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死后,加仓井每天都打来电话。
“身体好吧?”
电话总是从这句话开始,然后说说天气或公司里有关的事。约莫二三十分钟后,又很自然地挂掉电话。
他在电话里基本没提到高明的死以及今后的打算。
加仓井像是有意识不去碰触那些话题,圣子也觉得这样的谈话比较轻松。
避而不谈高明的事,倒使两人的情绪比较平静。
“总窝在家里不行,出来转转,怎么样?”
高明死后第六天,加仓井才开始邀圣子出门。圣子没多想,按照加仓井指示的地点来到了新宿。
在歌舞伎的小料理店吃完饭,连续去了两家酒吧。喝了酒后,分手告别。
放在以往,喝了酒,两人便会享受情爱。但是现在,加仓井像在克制自己。
高明的弟弟是在那第二天——头七夜晚来的。
简短地随便聊了几句后,开始谈及遗物。
“如果可以在你这儿适当处理掉……没关系,请随便处置吧。”
高明弟弟的态度极其淡漠,扯了些有关高明的话题,坐了一个小时就回去了。
头七过后,圣子终于想到该去公司了。总一个人待在家里发愣也不是个事儿。
她想过要不要回老家一趟,但一想到母亲又会跟她提起相亲之事,就觉得麻烦不想回去了。
想来想去,结果,圣子除了公司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好去。
高明死后第十天,圣子总算下决心去了公司。
“真不幸啊,心情好些了吧?”
大家纷纷表示亲切关怀,眼神却跟以前不同了。
高明的死,使大家知道了……圣子表面上是单身,其实跟一个作家同居生活着。还有,他们也知道了圣子跟加仓井似乎关系密切。
不管这些是好还是坏,总之,大家对圣子的印象似乎大大地改变了。
他们在表示同情的同时,对作为社长情人的圣子又持有了警戒之心。
尽管如此,圣子还是能够暂时忘掉高明的。在跟大家的交谈中,她忘记了自己现在已是孤单一人。
可是一到傍晚,圣子回到家里时,就又回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的现实中。
阴冷的家里没有了高明的身影——总是默默地朝自己点头示意的高明。
要不要换一处住房啊?独自一人的寂寞促使圣子有了这个念头。
一个星期后的二月初,圣子便搬到了离荻窪青梅街道很近的一处公寓。
这次的住房只有一间八张席大小的卧室和一间四张席大小的厨房兼餐室。跟以前的住房相比,小了四张半席的空间。不过只有一个女人居住,足够了。
搬家的事,圣子是在新宿的咖啡店里跟加仓井见面时才说的。
“为什么没事先告诉我?”
加仓井有点不快。不过,倒是可以理解圣子想要搬家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离得近了挺好,有什么都跟我商量啊。”
起初找住房时并没有考虑要住到加仓井家附近。只是随便溜达到了荻窪,就找到这么一处房子。
没有明确的目的意识。可是回过神来才发现,竟然跑到加仓井的身边来了。
“其实没打算搬到这儿来的。”
圣子辩解道。但加仓井什么都没说,露出一副一开始就没想知道的神态。
“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没有。”
高明的东西基本上处理掉了。但因新搬的处所狭小,家具还是占了满满一屋。圣子留下了高明的桌子和书柜。
“基本安定下来了吧?”
“刚刚搬完家。”
“不,说的是心情方面。”
“不要紧了。”
“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可不是那么没出息的。”
不知为什么,圣子在加仓井面前显得不甘示弱,动不动就要顶撞上去。那劲头也许是在跟加仓井撒娇吧。
“想找个机会,好好见面说说。”
“……”
“不,等你心情好了以后再说。”
加仓井想要说什么呢?圣子觉得自己已从失去高明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了。可加仓井似乎并不这么看。
这会儿再表达什么同情,对圣子来说,有点儿没意思。
“走吧。”
加仓井今天似乎也准备两人到此分手。
高明死后已经快过三个星期了,加仓井还一次都没提出要跟圣子去旅馆。圣子认为理所当然,还没过四十九天嘛。但她同时感觉到了加仓井的寂寞。
新的公寓里,留有高明回忆的东西不多了。虽然桌子书箱还在,但家具摆放的位置和房屋布局不同,感觉淡化了很多。
圣子明白自己在逐渐淡化对于高明的回忆。
可是淡化并不等于消失。有时反倒变得更加明晰。
圣子想起高明,常常是在一个人从公司下班回来的时候。
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那一刻她常常幻想——高明可能会在家里吗?
走进家里,房屋内一片静悄悄,充斥的唯有阴暗与寒冷。
“已经不在了……”
圣子自言自语道,再次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已不再有高明的存在。
曾经那样的理所当然,高明总是坐在桌前。而且,一想到回家后要面对坐在那里的高明,圣子曾经觉得麻烦。可是现在,圣子却怀念那一切。
圣子总也不可忘怀那已看惯了的回家后的情景。
那不仅仅是大脑,圣子的身体感觉也怀念、渴望着高明。
这一两年,高明跟圣子做爱不像过去那么强烈,总是很普通的感觉。可是去年年末开始,他像是突然恢复了激情满怀。
或许是意识到临近的死亡,使高明焕发了高涨激情吧。
现在,高明的高涨激情不断地唤出圣子的记忆。燃烧起来,使圣子的身体再次融合进去,却又一下子撒手离去,真可谓造孽啊。
但是当时,圣子因为有加仓井,对于高明的激情反倒觉得腻烦,被高明拥抱在怀里时,有时甚至会产生一种厌恶感。
那时逐渐地……她有时想,只跟加仓井一个人做爱。
但是现在再想,却发觉同样是做爱,高明和加仓井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种阴与阳,清高孤单与开放畅快。两人完全相反的性格,在性行为中酿出的氛围也截然不同。
回想起来,圣子在跟他们分别做爱时,可能也有那种完全的意识——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仿佛在瞬间陶醉的时刻,也能明晰分辨两人不同的感觉。
现在高明不在了,圣子却没有立即投入加仓井怀抱的想法。高明是高明,加仓井完全无法替代。也许高明的独特已在圣子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高明死后的第四十九天是三月中旬的星期天。
圣子那天一早,一个人去了云见。本想去水户上坟的,却又担心高明亲戚好奇的目光,那会让她很不舒服。
不如去高明了结此生的地方,一个人缅怀、祭祀更有意义。
跟上次一样,东京车站乘坐特快列车,到下田换乘出租车,翻山而去。
圣子想要向高明表述:四十九天前,是跟加仓井一起来的。这个路线,这次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那时突然得到消息,惊慌失措。加仓井不来帮忙,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理由不管怎样,那时是需要加仓井同行的。
但是不管怎样,跟有过性行为的男人一起来接受高明的遗体是极端轻率的,只能让高明感到悲哀。
这一次,便是怀着歉疚之心自己来的。
一大早出门,到达云见时,刚过正午时分。
伊豆已是春意盎然。四十九天来,花开花落,海水变暖。从排排松林的间隙望见的大海正荡漾着悠悠春光。
圣子到了云见,先去了当地派出所,送给他们从东京带来的一盒点心,对前次的关照表示感谢。
警察们都还记得,对圣子十分亲切。
从派出所出来后,圣子再访了高明结束生命的旅馆。
高明自杀的房间只是重新糊裱了槅扇门,其他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动。
圣子端坐在那儿,闭目合掌片刻。
璀璨的阳光透过南边纸拉窗外的玻璃,洒满了房屋。闭着眼睛,圣子也能感觉到阳光的灿烂。她甚至有种错觉——高明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离开旅馆后,圣子沿着河边的道路,向大海方向走去。
半道上路过花田,圣子在那儿买了一大把雏菊和康乃馨。
她两手捧着大把的鲜花,仅花了四百日元。在东京,可得三千日元。
圣子捧着鲜花,踏上了通往大海的小径。
周日,国道上来自东京的汽车穿梭如流。
圣子目不斜视,站在了紧靠国道、伸出海面的崖壁上。
正面是薄云缭绕的富士山,美丽的姿影倒映在海水中。
高明或许也来过这里。圣子这时才高喊了一声:“先生!”
随之将花束投入到了大海里,合掌悼念哀思。
加仓井给圣子公寓打来电话,是在高明死后四十九天后的第二天晚上。
高明在的时候,加仓井没往公寓打过电话。高明死后,他时不时地来电话。
“现在刚刚回来。”
有时电话里的声音像是喝醉了酒;有时在深夜,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似的。
这天晚上已经十一点多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昨天是四十九天了啊。”
加仓井说道。接着问:“去什么地方了吗?”
圣子顿了一下,回答说:“去了趟伊豆。”
“伊豆已经暖和起来了吧?”
“樱花开了。”
“是吗?”
加仓井像是找到了什么转换话题的机会。
“能出来一下吗?”
“现在吗?”
“才刚刚十一点。车站附近,有家酒吧。”
圣子的公寓和加仓井的家,东西两边,中间夹着个荻窪车站。两家的距离步行不到二十分钟,车站几乎在正中间。
“走来,很快就到。”
圣子这才意识到两人住得很近。
“三十分钟后,在青梅街道第一个拐角处右拐,可以看到一家名叫‘朱利安’的酒吧。在那儿见吧。”
“你现在出门不要紧吗?”
“我没事儿。你不方便吗?”
“我已经换上睡衣了。”
“再换上衣服就可以了嘛。”
加仓井的声音变得有点儿生硬了。
圣子放下电话,坐在了梳妆镜前。
深夜,接到加仓井的电话后外出。
这样的事,高明活着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
现在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按照自己的愿望行动。
圣子对于这样的自由感到有些不能适应,同时有些胆怯。
圣子在毛衣外又套上一件开口毛衣。来到“朱利安”时,加仓井已在等候。
他像是刚刚去过什么地方,西装领带,衣冠楚楚。
店里细长溜地排列着一个个面对面的座位,圣子在最里边的位子跟加仓井面对面坐下了。
“唉,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见见面。”
加仓井端着兑水威士忌的杯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垂着头,眼睑朝下,侧面看去,眼角上似乎微挂着醉意。
“去哪儿喝酒了吗?”
“在四谷,喝了一点儿。”
加仓井瞥了眼店门口。
店铺面临街道,进门处很是窄小,里面呈细长格局。右边是吧台,跟吧台对着的左边一溜,排列着五个面对面的座位。
吧台上摆放着很多洋酒,似乎亦可提供简单的饭菜。
服务生走过来,圣子也要了份跟加仓井一样的兑水威士忌。高明死后,她时常会失眠,摄入一点酒精后才能入睡。
“从您家里到这儿,要几分钟?”
“五六分吧。”
夜晚,在彼此家附近的酒吧见面,这使圣子感到不安。
“这里时常来吗?”
“肚子饿了的时候啊。”
“专门跑这儿来……”
“家里找找,也能找到点儿吃的。但是太晚了,再叫起来给我准备什么吃的,太麻烦。这个店一直开到深夜两点,挺方便的。”
加仓井又要了杯兑水威士忌。
圣子想,深夜一个人写稿,有时是会肚子饿。不过,来这儿的话,离自己家可不远了啊。
这个时间被叫了出来,可又没什么特别要说的。看来,不过只是两人离得近,随便想起见见面,睡觉前喝点儿酒罢了。
“送你回去吧。”
过了三十来分钟,加仓井站起身来说道。
“不用,一个人可以回去。”
“好了,算了。先往这边走走吧。”
加仓井先迈一步,朝着青梅街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出两三分钟向右拐,离开主街步入了住宅区。这里的路幅变窄,是大宅邸住街。
“到了夜晚,反倒暖和起来。”
“是啊。”
春天黑暗的夜晚,让人觉着有种温馨在飘荡,两人好似量着脚步的幅度一般,漫步而行。
狭长的路面两边都是大宅邸长长的院外石墙,有处人家的樱花树,枝丫都挂出了墙外。加仓井说道:“其实早就想说,你也已经过了四十九天,想着,现在说,可以了吧……”
春夜的缘故吧,加仓井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明说了吧,想要你嫁给我。”
刹那间,圣子停住了脚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加仓井。
斜后方的路灯灯光照射,使加仓井的身影长长地横断在路面上。
“怎么样?”
道路前方排列着盏盏路灯。圣子在一、二、三地数着漫步前行。
“你曾经有过很多回忆……当然,我也有过很多经历。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完,加仓井大步在先,圣子跟在他的后面。
“这么跟你说明了,你可能还没作好心理准备。没关系,不必马上答复的。”
边走,圣子边反复琢磨着加仓井的话。
没错,他是在跟自己讲,可圣子怎么觉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猛地提起这样的事,你大概不好马上回答……”
走过大宅石墙,接着是盘着蔷薇花的竹篱笆围墙,再前面可以看到银白色的庭院灯光闪亮着。
“可以考虑一下吗?”
“我很……”
圣子此时想说,自己没想要做加仓井的妻子。跟他交往并不是出于这种打算。被那么误解了的话,很别扭。
可此刻,她又好像找不出恰当的言辞表达出来。
“总之,我爱你。”
“……”
“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很喜欢你。”
突然,圣子的体内有种不安袭来。这么继续下去的话,自己的防线会崩溃。不能任凭他不停地表白,自己会随波逐流的。
圣子像是用鞭子催赶自己一样,快步向前走去。
“等等。”
加仓井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耳边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突然,圣子的肩膀被一把拽了过去。
“喜欢你……”
圣子在柔和的晚风中听到了那一声低吟。
紧接着,加仓井的上半身便拥紧了圣子,脸贴近了过来。
“不要!”
不知为何,圣子瞬间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厌恶。
脑子里飞快一闪念——“现在不想跟你做爱!不该跟你做爱!”
加仓井依然强行想要接吻,圣子则紧咬双唇,将脸部紧紧抵在加仓井胸前。
“怎么了?!”
加仓井对圣子意想不到的抗拒大为吃惊。于是就那么拥着,让圣子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不吱声了。
在漆黑一团中,圣子听见了电车驶过的声响,还有远处传来的狗吠声。尚有温暖的南风掠过耳际。
为什么拒绝?
内心平静下来后,圣子一阵彷徨。
那并非圣子有意为之。与其说是大脑的指令,毋宁说是身体的反应。不正常,像是被什么拽回去了似的。
“那……”
加仓井轻轻抚摸了一下圣子的头发,松开了拥抱着的臂弯。
“走吧。”
加仓井正欲起步。
“不。”
圣子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加仓井说:“就到这里,我回去了。”
“再走一会儿,我会送你回去的。”
“不用了,就在这儿告辞了。”
“真怪啊……”
的确,圣子自己也觉着怪,跟以往不同。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执拗。此刻她摆脱不了那样的情绪。
“再见……”
“好吧。”
加仓井小声应道。
“刚才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你也认真考虑一下吧。”
圣子轻轻低头示意告别后,即朝这条小路的相反方向走去。
背后感觉到加仓井的视线,圣子还是义无反顾地快步走去。
不一会儿,看到了大马路上的街灯,来到了十字路口,圣子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急急向右边转弯过去。
跑进家门,锁上门锁,坐在了沙发上,这才觉得不要紧了。
其实,也不是加仓井要怎么样,何况是曾经有过多次亲密关系的对象呢。
方才他表白了对自己的爱,自己为何要有那么胆怯的心理呢?按道理说,应该高兴才是啊。
以前总是瞒着高明密会。嘴上不承认,内心确曾期待与他喜结良缘。
可为什么现在感到如此恐怖呢?
心情平静下来,圣子再次打量放置在房屋一角的桌子和矮脚椅子。高明死后从未使用过。失去了主人,那些物件也显得孤零零的。
“为什么……”圣子独自向那悄然无声的桌子发问道,“怎么办好?”
话刚出口,不曾想,房间里清晰地回荡着自己的声音。
圣子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某种抑制力,没有了制止圣子的人。
仔细想来,圣子或对失去了抑制力的自己,感到了某种恐惧。
圣子的抑制力正是高明。
瞒着高明,跟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
事到如今,再说高明是自己的抑制力,或许太不成体统。但存在抑制力,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如果抑制力的说法不合适,或许说是内心的靠山吧。
对于圣子的行为,高明什么都不说。既不加批评,也不显妒忌,只是默默地由着她去。
可即便那样,圣子也感到不自在。她曾想,如果没有高明,自己该多自由啊。
但是现在想来,高明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他是支撑自己的支柱。正因为高明在家坐镇,圣子才可能安心地在外尽情。
或许可以说,圣子对高明的背叛也是一种跟高明的任性撒娇吧。这个人,能够包容一切。不论在哪儿受了多少委屈,他都会在背后护持着自己。出于这样的情由,圣子才能一头扎进加仓井的恋情中去。
现在,圣子就像船儿失去了船锚——以前总有该当返归的港口,在那里安心地抛锚停靠。
尽管时时担心高明看破了自己跟加仓井的恋情,圣子却也并未失去自我。
现在圣子害怕的,也许是——突然间没有了这个船锚,自己像是被抛到了外海的船只,漂泊中失去了自我。
已经凌晨一点了。圣子烧开水,冲了杯咖啡。
三鹰的公寓非常安静。虽离车站很近,却也相对安静。
只能听到中央线电车通过时的“咯噔咯噔”。夜晚一过十二点,就很少听到电车声了。
圣子喝着咖啡,又一次看着高明留下来的桌子。
加仓井刚刚向她求了婚,她却在不停地回想高明。
默默地答应下来,自己则可坐上社长夫人的位子。不仅如此,还能跟恋着的加仓井一起生活。
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踌躇不决。但圣子却感到极端的困惑,时不时僵硬起来,甚至产生逃离的欲求。
因为跟高明情义未尽吗?也有这样的成分在里面。背叛后,他死去了,自己立即跟别的男人喜结良缘。这说起来,也的确太过分了。
当然,加仓井不用说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正因如此,他才等待过了四十九天。
加仓井也绝不会说:必须现在!只是说在合适的时候。现在,只须表示是否接受他的求婚。
回答一声“好的”,就可以了。这样,圣子便可拉开新的人生帷幕。
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圣子没有接受加仓井的意思。
越想要接受,越无法接受。她决心牢牢地约束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