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远在南夷,自然不晓得景安帝为着南夷的事大发雷霆。便是晓得,估计秦凤仪也只会想:早该如此!
本来就是,要是太平地界儿,你发些旧兵甲便也罢了。便是给南夷发来旧兵甲,你提前修整好,秦凤仪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抑或,你提前知会一声。就是不提前知会,秦凤仪问那贾郎中时,对方还敢出言挑衅,秦凤仪岂是好性子?他平日里的确随和,待人过得去就成,并非那等严苛之人。他也的确是因身世之事与景安帝翻脸了,被封到南夷这又穷又偏的地界儿来。但是,你不要以为他失势了!失宠与失势是两回事!
只要想一想如今南夷的声势,也该晓得秦凤仪是怎样的能力手段,结果竟真有这蠢货,到秦凤仪跟前挑衅,秦凤仪可不就恼了。
这回好了,非但贾郎中被留在了南夷,便是工部汪尚书都跟着挨了训。
秦凤仪直接把兵甲退回工部,可自己这里,也得有兵甲可用才行。私自开矿的主意,秦凤仪是先同媳妇儿商议的。秦凤仪打发了侍女,自己先在屋里转了两圈,方挨着媳妇儿在榻上坐了,道:“我有个主意,有些犹豫,你一向比我聪明,跟我一道想想,看可使得?”
“什么事?”丈夫向来不是没主见之人,李镜不由得问。
秦凤仪轻声道:“这回工部之事,叫人警醒啊!我与工部的关系这回算是掰了。眼下咱们这里时有战事,陛下为着他的江山,工部与咱们的官司也打不赢。现在陛下自是站在南夷这边儿的,我与你说,他那人,一向算计得到。眼下他还要用我平山蛮,给咱们的兵甲自然是好的。我看山蛮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占山地之利罢了,待新城建好,南夷繁茂起来,我这里将士都训练好了,便是我,也要把山蛮平了的。我不能把此后患留给咱们大阳啊!这有战事时自然不必担心工部,可不能不为以后着想啊。咱们毕竟远在南夷,现在有岳父和方老头儿的关系好用,可老一辈人终有退出朝堂的时候,那时,就得是咱们护着了。咱们毕竟远在南夷,京城离得远,人情关系终是不及在京城的。何况世事有更替,我虽与陛下翻脸,陛下总的来说在天下大事上一向能权衡利弊。只是大殿下在这上头却是远不及陛下的,咱们这里不能不防。”
先说了这一大套话,秦凤仪方道:“你知道枯藤山吧?”“知道,不就是阿金部落里献上的山头吗?”“我叫舅舅悄悄去看过了,舅舅说,那可是一处富矿。”“产铁吗?”
“自然。”秦凤仪低声道,“舅舅在工部可是会锻造兵器的。反正枯藤山是在山里,咱们终不能只仰人鼻息,我想着,自己悄悄打些兵甲。义安、敬州那里的兵甲也都老得不得了了。就是现在潘将军麾下用的,虽则都算上等兵甲,可我跟你说,他们用的也是以前的军刀,现在的军刀都是舅舅研究出的新配方打造出来的。”
李镜轻声道:“这事,一定要机密。”“矿里的事儿交给舅舅,矿外的事儿,交给大舅兄。”李镜问:“着什么人采矿呢?”
秦凤仪道:“这事机密,不好雇人,我只怕泄露出去引得麻烦。各地牢中死囚如何?”
“便是用死囚,里面驻守的兵士用哪些人呢?”“这也是我一时难以决断的。”秦凤仪与妻子道,“趁着这个狗屎郎中的事发难工部,这回的兵甲定然是新的,但想全给将士们换新兵甲却是难的。不论是为了平山蛮,还是以后自保,必然要换新刀的。先时岳父给过我几个侍卫,我瞧着都是稳重人,再自冯将军麾下挑些可靠的。”“我与你说,既自冯将军麾下挑人,这事必瞒不过他。冯将军的儿子都还小,听说他有个弟弟也在军中。冯将军自幼父母早亡,这个弟弟是冯将军一手带大的,现下在军中任个百户,你把他的弟弟召到身边做个近臣。以后,他的儿子,也都要另眼相待。挑人的时候,只要冯将军还没吓死,就让他帮着挑,他对军中熟悉。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这一队人,必然得有个做头儿的,那个头领,一般对待,召他的儿子到身边赏赐官职,给他家里赏赐,接他们妻女到南夷城。”
秦凤仪点点头,握住妻子的手,低声道:“这事,不同于走私小事,走私不过是赚几两银子。铁矿一开,咱们就再回不了头了。”
李镜双手握住丈夫的手,沉声道:“回什么头,人都是向前看的,不必走回头路!”
秦凤仪海上走私赚两个小钱的事,其实大多数人心下有数,却也都没放在心上。但任谁都没想到秦凤仪敢私开铁矿,锻铸兵器。
凭秦凤仪现下藩王的身份,以及他与景安帝不睦的关系,你私铸兵器,便有谋反嫌疑,倘叫人知晓,在宗人府关一辈子都是轻的。秦凤仪显然也深知此事利害,做得极是小心翼翼。好在南夷本就偏僻,如秦凤仪对京城的消息不大灵通一般,京城对于南夷亦是鞭长莫及,此事何等机密,京城不得而知。
不得不说,秦凤仪不论性情还是胆量,都是肖似其母了。秦凤仪在密谋开矿,工部收到了秦凤仪退回的一千套兵甲。工部历史上头一遭,送的东西被人退回来了。
六部衙门同在一条街上,都挨着,这可是叫人看了大笑话,汪尚书脸色都是灰的。三皇子进宫时,生怕他爹不够堵心一般,还特意与他爹说了一句:“南夷兵甲今儿早退回来的。儿臣亲自去瞧了一回,委实破烂不堪。”
大皇子温声道:“军中换下来的,自然是旧的。三弟你见惯了光鲜,略旧些的就觉破烂了。我也瞧过了,是需修整,也没到破烂不堪的地步。”顿一顿,大皇子又道,“前年章巡抚就任南夷巡抚,说地方上兵甲不堪再用,工部拨了五千套。听汪尚书说,亦是这般兵甲。前儿冯将军大败山蛮,用的也是工部派发的兵甲。”
三皇子道:“是啊,破则破了,只是不晓得贾郎中如何失心疯地去挑衅镇南王,引得镇南王大怒。”
大皇子道:“是啊,三弟不说,我也好奇呢。贾郎中不过五品,如何敢对亲王不敬?这里头是何缘故,我也想不明白。父皇,贾郎中如此大不敬,该押回朝中,慎重审讯,看他可是为人指使。不然,一个郎中,他吃了熊心豹胆,敢触怒亲王,致使镇南王误会工部?再往深一步讲,这岂不是在离间镇南王与朝廷吗?”
三皇子实在想不到自己一提贾郎中竟叫大皇子引出押贾郎中回朝之事,气得够呛。景安帝淡淡道:“待镇南王不用他,自会打发他回来。”
见父皇这般说,三皇子方放下心来。大皇子心下难免遗憾。在大皇子看来,贾郎中毕竟是朝廷命官,但有好歹,也该朝廷来处置,如此把贾郎中留在南夷,岂不是凭那秦姓小子发落了!
秦凤仪怒斥工部之事,引得京城好一番热闹。
便是平郡王第五子平琳都私下与老父道:“父亲,陛下是不是太维护镇南王了?”平郡王在修剪着一株青花盆里的青松盆景儿,听儿子这话不禁道:“你这话当真稀罕,那是陛下的龙子,天下哪个做父亲的能不维护儿子?何况,这事难道不是工部的疏漏?”
“可是,工部素来如此,这也是多年规矩了。”
“规矩是规矩,可镇南王是因为旧兵甲发怒吗?你太小瞧镇南王了。这位殿下并非没有心胸之人,他的性情爱恨直接,他的眼光比你强百倍。如果工部送兵甲的人好生解释一下兵甲之事,态度再恭敬些,镇南王便有不悦,也不会恼怒。可那个小官儿,他不应该挑衅镇南王。镇南王的性情,不要说他现在是亲王之尊,他就是做探花时,也是把脸面看得极重。工部敢落他的脸面,这是自找。你也想想,这一千套兵甲,是要给归顺的土兵用的。土人的性情与汉人不同,何况他们刚下山,必然事事计较,以免被人看轻。工部叫镇南王在土兵面前出了丑,险些坏镇南王大事,险些坏朝廷的大事,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要怒责汪尚书?工部实在不知深浅!”
“什么大事啊?不就是一千土兵吗?”“蠢材蠢材!”平郡王将花剪掷于花盆内,看这个四儿子一眼,“一千土兵只是个开始,这是土人归顺的大计!”“这些儿子也想到了。”平琳扶着老父坐下,道,“只是土人向来反复,对他们太过客套,岂不是助长他们的气焰?”“你以为镇南王是你这种脑子吗?”平郡王道,“你没有见过山蛮的象军,我也没有见过,但你的祖父是见过的。山蛮来犯,第一战就被斩首两千,象军大败,有人说镇南王这一胜凭的是运气。我告诉你,能大败象军便不可能是运气,难道镇南王是运一口气,把大象吹跑了吗?你们只觉着陛下将他封藩南夷就不在乎他了吗?你们也长长眼,看一看南夷如今的气象。你连新城如何建起来的都没想明白呢,还敢就工部之事来说陛下偏心镇南王,就你的眼光,如何能知陛下之雄才伟略。”
平琳道:“新城的事,京城谁不知晓。镇南王海上走私之事,能把闽王气成那样,想是八九不离十的。”
“南夷那样的穷地方,你说靠走私?就算有走私,那我问你,就是镇南王一年不停地走私,大风大雨都不闲着,能有多少银子?够建一座城吗?”平郡王一句话就问得平琳无法回答,只得问道:“父亲可知那位殿下是哪里来的银子?”
平郡王没有回答儿子的这个问题,而是道:“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是《孟子》名篇,平琳自然晓得,平郡王叹道:“你呀,没事多在家里看看书吧。”
“我倒也想在家看书,父亲可知,现下工部兵械坊,已是腾出一半的人手来为南夷打制兵甲了。”平琳道。
“你如何还不明白,陛下必要用南夷军平山蛮,收复桂州的。给南夷些好兵好甲怎么了?”平郡王重重一掌击于案上,平琳当下不敢吭声。
平郡王道:“阿琳,你与大殿下走得太近了。我再告诫你一次,虽则甥舅之亲,也亲不过父子妻儿。我们是姓平的,是外臣,外臣的本分,你好生斟酌!”
平琳讷讷,不敢多言。
平郡王把人撵了出去。平王妃知道此事,还劝丈夫:“如何这般气恼?”
平郡王道:“别人是大智若愚,他是大愚若智!子不类父,奈何奈何!”
工部丢一个大脸后,京城和南夷的局势都进入了一个平稳期。当中只有一件小事很是好笑,秦凤仪还写进信里与他岳父和方阁老炫耀了一回。
那就是,山蛮竟派了密探向阿泉族长打听山蛮派过来的部队怎么消失不见了呢?
阿泉族长立刻把这个山蛮派来的密探捆成粽子交给了亲王殿下。倒不是阿泉族长多么忠心,实在是阿泉族长够聪明,当得知山蛮派来的部队竟无一人生还,当下惊出一身冷汗,把密探献了表忠心。
这事儿可把秦凤仪得意坏了。都说山蛮擅山战,南夷虽无高山,但山上林子密,一旦把军队打散,蛮兵往山里一钻,就实在不大好找了。秦凤仪原以为怎么也得有残兵逃回去,没想到竟是全歼。这样长脸的事儿,秦凤仪哪里憋得住啊,都与近臣当笑话说了一回。只与臣下炫耀总是意犹未尽,现下秦凤仪也不死拗着犟脾气了,在信中一番炫耀自己武功厉害,好叫这两人知道自己的本事。
还有件喜事,那就是崔氏有了身孕。
为此,秦凤仪在信里还特意夸了南夷的风水好,利子嗣。
景川侯接到女婿这信都无语了,儿媳妇儿有孕是他儿子的功劳,跟南夷风水有什么鬼关系哟。不过这自然也是大喜事,李老夫人更是喜得直叫景川侯夫人多备些滋补品,好打发人给孙子孙媳妇儿送去。景川侯夫人亦是笑道:“这可是好,如今寿哥儿也快三岁了,正好再生个哥儿才好。”
“你这话很是。”李老夫人喜上眉梢。
景川侯夫人道:“该再多备一份给阿镜,他们这一走也一年多了。虽说南夷现下繁华了,但是咱们牵挂阿镜的心意。”
“好,好。”李老夫人如今看这个媳妇儿越发满意。
李老夫人见儿子看过秦凤仪的信罕见地翘起嘴角,不由得笑问:“阿凤殿下给你的信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算不上,是来跟我显摆了。”景川侯把山蛮的事说了,李老夫人都不禁一乐,道:“先时我一听山蛮还担心来着,殿下自来斯文,虽然年少时爱打闹,到底没真正上过战场。这孩子,当真能干。”
景川侯夫人更是道:“当初殿下来求亲,侯爷还给出了两个条件。要是当初殿下去了军中,我看,也得是一等一的好。”自从知道秦凤仪是皇子,景川侯夫人就看这个女婿顺眼得不行,对李镜也颇是关心。
景川侯道:“就他那性子,别因着这一胜便骄傲才好。”
李老夫人道:“你在信里同殿下说一说才是,山蛮全军覆没,定不会罢休的,要是再来攻打,怕是大战。”
景川侯道:“我也这么想呢。还是要与陛下说一声。”“很是。”
景川侯当天就进宫,把信给景安帝看了。景安帝原本因着工部的事很恼怒,今见秦凤仪写来这信,纵不是写给他的,但字里行间那种得意,就知道秦凤仪心情很不错了。景安帝也是先乐了一回,道:“这如今不过小胜,就这般显摆,要是哪天平了山蛮,收复桂州,还不知他要怎么着哪。”
景川侯是景安帝的心腹重臣,自然明晓陛下心意,道:“眼下先将土人收拢好了,待土人悉数下山,训练出些成色,南夷兵马便可一战了。”
“是啊。”景安帝道,“凤仪毕竟年轻,他到南夷,办了许多常人难以办到之事,朕自然为他高兴。他一贯顺遂,还是要跟他说,山蛮之事,必要慎重。磨刀不误砍柴工啊,先把刀磨利了,收拾山蛮便手到擒来。也莫因这一战之胜便心存轻视,山蛮盘踞桂州多年,必要稳扎稳打,将来拿下桂州,这亦是他的封地。”
“若是朕写书信,他对朕还是有些心结。既然他写信给你显摆,你是他的好岳父,回信提醒他一二吧。”景安帝说着,有些酸溜溜的。
“是。”景川侯只当没听出皇帝陛下话中醋意,恭声应下。秦凤仪臭显摆这事儿,景安帝虽高兴,却也没有再多说了。一入冬,便是年了。
年下给南夷的赏赐还是相当丰厚的,毕竟今年南夷有战功之喜。秦凤仪也正准备着过年的事哪。朝廷的年节赏赐与工部新做的一千套兵甲同时到达南夷,这回,不论是颁赏的还是送兵甲的,无不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生怕镇南王殿下一个不好把他们也留在南夷“享福”。那位得罪了镇南王殿下的五品郎中,据闻现下还在南夷挨收拾哪,他们这些人,哪个敢不老老实实的?
秦凤仪亲自叫了阿金过来,一件一件地将兵甲发到土兵手里。土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好刀好甲,个个喜上眉梢。秦凤仪令阿金带着土兵们去操练了,与工部来送兵甲的郎中道:“回去告诉汪尚书,以后我南夷的军械兵甲,都按这个标准!你们那些旧兵旧甲的,愿意给谁给谁去,我南夷是绝不会收的!”
工部郎中吓得一个激灵,险些瘫地上,连声道:“是,是!殿下的吩咐,小的谨记!”
秦凤仪此方道:“下去歇着吧。”
之后,秦凤仪命赵长史接待过来送年节赏赐与工部兵甲的这些人。赵长史一向和气,奈何亲王殿下名声在外,这些人办完差事,也不敢久留,南夷土货都没敢买上一些,就慌忙告辞了。
秦凤仪还与赵长史、章颜道:“胆子可真小。”二人心说,见过殿下大刀拉脖子的,哪个不怕哟。
不过秦凤仪这一发作也有好处,现下朝中诸人不论心下作何想,行为上是不敢对南夷有半点怠慢的。
有了朝廷赏下的年礼,秦凤仪这里也要准备给诸臣子将士的年节赏赐,另则,还有祭天之事。这一回要说与哪里不同,便是秦凤仪带上了土人将领一道祭天。
阿金麾下得了新兵刀,把其他土兵羡慕得不行。秦凤仪也给其他土兵的首领请封了官职,如阿火族长得了个男爵的爵位,虽则是最小的爵位,但相对于阿火族长全族只有一千余人来说,有个爵位就不错了。
现在人人羡慕阿金手下装备,纷纷问秦凤仪他们的兵甲何时能到。
秦凤仪笑道:“你们也知道,新兵甲要等工部现制的。工部要制兵甲得等时间,下一批应该也是一千套。大家不要急,这样,待下一次兵甲到了,咱们军中举行大比,你们谁为最后的胜者,就先装备哪支队伍,如何?”
这法子十分公道,便是土人们也很认可。
要过年了,土人要回寨子里祭凤凰大神。因为土人的信仰问题,秦凤仪还给他们放了假。
不过这个年过得却并不太平。
山蛮越界抢掠了一回不说,便是先时绑了山蛮密探的阿泉族长的族里也受到了山蛮的报复。好在阿泉族长既然敢把山蛮反手卖了,也不是怕山蛮的。他的族人也在山上训练了小半年,较之先时更为矫健,那些来犯的山蛮也没得到好儿。阿泉族长大年下的就带着族人、行李、寨子里的财产全下山来投奔秦凤仪了。
秦凤仪先把阿泉族长的族人们安置好,原本的土兵全部该归营的归营、该归队的归队,妇孺便安排在先时安置饥民的地方。另外,受伤的全部令军中医官过来诊治。秦凤仪问起阿泉族长部族中的伤亡,阿泉族长道:“幸而有我族的勇士提早发现山蛮摸到山上来,我们伤了几百人,死了也有五六百人。年轻的小伙子们正当为部落而战,我担心的是妇人与小孩,就先带他们过来投奔殿下了。”
秦凤仪点点头,让阿泉族长去休息,同时派快马去各部落送信,让他们做好防范。不多时,秦凤仪收到山蛮劫掠县城的消息。
秦凤仪决定,把两县剩余百姓都迁到南夷城附近来。
这个法子亦是使得,只是当秦凤仪的斥候到达两县时,两县已无人烟,秦凤仪气得年都没过好。这下子,大家也都别过年了。
秦凤仪更是召来臣下商议:“南夷城往东就两个县,再无大的屏障,百姓们遭了殃啊!山蛮这是来挑衅咱们的。我清楚,先时他们两千兵马有来无回,山蛮王断不能咽下这口气的。我还等着他再来攻,不想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来南夷城不是对手,改为挑衅了。我必要山蛮血债血偿!”
大家看秦凤仪这就要出兵攻打山蛮呢,都不禁将心提了起来。他们也不是不想平山蛮,只是眼下不是时机,不说别的,土人们的兵甲都还没齐全呢。一旦出兵,驻守南夷城与凤凰城的兵马必然减少,守城都是问题。但秦凤仪极是愤慨,凭谁劝也不能听的,必要出兵!
一时间,满城兵马调动,亲王殿下要攻打山蛮拿下桂州的消息,不胫而走。
与山蛮的第二场战事发生在正月底,这一场战事,确切地说,不完全是刀枪箭雨的杀伐,其间更有双方智谋的较量。当然,还带有三分的侥幸与运气。因为,秦凤仪的大军刚刚开往信州五六天,山蛮便自山林中摸索而来,突袭南夷城。
山蛮自山林中而来,自然没有带象军。秦凤仪为征信州下桂州,大军已然出发,现在城里就剩下些兵甲不全的土人以及张羿手下的娃娃兵了。山蛮明明也提前派出斥候,还有哨探亲眼见到姓冯的阎王一身将军铠甲,高头大马地带着许多人出城了,可当山蛮们再一次对上冯将军时,直接蒙了,这阎王不是带着大军往信州去了吗?山蛮的一位王直接召来哨探质问,哨探哪里晓得呢,这位王急命撤军,却为时已晚。
阿泉族长辨认后说,这是山蛮王的一个儿子。秦凤仪见人已死,便砍下脑袋,命人用石灰裹了,送往京城。
阿泉族长都有些不明白,还问秦凤仪:“先时冯将军的确是出征了啊。”
秦凤仪笑道:“这不过是计策,我当时虽恼怒,也不会直接没有准备就发兵信州的。冯将军的确出城了,不过悄然折回。穿着冯将军铠甲、骑着他的骏马的,是他的一位副将。”
“冯将军能悄悄回来我不奇怪,可冯将军手下那些人,是如何悄悄地回城的呢?”“这是我们汉人的兵法。当初出城的原也只有五千人,山蛮会误认为是大军出城。
你得去学学增兵减灶的故事了。”
阿泉族长不晓得“增兵减灶”之事,他暂放在心里,打算以后看一看这则故事,追问道:“殿下料到山蛮必会来攻?”
秦凤仪心说,战事哪里还能料敌于先,他先时不过一试,成则成,不成也罢了,无非就当将士们出去溜达几日。不过当着阿泉族长,秦凤仪颔首,一脸淡定自信:“自然!山蛮王张狂自大,上次他吃了大亏,原本应该率大军来攻,才能找回失去的颜面,结果只是着人劫掠远处的两个县城,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报仇吧?”
“不,是挑衅。我先时大胜,且如今正是节下,竟有此晦事,我必大怒,然后为讨回一口气,会派兵攻打山蛮。只要我的大军一走,城中只余老弱妇孺。山蛮王劫掠我的两个县城,目的就是激怒我,使我出兵,调虎离山。我反其道而为之,令冯将军出城后秘密返回,而且在人数上迷惑了山蛮。他们看我大兵出城,沿山林而下,突袭我南夷城,便正中我计!”
“只是万一冯将军出城真的遇到山蛮大军呢?”
秦凤仪一笑:“阿泉,你想想,你们也是世居山林之人。山林虽好避人,可自来突袭,如果是大军,粮草供应,大军来犯,如何就能真的掩人耳目了?山蛮想掩人耳目,必然人数不会太多。何况,便是山蛮象军,除了床弩,我亦有别的法子取胜。再者,冯将军麾下亦有勇士,我方亦有神出鬼没之斥候,这南夷州,是本王的地盘儿。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本王这里。山蛮如果真的在信州等我攻城那还罢了,若他进犯南夷州,必然有败无胜!”
阿泉族长被秦凤仪绕得心服口服,简直对亲王殿下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凤仪跟媳妇儿说:“这山蛮不都说特别厉害吗?怎么这么傻啊!我不过虚张声势,他们还真上当了。”秦凤仪这主意,完全只是试一下想着撞个大运而已,真没想到就给他撞上了。
李镜道:“这哪里是傻,能使出调虎离山之计的,还傻?要是你咽下这口气,估计山蛮以后会时不时地就到咱们的地盘儿晃上两圈儿,继续挑衅你。总有一日,你憋不住火,必然令大军过去交战。届时,他们一样可突袭南夷城。只是没想到你会反其道而行之。”
“那帮子人虽则可恨,眼下新城建了一半,咱们银钱正是吃紧的时候,想想,我也不会这个时候出兵啊。他们还真信。”
“他们如何就知道你银钱吃紧呢?现在凭谁看,南夷城也是富庶热闹得不得了的地方。”
秦凤仪一乐:“反正是白捡一场小胜。”
秦凤仪并未将此次战事放在心上,出了正月,就是他肥儿子两周岁的生辰了,可是得给肥儿子好生庆贺啊!
大阳生辰自不用说,他爹多宝贝他啊,去岁自己生辰都没过,也没忘了大阳的周岁礼,今年又要给肥儿子好生庆祝。大阳也很盼着过生辰,小孩子嘛,就爱个热闹。
先时跟山蛮打仗,大阳听说了都要出去看大象,他爹说没大象他也要看,要不是李镜拦着,秦凤仪能真带着儿子看打仗。如今,刚巧再败山蛮,又是大阳生辰的好日子,秦凤仪说:“都是大阳带来的好运气。”
大阳的生辰,非但热闹,小伙伴儿和长辈们也有礼物送他,可把大阳美坏了,尤其是大妞儿姐送他的小木偶,大阳最喜欢,每天睡觉都要搁床头。而且大阳很有他爹的商贾遗传基因,这会儿虽还不会算术,但会数数了,他把自己收到的生辰礼来回数了三遍,让他娘帮他收着。
二月里除了大阳的生辰,还有秦凤仪的生辰。秦凤仪收到了朝廷赏赐的生辰礼。其实,大阳的生辰礼,朝廷也打发人按亲王世子送了一份。大阳本也是世子,这是正常的,不过愉亲王给加了不少私货,还有愉王妃给大阳准备的衣帽之物。秦凤仪还特意给愉亲王写了信,如今他生辰,又送来赏赐,秦凤仪虽收了,但其实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便不乐意过生辰了,一想到有那么个亲爹,还不够闹心的呢。
赵长史、章颜等人皆劝秦凤仪:“殿下自来南夷,虽则过年过节的都有庆祝,但殿下千寿之喜,大家去岁就盼着,结果殿下低调,硬是没过。眼下,新城王府已然修建完毕,公主府、一应衙门俱已修建完毕。殿下驾临南夷城,已是一年有余,倘一个生辰都不在南夷过,实在是南夷百姓之憾哪!”
秦凤仪给这群人说了好几天,李镜也说他;“就一个生辰,有什么不好过的!自到了京城,便没痛快地在正日子过过生辰了,去岁忙得很,没顾得上,如今有什么不好过的?正当大贺,我便做主了!”她便让赵长史等人自去准备。
赵长史心说,早知道王妃娘娘这么爽快,该直接来与王妃娘娘说的!于是,秦凤仪在南夷城第一次过了自己的生辰。
真到过生辰时,秦凤仪才发现,根本没时间想他那糟心的亲爹。当天一大早,大阳就穿着一身小红袍子,摇摇摆摆地给他磕头,还学了两句吉利说,祝他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把个秦凤仪美得抱着肥儿子狠狠亲了两口。大阳急得直叫:“寿,寿礼!”
原来大阳也准备了寿礼。秦凤仪一乐,瞧向妻子,以为是媳妇儿教大阳的,不想却是大阳自己要送的。大阳送了他爹一盆鲜花,还夸他爹:“爹,花儿,好看!”说他爹像花儿一样好看!逗得满屋人都乐了。
秦凤仪在南夷的第一次生辰宴自然是热闹无比,自上到下,官员自不必提了,便是土人也有幸参加。另则,秦凤仪自己做了二十年的商贾,对于商贾向来优待,几家大商家的东家,也有幸过来参加亲王殿下的寿辰。
秦凤仪跟赵长史、章颜、杜知府他们说:“我的意思,正日子摆一日酒便也罢了。”
“殿下的意思,咱们自当听从。”赵长史笑道,“可王妃娘娘说,要贺三天,与百姓同乐,这才好哪。”
秦凤仪道:“老赵,你这可不地道。”
大家都是脸上带笑,章颜道:“殿下生辰贺三天,咱们下头人过生辰,便也可摆两日酒。倘殿下只办一天,咱们下头人过生辰,只好摆个茶会了。殿下只当是为了咱们,就让咱们多贺一贺吧。”
杜知府也跟着劝,秦凤仪自己原也是个爱热闹的,便依了诸人。
过完这次生辰,他便要移驾新王府了。随着凤凰城的落成,南夷州的中心必然要自南夷城转到凤凰城,有商贾自然要跟过去。但也有许多南夷城的百姓,依旧要在南夷城过日子。秦凤仪是个多情心软之人,一想到在南夷城这一年多的时间,当真有些难舍。
非但秦凤仪有些舍不得南夷城的百姓,南夷城的百姓也很舍不得这位俊美的亲王,先不说那些君民的道理,便是亲王殿下一来,他们的日子比以往富庶数倍,这就令百姓们很是感激。如今亲王殿下要走了,秦凤仪移驾那日,不少百姓自发出城相送。秦凤仪骑在骏马上,还与街道两旁的百姓挥手打招呼,于是,大家更不舍得亲王殿下了。
出城后,秦凤仪便换了大船。如今,这大船也换了崭新的配得上秦凤仪身份的龙舟。说来,这船还不是衙门造的,是漕商送给亲王殿下的生辰礼。
造这龙舟之前,罗朋他爹罗帮主找儿子商量,秦凤仪是亲王,船啊啥的是不是有亲王仪制的规定?罗老爷不懂这个,跟儿子打听,也是想跟儿子缓和一下关系。说来,罗朋也不懂,便找赵长史打听,罗家这才开始给亲王殿下打制龙舟。
秦凤仪原不想过生辰,罗老爷还有些急呢。后来一想,便是亲王殿下不过生辰,也要移驾凤凰城的,这就算是给亲王殿下的安宅礼。
秦凤仪登上罗家献上的龙舟,另有将士官员,除了随侍身旁的,亦各有舟船。
杜知府也跟着一道送亲王殿下,秦凤仪与杜知府道:“咱们现在什么章程,你也只管按着现在的章程来。若有什么难做的事,只管到凤凰城来寻我。”
杜知府哽咽道:“臣恨不能一直随侍殿下身旁。”
秦凤仪笑道:“咱们离得又不远,看这样儿,便比本王还多愁善感。什么时候想本王了,只管过来,本王请你吃海鲜。”之后,他又叫了冯将军过来,与他二人道,“我这一去凤凰城,南夷城便成了凤凰城的屏障。别的我不担心,山蛮未除,终是后患,山蛮那里,你二人多用心。终将一日,本王必要先夺信州,再下桂州。”二人忙正色应了。
仅是这王府就搬了半个月。
另则公主府、各衙门、各官员的搬迁,幸而现在人工便宜,反正主官先过去,后头的事,让小的们慢慢搬吧。这搬家,用的都是漕帮的船,费用皆是王府结算。
搬到新家,大阳挺高兴,因为现在住的宅子更大了,他抱着自己的小兔子,掰着小手问他爹:“大妞儿姐、阿寿哥、阿泰哥他们呢?”
李镜随口道:“他们都回自己家住了啊。”大阳不大明白,奶声奶气道:“在哪儿?”秦凤仪道:“来来来,带你去找阿泰玩儿。”
“还有大妞儿姐、阿寿哥。”大阳虽说得慢,话也能说得清楚了。
秦凤仪扛着胖儿子,带着媳妇儿就去隔壁公主府逛去了。大公主如今刚搬了公主府,听到回禀,亲自出门相迎,刚到前殿就遇着了秦凤仪一家子,秦凤仪笑道:“还出来,我们自己进去就是。”
大公主笑道:“阿泰刚还念叨大阳呢,行了,去跟大阳玩儿吧。”阿泰看大阳坐他舅肩上,眼睛亮亮的,问:“舅,你还扛得动我不?”
“怎么扛不动!你忘啦,舅舅是三头六臂!”两个小肥崽能有多重,秦凤仪一肩一个就给扛进去了。大公主道:“别太惯孩子。”
“孩子不惯怎么成啊!就得惯着。”秦凤仪还问两个小的,“是不是?”
俩小胖崽懂啥啊,但要知道,孩子的直觉是极为灵敏的,他们就觉着秦凤仪说的是好话,于是,齐齐扯着小胖脖子拉长调子喊:“是——”
当天在公主府,两家人一道吃了晚饭。
大阳很长时间后才晓得大家是分开住了,他一直以为大家是住在一起的,只是以前往得近,现在住得远了点儿,远到,大阳发展出了新兴趣——请客。
是的,自从小伙伴儿们住得远了,大阳又是自小就跟小伙伴儿们在一处玩儿惯的,他每天都想一起玩儿,但是,以前串门子很近,现在串门子远啦,大阳就成天请客,请大家过来吃好吃的,这样就能在一起玩儿了啊。
孩子有孩子的聪明和智慧,待大阳请了几回后,大家都回过味儿来,于是轮番请客,今天你请,明儿我请——而且跟以前抬脚就串门子不一样,大阳要是出去赴宴,还要求他娘给他准备鲜亮衣裳,然后他就坐车去“赴宴”啦。
大人们说起孩子间这些趣事,皆是忍俊不禁。
秦凤仪搬到新城,那些几家银号一并投资建的房舍、市坊,简直不要太火爆。早在新城刚刚开建时,就有些目光长远的商家买宅子了,商家们各有途径,有些银号的东家碍不过情面,也出手过几套宅院或是商铺。秦凤仪得知此事,说几家银号:“真是笨!宅子虽则还没建好,图样子难道没有吗?把图样子拿出来,每个商铺什么样,每间宅子什么样!拿出来叫他们选去,觉着价钱可以,先付钱,我跟新城那里打声招呼,便可去办地契。银子不就回流了嘛!”
几家银号都能做银号生意,人家怎么可能笨,人家都是商贾界的泰山北斗,没干过直接拿图样子卖宅子的事!秦凤仪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做生意的,就讲究个资金流转,银子得动起来,才有利可图。
这么一想,几家银号都觉着是好主意。
不过秦凤仪也与他们说了:“因着宅子还没建起来,这不过是一时之法,每间宅子的图样子如何,还有质量上也要保证,别图一时之利,坏了名声,得不偿失。再者,你们把好关,手下必得用可靠的人,倘有一宅两卖之事,未免打脸。”
几人如何能不懂这个,商贾到了做银号的境界,看信誉看名声,比性命都要重上三分,连连应是。于是,凤凰城成了全国上下第一个卖房样子的地方。
便是朝中有人得知此事,不知底理,只听个大面儿的,不禁道:“这些南蛮人,是不是给亲王殿下忽悠傻了。”还是说行贿受贿啊,御史台对此都有些窃窃,还有御史当朝说了此事。御史道:“古今从未听闻此等罕事,出一张房样子,便可卖钱了?倘日后这宅子盖得不好,建得差,受骗的还不是百姓!镇南王殿下虽则武功出众,安民抚民亦是不凡,但此举,臣不敢认可。”
人家御史说得也没错,翻遍《陶朱公商经》,也没这样的事儿啊!
愉王妃听说了,私下还与愉亲王商议:“你悄悄打听打听,要是凤仪那里实在短了银子,我这里还有些私房钱,给那孩子捎些过去,可不敢干这有碍名声的事啊。”这都穷得卖房样子了,在愉王妃看来,这与诈骗无异啊!
裴太后在宫里也与景安帝道:“打发个人去问一问,这事儿也忒悬,古今未闻!”景安帝也觉着稀奇得很,因为是银钱上的事,景安帝也担心秦凤仪穷狠了,想出什么邪招来!景安帝便打发了个户部侍郎过去,问一问这南夷州拿房样子卖钱的事儿!而且景安帝也顾不得秦凤仪对他还有没有什么心结,直接修书一封,告诫秦凤仪,脸比银子值钱,即便是穷,也不能搞诈骗啊!
秦凤仪这回干的事儿,比先时空口白牙建新城还悬呢。
景安帝都不放心地遣户部侍郎过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户部也好奇得紧,连户部程尚书都多叮嘱了这位侍郎几句,道:“陛下对此事颇是关心,最好还是让镇南王给朝廷上个折子。”
户部侍郎连忙应了,一路车马不停赶去了南夷。
到了南夷城,户部侍郎扑了个空,杜知府告诉侍郎大人亲王殿下搬到凤凰城去了,侍郎原还不晓得凤凰城在哪儿,杜知府是个老实人,见状令人雇了艘船,然后带侍郎一行人过去了。户部侍郎到南夷城的时候想,嘿,南夷这地界儿,多少年来听说都是土人遍地,然后穷得不行的,不想,传言不实啊!
南夷的确没法儿与京城比,但也不是个穷地方,城中车来人往,颇是热闹。待得侍郎大人上了船,亲眼看到江上船只来往不绝,便与船家打听起来。此时正赶上暮春,西江里鱼虾鲜嫩,到凤凰城是要行一日船的,这船家还提供一日三餐,船家是一家四口,摇船的是青壮的男子,收拾鱼虾的便是一对母女,还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能替一替父亲。侍郎大人说起南夷便是:“真是好风光。”
“大人一看就是外头来的贵人。”那摇船汉子汉话带着一些口音,笑,“咱们南夷先时可不是这个模样,都是亲王殿下过来,咱们才有了好日子。”
“先时不是听说殿下是住在南夷城的吗?”“是啊,俺们都舍不得殿下走呢。可殿下那里修好王府了,也没法子。大人是头一回去凤凰城吧?哎哟,咱们南夷城已是难得的好地方了,凤凰城比南夷城更好咧!”然后,他把凤凰城如何热闹说了大半日,直待母女两个烧好饭菜,请侍郎大人享用。如今正是风和日丽,倒也不必去舱里,侍郎大人笑道:“就放到外头吧,天气好。”
侍郎大人招呼随行带路的官员一道,那官员道过谢后,便也坐了,尝一口鱼虾,直赞味儿好。那官员笑道:“这是我们西江有名的船菜了。其实,开始大家没这么讲究,那会儿人们穷,江上船只都没几条,出门自己揣个饭团也就是了。后来,来往的客商们多了,许多有钱人过来南夷,他们讲究,船上便风行起了船菜。我们这里水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鱼虾都是江里新捞的,就贵在一个鲜上。一会儿大人还能见到专门在水上做饭菜买卖的游船呢。”
“那岂不是画舫了?”“是。”
侍郎大人心说,这么个地方,也是五脏俱全,什么都有的。
侍郎大人除了品尝江鲜,还问了些自己想问的:“我听说殿下一来南夷城便热闹了。”
“是啊!”官员道,“下官也不晓得怎么说,当初殿下过来就藩,呼啦啦来了好几万人。哎哟,当时咱们南夷城热闹得很,城里没几家客栈,一下子就被定光了。客栈不够使,又有许多来买宅子租宅子的,哎哟,挤得就甭提了,城内挤不上的,只好到城外落脚了。之后,咱们南夷城房舍的价钱就足翻了三番,现在想想,下官都跟做梦似的。以前咱们就两条正街热闹一点,街上有几家不大兴旺的铺子,突然之间来了这许多人,没多少时间,不要说正街了,旁街的铺面儿都不够抢的。大人您可不知道那些外地来的商贾多有钱,直接就带了大包的银子,问了老板多少银钱肯卖,只要说个数,立马现银就去衙门办契的。咱们南夷城热闹得粮食都涨到了一两银子七石米,后来两广的大粮商们不停地运粮过来,这才好些了。”
“百姓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人一多,吃饭吃菜的,乡下有田的,挑了田里的菜家里的鸡过来卖。要是懒的,都不必他们出门,有许多商贾去乡下收哪。什么都要,给的价钱还不低,百姓们有了钱,日子便好过了。就是我们官府,来了大商家,一些小买卖的,不过是收个摊位银子,殿下的吩咐,不许收得太贵,就街上固定摆摊的,一天二十个铜板,你要是推车叫卖的,只收进城的十个铜板,别的钱就不收了。大商家却是要交商税的,一来二去,官府里的日子也好过许多,哪里的路该修了,就给百姓们修一修。”这官员也就是知府手下的一个同知,说得头头是道,谈话间,对亲王殿下的敬仰就不必提了。
侍郎大人端起汤来喝一口,笑道:“我们在京城,都听闻过殿下的事迹,亦是极仰慕的。听说,凤凰城里房样子都能卖钱!”
“哎哟喂,大人您可真是问着了!”同知放下筷子,眉飞色舞道,“哎哟!这可真是让一批人后悔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