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梦到这样的内容,这也许说明她还是很在意昨晚那事儿的。
圣子沉思了一会儿那个梦境,又闭上眼睛迷糊了起来。
再次睁开眼,已经十点多了。这时高明已经起来了,正在看书。
她再次睡着时,好像又梦到了跟加仓井有关的梦,而且,这次的梦像是接着清晨时的那场梦。
圣子急忙爬起身来,然后扫除、做饭。高明跟往常一样,静静地喝着茶,默默地移动着筷子。
又一个中午过后,又一个傍晚来到。
只有两个人一起的自由时间流逝着。
下午三点,高明好像总算回完了那些贺年卡。
“把这些贺卡寄出去。”
“我去寄吧。”圣子接过那些贺卡,问道,“旅行,还是不去了吧?”
“不去为好吗?”
“我怎么样都行的。”
“那,我问一下吧。号码是多少来着?”
高明回到桌子边上,翻看记事本。
也许是自己多嘴了,圣子感到很后悔。她拿起高明的贺卡出了门。
等圣子返回来时,高明正在自斟自饮地喝茶。
“好冷啊。”
圣子克制住想要知道电话结果的心情,脱掉了大衣。
“电话结果怎么样?”
“嗯。”
高明手摸着脑袋,露出有些不好办的神情,那样子是很少看到的孩子气。
“四号开始有空,好像不是很好的房间。”
“那还是别去了。”
“房间不好,去也没意思,是吧?”
“是。”圣子松了口气,点头道,“明天要是不出门的话,我外出一趟。”
高明没有应答,只是远远地望着窗外。
“想去一趟编辑主任怜子家。”
“不去社长家,可以吗?”
圣子不由得瞬间屏住了呼吸,然后有点儿声音嘶哑地说:“我还是新职员。而且……职员去,好像大都是在元旦那天。”
“是吗?”
高明把茶杯伸向圣子,像是让她再斟一杯新茶。
“不过,哪儿也比不过我们家元旦新年那样的安静。”
圣子也这么想。以前喜欢这样的静谧。现在相反,感觉到一种沉闷。
“贺年时,连条狗都不来咱家。”
高明苦笑道。他的侧面露出寂寞的神情来。
元旦开始的三天里,东京都是大晴天。关东一带,已经晴了一个半月。报上说,再有一个星期的话,将要破了连续无雨的最长纪录。
圣子下午一点,在蔚蓝的晴空下出发去荻窪。
还在新年假期中,但这天穿和服不太自然。或许不常穿吧,穿上也不太像样。让别人看到这样的和服装束,会感到难为情。但是想起加仓井说过的,想要看看她穿和服的样子,就穿上了。
今天穿的和服是两天前跟高明一起去深大寺时穿的那套。
加仓井家,从荻窪下车,沿着青梅街道往西走,在第二个红绿灯左拐进去。这里是一片安静的住宅区。外面大门上挂有标着“加仓井”的名牌,里面是一座雅致的二层小楼。
圣子按了下厚厚木门上的门铃。
不大工夫,毛玻璃边上有人影晃动,门被打开了。
出来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妇女。
鹅蛋脸因年龄的关系布满了皱纹,但容貌典雅端正。圣子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加仓井的母亲。
“我是日诘圣子。”
“欢迎欢迎。我是加仓井的母亲,正等着您呢。”
老妇人很礼貌地低头致礼后,迅速摆上了拖鞋。
孩子们像是去了什么地方。家里非常安静。
圣子脱掉大衣,在脱鞋垫板边上叠好,然后换上了拖鞋。
“您请。我一个老人,顾不过来,房间里很脏。”
老妇人在先,领着圣子走进大门进来左边的房间里。
“本想请您到客厅里的,但修造说茶室更好。”
修造是加仓井的名字,常在各类文件上看到这个名字。可这会儿被念叨,却觉着挺陌生的。
“是这里。”
房间约有十张铺席大小。正中间放着一套沙发,左边是立体音响和餐具柜。房门面对着阳台,阳台外面可以看到树木枯萎了的冬季庭院。
老妇人在房间靠里面的地方沏茶。
曾几何时,加仓井或与妻儿在这里谈笑。坐在沙发上,圣子又在胡思乱想。
圣子正观望着庭院,加仓井出现了。
“哦,很合适啊。”
加仓井爽朗的声音刚落,便坐在了圣子的对面。淡绿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件深红色的开口毛衣。看惯了平日身着西装的样子,现在的外观使圣子有种新鲜感,并且看起来很显年轻。
“她就是日诘圣子小姐,在公司里帮了大忙的。”
加仓井给端茶过来的母亲介绍道。
“已经听说了,拜托您了。”
“哪里,我那是应该的。”
圣子对着老妇人再次行礼,不知所措。
相互再次致礼后,圣子拿出带来的一盒橘子递了过去。
“日诘小姐,能喝酒吗?”
“不行,我……”
“可是元旦新年嘛,一点点,可以吧?”
“我母亲喜欢做饭菜,别客气,喝点儿吧。”
“可是……”
“别那么客套。”
加仓井到底是怎么跟他母亲介绍的?而且他母亲又是怎么理解的?
圣子显得有些紧张,可加仓井却很随便自如。
“你穿和服也很合适。”
“很少穿,所以没有自信。”
“带子,自己会系吗?”
“系得不好,凑合着吧。”
“那可了不起。”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加仓井这时看起来情绪颇佳。
只是,圣子惦记着加仓井死去的妻子。说是过年,可加仓井的妻子过世还不到一个月,应该正是服丧期间的。
此时另一个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和服跑近前来。
还喝酒?此刻就是加仓井劝酒,也不能喝吧。
一个女人独自跑来,还在这里喝酒,孩子们看到了会怎么想?
圣子正犹豫着,加仓井的母亲用托盘端来了烫酒和酒杯。还有干青鱼子、甜食、鲷鱼等一套新年的年节菜。
这些,好像都是加仓井的母亲亲手烹饪的。
“来,喝一杯。”
加仓井往杯子里斟酒。
“我想去敬根香。”
圣子趁加仓井的母亲片刻离开时说道。
“上次灵前守夜和葬礼,都没能来。”
“哦……”
加仓井有些不自在,马上站起身来。
出了茶室,里面有个和式房间。八张席子大小,左边墙壁凹进去的地方置放着一个佛坛。
像是很少有人出入,这个紧闭着的房间地板很冷。
“请吧。”
按照加仓井的指点,圣子在佛坛前紫色的坐垫上跪坐了下来。
大概是早晨加仓井的母亲供的吧,花瓶里装饰着白色的菊花,盘子里盛满水果。佛坛的中央部分有灵牌,在灵牌的上方装饰着相片。
圣子点上了线香后,抬眼去看相片。
或是情况尚未恶化期间拍的吧,加仓井的妻子身着和服,身体微侧,面向前方,头发盘在后面,略呈圆型的脸上生着一双温柔的眼睛。
像是正在说话时、将要笑起来的表情。
面容很美。圣子供上线香,合掌,闭目。
这个女人还在世时,自己就夺走了加仓井。
那不是圣子主动要去做的,但结果都是一回事。
这个女人知道了吗?如果生前就知道,真是罪恶深重。
圣子低垂着脑袋,有种错觉,自己跟加仓井还有他的妻子,现在同处一室。
睁开眼睛,加仓井的妻子跟刚才一样,仍旧在朝着圣子微笑。
在这个尽里头的房间里,冬日的阳光被纸拉门遮住了,四周静寂无声。
加仓井一直坐在圣子的斜后方,看着白色的纸拉门。
“已经去世多长时间了?”
“快一个月了。”
或许是有意识的吧?加仓井暧昧地回答道。
“还很年轻啊。”
“但是……生死有命啊。”
“很寂寞吧。”
“没有……”
圣子在说加仓井的妻子,一个人独自在这尽里头的房间里。可加仓井却像是以为圣子在说自己。
“谢谢了。”
加仓井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准备返回茶室,抬起了跪坐着的腰部。
圣子再次合掌后,站起身来。纸拉门外有狗叫声。大概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警觉了起来。
回到茶室,见桌上又摆上了海带卷、糖煮黑豆,满满一桌子的食品。
“来,请尝尝。都是乡下饭菜,未必合您的口味。”
加仓井的母亲这么一说,不能不动筷子了。
圣子吃了甜食跟海带卷。
到底是自己做的,商店里卖的没有这样醇厚的味道。
“有点儿……硬要让你尝尝,得罪了。”
“非常好吃啊。”
圣子放下筷子,看着并排坐着的加仓井跟他母亲。加仓井那细长的眼睛跟端正的鼻梁像是从母亲那儿继承的基因。
“您一个人吗?”
加仓井的母亲问道。
“是……”
“是吗?这么漂亮,真可惜啊。”
圣子垂下了眼帘。
加仓井是怎么介绍的,圣子依然很在意。
“孩子们呢?”
“说是家里招待朋友,忽然都跑掉了。在的话,就好了。”
圣子点点头,心想——在的话就好了。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孩子们在的话就可以见面了。就是说,今天一开始,加仓井就打算让圣子跟孩子们见面认识。
“日诘小姐,请您吃杂煮年糕怎么样?”
母亲又露面了。
“啊,我已经吃不下了。”
“想给您烤点儿年糕尝尝呢……”
“真的不必了。”
加仓井的母亲又慌忙往厨房去了。真是精力充沛,看不出七十三岁的年龄。
跟加仓井两个人单独在屋里时没什么话讲。母亲介入时,倒有了谈话的劲头。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加仓井突然想起似的问道。
“没有……”
“那,一起出去走走吧。”
“可……”
“没事儿的。”
加仓井这么说完后,便跟母亲说了声要外出。
“这就走?”
“不用管,走吧。”
加仓井迅速作好了出门的准备。
临走时,圣子跟加仓井的母亲道谢。对方亦很有礼貌地颔首说:“请一定再光临啊。”
大门关上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圣子松了口气。并没有刻意小心,但还是挺紧张的样子。
“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沿着住宅区别人家长长的院墙走着,圣子问加仓井道。
“没什么呀。只是跟她说了你要来。”
加仓井若无其事地回答说。
“可让您母亲那么忙活,很过意不去呀。”
“她很好客的,没事儿。”
“可是……”
圣子要问的是,他是怎么跟母亲解释的,以及为何邀请自己来访。什么都没说,那为什么让来家里呢?
但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话圣子没能问出口。她担心一旦说了出来,会破坏掉两人现在柔和的气氛。
他们走到住宅外围墙壁尽头时,往左拐,又步行了两百来米,到了青梅街道。
“今天到几点?”
走到临街大道时,加仓井问道。
“我到几点都没关系。”
“我……”
圣子眼前浮现出高明。离开三鹰时,说是两三个小时就回去的。
“过马路吧。”
红灯变成绿灯后,他们穿过了马路。立即有辆空车过来。
“去N饭店。”
“啊!”
刹那间,圣子不由得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
“可……”
“已经是正月初三了,住宿的客人该回去了嘛。”
圣子的身体僵硬,想起两天前跟高明走过同样的道路……同一个饭店。
两个男人不知道,中间只隔了一天,自己分别跟他们去了同一家饭店。
一到饭店,加仓井径直去服务台拿了钥匙后走回来。
“有空房呢。”
听他的意思像是偶然碰巧。但实际上,说不定加仓井一开始就有准备的。
乘电梯到了八楼下来,沿着左边的走廊走了一半,到了那把钥匙打开的房间。
里面有双人床,在半透明的花边窗帘下面,两把椅子摆放在一张茶几的两边。
新年了,还重复以往吗?……
圣子看着窗外,加仓井穿了件衬衫,站到了她的身旁。
“累了吧?”
“没有。”
圣子一笑,回过头来看着加仓井。
“这么看,更漂亮。”
“别拿我开心了。”
圣子做出要打加仓井胳膊肘的样子,加仓井趁势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这样过去了一段令圣子销魂的时间。
再次回过神来时,窗户上映照着的光线已经暗下去了很多。圣子慢慢地抬起脸去看加仓井。
“怎么样?”
“什么啊?”
“初姬(新年第一次情事)……”
“讨厌……”
圣子轻轻地摆了下头。
美丽而淫秽的词汇。加仓井似乎乐得在圣子身上使用这样的词汇。
“今年也拜托了。”
“什么啊?”
“我们关系的顺利发展。”
“怪话连篇。”
“真的,真是那么期待的。”
圣子再次将脑袋靠在了加仓井的胸脯上。
曾欲借过年之机断掉这层关系。
却又黏黏糊糊地见了面,像是失去了车闸的汽车一样。
“你今年过三十了吧?”
“没呢。这会儿二十九。”
仅此一点,圣子否定得干脆利索。加仓井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你怎么弄?”
“什么?……”
“一直守着那个人吗?”加仓井直盯住圣子,“不想让你不高兴的。你没想回归自由单身吗?”
圣子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缩了缩身体。然后看了一眼加仓井。
加仓井左臂上枕着圣子的脑袋,不变姿势地仰面目视着上方。
“还是不行啊。”
停了一会儿,加仓井嘟哝道。
圣子没有回答,眼睛看着加仓井脖子凹进去的地方。因为光线,那个地方显得凹进去很深。
“我恢复单身的话,会给你造成困扰。”
“正等着那个时刻呢。”
“您不必勉强自己。”
“别开玩笑了。”
加仓井的话里透出一丝怒气。明白这一点,圣子倒是放下心来。
“去年年底以来就一直在考虑。如果你愿意的话……”
“别说了。”
圣子的脸贴在了加仓井胸前。
猜得到加仓井想要说什么。一直在等这句话。可一旦说出口来,她又害怕了。
担心话说出口便会瞬间消隐无踪。
圣子闭着眼睛反复回味着加仓井的那句话。
如果圣子愿意,加仓井要娶圣子为妻,是这样的意思吗?
加仓井明知高明的存在……那么,他是要圣子跟高明分手吧?
“我是认真的。”加仓井再次表示,“这个房间,今天包租下来了。”
“可是,不行啊。”
如果没有高明,该多么自由啊。不必考虑时间,跟加仓井在一起尽情相爱。一天又一天,两人可以一直在一起。
不能随心所欲一直厮守相爱很难过。每次回家又被负罪感痛苦地折磨着。虽然比刚开始的时候自然多了,但撒谎作假的心理负担异常沉重。
不如高明也去外遇,那样心情会轻松得多。可现在高明没有任何外遇的迹象。
甚至……高明的圣洁像是鲜明的对照,责难着圣子的轻薄。
以前高明不是这样。初识圣子的时候,背后像是还有其他女人的影子。他是真爱圣子的,但与其他女人似乎并没有干净地一刀两断。
圣子对当初高明的那种状态心怀不安,却也能够接受。因为她自信,不管别的女人如何,高明最爱的是自己。
要在当时,有加仓井的事儿也说得过去。彼此彼此呀,双方都觉得轻松。
但现在不是那般情况。不管什么原因,客观地说是圣子不好。明知不应该,却又没法拒绝掉加仓井。心里想着不行,行动上却任其发展。
她深感自己意志薄弱,手足无措,且意识到了也是白搭。一切照旧。
“起来吧。”
加仓井抬起了上半身。
“等等。”
“怎么?”
“我,留下来。”
圣子不禁脱口而出。
“真的可以留下吗?”
“嗯。”
圣子想要忘记一切,倍加珍惜此刻这忘记一切的时刻。
“可是,社长呢?”
“我的话,没问题。今天一早,我就告诉她们要在饭店里写东西。”
“可是,您母亲……”
“她是明白人。”
“明白?”
“不是小孩子。”
“那……”
加仓井的母亲已知道两人这样的关系了啊。所以才那么热情招待的吗?
圣子想起加仓井母亲那温和又镇定的眼神。
“可是明天开始要跟望月先生他们一起去打高尔夫球,对吧?”
“是那样安排的。”
“可以那么长时间不在家吗?”
“一年一度的正月休假嘛,就那么几天按照我自己的愿望过,何错之有?”
的确,从十一月到十二月,加仓井公事、私事忙得焦头烂额。
那么新年元旦休假的两三天里,干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或许也未尝不可。
“留下来的话,时间很富裕了。到上面的酒吧去喝点儿吧。”
加仓井起身,嘴巴上衔着香烟,走进了浴室。
正月初三,赤坂一带的霓虹灯少了一些。
又一次背叛了高明……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
这样还不如跟高明分手的好。分手不是比现在这样的背叛更诚实吗?
正想着,加仓井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哎,你也准备一下。”
两人整装完毕,来到十二层楼上的空中楼阁。
也许是正月初三,街上的餐饮店大多还在休息吧,这儿的客人特别多。
两人并排坐在了可以凭窗俯瞰夜景的吧台一角。
“我要白兰地。你要什么?”
“我也要一样的。”
“可以吗?”
“没事呀。”
圣子希望喝醉,快点儿喝醉了,就可以忘掉高明了。
白兰地拿来了。两人做了一个“干杯”的手势,随之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了下去。
“刚才说的,你真的不想考虑吗?”
要了第二杯白兰地后,加仓井说道。
“刚才?什么……”
“装糊涂,不好。嫁到我家来呀。”
在酒吧暗淡的灯光下,加仓井的眼睛直盯着圣子。
“开门见山吧,跟那人,你打算怎么办?”
那人是指高明。知道他说什么,圣子却不回答,只是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
“还爱着那人哪?”
“……”
该怎样描述对于高明的感觉呢?爱,还是仰慕?
如果单纯论爱,现在更爱加仓井。
“还是尊敬吗?”
圣子微微地歪了下脑袋。
“怎么说呢?”
爱?仰慕?尊敬?或兼而有之其他什么成分?说实话,圣子自己也不清楚。像是综合了那些成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不管你怎么回答,我都不会生气的。不,我没有生气的权利。”
加仓井的话里,有种迫切感。
“还是离不开那人啊。”
现在对于高明,如果不是爱,不是仰慕,也不是什么尊敬,那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守在高明的身边呢?
肉体的吸引吗?过去且不谈,现在不是这个原因。现在不如说,跟加仓井做爱后会有极大的满足。
既然不是出于肉体的吸引,那仅仅是习惯了吗?长期在一起生活,习惯了,于是不肯舍弃高明了吗?
为了新的爱情,她不会恪守那般情结。要想全心全意地爱,便要抛弃那些情绪。
那是怜悯吗?因为同情一个怀才不遇、遭受了挫折的男人,圣子才被绑在了高明那辆破车上。
但是,对于高明如果是仅此而已的心情,也真够让人心寒的。那样的话,不要说高明了,圣子自己也会觉得很痛苦的。自尊心强烈的高明如果知道了,怎会默不作声呢?
正是因为没有走到那一步,两人才勉为其难地住在一起,不是吗?
但是,此时要问维系两人关系的是什么,她真回答不出。
圣子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挨个儿去想那些理由,答案不靠谱。反正没有明确的理由却又难以分手。
“不过,不用马上回答,好好考虑考虑。我是认真的,这一点不要忘记了。”
加仓井说完,将杯子里的白兰地一饮而尽。吧台另一端观赏植物围起的一角传来歌声,偶尔在电视上出现的女歌手正在演唱。
如果提出分手,高明会怎样呢?可能只是点点头说声“是吗”或“随你的便”。然后静静地望着远方。
但这次跟以往的“外出一趟”或“回家晚点儿”不同,是涉及五年的二人生活能否继续的重大问题。
到那样的时刻,高明还会悠悠然保持自己的风格吗?
总之,今晚不归,就会铸成重大问题。
圣子明知如此,却仍在继续喝着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