仪亲自命人将一块刻了“天籁”的玉牌放到托盘内奖给那位胜出的姑娘,还赏了她一碟荔枝。当下,台底下欢呼四起。秦凤仪带妻儿先行起驾,待秦凤仪王驾先行,大家再行退场。

第一天的赛歌会结束后,便有人高价求第二天佳荔节的座位,据说价钱都翻番啦。第二天决出天舞,第三天决出的便是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