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的讲述,我的心脏却像暮鼓晨钟一般怦怦乱跳起来。我觉得好像在听什么不该听的事情,却又被她的话深深吸引住了。
“我慢慢忍受不住了,喊着爸爸,然后攀附到他的身上……然后我的身体被爸爸那个地方顶到了。‘忍耐一小会儿,不要害怕。’他说。开始我非常吃惊,而且很疼,但是爸爸多次唤着我的名字,并对我说‘我爱你’,所以我的心情一点点平缓了下来……”
这就是冰见子医生第一次的性体验吧。岂止如此,我在觉得她被她父亲强暴的同时,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也被强暴了的错觉。
“我以为爸爸只是插入我的体内,但是那之后他却非常非常温柔地和我做爱。‘冰见子最可爱了,世界上我最爱你。’爸爸多次喃喃自语,并把脸贴到我的脸颊,我也觉得和爸爸做爱的时候最幸福,在我放下心来以后……”
冰见子医生刚刚好像梦游症患者般徘徊在过去之中了吧。由于红酒而略带醉容的面庞,看上去宛若女巫般妩媚。
“从那以后,我和爸爸一起去旅行,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时,他总是和我做爱,令我非常享受,只要一说起爸爸,我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爸爸对我说,我被家里最了不起、最强壮的人保护着,所以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至死也不会离开我……”
房间里只有沙发旁的落地灯和桌子上的台灯亮着。对有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客厅来说,光线不够透亮,在灯光的暗影中,冰见子医生的眼睛却显得异常明亮。
“这个秘密,我谁也不能告诉,所以我只能把它牢牢地藏在自己的心底,一直作为秘密……”
“那个……”
望着迷失在过去当中的冰见子医生,我轻轻问:
“你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了,对了,她不可能不知道。于是和爸爸大吵起来,而且骂我是一个令人恶心讨厌、心地肮脏的孩子,但是她越这样说,我和爸爸的关系就越亲密,并决定既然她这样,我就把爸爸从她那儿夺过来,故意卖弄似的在她面前对爸爸撒娇……”
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种场合真好比是一个血肉横飞的战场,我呆呆的不知所措。
“爸爸好像意识到了,他努力想要缓解我们之间的矛盾,但我绝对不干,我不想再看到母亲,所以就离开了家……”
冰见子医生又喝了一口红酒,我觉得那种暗红的颜色,就好像母女之间彼此爱憎的一种血色。
“从那以后我就不和母亲见面,爸爸也跟母亲分居了,在丧礼等亲戚们聚在一起的场合,我和母亲一句话也没说过……”
这时,冰见子医生突然用右手拭了拭眼角。
“但是,其实……其实我想和妈妈……”
冰见子医生好像在哭,声音变得哽咽,最后发出了低低呜咽的声音。
“我想和妈妈像普通的母女一样,高高兴兴地聊天,一起去买东西……”
这是一个过于复杂、我无法解决的问题。冰见子医生在我低头沉默的时候,慢慢地止住了抽泣。
“那,您和您母亲……”
“不行了,事到如今根本不可能和好了。即使我向母亲道歉,她口头上原谅了我,一旦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她还会耿耿于怀……”
是这么一回事吗?我正要点头,冰见子医生突然两手使劲地把头发往上撩了上去。
“最坏的是爸爸,全是爸爸不好。我到了二十岁,爸爸还继续跟我保持关系,口里不停地称赞我可爱、可爱,这个时候我也会产生同样的欲望……但是,这种事绝不会为世间所允许。”
我觉得她说得一点儿不错。
“只有这种事绝对不行,触犯天条的我,正像妈妈所说的那样不配做人。我觉得自己全身污秽无比、卑劣肮脏,还不如一个动物。”
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一种被同时训斥的感觉,于是屏住了呼吸。冰见子医生略微打了一下磕绊,然后自言自语道:
“但是孩子仰慕父母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女儿憧憬爸爸,爸爸疼爱女儿,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对我来说,爸爸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先遇到的出色而又值得信赖的男性。被那个男人占有,我当然会觉得非常放心。”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垂下了眼睛。
“说实话,那才是最自然的。父亲和女儿结合在一起,母亲和儿子结合在一起,肯定最能让人放心。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是从那里开始的。但是这样一来,血液就会变得浑浊,人类也会灭亡,所以神教导……”
“……”
“我只爱爸爸。我心中充满了对爸爸的爱,同时也充满了对爸爸的恨,但是,我爱的男人只有爸爸。”
“那,您父亲也知道这些吗?”
“当然知道了。爸爸多次向我道歉,他说是他不对,是他毁了我的一生。”
这时,冰见子医生自说自话般地点着头。
“爸爸让我继承了这家医院,并让我按照自己的喜好经营医院,他说他永远都会守护着我……”
我重又想起了在阳光下觉得有些晃眼的冰见子医生,和父亲并排在一起的照片。
那时候是冰见子医生和她父亲最幸福的时光吧。
此种关系不管对错与否,知道冰见子医生内心的这些伤痛,以及难以抹杀的过去的,除了我以外别无他人。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非常满足,我在接受了这些事实的同时,还想打听一件事情。
既然冰见子医生如此爱她父亲,为什么还有传闻,说她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就像周刊杂志写的那样,她和很多男性都发生了关系,甚至就连我本人和她也有过亲密关系。
这又是什么原因,我尤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个,我知道您非常爱您父亲,但是您和其他男人……”
“因为我既肮脏又卑鄙……”
“卑鄙?”
“对,妈妈说我还不如动物。所以我开始和许多人游戏人生。我也拒绝过很多追我的男人,可是有些人一直穷追不舍,所以我跟其中几个人睡过觉。但是他们当中,我谁也不爱。”
听到她如此直率的回答,我躲躲闪闪地问:
“那么,我也……”
“对,但是你有点儿不同。你一直拼命对我好,而且十分体贴……”
我稍微松了口气,把头垂了下来。
“这些事情美奈也知道。”
“美奈小姐?”
“那个女孩,我的什么事她都知道,所以非常同情我。但是那个女孩也很可怜,小时候被人强奸,从此非常厌恶男人,所以向很多男人出卖肉体……但是,她真正能够放心把自己交出去的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不温柔对她的话……”冰见子医生这时不知不觉向窗外望去,“但是,我只爱爸爸。爸爸也只爱我。因为他死时说了……”
“说什么?”
“我就是在天国,也一直等着你……”
她是在怀念她父亲吗?凝望着窗外夜空的冰见子医生的面容,与其说美丽,不如说仿佛正在梦中,她眼神恍惚,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遨游。
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冰见子医生的这种侧脸。这是否是一种幻觉?无论如何,我都觉得眼前的景象和现实生活中的冰见子医生毫不相干,我凝视着她,冰见子医生好像察觉到我的存在一样嘟囔道:
“对不起……”
冰见子医生是否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才向我道歉,她又喝起了红酒,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你想要我吧。”
冰见子医生这样突然一问,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说:“可以啊。”
她是在说我可以和她做爱?我有些不解其意。她站起身来,向旁边的房间走去。
“来这边吧。”
听到她的话,我也站了起来,当我慢腾腾地走进旁边的房间时,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那张大床右边的台灯发着微微的光亮。
这里看起来也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床对面的墙壁前放着衣柜和电视,窗户那边摆放着桌子和椅子。
在昏暗的灯光中,冰见子医生脱掉衬衣,甩去拖鞋,只穿着胸罩和内裤,望着我这一边。
我觉得她好像在故意暴露自己的裸体,于是移开了视线。这时她不紧不慢地上了床。
看到她上床以后,我也脱掉衣服,正在我准备上床的时候,她说:
“今天,这样就可以了。”
我想了一下,再次确认:
“真可以吗?”
我加强了语气,冰见子医生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是说今晚不避孕也不会怀孕的意思,还是说允许我这次放肆一次呢?不管怎么说,我可以和冰见子医生毫无障碍地结合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儿,我的身体就灼热起来,我慌忙对她行礼致谢:
“不好意思。”
“没事儿,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听了她的话,我全身充满了力量,情欲立刻燃烧起来,连爱抚的工夫也没有,就长驱直入到了她的身体里面。
刹那间,我的生殖器第一次感到被冰见子医生温暖的子宫包容,和宫壁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真美,感觉棒极了……”
我在心中呐喊,我的下体也暴涨起来,疯狂而猛烈,在我还没有充分享受这种柔软之前,我的高潮随即而至。
“啊……”
一刹那,我把自己全部的精液都释放了出来,同时一种从云端坠落到地面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
一点儿也不错,我刚才在冰见子医生的体内完成了全部过程。我一边反复回味着这种满足感,同时随着潮退,意识渐渐恢复了正常。
我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那么冰见子医生呢?
她的确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给了我,但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安静而平和的状态,就像一位默默的母亲,包容着一个在自己体内欢唱、呻吟的男人。
我就这样沉浸在第一次在冰见子医生体内达到高潮的余韵当中。这时她问:“已经行了吧?”
我现在当然已经用尽了全部的精力达到巅峰,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正当我想要抒发这种心境、点头表示满足时,冰见子医生抽身准备起来。
“那个……”
我还想再和她耳鬓厮磨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就可以了,我想和她一起享受爱的余韵。
但是,冰见子医生却是一副全部都已结束的样子,她下床以后,把刚才脱掉的拖鞋拿在手里,喃喃自语:
“今天夜里正是樱花盛开之际。”
被她突然这样一说,我的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劲儿来。我一直呆呆地躺在床上,冰见子医生说:
“咱们去看樱花吧。”
“……”
现在去看樱花,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今天晚上确实正是赏樱的大好时机,这家饭店前面的樱花也在朵朵绽放,而且月光明亮,现在去享受夜晚的樱花也许十分美妙,但是我们刚刚结束做爱。爱液还残留在彼此的身体里,就这样出去吗?
冰见子医生心里似乎已经决定好了,她向浴室走去。
我目送着她去浴室之后,仍然躺在床上,不到三十分钟,她就回来了。
她已经把头发梳理整齐,并重新化好了妆,穿着一条胸部开领的白色连衣裙,上面还披了一件粉色的短外套,手里拿着皮包。
“走吧。”
冰见子医生要去,我当然只好跟随其后,我一边慌忙穿着衣服一边问:“请问,是去墓地吗?”
“对。”
我重新记起自己现在身处白金的饭店。
“您打算在这儿住到什么时候?”
“我没准儿就会回家。”
冰见子医生站在那里,边照着小镜子边说:
“因为接下来警察可能也要有所行动。”
“警察?”
“周刊杂志和电视都已经报道过了,所以警察也不得不有所行动吧。”
“这样一来,事情会怎么样发展?”
“也许我会被警察带走……”
刹那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由于受贿等罪名,在左右两旁警察的看守下,嫌疑人被押送上警车的画面。
难道说冰见子医生也会以这种姿势被带到警察局去吗?
怎么会呢,绝不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情。但我还是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嘟囔: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
“不要紧,不要紧的。”
“谁也不知道。”
我不希望冰见子医生回答得如此草率,在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时候,她说:
“也许已经不行了。”
“不行?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医院和我都不行了。”
“怎么会……”
我不禁想紧紧抓住冰见子医生,她一副“我知道你的感觉”的表情点点头,“走吧”,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放下如此重要的事不谈而去赏花,这么做行吗?我想再打听得详细些,冰见子医生却好像完全失去了兴趣。
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来到了一层,在通过前台的时候,服务生都点头向她致意。
他们好像都认识冰见子医生,但是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医生刚才还在和我激烈地翻云覆雨。因此在门口等坐出租车的时候,我的身体里还悄悄潜伏着欢欣和不安。
“请去青山墓地。”
听到冰见子医生的话后,“是墓地吗?”出租车司机重又确认了一遍,才启动了汽车。
不知由于夜晚空气不够畅通,还是刚才的做爱过于激烈,我感到非常倦乏,冰见子医生也深深地陷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我在旁偷看她的侧脸,看着看着心中又涌起一股情欲,我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躲闪,我就一直握着她到了墓地。
樱花的确开得极为茂盛,墓地一带仿佛到处都充斥着花妖的气氛。
将近夜里十二点了,赏花的客人很少,然而在夜晚的樱树丛中,也会有人影突然闪现。
在这种时刻赏花的客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理由。
我们在夜晚的樱花丛中遛了一会儿,在一个排列着塔形木排的拐角处往左一拐,冰见子医生停了下来。
和周围盛开的樱树相比,这是一棵较矮的樱树,一伸手就能够到枝杈纵横的花枝,我马上就记起这是去年被冰见子医生称为“我的樱树”的那棵树。
“又开花了。”
冰见子医生好像把警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她对树说:“谢谢。”
她一只手抚摩着樱树的树干,突然把一小枝垂下来的樱花撸下来,举向夜空。
“这种花总是会有蜜的,小鸟会来啄食。”
说完,冰见子医生把嘴唇轻柔地贴向花朵。
“是爸爸教我的,在小鸟飞来之前把花蜜吃掉,两个人一起吃掉。”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冰见子医生口中衔着一枝樱花,面露微笑说:“真香甜。”
那时我曾经觉得是一幅十分奇妙的画面,今天才知道原来最早是她父亲教她的。
“你不尝试一下?”
听她一说,我用舌头舔了一下她刚舔过的地方,确实有一丝甜意。
“只有小鸟才会欺负樱花。”
是这么一回事吗?我试探着问:
“您和您父亲一起来过这儿吗?”
“来过呀,爸爸喜欢夜晚的樱花,我们约定晚上很晚来到这里,穿过墓地,在樱花树下接吻。”
优雅的父亲和美丽的女儿避开人们的耳目,偷偷潜入墓地一带,在盛开的樱花树下接吻。
越是不被世间允许的乱伦之爱,这二人的身姿就一定越显得凄美妖艳。当我浮想联翩的时候,冰见子医生突然指着夜空:
“月亮,你看,那般赤红。”
听她一说,我透过樱花丛中的缝隙仰视夜空,临近满月的明月,如同血染一般赤红。
“这么红……”
宛若歌词中唱的一样,冰见子医生面前飘浮着白色的樱花,一轮赤红的月亮懒洋洋地悬在上空。正当我对这种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引诱我们去另一个三维空间的景致看得入迷的时候,冰见子医生喃喃自语:
“在月亮血红的夜晚,人会死的。爸爸死的那天,月亮也充满了赤红。”
“怎么会……”
“是真的,爸爸就是被赤红的月亮吸走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心中暗想,但是在和冰见子医生一起仰望月亮的过程中,我慢慢觉得她说的也许是真的。
“今晚来到这儿,真是太好了。”
一刹那,我感到一股寒冷的空气从花丛后面吹了过来,我回头观望,冰见子医生小声说:
“是花季春寒。”
想来她和我同样感到了这股寒冷。我点头赞同,她缓缓从樱花树前离开。
赏花就这样结束了吗,我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是刚才听到的警察即将有所行动的事情,始终令我放心不下。我觉得就是警察参与调查,也不会出现什么新的问题了,但是,冰见子医生那种不知出自何处的自暴自弃的感觉,却使我非常不安。
“刚才说的那件事……”我在樱花树下的小径上边走边说,“您不用在乎警察什么的,因为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咚、咚、咚”,伴随着冰见子医生高跟鞋的声音,她说: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无所谓了。”
“那,您是什么意思?”
我不理解冰见子医生为何变得如此软弱。“请您坚强一些。”我的话还没出口,她停下脚步,望着开满夜空的樱花说:
“你虽然宽慰了我很多,但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活的时间够长的了。”
“没这回事儿,您的人生才刚刚起步。”
冰见子医生再一次抬头望着血红的月亮。
“我想你也知道,我的生命再也燃烧不起来了。不管和谁结合,都像美奈那样,不可能再燃烧了。”
突然听她提到美奈的名字,我不由屏住了呼吸。
“我只有和爸爸一起的时候才有激情。和爸爸做不为世间允许的事情,做人间所不齿的最不要脸的事情,我只有这种时刻才能燃烧……已经够了,我再活下去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冰见子医生缓缓点头。
“笑话我吧……”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嘲笑冰见子医生?我坚决地摇摇头。她说:
“我从这儿回去了。”
“请等一下。”
冰见子医生没有理会我的请求,喃喃自语:
“感谢你为我做的种种努力。”接着她极为罕见地深情地凝视着我,“你多多保重啊。”
冰见子医生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来?我还不想分手,所以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时她一转身,背朝着我快步走了。
“冰见子医生……”
我呼唤着,可是她头也不回,在路前边十字路口等候的出租车开了过来。
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跟她说,真不想和她就此分手。我忍住心中的想法,默默地目送着出租车的红色尾灯,消失在樱花丛中的黑暗当中。