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凤凰公子(1 / 2)

龙阙 石头与水 5605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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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凤仪真的是被景川侯拎出兵部的,他今年不过十六,身量未成,景川侯则不同,身高八尺,足足高出秦凤仪一个头,且又身在武行,拎着秦凤仪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秦凤仪也是豁出去了,他生来受宠,又正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胆子就大,只要景川侯故意整他,勒他脖子,他立刻千回百转地叫爹!

反正岳父也是父,父就是爹!

饶是景川侯一品侯爵,兵部大员,也很受不住秦凤仪这般百转千折地管他叫爹。景川侯是有身份的人,他骑上马,瞥秦凤仪一眼,秦凤仪立马一声呼啸,管事小厮、侍卫一堆人颠颠跑了过来,还牵着秦凤仪的照夜玉狮子。昨日景川侯见此良驹,还赞叹此良驹只有那美少年骑才不算辜负,今日再看,只觉这无赖糟蹋了好马,尤其秦凤仪还跟自家管事下人介绍:“这就是岳父大人。”

一群管事、小厮、侍卫连忙跟景川侯见礼,直呼亲家老爷。景川侯简直牙疼,看都未看一眼,骑马先行。秦凤仪带人跟在后头,一直到了景川侯府,这回门房没有拦着。不过,见自家侯爷亲自把人带了回来,门房对这位出手大方的秦公子颇是另眼相待。

秦凤仪的小厮、管事、侍卫自有人接待,秦凤仪一路跟着景川侯往里走,侯府实在太大,秦凤仪有些眼花,他努力记着路,就同景川侯到了一处书斋,四周书架满满的都是书。景川侯往书案后坐下,案角上摆着一盆开得正好的茉莉,花香袭人,配上这一屋子的书香,就有说不出的雅致。一个小厮奉茶来,景川侯端了茶慢慢品着,也没理秦凤仪。

秦凤仪没有品茶的心,他记挂着自己与阿镜妹妹的亲事呢。见景川侯不理他,他小心地凑上前,殷勤百倍地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景川侯简直听不得这话,喝道:“闭嘴!”

“你倒是同我说句话嘛。”秦凤仪面露哀怨,“我晓得岳父大人不喜欢我,可我与阿镜妹妹两情相悦,缘定三生……”秦凤仪这话还没说完,景川侯手中茶盏啪的一声砸在秦凤仪脚下,一盏上等官窑薄胎雪瓷已是碎成无数片,一杯温热适宜的茶水溅湿了秦凤仪身上的朱红袍摆,将那朱红衣角染成一抹暗红。秦凤仪脸都吓白了,怔怔地看着景川侯,景川侯道:“秦公子还是回去照照镜子,再过来与本侯说话!”

秦凤仪讷讷道:“我……我每天都照镜子,今早刚照过了。”景川侯彻底无语。

秦凤仪胆子并不大,但他有个拗脾气,他敢过来求娶,心里也想过岳家不乐意。他那春天花朵一般的唇瓣抖了抖,心下自我安慰两句,继续大着胆子开口:“岳父,是嫌我家门第不好?”

景川侯觉着自己在与白痴说话,见秦凤仪一副要吓死的模样,更是看不上他,冷声道:“你有什么地方能配上我的爱女?嗯?”

秦凤仪眨巴眨巴眼,他不怕景川侯说话,他就怕景川侯砸东西,太可怕了。想了想,秦凤仪道:“要说门第、才学、出身,我样样不如阿镜妹妹。”

景川侯一听这话,心气方顺:“你既有自知之明,就当速速退去!再不要登我家门!”只是,不想秦凤仪继续道:“这些我都没有,我就是长得比阿镜妹妹好看。方阁老都说,我们这叫才貌双全。”

景川侯气得眼前一黑,什么才貌双全,道:“你少拿方阁老压我!”“我干吗压您啊!您是我岳父,半个爹,我说的都是实话,方阁老是这样说的,说我们是才貌双全的好亲事!”好吧,这话一出,景川侯又一茶盅砸了过来,他准头颇是不错,又砸在秦凤仪脚旁。先时那一茶盅,秦凤仪怕得要死,如今又一茶盅,他神奇地发现,自己不大怕了,竟适应了岳父的坏脾气。

秦凤仪还大着胆子道:“真的,我要是敢有半个字骗您,天打雷劈!”

景川侯脸色黑沉,眼瞅便是风雨欲来。秦凤仪却是说开了:“我早打听过,您家先时中意的是平郡王府的平岚公子,可那个平岚,听说很不正经,房里七八个通房小妾,这样的人,如何能对阿镜妹妹好?我虽出身有限,可我是个一心一意的人,我必然一辈子都待阿镜妹妹好!”

景川侯冷笑:“你就是用这种花言巧语哄骗我闺女的吧!”

如果秦凤仪再多些历练,此时此刻,他就会明白,景川侯看他的眼神,简直是恨不能把他撕成千万片!

秦凤仪急道:“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也没有骗阿镜妹妹!还是您觉着,我这脑子能骗得了阿镜妹妹!”

景川侯真给这傻瓜气乐了,冷笑:“你既知道你这种脑子,我难道叫闺女嫁个傻子!”秦凤仪气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是傻子?你瞅瞅京城内外,有比我生得更好的?

恕我直言,岳父您老人家,威风是威风,可论相貌,也是不及我的!”

景川侯冷冷一笑:“我是不及你这花里胡哨的小子。”而后,他突然绕过书案,一步上前,秦凤仪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给景川侯按在书案上,案角上摆着的那盆茉莉花被秦凤仪挣扎间挤下花几,啪的一声,摔成几半,泥土纷飞,花瓣零落。秦凤仪大惊,因为一柄凉飕飕的匕首正压在他那张世间有一无二的脸上,景川侯露出个魔鬼般的笑容,他的声音仿佛九幽地狱的诅咒:“让我瞧瞧你有多好看?”

秦凤仪吓得张张嘴,竟没说出一句求饶的话,倒不是他多硬气,实在是吓得狠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景川侯还以为把这小子吓死了呢,结果一试,还有气!

秦凤仪醒来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头顶是天蓝色的帐子,瞧着有些眼生,愣怔了一会儿,才想起先前的事,顿时吓得不轻,一摸脸,摸到厚厚的绷带,然后,闻到浓浓的药膏味,继而,脸上麻麻的疼。秦凤仪摸出怀里的小镜子一照,镜子里是一个把脑袋包成纺锤的人,就露出一双眼睛。秦凤仪眨眨眼,里面的纺锤头也眨眨眼。秦凤仪吓得浑身哆嗦了一阵,然后,陡然爆出一声号啕,继而大哭起来!

完啦!

完啦!

这该死的心黑手狠的景川侯给他毁容啦!完啦!他没了美貌,阿镜妹妹再不会嫁他的!秦凤仪哭声震天,大半个侯府都听到了!守在门外的景川侯府的小厮更是险些没给震聋。那小厮进来说些什么,秦凤仪完全没有听到,他只顾自己伤心,在侯府号啕了大半个时辰,越想越伤心。一时,见着自家大管事进来,秦凤仪更是悲从中来,抱着大管事的腰,继续哭了小半个时辰。

大管事孙渔一见自家大爷的头脸都给包裹成这副样子了,顿时吓得不轻,他立刻明白大爷这是遭了侯府的黑手啊!孙渔的眼泪也心疼得掉了下来,待秦凤仪好些了,温声解劝秦凤仪。

秦凤仪哭得伤心欲绝,痛彻心扉,直至哭哑了嗓子,哭得什么都哭不出来了,这才收拾起自己的小镜子,揣在怀里,顶着颗纺锤头,了无生趣地与大管事走了。

秦凤仪一路哭回了家,大管事要看他的伤,他还不让。大管事哄他道:“京城有神医,倘医治及时,并不会落下疤痕。”

秦凤仪心性简单,再者也是急着恢复美貌,便信了大管事的话。把其他人撵了出去,大管事一层一层地将纱布解开,直解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把秦凤仪那一脑袋的纱布悉数解下。然后,大管事都愣了,秦凤仪抽咽着,伤心地问:“是不是很难看?”自小美到大的人,哪里经得住毁容的惨痛。秦凤仪想想毁容之事,都不想活了。

大管事眼中却爆出惊喜之光,大声道:“大爷,你的脸没事啊!”

秦凤仪惊得大张着嘴,露出个漂亮的蠢样,守在外头的琼花、桃花、揽月等人早等不及了,在外听到大管事的话,都推门进来,齐齐看向自家大爷的脸,果然没事啊!

秦凤仪连忙掏出小镜子一照,咦?还是他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啊!自己摸了摸,一点儿没变。他又拿起从脑袋上解下的纱布闻了闻,一股子药味。秦凤仪对着镜子细瞧自己的脸,问他们:“我怎么觉着我脸有点肿啊?”

琼花仔细观察,指了指秦凤仪的一边侧脸,道:“这边似有一点。”桃花素来嘴快,问:“大爷是不是挨打了?”

秦凤仪嘀咕:“兴许是那黑心老头子趁我晕过去忌妒我生得好,揍了我两下。”

不过,美貌还在,就足够秦凤仪欢喜的啦。只是,他哭得太狠,嗓子哭伤了,孙大管事连忙打发小厮去请了京城名医,过来给他家大爷看嗓子。心下却是想着,这景川侯府可真够恶劣的,竟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整人!可是把他家大爷吓坏了!

至于景川侯,听得陈忠陈管事的回禀:“都哭傻了,那秦家小子,一路哭回了住处。没一会儿,他家里又着人去了安和堂请郎中,听说是哭得太狠,哭坏了嗓子。”

景川侯想到秦凤仪那号啕大哭的惨样,总算出了口恶气!

秦凤仪绝对是被景川侯吓住了,他在家里养眼睛养嗓子养了三天,这养好了,也不敢再去景川侯府。但这不去景川侯府就娶不到媳妇啊。

秦凤仪思量半日,想出个主意来,悄悄吩咐管事去打听郦家,尤其是那位郦悠郦大人,打听清楚是什么来历,居何官职,住在哪里。这些都是比较浅显的内容,秦老爷既然命大管事随儿子一道来京城,这位大管事自然有些本领。不过出去半日便回来了,同自家大爷道:“郦家也是京城名门,这位郦悠郦大人,出身郦国公府,是郦国公的小儿子,现下在礼部任郎中。”又把郦国公府的大致情形与自家大爷说了说。

秦凤仪便带着管事,出去置办了几样礼物,然后,打发揽月去郦国公府递帖子。揽月是个机灵人,不过,他比较担心这事能不能成:“大爷,侯府都这么难进,国公府能叫咱们进吗?”

“笨,侯府难进是因为景川那老头是个瞎子,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啊。放心,我都在帖子上写明白了,这事一准儿好办。去吧。”秦凤仪道,“多带银子,宰相门房七品官,把门房打点到了,咱们这帖子就好进。”

揽月连忙应了,捧着拜匣就去了郦国公府。

大管事不放心,道:“揽月也是头一遭来京城,我陪他一道吧。”

揽月果然露出个放松的模样,秦凤仪想着揽月初来京城,怕是有些胆小,点头:“一并去吧。”

俩人出门,先偷着瞧了他家大爷这帖子上写的啥。一张帖子,秦凤仪能写啥,无非就是写着想拜会郦悠郦叔叔,只是落款比较独特,落款写的是:景川侯之婿扬州秦凤仪。

大管事唇角直抽,揽月悄声笑道:“别说,咱大爷还真灵光。”“行了,这就去吧,你也跟着长长见识。下回再送东西,就你自己来了。”其实,孙渔也没跟公门侯府这等门第来往过啊,倘不是秦凤仪有主意,而且,一副极有把握的模样,一行人在这京城就得六神无主了。说到这个,大管事倒觉着,自家大爷不愧是自家大爷,很有做主子的主心骨。

俩人往郦国公府去,先给郦国公府比侯府更胜一筹的气派震得不轻,而后,定定心神,方挺胸抬头地去门房送拜匣。由于秦家舍得拿银子打点,门房倒也好说话,再一听是景川侯家的女婿,扬州秦家送来的拜匣,更是不敢小瞧。

当然,门房不大晓得扬州秦家是哪家,但景川侯他们知道啊,这倒是没听说景川侯府上办喜事。大管事孙渔硬着头皮:“亲事刚定,四天前,我家大爷刚到京城,颇得贵府三老爷相助。故而,想过来拜谢。”

门房主要是不敢怠慢景川侯三字,道:“您里头喝茶,我进去回一声。”

孙渔与揽月便坐在门房里等信,门房里有人还给他俩端来热茶,俩人心里七上八下,只怕郦国公府说他们是骗子,哪里有心情吃茶。坐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小厮跑出来回信,说这帖子府里大少奶奶收下了,让秦家公子明儿个只管过来就是。

二人心下大定,连忙起身谢过传话的小厮,揽月又给了跑腿银子,如此,二人方告辞回府。

路上揽月就忍不住了,笑道:“别说,咱大爷这法子还真成!”

大管事孙渔不愧忠仆,借机给大爷刷威望,道:“瞧见没,咱大爷不凡呀。别看他往日间不大管事,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这样的公府侯门,说一声不让进,怕是老爷都进不来,咱们大爷,尽管受了些惊吓,但想进哪家,就有法子进去。”

揽月点点头,心下对自家大爷也是佩服得很,道:“就是一样,在侯府已是那般凶险了,我就担心大爷到这国公府来,是不是不大安全?”

“你傻啊,在侯府,那是上门提亲,他家现下还没看到咱大爷的好处,故而,有些不愿意,吓一吓大爷。这国公府,咱们是做客的,反是比侯府更安全。”孙渔年纪与秦老爷相仿,人情世故上较揽月这样的小厮自然强得多。

俩人一路说着话,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秦凤仪听说这事成了,顿时喜上眉梢,再让琼花包了份礼,打算明天一并带去。又细问了大管事,递帖子时的情形,这帖子好不好递,国公府下人说话,和不和气。

孙渔道:“别说,景川侯府的名头还真好用,门房里那些人客客气气的,还端茶给咱们吃。我看,有许多别家送帖子的,无非就是收了帖子打发你回去。我与揽月是坐在门房里现等了信儿,这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