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再美好的爱情在现实面前也会渐渐褪色。
谢景和单清晓都是很有本事的人。
虽说京城大,居不易。
但两人凭借自己的能力,其实过得比大多数人要好很多。
但这要看跟谁比较。
谢景现在的日子跟从前的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私下恭敬地喊一声“谢二爷”,那当然是不能比的。
现在的他走出去,那些人是连正眼也不瞧他的。
一开始,这样的落差换得跟单清晓相守,他甘之如饴。
但随着激情褪去,日子趋于平淡,谢景在为生计奔波之余,开始怀念从前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有人送到手上的日子。
而这个过程只有短短一年。
单清晓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善察言观色,也懂得自保。
知道谢景的想法后,她就开始给自己准备退路。
单清晓和文疏雨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最后,文疏雨还帮着单清晓离开了京城。
单清晓领她的情,所以,准备在青山镇久居之后,就跟文疏雨恢复了联系。
几个月前,谢景在一次任务中负伤,伤到了要害。
人被送到医院,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醒来没有医生敢打包票。
在被送到手术室前,他口中一直喃喃着什么。
谢喻发现后,立刻贴近谢景。
“日记。”
之后,谢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谢集。
谢集看完日子后,脸色不是很好,他以为是担心谢景,没有放在心上。
几天后,谢集把他叫到跟前,让他把所有的年假请了,一起去找一个人。
谢集还说,找到了这个人,谢景就有可能醒过来了。
京城到青山市的火车上,谢喻才知道,他们此行找的人是单清晓。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
谢景和他妻子吵架的时候,经常拿这个名字说事。
“单清晓在青山镇上住了很久,期间还有她的一个朋友带着孩子过来看她。”
“据说,她们还一起救了一个小女孩。”
“之后,政策越来越紧,单清晓因为曾经帮人测算过八字,被人盯上。”
“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谢集点头:“那个小女孩?”
“是青山镇下的一个大队的。”
“爷爷,您是不是知道来看单清晓的朋友是谁?”谢喻见谢集只问小女孩的事情,就好奇问道。
谢集看了谢喻一眼,不然呢?
他就是从文疏雨那边得来的单清晓的下落的。
想到这里,谢集的眼睛微微眯起。
文疏雨倒是一如既往的会算计,单清晓十多年前的下落竟然也敢跟他换取文家调回京城的条件。
敢愚弄他,胆子不小。
“能找到那个小女孩吗?”谢集问到。
谢喻摇头:“于森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谁,但是,他说,文疏雨离开后不久,有个大队传言说他们大队谁家的女儿定了门极好的婚事。”
谢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前一阵,有人看到一个面生的年轻人骑自行车带着人来了青山镇。”
“你怀疑,这两人是当年定下亲事的顾家小子和那个大队人家的女儿?”
谢喻点头:“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打听了几个人都没有看清那两人的长相和衣着。”
“不过,有人说后座的那人头发很长,看着应该是个女同志。”
“查出那两个年轻人具体是谁了吗?”
谢喻摇头:“只查到一个女同志,叫南笙,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独立小院里。”
“那个骑自行车的,我怀疑就是顾文臻,但查不到确切的消息。”
“怕打草惊蛇,其他的,我没有继续打听下去。”
小四合院没有什么搜查的价值,谢集和谢喻边说着话,边往南笙小院的方向走去。
南笙昨天忙碌了一整天,又是踩着点轮流给南家和贺家下了隔三天,又是去山上追着野鸡野兔跑,最后还在寡妇山上挖了半天的草药。
这样的活动强度,南笙一点也没有觉察到疲惫。
倒是一觉醒来又要继续上班,让南笙有些微的抵触。
这样冷的天气,真的不想离开被窝呢。
南笙跟被窝又腻歪了一会后,终于起来了。
周日真的不想上班啊。
所以说,当理想成为工作后,有时候,也会对她失去吸引力啊。
等谢集和谢喻来到小院的时候,南笙已经送走了第三个过来哭诉丈夫对她不好的工人大姐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些大姐不让她们插手,自己也无力改变现状。
她得想个法子,让那些男人们不敢,或者不会再轻易动手才行。
“诶,你们是谁?”
谢喻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倒是隔壁邻居打开了门问道。
“哦,我们是京城来的,出差经过这里,过来看看南笙。”
那邻居大娘打量了一下他们,见他们衣着干净利落,气势逼人,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她不敢得罪人,暗怪自己多事开门,只能笑着说道:“南笙周日是要上班的,中午不会回来,你们傍晚再过来吧。”
“要么,你们直接去机械厂找她也行。”
“谢谢大娘。”
“南笙,门卫室有人找你。”朱雨莺上来对南笙说道。
“我马上过去,雨莺姐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行,你去吧,这儿安静,我正好在这里写一下报告。”
南笙来到门卫室,看到了谢喻和他身边的老者。
这应该就是服用人参的那位大人物了吧,南笙想。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人特意过来找她是为了感谢她的人参的。
应对客气的话,她都想好了。
主打一个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是你?”谢喻意外,没想到,南笙竟然就是那个卖人参给他的女同志。
南笙一听这话风不对啊。
她疑惑地看向谢喻。
不是特意找她来道谢的么?
她后来又去过几次黑市,里面的人参价格可比她给出的要高很多。
有时候,甚至能卖出难以想象的高价。
她当然不后悔卖人参给谢喻,也不计较什么差价。
但她以为对方是大人物,是讲究人,占了便宜,觉得过意不去,郑重过来道谢的。
她理解错了?
谢喻看懂了南笙眼里的疑惑,一瞬间有些窘迫。
“抱歉,打扰你了,我们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你现在方便吗。”谢喻还是说道。
“什么事情?”南笙问道。
她跟眼前这两位除了人参,可没有其他的交集。
“借一步说话。”
南笙把人领到了大路上,这儿空旷,有人过来一眼就能看到,说秘密最好了。
同时,她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事情,让南糖口中的大人物能纡尊降贵过来找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打听?
还一来就是俩!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单清晓的女同志?”谢喻问道。
南笙脸上没什么反应,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谢喻的问题。
但她心里却并不平静。
她跟南糖也是要好过,无话不谈过一阵子的。
呃,现在想来,应该是南糖问她话,她对南糖知无不言吧。
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有好几次,南糖都会带着点心去贺家找她。
然后,跟她打听她小时候失踪那段时间的事情。
对了,关于单清晓的事情,她问得特别仔细。
那个时候,她常常被贺家人各种言语挑剔,指责,一家人的重担又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南糖的到来,她的温言陪伴,软语开解,毫不夸张的说,是她的光。
那个时候的她一点也没有防备,不厌其烦的把当初跟单清晓相处的细节说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那个时候,南糖是为了给谢家爷孙收集消息的?
南糖后面一直被谢家关照,除了人参的情分外,是不是还有这个原因?
可是,只是一个人的消息而已,能跟人参的救命之恩相提并论吗?
还有,谢家人找单清晓干什么?
南笙已经极力控制收敛表情了,但还是被谢集看出了端倪。
“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要找她麻烦的。”他淡淡说道,看了一眼谢喻。
谢喻会意,立刻说道:“是啊,她是我二叔年轻时的恋人,是他的执念。”
“我二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奄奄一息,昏迷前还念着她的名字。”
“我们想让我二叔再见见她,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他的语气沉了一些:“即使没有奇迹,能让他如愿,也是好的。”
谢家二叔,好像确实是在一次任务中的牺牲的。
上辈子,南笙随军后不久,南糖也去了京城。
她作为谢家的客人曾经很短暂的在谢家暂住过一阵。
后来,她一有机会就会来找她说谢家的事情,谢家能为外人道的事情,南笙几乎都知道。
南笙眉头微微蹙起,好像每次南糖过来,都是挑贺鸿志在家的时候。
贺鸿志对谢家很感兴趣,常常跟南糖搭话来着。
呃,先不管这个。
南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和谢家人有交集,一时间也没办法把所有的线索整合在一起。
不过,她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应对。
“我小时候被家里人遗弃,是一位好心的阿姨救了我,我听那位阿姨喊她的朋友,清晓。”
“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应该就是她了,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谢喻立刻问道。
南笙摇头:“等我冻伤好了,那位好心的阿姨就把我送了回去,之后,就跟她们失去了联系。”
“你不是还跟顾文臻定了娃娃亲吗?单清晓后来就没有看顾你一二?”谢集问道。
南笙镇定摇头,他们能查到这些,她并不意外:“现在是新时代了,早就不时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跟顾文臻同志的婚约是长辈们的意思,我们两人都是反对的。”
“为了成全孝道,我们名义上成了婚,完成了长辈的期许,事实上,我们新婚当天晚上就分道扬镳了。”
她说的都是真的,谢家人即使再神通广大,能查到也就这些。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谢集眼神扫过来,压迫感十足,“如果你说了慌,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那个后果的。”
南笙在对方的眼神震慑下后退了一步,她稳了稳心神,诚恳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可以去查。”
谢集又看南笙一眼,点点头,走了。
“抱歉,我爷爷是太着急二叔的情况,而且,他不知道,人参是你卖给我。”
说完这句后,谢喻冲南笙点点头,小跑几步追上谢集,一起离开了。
南笙等他们消失不见,才吐了口气,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回了妇联办公室。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大人物果然不一样,刚刚一个眼神就让她差点忘了呼吸。
谢过朱雨莺,等她离开后,南笙坐在办公室里,开始回忆上辈子自己跟南糖说的,关于单清晓的话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实话,如果谢家爷孙在昨天之前找到她,她估计不会这样警惕。
可冯鸣山的绢帛,玉钏,哦,不,现在,这些都是她的了。
她的绢帛,玉钏,还有昨天那位姐姐给她的笔记本里的两页纸,和姐姐跟她说的,寡妇村是从秦朝时就存在的事情,让她对她所在的青山镇有了不同的认知。
太多的巧合就不会是单纯的巧合了。
南笙手里的笔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姐,那个时候真的好危险啊,我恨不得失踪的人是我。”南糖说道。
“别这么说。”南笙不会说好听的话,只能干么么回答,但她的心是暖的。
“姐,那你再跟我说说救你的人呗,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们,但我真的很感激她们,我得记住她们,你再跟我说说,快!”
南笙感动于南糖对她的情义,没有看到南糖眼里的急切。
回忆漫上心头,南笙敲笔的动作一顿。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文疏雨问道,“谢家没有追究你的意思,谢景也早就娶妻生子了。”
“青山镇这样的犄角旮旯,你待在这里,我总觉得委屈了你。”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回京城。”
“顾家在京城虽然不像谢家那样厉害,但照顾你,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你还年轻,京城的男人们除了谢景,还有很多不错的。”
单清晓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
她笑着回答:“你以为我这几年到处奔走,是因为躲避谢家?”
“难道不是吗?”文疏雨疑惑问道。
不然的话,当初为什么要找她帮忙买车票,还让她穿上单清晓的衣服,伪装成她的样子在京城晃荡了一整天?
“决定离开京城的时候,确实有这方面的顾忌,但我真正躲的,是另一波人。”
“疏雨,你帮我良多,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如果我能顺利找到渡马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单清晓郑重说道。
“渡马桥?”文疏雨重复了一下,“是什么地方?”
“哪天,我找不到你了,是不是可以去那边找你?”她笑着调侃。
单清晓也笑了:“一般人可找不到。”
“为什么?”
单清晓笑而不语,文疏雨也没有再追问。
两人站在廊下看雪,看在雪中疯玩的孩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很久之后,单清晓忽然念了一句诗,然后,她对文疏雨说道:“你向来文思敏捷,刚刚那句诗,你听到后,想到了什么?”
“渡马晚照斜阳碎,仙鹤与飞水松间。”南笙声音极轻地念道。
这两句诗,是她上辈子绞尽脑汁,回忆了又回忆,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南糖得到这两句诗后,就再也没去贺家看她了。
所以,谢家爷孙冲着这两句诗来的?
这两句诗指的是渡马桥的所在吗?
青山镇有这样符合诗句描述的地方吗?
“南笙同志,我能找你聊聊吗?”
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南笙的沉思,她一秒进入工作状态:“当然可以,请进。”
这边,南笙暂时放下所有的思绪认真听来人讲话。
那边,离开机械厂的爷孙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了交谈。
“爷爷,你是不是觉得南笙没有说实话。”
“恰恰相反,她说的都是实话。”谢集说道,他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的,“但是,她一定没有把话说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