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的祖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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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一声闷响,是陈柏年的身子一头栽倒在病床上,他又昏过去了。

他做了个噩梦,梦中情形是那么清晰,令他胆寒。

靠墙一张供桌上常年摆放着鲜花瓜果,供桌上方挂着相框,是一位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听诊器的老人,胸前口袋插着一排笔,口袋上方印着“湘和医学院附属医院”字样。衣服虽笔挺,人却有些佝偻,满脸皱纹而不掩威仪,尤其那深邃的目光仿佛在直视着看照片的人,令人心生敬畏。

月光似水,夜凉如霜,屋内一个小男孩跪在供桌前,眼角挂泪,用啜泣的声音一遍遍机械地背诵:“陈家子孙,世代从医。悬壶济世,薪火相传。”身前地上摊着一张小学一年级语文试卷,卷面上写着大大的红字“98”。

小男孩目光看向试卷,又伸出左手看向自己红肿的掌心,原本闪着盈盈泪光的眼里,渐渐凝成一股恨意射向照片。

“兄台,兄台,醒醒!”

刺鼻的中药味再度袭来,陈柏年恍恍惚惚睁眼,照片里那张威仪具足的老人面庞突然变成了一张嫩脸,皮肤吹弹可破,五官俊朗鲜明。年轻可真是好,这皮肤状态让三十岁的陈柏年偷偷咽了口口水,可一想到眼前人是谁,陈柏年立即又闭上了眼。

他祈祷自己赶紧再昏死过去,说不定就能回到现代手术室,被一堆精密仪器环绕。他的同行们穿着手术服可爱又亲切地为他下刀,缝合伤口。连电刀灼过的烤肉味,即便那是从自己身上发出,他都无比期盼。

可惜,装死解决不了问题。即便他可以不理会自家祖宗像琼瑶爱情剧里男主角那样剧烈摇晃女主角的同时还能深情呼唤,心口的疼痛却在一遍遍提醒他:再不处理伤口会感染,那就真要死翘翘了。

他长叹口气再度睁眼,不理会那张人畜无害眉眼弯弯的笑脸,忍痛下床走向那个老旧行李箱。没有碘伏就只能用刺激性更强的碘酒。没有射线消毒过的一次性缝合线,就只能用泡在碘酒里的羊肠线。没有塑料的一次性注射器,陈柏年咬牙拿起那只不知重复用过多少次的注射器,嘱咐曾祖去准备开水。

陈柏年每拿一样东西,陈霖年便飞快计数:“碘酒两角一次,缝线一个袁大头一次,打针一角一次,酒精棉球纱布一次三角,还有那些针啊镊子啊,用一次得一角哈。”

陈柏年没工夫想这收费到底合不合理:“再加上麻药。”

陈霖年瞬间表情凝重:“兄台,这可是本院最昂贵的收费,你确定要用?”

陈柏年大手一挥。一针局麻而已,要得了几个钱?

等瘦弱的陈霖年呼哧呼哧从另一个屋里扛出一个大气罐时,陈柏年傻眼了。他忘了这是1924年,这个时代的麻药只有乙 迷和氯 仿,得用导管将气体直接输入气管。而乙 迷和氯 仿因为易燃易爆,在现代早已被淘汰。

最要命的是,这是全身麻醉。他要是昏迷不醒,还怎么给自己缝合?

公元1924年4月4日,农历壬子年,为中华民国十三年。这是个连青霉素都还没被发明的时代,一个倒霉催莫名穿越到一百年前的医学男,得拿着一堆不称手的老古董为自己动手术,还没有麻醉。

陈霖年知道碰上了内行,便任由陈柏年自己动手,他只笼着袖子在一边好奇地观察。可每次见到创面出血,陈霖年便会眉头紧锁,目光躲闪,甚至以手掩鼻,似在畏惧什么。

用碘酒清理创面时,陈柏年已经疼得面目狰狞,额头冒汗。到了最关键的缝合阶段,陈柏年穿好了针,犹豫半天,还是不认为自己有关公刮骨疗伤还能淡定下棋的修为。他将曾祖叫到面前,让他戴上橡胶手套,将持针钳和三角针交到他手里:“你来帮我缝合。”

然后,陈柏年将一块纱布放入嘴中,以上断头台的表情闭上了眼。

半天却是没动静,陈柏年睁眼,吓了一跳。陈霖年凝神皱眉,正在他伤口前比划,那架势像是初学缝线的大姑娘。

陈柏年慌了:“喂,你到底会不会?”

陈霖年似是犯了恶心,忍了一阵才回答:“我只看詹姆士缝过,自己还没上过手,不过应该跟缝裤子差不多——”

陈柏年一把将他手中的针线夺过来:“什么差不多,这是皮肉好不好,至少你也得用单纯间断性缝合,再加持针器打结。”

陈霖年尴尬地挠头:“兄台是在英吉利国学的医术么?实不相瞒,你说的,我大部分都没听懂。”

陈柏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那个闻名遐迩的陈霖年么?连心脏手术都能做,现在居然大言不惭地告诉自家曾孙,我不懂,我不会。

陈柏年真想冲他吼一句:那就让我死掉好了,活该你绝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