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2)

浮岛 渡边淳一 4172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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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一天什么都没干,却感到累呢?

宗形在阳台上眺望着暮色降临的海,心里感到纳闷:昨晚睡得多,今晨起得晚,吃完早餐兼午餐,什么也没干。然后就去海边躺着晒太阳。当然中间进过海里两次,但不是正式地游泳。

却觉得浑身沉重,懒洋洋的。

过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意识到可能是晒太阳太过的缘故,所以浑身觉得累。

去海边实际只待了两个小时,这期间,宗形躺在强烈阳光照射的连椅上,或俯卧、或仰卧,虽然在皮肤上涂了防晒油,好像暴露的皮肤仍吸收了大量的紫外线。

宗形不太清楚皮肤吸收大量紫外线所带来的后果,只感到肩部或背部火辣辣地疼。有一部分红肿,一部分只颜色发生变化,这应是发生过高强度新陈代谢的证据。即使没有频繁地活动手脚和身躯,被晒过的部分也会反复进行强烈的新陈代谢,血液会异常地快速流动。这些生理变化此刻还在继续,只不过强度在减弱。当下待在房间里所感觉到的疲劳,就是高剂量紫外线损伤皮肤的并发症。

宗形在轻微的痛楚中吸着香烟。

这个时间段,假如在东京的话,可能会着手下一步工作。

可如今在南国的海岛上,什么也不能做。就像被拔掉羽毛的鸟一样,只能无奈地栖息在一个地方,任由时间的流逝。

宗形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和焦躁。

像现在这样,想做点儿事又无事可做。室内室外躺卧一天,把皮肤晒黑,再陷入难以名状的疲劳之中。这种状态,最近几年没有经历过。

尽管这种状态让人觉得新鲜,但这是在做不利于健康的事儿,宗形有点心灰意懒。千秋也同样心灰意懒。

宗形随意地伸着腿,向后仰靠着坐在房间里。千秋用同样的姿势,坐在正对面的沙发上。千秋背对阳台,宗形面向阳台,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各自闭着眼睛,谁也不说话。

但是两个人都不是在睡觉。可以看到千秋搭在浅驼色裙子上的手指在微微地颤动。可能是在和着某种乐曲的节拍吧。宗形则一动不动地仰靠在那里,偶尔翻动一下眼皮。

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一男一女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哑然无声,各自考虑各自的事情。谁也不主动打破寂静。宗形对这种状态感到有点可笑。

并不夸张地说:这就是男人的固执和女人的倔强!这种沉默适时表现出宗形和千秋当下的姿态:互相发生过龃龉,彼此保持着适当的间隙。

宗形现在并不想填补这种间隙。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着某种程度的间隙反而比较好。宗形非常喜欢现时存在的间隙。

“对……”

于无声处突然听到千秋的叫嚷。

宗形抬头一看,千秋正支起上半身,回过头去,凝神注视着大海。

“怎么了……”

“利用这儿的景观和摄影室合作有多好!”

“摄影室?”

“拍摄录像或图片,发到东京的节目中去呀。”

千秋快步走到阳台上,向海面远方眺望了一会儿,又一边点着头,一边走进房间。

“从这儿用‘巴厘岛消息’这样的标题发怎么样?”

原以为千秋在静养,却原来在想工作的事儿。

“海滨白色的沙滩、游泳池畔婆娑的椰子树、原始的巴厘岛舞蹈和蓝色大海的黑色沉船残骸都很有趣吧?”

“要发,得有摄影记者参与吧?”

“所以让他火速赶过来。我们离开这儿还有三天时间,来得及啊。”

这次旅行的时间是一周。根据千秋的时间表,她是在演播厅录像结束的次日早晨出来的,下个星期六返回。这样,千秋就不用请假。

“还需要采访记者吧?”

“我试着联系一下。现在日本是冬天,放点南国海岛的炎炎夏日应该不错的。先给主任打个电话吧。”

“等等……”

宗形从桌子上拿起香烟。

太阳已经偏西,好像风大了,阳台门两旁的花边幕帘在摆动。

“你说的摄录像转播,得耗费一定时间,咱们星期六就回去了。”

“到时候,可以让他们给延长一下时间。这样就可以让他们给出房费和旅费了。”

宗形喷着烟雾在琢磨。

“喂,怎么样?”

“我不赞成啊。”

“为什么?要是能出房费和旅费,你不也轻松一点吗?”

“这次的旅费已经全部支付了。再说用不着沾人便宜。”

“如果主任同意了,咱们还能再住一段时间嘛。”

“我星期六必须得回去。”

“因为工作吗?”

“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

宗形想:这次日程是为千秋量身定制的。她现在突然说为了转播多住几天,显然不合适,自己不能顺从。

“那我一个人留下来吗?”

“如果非这样不行,那就这样。”

“你不觉得这是有趣地改变计划吗?”

“想做摄录像转播,就应该早点儿作准备。凭一时高兴的想法来做,也做不好。”

好容易想到的点子被宗形否定了,千秋不满地噘起嘴巴。

她再次走到阳台上远眺大海。过了一小会儿,又毅然决然地走向电话机。

“谈谈想法,总该没错。”

千秋真的给工作单位打电话。

宗形用手掐灭香烟,站起来,走进了浴室。可能是长时间被潮湿的海风吹得身上发黏,得洗洗澡。

他自上而下冲了个冷水浴,擦干身子,穿上旅馆的白色长袍,走出浴室,看到千秋在电话机前用手托着腮。

“怎么了?”

“他们说事情太突然,摄影记者不方便……”

宗形用搭在肩上的毛巾,使劲擦湿漉漉的头发。

“那没办法啊。”

摄影记者不方便是托词。假如这岛子附近发生了飞机坠落的大事件,无论哪儿的摄影记者都会蜂拥而至。其真正原因是素材不够吸引人。

原以为千秋来到南国会悠闲自在地游览,但她却在脑海里不断思考工作的事儿,这种情形令宗形感到茫然。

“以后再考虑嘛。”

宗形安慰电话机前无精打采的千秋。

“还有机会啊。”

“我们电视台很小气,我很少有海外采访的机会。”

“这次不也来了吗?而且还是两个人结伴旅行。”

千秋未搭话,似乎还拘泥于自己的设想没获批准。

“我说那样做不行吧。”

“不是不行。”

“是主播助理独出心裁的规划没被采纳。”

千秋回到沙发上,用手往上拢了拢头发。身上的T恤衫有点偏离,右侧的肩头露出了乳罩系带。

宗形注意到乳罩系带,不免激发起一点做爱的欲望,但并不强烈。再说也不是时机。如果硬来,千秋也不会附和。

宗形走到阳台上,俯瞰游泳池。

太阳已经完全西斜,椰子树长长的影子投射到游泳池的水面上。池中只有五六个孩子和一个像其母亲的肥胖女性,没有其他游泳者。

让黄昏的凉风吹拂了一阵后,宗形回到房间。千秋仰卧在床上。平伸着两只胳膊,双腿微微劈开,舒直地伸展着,一副自由自在的姿势。

“肚子不饿吗?”

宗形问道。千秋缓缓地摇了摇头。宗形爬到床上,和千秋并排着躺下来。千秋闭着眼睛没动。

微微的凉风从开着的阳台门吹进来。

躺了片刻后,宗形支起上半身来,吻了吻千秋的脑门。

千秋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宗形见状,抚摸了一下自己被晒黑且略感疼痛的肌肤,慢慢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在暮色苍茫之中,两个人躺了一个多小时。尽管胳膊和腿有时触碰到一起,但两人却没有兴趣发生性关系。好像休息就是休息,不干别的。

夕阳西下的天空变成了淡紫色,夜幕已经降临。在除去浪涛拍岸的静谧之中,宗形的思绪回到了东京。

这个时候,正是公司里最忙碌的时候。人员频繁地进出,电话响个不停。各种事情纠缠到一起,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而今自己却在南方的岛国和一个女人无所事事地横躺着,简直就是恍如隔世。他怀着那种悔不当初且无可奈何的情绪,仰视着高高的天花板。

“该起来了。”

宗形侧脸支起上半身,千秋便把身子凑了过来。好像是宗形的动作牵动了她。

“洗个澡好吗?”

“我刚刚洗过……”

“冲个淋浴就行。”

“我冲过淋浴了。”

“这次一起冲。”

“……”

“偶尔一起沐浴可以吧?”

千秋有点无精打采地扬起脑袋。

“想看裸体吗?”

“倒也不是。”

“那要干吗?”

“想看雌性私处。”

千秋脸上绽开了笑容。可能是睡了一会儿的缘故,刚才的严厉荡然无存了。宗形认为难得她主动提出同浴,就爬起来,往浴盆里放满了热水。

白天晒了几个小时太阳,身上火辣辣的,得把热水温度调低。尽管如此,身子泡在水中,还是有点轻微的疼痛。此时千秋推门进来了。

“后背疼吧?”

宗形看到千秋的后背上,有阳光照射乳罩所留下的清晰痕迹。

“进来吧!”

千秋手抓着浴盆边缘,腿迈进浴盆。宗形曾和千秋一起洗过几次澡,她一直没有害羞的表现。宗形注视着她的胴体时,她会满不在乎地站起来,露出前面的阴毛。宗形有时悄悄地把手往那儿伸,总会被她用力推开,并被斥责道:“真够傻的!”

也许是因为早已互相以身相许了,没必要再觉得害羞。但如果表现太过直接,就会让人觉得扫兴。话虽如此,像今天表现得这样率真,倒也无可指责。可她有时会说一些不应张扬的话。比方说来例假时,她会口无遮拦地说:“哎呀,又来了!”。来例假对女人来说,可能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作为男人来说,觉得应属高度隐私。宗形常为此捏着一把汗。

千秋对任何事情都坦陈和直白,讨厌敷衍搪塞。这一点和她的性格不无关系。

“喂,往那边儿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