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敲开蓟缇租住的小院门后, 被他们两个人说的消息惊呆了。
“你们要去东北?”
“为什么啊?”
樊护刚刚还高高兴兴搬到这里跟蓟缇同住,怎么她才去了一趟干休所,回来两个人就要走了?
“你姐姐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 我研究了几十年的药丸对她的身体有用, 但效用不够。”
樊护边整理蓟缇的东西边回答云笙的问题。
“我希望你姐姐能多陪我几年,想再改进一下药方,填补她身体的亏空。”
“这就需要很多药材来做试验。”
“东北那边药材多,我研究的药丸里, 很多药材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云笙点头,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能在京城买到药材, 为什么还要去东北?
“姐姐的身体吃得消吗?那边比京城还要冷吧。”
“东北那边的药材京城肯定有门路的, 上次北海公园那边的大药房里不就有很多药材吗?”
想了想,云笙又压低声音说道:“黑市那边,也可以找找看的。”
樊护点头:“你说的这些渠道我都知道。”
“但很多我需要的药材都要等,可你姐姐的身体等不起了。”樊护说道。
听樊护这么说, 云笙沉默了。
事实确实是这样,如今资源紧缺, 别说药材了,就是粮油这些,她当初在青山镇的时候, 都是半夜起床排队去抢的。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蓟缇一直不让她摸脉,但她知道樊护对医之一道的精通。
他说蓟缇的身体等不起,那就说明蓟缇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阈值了。
可这样的身体去东北那么冷的地方, 真的没有问题吗?
“放心吧,有我随行, 你姐姐的身体我会照顾好的。”樊护说道。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蓟缇从房间里走出来,把一本古朴的书籍递给了云笙。
云笙接过,疑惑地看向蓟缇。
“这是我师门的传承。”蓟缇笑着说道,“虽然我们没有师徒的名份,但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传人看了。”
“这本古籍里有我师门的信息,也有我之前跟你讲的一些毒理,还有一些其他的内容,你带回去慢慢看吧。”
“姐姐。”云笙动容,随后改口,“师傅。”
“你还是喊我姐姐吧。”蓟缇洒脱一笑,“我还是喜欢姐姐这个称呼,显得我年轻。”
“姐姐。”云笙鼻子酸酸的,依着蓟缇的意思喊道。
“嗯,这次一别,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我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缘分这个事情真的很难说。
就像云笙第一次见蓟缇就开口喊姐姐。
就像蓟缇第一次见云笙就教她毒理。
就像樊护让云笙喊他樊大哥,传她医理。
云笙内心深处非常珍视这段缘分,也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而现在……
离愁别绪涌上心头,三人一时无话。
蓟缇一直是个豁达的人,从前心里唯二的执念,一个是寡妇村村民,另一个就是樊护了。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晚年遇上云笙,自己的心里又有了新的牵挂。
她正想说些什么抚慰一下云笙。
云笙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的。”
华国在度过特殊时期后,会迎来极为快速的发展。
到时候,交通和通讯都会比现在便捷很多很多,他们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的。
“姐姐,你们到了东北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云笙说道,“等你养好了身体,就回来,我去火车站接你们。”
“好。”
这边两个人说得正动情呢,樊护斜刺里也塞过来一本典籍。
“喏,这也是我师门的传承。”他笑着说道,“我跟蓟缇在年轻的时候就说好了,要收一个共同的徒弟。”
“你好好研究医毒二理,下次见面,我要考你的。”
云笙捧着两本古籍,郑重点头:“我一定好好钻研,不会给您二位丢人的,姐夫!”
“哎!”樊护大声应了,高兴地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有眼色。”
“你们俩聊天去吧,我这里马上就整理好了。”
“对了,之前不是说,明天再过来的吗?你怎么这个时候又过来了?”两人在桌子边坐下后,蓟缇问道。
云笙没有瞒着自己的来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姐夫之前也教过我怎么给人调理身体。”
“只是,我觉得由姐夫亲自出手更稳妥些,所以就过来了。”
“我出手当然稳妥,但我跟你姐姐明天就要走了,之后有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你自己上的。”樊护一贯直话直说道。
“我之前就教过你怎么给人调理身体,给你的医典里就有给人调理身体的详细记载,以你的学习能力,很快就掌握。”
“这次帮着那些人调理身体就当是练手好了,你自己上吧。”
樊护的心思都在蓟缇的身上,满脑子都是要调整他研制了很久的药方要怎么改配方,才能更好地调理蓟缇的身体。
他哪里有心思给别人调理啊。
“我知道。”云笙笑着说道,“我就是打算自己给他们调理身体的。”
“你们放心离开,我能解决这些事情。”
“姐姐,你们买好火车票了吗?”云笙问道,“有没有订到卧铺车厢?”
“有,你别操心了,怎么说你姐夫我也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好的。”樊护接话。
蓟缇杏眼微瞪:“你别总插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聊。”樊护在蓟缇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
“姐姐,你们去东北一路小心。”
“我知道,我们两个老江湖出门,该害怕的是别人。”
“云笙啊,我有句话要叮嘱你。”蓟缇说道。
“姐姐你说,我一定记在心里。”
“听你刚刚说起的事情不是小事,以后,你身边可能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云笙点头,蓟缇拉着她的手,郑重说道:“你这个人看似有仇报仇,但心还是太软。”
“记得,以后心狠一些,有些人得罪你狠了,你也别留手。”
“你只要不是无缘无故杀人放火,我都不会把你逐出师门的。”
“我也是,你放开手就是,我跟蓟缇的徒弟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
樊护没忍住,又插嘴。
“没准我跟你姐姐在东北扎了根,你还能来投奔我们呢。”
“你会不会说话?赶紧收拾东西去!”蓟缇笑骂。
气氛瞬间就松快了起来。
云笙狠狠点头,见樊护吃瘪,笑出了声,但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她的眼眶又开始酸涩了起来。
蓟缇和樊护可以说是她确定人生方向的领路人。
如果没有他们,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报完仇后,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走的人生路。
蓟缇看出了云笙的难过,她洒脱一笑:“好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她拍拍云笙的手,说道:“我跟樊护浪费了大半生的光阴,现在无论我们去哪里,余生都会在一起,你应该替我们高兴。”
云笙用力点头:“我知道,姐姐。”
她吸吸鼻子强调道:“我替你们高兴的。”
约定好了明天一早送他们去火车站,云笙在黄昏的时候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
云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即使是已经退休了的唐明丽也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等着家人回来,空耗时间。
她有自己的朋友圈,也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常常出去跟她的姐妹们一起闲谈聊天,偶尔约着爬山逛街,过得很是自在。
云笙心里的伤感忽然就少了很多。
是呢,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她跟蓟缇还有樊护能共走一段人生路,已经是难得的缘分了。
而且,她又没有一定要一直留在京城的理由,真想他们了,可以直接去东北找人啊。
想到这里,她的心豁然开朗。
第二天,云笙起了个大早,把蓟缇和樊护送去了火车站。
她一路都在叮嘱着蓟缇,到了东北就要给她打电话,住处确定下来后也要给她打电话。
如果要进山,或者行程有变动,也一定要及时通知她。
她还让蓟缇和樊护背了好几遍家里的电话号码,确定他们记得,才放心。
蓟缇和樊护都不是婆妈的性格,要是换了别人在他们面前这么絮叨,早就一把药让人闭嘴了。
但对于云笙的唠叨,他们一直好脾气的应着。
直到坐上火车,云笙依依不舍地走了。
蓟缇才舒出一口气,她笑着说道:“总算是走了,我真怕她抱着我哭出来。”
樊护放好行李,笑着说道:“我还怕你哭出来呢。”
蓟缇失笑。
“真好,经年之后,我们还能携手出游。”樊护说道。
他把这次的东北之行形容成了出门游玩。
反正,他有信心,有他在,蓟缇的身体一定能恢复过来。
送别蓟缇和樊护后,云笙就回家研究樊护给他的医典去了。
不管干休所的那些老爷子们接不接受由她来调理身体,她肯定要先做好准备的。
盛珏在拿到尖叫散后,一回到调查组办公室,就直奔审讯室,当场就给东条腾用上了。
原本吧,东条腾经过军医的治疗后,该愈合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他的手虽然还不能动,但也复位了,等明天,他离开这里后,就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估计很快就能痊愈了。
盛珏尖叫散“不小心”这么一撒,好么,下一瞬,审讯室里就传出了一声声尖叫哀嚎声。
这声音响的,别说守门的战士被唬了一跳,就是在办公室里分析案情的田培也听到了。
上次东条腾调换调查报告那会儿,他清理了一些人出去。
可他不能保证现在他们身边的人全部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他们已经接到了大使馆那边的来函,要是盛珏对东条腾刑讯,明天就不好交代了。
他锁好办公室的门,立刻往审讯室跑去。
盛珏甚至都没有关上审讯室的门,太大意了啊。
田培进去后,第一时间把门锁了。
然后,他发现情况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盛珏老神在在坐在铁栅栏外,一点没有动手的样子。
但在铁栅栏里面的东条腾却兀自翻腾尖叫得热闹。
“怎么回事?”田培问道。
“没事,东条腾忽然就开始了尖叫。”盛珏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等着他冷静下来,好再问几个问题呢。”
田培:……你看我信吗?
“那,我坐着陪你等?”
R本人的笑话,他还是很乐意花时间看的,即使之后要熬夜看报告,也是值得的。
盛珏做了个请的手势,田培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啧,他手不要了么?”田培指着东条腾翻滚时压到的手,说道。
“那谁知道。”盛珏回答。
“呦,嗓门不错啊。”
“是,挺能嚎的。”
“咚咚咚!”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开门!”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人质问的怒吼声,“大使馆明天就来接人了,你们要是把人弄死弄残了,要怎么交代?”
两人对视一眼,盛珏眼中浮现厉色。
这才喊了没几分钟呢,有人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田培起身打开门,笑着说道:“你来了正好,给咱们做个证,咱们可没有对东条腾做些什么。”
来的人是调查组的另一个成员,陆万。
田培上次就怀疑过他,只是没有找到证据。
没有想到,这回他竟然自己跳了出来。
“你们?”
陆万没有想到,田培这么有恃无恐。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掉头离开。
但是,东条腾不能在这里出事,不然,他也得跟着完蛋。
他极力维持镇定,走进了审讯室。
陆万看到的场景和刚刚田培看到的一样,没有人刑讯东条腾,甚至没有人靠近他。
但他一直都在尖叫,一直都在打滚。
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我去找军医。”陆万说道。
“这么着急干什么?”盛珏冷冷说道,“还是说,你看不得东条腾受罪?”
这话说的,东条腾是R本人啊,他陆万看不的R本人人受罪,那他成什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万立刻反驳,“我刚刚在门外的时候就说了,明天大使馆就来要人了。”
“东条腾在这个时候出事,我们会交代不了。”
“有什么交代不了的。”盛珏说道,“他自己折腾自己,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这?”陆万哑口无言,确实,没有人对东条腾动手,他一直是自己在翻腾。
陆万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换上公事公办的神态:“还是找个军医来看看,也正好给咱们做个证。”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请吧。”
陆万见盛珏妥协,脸上刚露出了一个笑容,就被田培制服了。
“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盛珏笑道,“请你去隔壁的审讯室想想该怎么交代自己的问题。”
东条腾忍过一次药性后,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盛珏抬了抬手,他畏惧地往后挪了挪。
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就是盛珏抬手,往他身上撒了什么东西后,他才开始的剧烈疼痛。
“你躲了没用啊。”盛珏说道,“里面的位置就这么大,你能躲到哪里去呢?”
“真的是你!”东条腾有气无力地发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盛珏摇头:“不如,你先说说你手上的彻骨是从哪里来的,你在京城还有多少人手。”
“还有,这次的干休所投毒案是不是也跟你有关系?”
东条腾冷笑:“我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哪里有本事让人去给干休所投毒?”
盛珏下巴指了指隔壁的审讯室:“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给你跑腿吗?”
“谁?”东条腾问道。
他刚刚疼得要死要活的,根本不知道陆万被抓的事情。
“陆万。”盛珏往后微微一靠,笑着说道,“刚刚听你叫得太惨,一着急,露馅了。”
东条腾:……
不是,他宁可拐着弯做了别的安排通知大使馆他被关押的消息,也没有通过陆万直接联系大使馆,就是想保住陆万这条千辛万苦已经培养出来的暗线。
就这么没了?
陆万听到他的惨呼声后,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想办法通知大使馆啊。
他冲进来有什么用?
他是能把自己带出去,还是能阻止盛珏对他下手啊?
果然啊,当初他就觉得把陆万安排进军队,还用资源堆起来不妥当。
只是,陆万实在是太会怕马屁,说的话太合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