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自认为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这存不住事的家伙,把自己志向到处说去,自然不会落了他师父方阁老。
他跟他师父说了,他要做京城年轻人的楷模。
秦凤仪还臭美兮兮地同他师父道:“师父,你知道现在京城人家提起我都怎么说的不?”
“怎么说的?”见着小弟子神采奕奕的模样,方阁老心下亦是喜欢,便接了他这无聊的话,还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果然,秦凤仪更得意道:“人家都说,要跟秦探花学呢。”
方阁老觉着,自己对小弟子的课程中,独独少的便是谦逊这一项了。
秦凤仪根本不晓得自家师父现在都想到对自己教导上的不足了,在秦凤仪看来,师父对他的教导没有半点儿不足之处啊,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秦凤仪一向认为,自己就是因师父的教导方有今日的,故而,他今有大志向,第一个不能瞒的就是师父了。秦凤仪与师父说了自己的志向,以后还要更上进、更好,给京城这些纨绔不纨绔的,都做一个好榜样。让他们越发眼气、嫉妒,还没法子赶上他。
别看景川侯希望自家女婿低调些,方阁老这一把年纪的,并不作此想,他还顺势鼓励了小弟子一回,让小弟子越发努力才好。秦凤仪高高兴兴地应了。
自此,秦凤仪在翰林院念书越发用功,用秦凤仪的话说,庶吉士散馆考试什么的,他必要争一争第一名的。还问他家阿悦师侄有压力不,方悦笑:“小师叔放心,我还好。就是这春天风大,你说话小心着些才是。”
“干吗?我穿得多。”
榜眼陆瑜笑:“阿悦是担心你风大闪了舌头。”
秦凤仪气道:“阿悦你学坏了。”竟然对小师叔不敬。
为了不使秦凤仪这家伙得意过头,那些庶吉士那叫一个用功啊!连骆掌院见到庶吉士们这般用功念书,都很高兴,亲自在觐见时夸了这届庶吉士一回,夸他们有向学之风。
景安帝听到此话自然高兴,毕竟这一届的庶吉士可都是他做的主考。因庶吉士时常有考试,景安帝也会偶尔出个题目叫庶吉士做,做来后他亲自判卷。看过庶吉士的文章,便是景安帝都得说,这届庶吉士的确不错,还把庶吉士的文章拿给其他近臣看。卢尚书也很满意这届庶吉士,尤其秦凤仪这素来不得卢尚书喜欢的,不想文章竟然也大有长进。不过,卢尚书依旧是不喜秦凤仪,笑道:“陛下亲自主持大考,所选出的皆是博学之士。”
景安帝很从容地收下这一马屁:“主要是心性好,有些个人,一登金榜便懈怠了,朕看他们很好,如今都入了翰林院,依旧勤学不辍,有这样的心性,以后当差为官,守住本心,皆是朝廷栋梁。”
大家都称是。
郑老尚书说了南夷州巡抚年迈致仕之事,景安帝也看了南夷巡抚乞骸骨的折子,七十五了,委实不算年轻了,也到了该致仕的年纪,景安帝总不能真让人家为朝廷死而后已,便准了这致仕的折子,只是这南夷巡抚一职,一时间没有合适人选安排。
内阁选的几个,景安帝都不大满意。
景安帝私下问大皇子对此事的意见,大皇子看过内阁递上的人选,见内阁拟的是三个人,大皇子道:“这位岑安抚使,也是在南夷有好几年了,他对南夷的情形该是最为熟悉的。桂按察使年纪最轻,今不过四十岁,儿臣记得,去岁豫州大水,就是他主持抗洪之事,他在堤坝上与手下同吃同住,颇是尽心。薄按察使,先时一直在两湖为官,听说是个学识渊博之人。”
景安帝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大皇子的意思。
当然,虽则大皇子说得也算公允,但不难听出大皇子是偏向桂按察使的。
景安帝再问二皇子,这位素来是大皇子的复读机,要不是为了照顾二儿子的脸面,景安帝真不想问他。及至问到三皇子,三皇子就一句话:“都不熟,不知道。”
不熟还有理了!景安帝瞪三儿子一眼:“那你就去户部熟一熟,再来与朕说!”三皇子便去户部打听这三位官员的履历了。
便是南夷巡抚致仕在即,不过景安帝也没急着做出决定。他闲来还寻秦凤仪赌了两盘棋,赢了秦凤仪二十两银子。
总的来说,景安帝心情很是不错。
秦凤仪虽则输了陛下银子,不过他心情也不错,因为他见到了罗朋,这位在扬州的旧相识,秦凤仪的少时同窗、好朋友。罗朋一向与秦凤仪交好,秦凤仪定亲成亲,罗朋都来了。而且罗朋去岁能在他爹健在时就从家里分出来过日子,多有赖秦凤仪之力。
自从罗朋要分家,罗老爷恼怒了长子,啥都没分给长子,直接就把人撵了出去。罗朋如今是自己做生意,他这次回京城,也是同李镜交账来的。
秦凤仪还懵懂着呢,问罗朋:“阿朋哥你什么时候跟我媳妇儿做生意的?”“弟妹没与你说吗?”罗朋有些惊讶,继而同秦凤仪说起此事道,“去岁你成亲后,我就想离开京城到处走走。你也知道,我那些老底都给我爹收了去,秦叔叔原说给我本钱,叫我做生意。我那时刚从家里出来,脸面嫩,没要。还是弟妹私下命人寻了我,开导了我几句,拿出银子说是入份子。如今自外头回来,自然应当过来同弟妹交账的。”
秦凤仪这才知道此事始末,反正罗朋不是外人,而且当初秦凤仪让他爹给罗朋些本钱做生意,就是知罗朋手中积蓄怕是没有多少了。没想到,罗朋反拒绝了。秦凤仪倒没想到,他媳妇儿私下还有这么一手,心下越发觉着媳妇儿能干,想着回家可得好生夸一夸媳妇儿才好。秦凤仪又很关心罗朋这大半年的去向,忙问:“阿朋哥你这一走大半年,都去哪儿了?”
罗朋笑:“北上王庭,南下夷州,还顺道去了回泉州港。”
秦凤仪大为赞叹,直道:“阿朋哥你这回可真是长了大见识。”
不同于先时俊朗面容上始终带了丝忧郁,如今的罗朋,面色微黑,双眸明亮,态度平和,却又有一种让人不会小瞧的气势,可见这大半年必有自己的一番际遇。罗朋笑道:“大见识不敢说,心胸倒是开阔不少,想到先时矫情,很不好意思去见弟妹,就先来见你了。”
秦凤仪大乐,拍手道:“难得阿朋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俩人说笑一回,秦凤仪又细听罗朋说了这大半年的经商行程,罗朋的意思是:“我带了些海外的货物回来,还有北地的毛皮、南面的好木料。我想着,不若让弟妹在京城开个杂货行,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京城贵人多,好找销路。”
秦凤仪一听便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生意上的事,要说做生意,她还不如我呢,出去跟人买东西都不会讲价。而且既是我媳妇儿当初入的份子,你把那份子钱再还她就是。”
罗朋正色道:“在商言商,哪里有这道理?既是入份子,自然是待货清之后,按份子来算的。”他又道,“还有一事,我这两个月一直在想。你也知道,这做生意,没个靠山是不成的,在扬州如此,到京城更是如此。阿凤,咱们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做生意,总要找个官场上的人。阿凤,咱们是自幼的交情,你要是不要份子,这生意就算了,我另求人去。你要是愿意,你也知道我这人的性子,不如咱们两家合伙,做些个本分生意。这样,你做官虽则体面,毕竟俸银有限,你又不是那等贪鄙之人,秦叔虽是为你置下不少家业,但一朝做官,便不能经商的。以后儿孙多了,多个进钱的路子,没什么坏处。再者,我也能借着你在京城站稳脚跟。”
秦凤仪知罗朋与他说的是正经合伙的事,他虽素有决断,但这事不好不跟媳妇儿说一声的。秦凤仪便道:“成,我问问我媳妇儿,届时,咱们再商量出个章程来。”
罗朋十分高兴,笑道:“那我先去牙行打听一二,看可有合适的铺面儿。”
秦凤仪回家跟媳妇儿商量与罗朋合伙做生意的事,他因是商贾出身,家里做生意做惯了的,没觉着有什么不好,认为此事可行。
李镜虽则不懂做生意的事,但她一向极有眼光,便与秦凤仪说了:“罗大哥与你自幼相识,你与他极好,他自然是再可靠不过的。只是有一样,不可做粮食生意,另外,不要做官府的生意。”
秦凤仪想了想:“不做官府的生意,我倒是明白,毕竟,以后我是要做官的,倘罗大哥去与官府做生意,很容易为人所乘。但粮食生意怎么了?”
“粮食是安民抚民的根本,乱世自不必提,粮草便是性命。今虽是太平年间,但粮食的生意最好也不要碰。前番豫州大涝,粮商哄抬粮价,被官府连斩十一颗脑袋,这粮价才降了下来。世间发财的路子多了去了,要不是罗大哥的确可靠,我都没想过做生意。”李镜出身的缘故,嫁妆丰富,秦家也不是没钱的,故对钱财一向看得不重。
秦凤仪则是愿意与罗朋合伙的,道:“眼下咱们自是不愁银子,以后儿孙满堂,哪个不得有一份嫁娶之资,一想到百子千孙的,我就发愁。”
“你不是说只能活到八十七嘛,还百子千孙,放心吧,你看不到那个时候。”“那也得为孩子们留些产业啊!”
李镜完全不是秦凤仪这种鸡婆性子,十分看得开:“把孩子们教导好了,自己知道上进,就是不留产业,他们终也不会过得太差。若孩子不争气,留下天大产业,一样是个败家货。”
“咱俩的儿女,怎么可能是败家货?必然是个个聪明,人人伶俐的。”不得不说,秦探花对于自己的血统很有信心啊!
既是要合伙做生意,自然得有个章程,还有两家如何分账、寻铺面、派伙计啥的,很有的忙。秦凤仪倒是挺想帮忙,奈何他现在又恢复了翰林院的住宿生涯。说来,骆掌院十分铁面,柳家之案一结,立刻就让秦凤仪回翰林院住宿了。所以,这生意之事,都是李镜、秦老爷在与罗朋商量,根本也不需要秦凤仪帮忙。
秦老爷的话:“你把官儿做好,就是帮大忙了。”秦老爷叱咤商海多年,深知靠山的重要性。要说做生意,不论秦老爷还是罗朋,都是一把好手。但最要紧的还是秦凤仪得把官儿当好,只要秦凤仪做官做得稳当,生意还怕不稳当吗?
一想到自己竟成了家里生意的靠山,秦凤仪心下简直是充满了自豪感啊,原本秦凤仪念书就很用功,如今在用功前还要加个更字。他这样奋发,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景安帝喜欢什么样的人呢,虽则秦凤仪个性奇特,人亦生得好,方入了景安帝的眼。但景安帝这样能将父亲失去的土地再从北蛮人手里夺回来的帝王,漂亮、性子独特的人,他都见过。秦凤仪虽是其间翘楚,可要说能让景安帝始终对他颇为喜欢的原因,还在于秦凤仪的奋发。
景安帝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有本事的人。尤其是有本事的少年人,更得他的心。
秦凤仪越发如鱼得水,而在此时,又有一件事令秦凤仪欢喜,那便是,扬州前知府章颜任满还朝,来京觐见。他与秦凤仪在扬州时就相识的,此次回京,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秦凤仪一向是个爱热闹的,从来希望朋友都在身边,如何能不欢喜,亲自在家设酒款待。
当然,如果章颜有前后眼的话,估计他宁可装作从来不认识秦凤仪这个人。因为秦凤仪委实是把他给坑惨了啊!
章颜任满回京,自然是先求觐见,陛下有空呢,就见一见,倘若陛下没空,那就去户部候缺。一般,外任官回京都是这样。
不过,章颜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还是自扬州知府任上回来,且他当年是状元出身,在官场上称得上年轻有为了。景安帝见他一见问了些扬州之事,便令他回家休息去了。
章颜回家与父亲说了说觐见之事,见过家中长辈们,之后就是同亲戚朋友走一走。章颜在扬州连任两任扬州知府,当年秦凤仪考秀才,就是他的主考。秦凤仪是个开朗的性子,章颜做扬州知府时正是年轻,便是秦凤仪尚未考秀才时,他便已知道扬州城的凤凰公子秦凤仪了。不过,先前章颜为扬州父母官,秦凤仪是盐商子弟,二人交集有限。但自秦凤仪中了秀才,两人的交集便慢慢多了起来。
章颜自己当年便是少年俊才,虽然秦凤仪于人情世故上有些与众不同,但秦凤仪一直很喜欢这位章知府,他又是个会讨人开心的性子,章颜在任上时就对秦家印象不错。秦凤仪先前虽是纨绔,那会儿年纪小,男孩子,除非家里管得严的,像秦家那般宠爱孩子的,秦凤仪少时纨绔太正常了。可突然间,纨绔走了正路。
这人吧,有一种特别奇怪的心理,像有些人,自小到大勤勤恳恳,长大了也出众。但这样的乖乖牌似乎就是没有“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一款讨人喜欢。
秦凤仪其实没有为家里挣过一文钱,但因他浪子回头,转走科举之路,直接将秦家一介商贾门第提到了官宦门第。更何况秦凤仪还结了这样一门好亲事。
章颜回京,自然要见一见秦凤仪的。
章颜这些年在外,并不知秦凤仪住处,还让人出去打听呢。倒是他娘章太太一听说儿子是想去找秦凤仪:“这不必打听,秦探花我就知道。”
章颜笑:“娘你也知道他?”“满京城去打听,谁人不晓得秦探花?以前人们都叫他神仙公子,现在都叫他猫九命。”
章颜当下就笑了:“叫神仙公子不足为奇,在扬州,人们还叫他凤凰公子呢,他的确是生得好。只是,如何又叫他猫九命?这叫什么雅号?”
“雅号不雅号的,说秦探花命大。”因儿子回京,章太太很是欢喜,笑与儿子说起这些京城逸事来道,“你不晓得,前些天秦探花得罪了恭伯府的大少爷,那柳大爷,就是前大驸马,往日间可真是看不出来,端的是心狠手辣,不晓得派了多少人去杀秦探花。秦探花被人当街捅了一刀,又叫人在饭菜里下了毒、天上掉铁球、茶里下药粉……”
章颜听得脸色都变了:“秦凤仪不会出事了吧?”
“没有。要是出事,还能叫猫九命嘛。”章太太中老年妇女,尤其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事,道,“你说多悬啊,就这么多刺客,秦探花硬是什么事都没有。”
章颜方才放下一口气,他与秦凤仪虽交情不深,但秦凤仪毕竟是扬州出去的学子,为人又很有趣,章颜着实是盼着秦凤仪好的。接着他听他娘絮叨了一回秦凤仪如何命大的事,基本上就是,这些刺客都成功地捅了刀、下了毒、砸了铁球、下了药粉,但秦凤仪都是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章太太絮叨了一回,章颜算是对猫九命有了大致了解,他想知道的是:“怎么我这才三年没回家,恭侯府就降了爵,大驸马也变成前大驸马了?”
章太太自然要另为儿子说一番柳家与大公主之事,以及秦家与大公主要做亲家的事。章太太道:“大公主现在也被削了公主尊位,倘不是柳大郎要死要活地对秦探花下手,大家还不晓得秦探花是与大公主结了姻亲呢。说来,这秦探花当真是个再机灵不过的。当初大公主出了那样不雅的事,谁都不敢沾手,秦大奶奶曾做过大公主的伴读,秦探花很能豁得出脸去,求了不少人,为大公主把张大郎保全了。听说两家都约定好了,以后必要做儿女亲家的。你说,这秦探花怎么这样机灵啊,一下子就攀上了皇室。”
章颜笑:“娘你也说了,先时没人敢沾大公主的事,凤仪这样帮忙,他媳妇儿又与大公主交好,两家做亲也不足为奇。”秦凤仪虽则有些天真,却绝对不傻,自他还是纨绔时就能得了景川侯府大姑娘的倾心就能看出一二。
章太太一笑:“这也是。”
总之,儿子回来,章太太十分高兴。且现下秦凤仪是陛下跟前的红人,章太太十分愿意儿子与秦凤仪相交,直接就命人给秦家送了帖子。
秦家回帖子也回得畅快,而且不必章知府过去秦家,自然是秦凤仪先过去问安的。
秦凤仪听说章知府回京的事,心下也很高兴。他白天没空,得在翰林院念书,就傍晚落衙后,反正也没课要上了。许多庶吉士有私事要处理,都是傍晚时间。秦凤仪也是一样,落衙之后回家换身衣裳带着礼物往章家会章大人去了。
秦凤仪高高兴兴地往章家去,路上还遇到了熟人,见到了刑部尚书大人,秦凤仪还说呢:“老大人怎么这会儿才回家啊?”
章尚书笑道:“如今案子多,耽搁了些时候。秦探花这是往哪家去?”“是一个故交,任满回京,我才知道他回来了,去他家玩儿。”因是春三月的季节,便是傍晚也不觉得冷了。秦凤仪一袭藕荷色春衫,衬着他那神仙一流的相貌,胯下是一玄色骏马,那举止间的神采风流,便是章尚书都心下暗赞了一声,想着秦凤仪虽是靠脸得了陛下青眼,但这孩子委实是生得太好了。
俩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同一家去。
秦凤仪还稀奇呢:“尚书大人不是回家吗,怎么,你也认得章大人?”章尚书笑:“哪个章大人?”
“章颜章大人啊。”
章尚书的随扈皆是面露笑意,章尚书下了轿,踱步进去,一面走一面道:“如何不认得,章颜章大人就是我生的。”
秦凤仪怪叫一声,连忙抬脚追上,围着章尚书道:“老大人你可真不厚道,看我这半日笑话。”
章尚书笑:“这是哪里的话,那小子在外做官,我也不知好赖,难得有凤仪你这么个公道人跟我说一说。如今看来,他这几年做官还不错。”
秦凤仪觑着章尚书那暗暗自得的侧脸,揶揄道:“您就装吧,真难为您老人家,明明得意章大人做了好官,还装出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模样来。”
章尚书一乐,带着秦凤仪进去了。
秦凤仪原本与章尚书并不太熟,只是他先前屡遭刺杀,这案子后来转到刑部,就是章尚书主审。秦凤仪真是半点儿都没看出来,这么个四方脸的章尚书,竟生有章知府那样俊逸有趣的儿子。
待秦凤仪见到章太太就明白了,章知府相貌完全是肖母啊!
秦凤仪还是头一回来章家,既是跟着章尚书进了内宅,他便也拜见了章老太太、章太太一遭。俩中老年妇女见着秦凤仪十分欢喜,一则秦凤仪是京城名人;二则,就秦凤仪这相貌,只要是雌性,鲜有不爱他的。
秦凤仪见过女眷长辈,章颜就带他去书房说话了。秦凤仪埋怨道:“大人可真不厚道。”“我这刚回京城就请你过来说话,哪里不厚道了?”
“你怎么也不说你爹就是章尚书啊!害我在尚书大人跟前丢了个丑,我还以为他是来你家串门子呢。”
章颜忍俊不禁:“我也没料到你就这么巧跟我爹走一处了。”
“章尚书可狡猾了,他还绕着弯儿地跟我打听你在扬州做官如何,我可是把你一顿夸。”
章颜就不纠正秦凤仪的用词了,“狡猾”什么的,这也是能用来说长辈的吗?章颜笑道:“那我可得好生谢谢你。”
“谢什么呀,这本就是事实,我在陛下跟前还夸过你呢。”虽然嘴里说着不用谢,秦凤仪也没忘记同章知府表表功。
章颜连忙道:“我这次任满回朝,要等新差事,你可别在陛下跟前夸我了,倒似我找你走关系似的。”
“我都是以前夸的,陛下问我扬州城的事,我说你是个好官,很会为百姓着想。”章颜在扬州知府任上六年,不敢说兢兢业业,也是没有半点儿懈怠的,笑道:“这都是应当的。在其位,谋其政,那也不过是我的分内之事。”
“现下肯把分内之事做好的能有几人?”秦凤仪很喜欢章颜,两人久别重逢,章颜虽年长几岁,却一向性子随和,便是出身尚书府之事,秦凤仪要不是今天往章家来,都不能晓得。秦凤仪又是热情性子,二人在一处说了不少话。傍晚章颜还留秦凤仪吃饭。
秦凤仪是觐见时说起章颜这事儿来的,他一向实诚,与景安帝道:“我爹要是尚书,我早宣扬得半城人都晓得了。章大人可真低调,一点儿不显摆,要不是遇着章尚书,我还不晓得章大人是章尚书的儿子呢。陛下,您说,怎么有这样低调的人啊!”
秦凤仪感慨了一回,想了想,要是他自己,肯定是做不到这样的。
景安帝听秦凤仪叨叨了一回,说起太后寿辰之事,因是太后六十整寿,四方来贺,届时南夷土人也要过来,景安帝想着,还让秦凤仪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