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 2)

浮岛 渡边淳一 584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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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吃巴厘岛的最后一顿饭,美树陪他们一起去了登巴萨的中餐馆。

中餐馆坐落在大街向里一点的地方,餐馆建在水池子上面。无需窗子,像回廊一样延伸而去的左右两侧分布着雅座,各个座席上的灯映照在池面上,倒影随着水波摇曳,酿成南国之夜特有的情调。

可能是让顾客在池子上面边乘凉、边享用晚餐,故没有安装空调。但天气太热,稍微有点风还能忍耐,无风则难以久坐。仅仅观瞻映在池面的灯,根本无法消暑。

话虽如此,这种程度的暑热,对当地人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他们都快活地谈话,欣赏着夏夜的景色。

“这种情景,总觉得在电影上看到过啊。”

千秋说的是以南太平洋为舞台的电影,但电影的名字宗形也想不起来。

原以为在南国,炒菜油大,但吃了一下,并非如此。也可能因为这是巴厘岛数一数二的上等店,日本客人居多,尽量地迎合日本人的口味。

“我明天六点半去旅馆接你们!”

宗形听到美树的话,才想起明天将要离开巴厘岛。

“好容易来一趟,没带你们多转转……”

美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我们就是为了悠闲自在而来这里的,这样就挺好。”

这次旅行的目的之一,是和千秋确认彼此的感情,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时间要比观光重要。

说起来,已经逛了雅加达和日惹,又逛了巴厘岛,在观光这一点上,没有遗憾。

要是说与千秋的精神交流和感情确认,还稍稍有点不满。

起先以为只要两个人在异国他乡过一周,就会产生新的共鸣与情愫。现在来看没有实实在在的收获感。心灵的问题似乎不像只要精力充沛地转悠就会有所收获的观光那样简单。

“你们回到东京,又要忙于工作了。”

美树说。千秋表示赞许并看了宗形一眼。

“我们一直像拉车的马一样工作啊。”

确实,东京的生活具有在这个岛上生活的人们想象不出来的快节奏。

虽然生活节奏快,但不是清闲下来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其证据是,即使和千秋待了一周,也没有解决思想上的困惑与感情上的升华。

“请你们务必再来这儿游玩!”

“我想在我的节目里介绍这个岛子。我下次来时,你还来吧?”

千秋问宗形。

“能来最好……”

“你不是也想来拍广告吗?”

宗形确实很想在这风光旖旎的南国拍一下广告,可当下不能确定来或不来。

事实上,千秋也只是抱有和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起来的强烈愿望。至于愿望能否实现,当下不得而知。她却很有自信地与人约定再来,也许这就是千秋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们吃完饭,两人回到旅馆。房间里很凉,好像是出门时忘了关空调。

“我有点醉了。”

千秋边说边斜躺在大靠背的椅子上。

“明天就要回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

似乎在一瞬间两人的感情产生了闪电式共鸣。转而千秋又说起了别的事。

“还想再去买几件T恤衫呢。”

千秋想起了爪哇花布店里的事儿。宗形从冰箱里拿出罐装啤酒喝了起来。

“该送的人还有很多。”

千秋似乎自我解嘲地说。

“要分给全体人员吗?……”

“不能给这个不给那个嘛。”

“那可不得了啊。”

“不过给了人家,人家不会白要吧。”

宗形又喝了一口啤酒。

“你喝吗?”

“喝一点儿吧!……”

宗形把剩下的啤酒斟到玻璃酒杯里。

“明天要早起,最好今晚把行李准备好。”

“你的准备好了吗?”

“我的简单,早晨准备也行。”

“这个还是不吃了吧?”

宗形指的是离开日本时在机场小卖部里买的年糕片。当时还买过袋装茶和干梅,基本上都没沾手。此时也不渴望日本的味道。再说也不宜一边吃年糕片一边喝酒。

“带回日本也没意思啊。”

“明天可以送给美树小姐。”

宗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进了浴室。

他冲完淋浴,走到镜子前照了照,想不到自己的面孔晒得挺黑了。仅仅是在椰子树荫下或游泳池畔躺了一会儿,足见南国的灼灼阳光之强烈。

“只有脸色证实去过南国。”

宗形苦笑着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千秋正在装行李,她依然是一丝不苟地整理,一件件收拾停当。

“都能放进去吗?”

“就比来时多了买的衣服,能装上。你也应该今晚装好。”

宗形遵从了千秋的建议,开始打开衣橱顺行装。

因为是个人旅行,没带很多衣物,但有这几天穿脏的内衣。他刚把脏内衣包起来,千秋就探过头来问:

“我给您洗一下吗?”

“明天要穿的还有,脏的扔掉吧。”

“这太浪费了。还是洗一下吧。”

千秋以前就喜欢洗衣服,这一点儿至今没变。关系亲密时,她经常给宗形洗内衣,也许是那种习惯性亲密又表现出来了。

“顺便,洗一下也行。”

千秋麻利地把内衣展开,拿进浴室。她这种家妇型的殷勤做派与综合节目主持人的工作热情怎么能结合到一起呢?宗形对此一直弄不清楚。分别都是千秋的本来面目,站在不同的角度,看法和评价也许会大不一样。

宗形觉得闲来无事,从微型吧台上拿下威士忌,加上冰和水,勾兑和稀释。

想到明晨就要与南国的海岛告别,心中有点恋恋不舍,同时又有种马上就要返回日本的喜悦感。

宗形端着兑水威士忌的酒杯,走到凉台上。

夜幕下的游泳池在淡橘黄色的光线中隐隐地浮现出来。再往前面的滔滔大海看却是一团漆黑,只是不时传来海涛的轰鸣声。

这黑暗的海上发生过太平洋战争,几万名日军将士在此阵亡,业已成为遥远的过去,成为历史中的一个镜头。

自己和千秋如今来到这里,只是两人恋爱的一小段时光,很快就会被历史所湮没。

宗形有些感伤,任凭夜风迎面吹拂。

“你在干吗?”

宗形听到千秋的声音,回头一看,她浴后也跟宗形一样,穿着旅馆里配置的白色长袍,站在他的身后。白色长袍宗形穿着短,千秋却穿着长,并不得不卷着袖子。

“喝酒吧。”

宗形把勾兑好的威士忌递给千秋。

“淡一点儿!”

千秋喝了一口,咂咂嘴说道。接着用两手把满头的湿发包裹起来。她微微前倾身子,肥大长袍的胸襟处露出了高耸的乳峰。

“再喝点儿感觉会更好。”

“你呢?”

“我也再喝点儿。”

宗形慢慢地品着酒,感觉到自己性的欲望在增强。

“今晚是岛上最后一个晚上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宗形一边点头,一边暗暗对自己说:今晚必须要作出旅行的总结!

这次旅行期间,两个人每晚都做爱。全部是宗形要求,千秋顺从地接受。

如果只看性行为,两个人没有不协调的感觉。

但每次做爱之后,宗形总感觉不尽如人意。尽管生理上每每得到满足,却似乎还欠缺点什么。可能是精神上的需求胜过肉体上的欢愉。

现在是最后一个晚上,两人继续床笫之欢。完事之后,宗形仍觉得美中不足。

千秋是否有同感不得而知,她背朝宗形睡着了。

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尚处迷糊中。跟她说几句话,她有时会答应。但一直静止不动,宗形在静谧中回顾刚刚结束的云雨之事。

“我去一下浴室……”

每每做爱后,千秋总这样边说边动身。

她的理由是“身上挺热的”,也许真是要擦擦微微出汗的身子。

这即是爱干净的千秋。性行为一结束,马上离开床,去到浴室中。宗形对此觉得败兴。做爱之后,总搂在一起会兴味索然,迅速分离各行其是也让人感到无聊。

从过程上看,她并非讨厌做爱或没有燃烧。岂止如此,那销魂一瞬间的反应甚至极为强烈,但完事后马上就要净身。

要么是很爱干净,要么是不喜欢陪着男人睡觉。如果是后者,宗形多少有点责任。

宗形和千秋首次发生性关系时,千秋已不是处女,但对性行为不熟练。没有教会女人玩味余韵的乐趣,或许是宗形的失误。

千秋身上具有对性生活卫生过于讲究的洁癖。

说实话,这次旅行之前,宗形忘记了千秋的这种癖性。

他天真地认为只要和千秋多次亲热,反复地做爱,就能缩小原有的距离。

而实际情况远不像主观臆想的那么容易。

宗形出来旅行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和千秋关系疏远了呢?两个人隔了好久在一起吃饭时,他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何置这么漂亮的女性于不顾呢?

现在冷静下来思考,像抽丝剥茧般地一点点分析过往,才能找出关系疏远的根由。

过去曾担心的各种问题在保持距离期间逐渐变得模糊,自己只看到问题的表面和容易看的部分。

宗形由仰卧慢慢地改成侧卧,和千秋形成背对背的姿势。

看到千秋没有任何反应,表明她已经深深入睡了。

宗形身体感受着千秋肌肤散发的温度,内心却感到与她距离最为疏远。

两人刚才还紧紧拥抱并做爱。暴风骤雨过后又我行我素,给人以恍如隔世之感。

可以确切地说,她在做爱的那一刻专注于做爱,完了事便净身,之后呼呼大睡。其行为都是自然而真实的,仅限于这一点,千秋没有任何失误。全面地看,她还是个不错的女人,想来令人有清爽之感。

当然,宗形始终了解这一点,并且客观地予以评价。也正因为如此,才约她参加这次旅行。

宗形现在所期望的并不只是性欲的满足,而是将其联系在一起的精神世界的东西。宗形巴望千秋在激情燃烧之后,虽然心里想着净身,却恋恋不舍地紧贴在自己的身上;或者身心获得满足之后,尽管昏昏欲睡,仍将一条腿搭在自己的腿上。

这也许是男人自以为是的愿望,但通过性行为而得到的紧密感是最为可信的。

当然,宗形既非顽童,也非自信满满之人,并不认为性就是主宰,用性就能把女人束缚住。

他认为:既然男人把身心全部投入了,女人就该有相应的反应,并尽量保持余韵。如果只顾及一瞬间的燃烧,仅留下快乐这一体验,下一个瞬间完全是另一副面孔,就会令人感到寂寞与灰心。

“可是……”

宗形在淡淡的黑暗中自言自语。

当然,千秋也并非完全把肉欲与心灵区分开来。表面上看着行动干脆,不恋床榻,其实心里仍缠绵缱绻,把情怀联系在一起。只是宗形的情感不适应这种形式而已。

一切欠缺都归咎于千秋,那就太残酷了。也许千秋正试图努力改变。

如果不是这样,即使约她旅游,她也不会轻易地出行,也不会与他睡在一张床上。如果说她只是喜欢干净,不会连他的内衣都抢着洗。

仅从这一点来说,千秋是个优雅、顺从的女人。

“可是……”

宗形仍冲着黑暗嘟哝同一件事。

尽管他完全承认千秋的长处,但仍未得到满足的是什么呢?是做爱之后没有余韵吗?是对工作积极的女人感到无聊吗?是其实在的外表下虚荣心很强吗?是不容忍移情别恋的嫉妒心作怪吗?是其不能顺从和依附男人的要强个性令人生畏吗?……

可能这些东西,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与她们有关的男人也能感觉到。由此可以说,宗形和千秋有些不和谐,也许是涵养和私心兼顾得不好。

“也许还是不在一起的好……”

宗形又嘟囔了一句,尔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回程的航班是从巴厘岛直飞东京。

飞机早晨八点起飞,七点以前就要到达机场。

出门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宗形又朝房间里环视了一周。

“没有忘掉东西吧?”

虽然在此仅仅待了四天,一旦要离开,还是有点留恋。宗形又查看了一遍壁橱和浴室,好像没有忘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